三日後。[燃^文^書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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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輪回峰上魔頭聖君敗北以來,已經過去了足足三日,這三日間,逃離天水城的幸存的百姓,已經陸陸續續的回到家園,隻是,又有多少人兒永遠看不到雨後的彩虹?
天水城東部方圓數百裏,所有的村落、小鎮、城池與那隻比天水城小一些的巴東縣城,都在數日前的那場暴風雨中被無數亡靈骷髅血洗。
浩劫雖過,整個神州西南峨眉山附近,哀鴻遍野,十室九空。
在此之下,身爲神州西南守護神的蜀山修真者,四處出動,一面追殺殘存的亡靈怪物與安撫救治受傷的百姓。
經此一役,蜀山派這三個字,氣勢如虹,所有百姓但凡見到袖口繪着雙劍太極圖案的人兒,都露出無比恭敬的神色。
蜀山,蜀山!
在一場浩劫中扮演着扭轉乾坤,解救蒼生的角色。雖然這一次大戰,蜀山派折損了近乎三分之一的弟子,但門下精英弟子個個都在,并沒有損失太大,也沒有觸動蜀山的根基所在。
可以說,這一場浩劫,對蜀山來說,是一柄雙刃劍。
徐天地在世時就已經猜到,面對這場浩劫,蜀山派絕對不會向昆侖派求援,但凡有點野心的人,都知道,這一場浩劫一旦挺過來,那蜀山派的聲望必定大大超過昆侖派。
事實證明,雲滄海賭對了,蜀山赢了。
此刻蜀山在人間的聲望,乃是三千年來最鼎盛的時期。
西南浩劫,傳到天下時已經結束,大家都知道,是雲滄海的率領蜀山衆弟子,悍不畏死的救了天下人,現在已經有人開始籌劃給雲滄海修建廟宇,當他真是神仙。
雲小邪在後山受傷不輕,他這三日來一直都是在輪回峰山腰自己的房間裏運功療傷。
黃昏時,外面下起了蒙蒙細雨。安靜中。雲小邪的門被敲響了,他心中疑惑,這三日來幾乎所有的輪回峰弟子都下山追殺亡靈骷髅了,基本沒有人來找過自己。
當然,他知道門外的人絕不是李子葉,因爲李子葉每次進自己的房間,從來都不會敲門。而是直接一腳踹開。
他疑惑道:“誰?”
“是我。”
門外傳來一道頗爲冷漠的女子聲音。
雲小邪一愣,聽出來是李鐵蘭。便站起來打開門。
和三日前一樣,李鐵蘭依舊是一身素衣,顯得很是低調,白皙的臉頰肌膚上有絲絲的水澤,那幾縷烏黑柔軟的鬓發就貼在她的臉頰上。
雲小邪看着站在細雨中的那個沒有撐傘的女子,詫異道:“是你。”
李鐵蘭默默的望着他,道:“怎麽,不請我進去喝杯茶?”
雲小邪這才反應過來,忙錯開身子道:“請進。”
說完。他走到木架前取下了一條幹布巾遞給李鐵蘭,道:“擦把臉吧,外面下着雨,你怎麽不拿柄傘。”
李鐵蘭結果布巾輕輕的擦拭了一下,淡淡的道:“我出來的時候,天還沒有下雨。”
屋裏忽然安靜了下來,這一對曾有十三年婚約的男女。此刻都不知該說些什麽,似乎都很尴尬。
李鐵蘭将布巾重新打在木架上後,歪着腦袋打量着有點不自在的雲小邪。
道:“你很緊張?”
雲小邪強笑一下,道:“哪有啊,我緊張嗎。”
李鐵蘭絕不是不懂事的女人,從小宮廷中最出色的禮儀師就開始教導她的一言一行。什麽時候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她自有把握。
她當然知道雲小邪此刻在緊張什麽,卻不道破,而是道:“你的傷勢如何了?”
雲小邪尴尬的情緒好了一些,活動了一下手腳,笑道:“我當時隻是真元消耗過度,經過這三日的修養調息。已經恢複了七七八八,沒大礙的。”
李鐵蘭點點頭,走到雲小邪的床前的凳子上坐下,随手拿起了面前書桌上的一本舊書,封面上寫着“大荒圖志”,她随意的翻開幾頁。
道:“沒事就好,有個消息你或許不知道。”
雲小邪愣了一下,道:“什麽?”
李鐵蘭道:“你姐姐雲小妖回來了。”
雲小邪先是一驚,随即大喜,道:“真的呀,她沒事吧?”
李鐵蘭搖頭道:“沒事。”
忽然,李鐵蘭頓了一下,眼角餘光似撇了一眼雲小邪,道:“你難道不想知道,是誰救了你姐姐和那幾十位前輩高人的嗎?”
雲小邪詫異道:“難道不是什麽蜀山弟子救的?那會是誰?”
李鐵蘭道:“是你們蜀山弟子,你也認識,就是那個與你有無盡瓜葛的韓雪梅,是她救了被聖君拘押的那些人。”
“是她……”
雲小邪聽到韓雪梅三個字,忽然心頭一跳,但随即苦笑,想起了韓雪梅身邊的玄女壬青,有壬青在,救這些人并不是很難。
見雲小邪臉色複雜,李鐵蘭似乎幽幽的歎息一下,誰也不知她在感歎着什麽。
沉默半晌後,她慢慢的道:“浩劫已過,善後事宜你們蜀山自己處理,明天我就要下山了。”
雲小邪回過神來,道:“你要走?”
李鐵蘭淡淡的道:“我有什麽理由留下?”
雲小邪沉默了,見此刻端坐在自己房間的這個清冷美女的女子,無論是音容相貌還是言淡舉止,亦或是性格秉性,眼前的李鐵蘭與韓雪梅師姐都極爲相似。
雲小邪一度錯覺的以爲,眼前的女子就是韓雪梅。
眼見雲小邪神色迷離的望着自己,李鐵蘭輕輕的合上了手中的《九州圖志》,緩緩的站起身。
道:“你願不願意我離開?”
雲小邪臉色微微一僵,心中隐隐感覺到了什麽,幹笑道:“你說的這是什麽話,這一次浩劫蜀山能安然度過,你當記首功,我當然願意你在輪回峰多住一些時日,畢竟我們蜀山方圓八百裏,奇山險水。風景極爲優美,在其他地方可不多見。”
李鐵蘭目光盯着雲小邪,道:“你知道我說的并不是這個意思。你願不願意我離開?”
她再度問了一聲,聲音就是那麽的清冷。
雲小邪抓了抓腦袋,有點發窘。
李鐵蘭的話中含義,雲小邪當然是清清楚楚,說白了。就是逼婚。
以前,韓雪梅在他的心中占據着很重要的位置。不過前不久韓雪梅決絕的與自己恩斷義絕之後,便形同陌路,而自己與李鐵蘭的這幢婚事,是十三年前自己的老爹與仁宗皇帝定下來的,前陣子老爹還當着李鐵蘭師父雪花仙子的面兒重提這件事,想來自己老爹是沒有忘記的。
這是一個以孝治天下的時代,婚姻大事,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論是凡塵還是修真界都是一樣的。如果父母長輩不點頭,那自有戀愛就是一句空話。
幾千年來,人間男女結合,在洞房花燭掀開紅蓋頭前,雙方幾乎都沒有見過面。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法律。
十三年前,雲滄海與仁宗皇帝,爲雲小邪和鐵蘭立下一紙婚書。隻要雙方長輩沒有同意撤銷這紙婚書,那李鐵蘭就是雲小邪的未婚妻,這是絕對合法的。
或許就是因爲這件事,所以十三年前,仁宗皇帝忍痛将隻有十來歲的三女兒李鐵蘭送到邊關淬煉。
現在,李鐵蘭将近三十歲。這在皇室三十歲還是沒有出嫁的公主老說,簡直是不可思議。
因爲雲滄海沒有撤銷這紙婚書,所以仁宗皇帝就算是當今天下真龍天子,也不敢将李鐵蘭嫁出去,隻能耽擱成皇室中人人笑話的老姑娘。
雲小邪看着李鐵蘭的目光,發現她的目光雖然冰冷,卻很清澈。絲毫沒有雜念或者羞澀,就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雲小邪平時大大咧咧沒臉沒皮,但一旦涉及到男女之間的感情,其實他就是一個長不大的腼腆男孩。
他苦笑一下,不知該如何回答李鐵蘭。
李鐵蘭等待了許久,雲小邪也沒有說話,她暗自歎息一聲。
道:“既然如此,那我明天一早便下山了。”
說完,她轉過身,直接走向了房門。
從她的背影看去,此刻的李鐵蘭真的很像十多年前的韓雪梅。
雲小邪有點于心不忍,加之他現在确實對李鐵蘭的印象有些改觀,見她孤單倔強的背影。
他忍不住脫口而出,道:“仙子,請留步。”
李鐵蘭停下了身子,道:“怎麽?”
雲小邪撓了撓頭,道:“也不急這幾天,你自從上了蜀山,我也沒有帶你四處好好遊玩一番,如今諸事平息,我帶你四處逛逛吧。”
天水城,小酒館,夜。
這個西城的小酒館,在浩劫中并沒有受到什麽損害,那姓孫的掌櫃在浩劫開始時就跟着無數人朝着西面逃命去了今日剛回到天水城,發現店門已經被人打開,他以爲自己一輩子攢下的美酒,在那些怪物惡靈之下都毀于一旦了,不料他進來點了蠟燭之後,發現店内擺設一如往昔,隻是多了一個年輕俊美的男子。
這個人他見過,是一個很奇怪的客人,在數日前曾和一個伶仃大醉的蜀山公子喝了一夜的酒,然後酒錢也沒有付就離開了。
此刻,這個身穿花花綠綠、身上挂滿銀飾的俊美男子,坐在當日那張最深處的陰暗角落的桌子前,在桌子上有好幾壇子美酒,在他的腳步地面上,也橫七豎八的倒了幾個空酒壇。
天知道,他已經在這裏偷喝了多少美酒了。
孫掌櫃壯着膽子走過來,道:“這位公子,你怎麽在這裏?”
那美貌男子淡淡的道:“我想喝酒,便來了,既然掌櫃你已經回來,就給我弄幾個下酒菜吧,勞煩了。”
說着,他從懷中抓出了四五個金錠子放在的面前的桌子上。
孫掌櫃這輩子也沒有見過這麽多的金子,先前一刻還滿心絕望日後的生活該這麽過,現在又忽然喜從天降,發了一大筆橫财。
他眉開眼笑的摞走了金子,忙不疊的道:“公子稍後,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男子表情沒有什麽變化。依舊是慢慢的品着烈酒。
不知何時,從他的袖管中鑽出了一隻怪異小獸,大約巴掌大小,四蹄有角,龍頭馬尾,全身布滿細微的電流。
這小獸蹦蹦跳跳跑上了桌子,直接鑽進一個酒壇子裏。想來竟是一個酒鬼兒。
酒壇子一個接着一個掉落在地面上,那隻小獸已然醉倒。但那個美麗的男子,卻沒有任何醉意。
有時,人隻想大醉一場,忘卻所有的煩惱與不幸。
往往想醉的人不論喝多少酒都不會醉,而不想醉的人,卻一杯就醉的不省人事。
現實就是這般的殘酷,就是這般的不可預料。
忽忽又過三日。
天水城仿佛已經恢複了秩序,除了東城明顯家家帶桑之外,在貧瘠的西城。和浩劫發生前沒有什麽兩樣。
店鋪開了門,街上有了人,做壽衣壽棺的發了财,賣元寶蠟燭的店鋪高挂坐地起價的告示。
這就是現實,不論世間如何的殘酷,總有人能得利,總有人能好好的活下去。
這幾日來。街道上随處可見的蜀山弟子,漸漸沒有了蹤迹,多半是已經回到了蜀山,或者繼續追擊殘餘的骷髅怪物。
黃昏時,清冷的街道上出現了兩人,一男一女。都很年輕。
男的身穿五色金蠶衣裳,腰間别着一根短棒。
女的身穿樸素青衣,秀發随意的攏起,但舉手投足間,都散發出一股子清冷氣息。
此二人正是雲小邪與李鐵蘭。
原來李鐵蘭是打算離開蜀山的,雲小邪挽留了一下,這三日來雲小邪陪着李鐵蘭在峨眉山到處遊覽。今日來到了天水城。
黃昏下的天水城,顯得無比的肅穆,就像是一個遲暮的巨獸,匍匐在峨眉山的腳下。
雲小邪見有人賣冰糖葫蘆,想起了跟随鬼先生去了蠻荒聖殿的小丫,心中頗爲擔憂郁悶。
他忽然想喝酒,聞到了酒香。
到底是聞到了酒香之後才想喝酒,還是想喝酒之後才聞到的酒香,他也不知道哪個在前,哪個在後。
面前有一個破舊的小酒館,這個酒館他很熟悉,當日韓雪梅那般的決絕之後,他就來到了這個小酒館,大醉數日。
此刻又來到了這裏,他停下了腳步,道:“我們進去喝一杯。”
李鐵蘭沒有反對,這幾日來她說的話都很少,多半時間都是雲小邪在說,她在聽。
無論說什麽,她都沒有反對。
兩人走進了酒館,裏面除了那個還沒有醉倒的美麗男子之外,再無一個客人,想來浩劫剛落,誰也沒心情來小酒館小酌幾杯。
那男子似乎感覺到了什麽,緩緩的轉頭,看到了站在酒館門處的雲小邪與李鐵蘭,忽然,他笑了。
雲小邪與李鐵蘭在見到這個男子之後,臉色忽然大變。
那日輪回之巅,李鐵蘭站在輪回廣場上看的清清楚楚,眼前的這個俊美男子,就是在誅天劍陣身受重傷被墨麒麟救走的那個大魔頭。
雲小邪當日雖然沒有見過聖君,但後來聽說,那聖君身邊有一頭曠古惡獸墨麒麟,心中已然猜到,那日在小酒館一起喝酒的“姑娘”就是恐怖的聖君葬天。
李鐵蘭低聲驚訝道:“是他!”
雲小邪默默的點頭,心中除了震撼還是震撼。但他并沒有撒腿就跑。
見聖君對自己微笑,他忽然也笑了,徑直的走了過去。
身後的李鐵蘭皺了皺眉,蜀山弟子追殺聖君六日,都沒有任何線索,此刻在這個小酒館撞見,應該立刻召喚蜀山高手前來圍剿,不料這雲小邪不知道是怎麽了,竟然走向了聖君。
聖君随手抓了一個酒壇子丢給了雲小邪,微笑道:“公子,沒想到你我還能相見。”
雲小邪接過酒壇,淡淡的道:“姑娘,我也沒有想到你的來頭竟這麽大。”
兩人依然是以公子姑娘相稱,但雲小邪已經知道此人是誰,沒有了上一次喝酒時的無拘無束,心中暗生戒備。
他坐在了聖君的對面,李鐵蘭跟了過來,縱然面對危險,李鐵蘭也沒有躲避的意思。
聖君看了一眼李鐵蘭,似乎也想起這個美麗女子,就是當日大戰時一直站在輪回大殿外調動蜀山弟子的那人。
他笑道:“仙子,我們見過,算是舊相識了,你也坐下喝幾杯吧。”
李鐵蘭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坐在了雲小邪的身邊,但誰都可以感覺到,此刻李鐵蘭身子比較僵硬,顯然心中有點緊張。
雲小邪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讓她不要害怕。
然後道:“姑娘,我現在是該叫你姑娘,還是該叫你聖君?”
聖君表情一晃,苦笑道:“你說呢?”
雲小邪也苦笑一下,道:“那日姑娘說日後你我爲敵,你會饒一命,當時以爲你口出狂言,沒想到……哎……是我坐井觀天了。”
聖君搖頭道:“哎,幾千年的恩恩怨怨,我不想再提了,今天是第六天,我隻想安安靜靜的和你再喝一頓酒兒。”
雲小邪搖頭道:“自古以來,正邪對立,你我道不同,不相爲謀。喝了這杯酒之後,你我就要分出一個生死。”
聖君苦笑道:“公子,你也和那些人一樣,是要殺我麽?”
雲小邪淡淡的道:“我知道我的道行比起姑娘你來,差了上許多,和你動手我多半是九死一生。”
聖君忽然表情安靜了下來,靜靜道:“哦,你既然知道,那你還想和我動手麽?”
雲小邪道:“佛曰,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聖君輕輕的笑了笑,咕噜咕噜的喝了幾大口酒,随即道:“我記得你們蜀山派,是道家門派,怎麽你滿嘴佛門真言呢?”
雲小邪道:“三千大道,本爲一體,道與佛,又有什麽不同呢?”
“好!”
聖君手拍桌面,道:“好一個三千大道本爲一體,既然如此,又何來正邪之分?公子又怎能自诩爲正而說我是邪?”(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