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峰,朝陽殿。[燃^文^書庫][]【燃文書庫(7764)】
首座馮天宇坐在上首位置,抖開了雲小邪遞來的信箋,面色沉靜的看着。
這是雲滄海的親筆信,站在朝陽殿中雲小邪也不知道上面寫了什麽,隻不過見馮天宇師伯的平靜的臉色忽然起了變幻,甚至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子,雲小邪怎麽都感覺這似乎不是一封道歉自責書信。
半晌之後,馮天宇再度緩緩的坐下,臉色極爲沉重,眼中擔憂之色一閃而過,緩緩的将雲滄海是手書折起,重新塞入了信封之中。
殿中除了馮天宇之外,隻有雲小邪與他的愛徒周大林。
周大林見恩師臉色不善,上前幾步,粗聲粗氣的道:“師父,掌門師伯信中說什麽了?”
馮天宇将書信放在手邊的茶幾上,四根手指緩慢卻有節奏的敲打着,似乎陷入了某種沉思。周大林又叫了幾聲師父,他這才清醒過來,沉重的表情漸漸的松弛下來。
道:“沒什麽,就是你與赤煙兒的事兒,既然掌門師兄親自過問此事,你與赤煙兒的事情多半就成了。”
周大林一愣,随即大喜,呵呵傻笑。前陣子剛回到峨眉山,恩師馮天宇就跑去離火峰提親,結果被離火峰首座天火上人當面拒絕。
馮天宇向來看中自己的傻徒弟,丢了面子也無所謂,數日前又親上輪回峰拜見掌門師兄,結果也被掌門師兄一頓責罵。
周大林這兩日見自己幸福無望,心情很是不好,此刻見此事又有轉機,豈能不喜?
馮天宇沒好氣瞪着了一眼傻呵呵的大徒弟,道:“你樂什麽樂,真是沒出息,打一輩子光棍有什麽不好,哼,害你師父我丢了兩次面子。”
周大林臉色微微一紅,急忙低下頭不敢說話,但眼中的喜悅卻是掩飾不住的。
馮天宇看了一眼雲小邪,道:“小邪師侄,既然掌門師兄讓你出面代他去離火峰提親,你可要有個心理準備才是,天火那老兒冥頑不化,脾氣暴躁,少不得給你難堪。”
雲小邪點頭道:“馮師伯放心,爹爹自有安排。”
馮天宇嗯了一聲,道:“你打算什麽時候去?”
雲小邪道:“爹爹的意思是明日我前往朝霞峰。”
馮天宇道:“明日就明日,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給你們這些年輕人此次曆練的機會也是極好的,你回去吧,告訴掌門師兄,我紫薇峰雖然式微,但也不會堕了面子,該有的禮數我們都會有的。”
雲小邪行禮道:“那師侄就告辭了。”
雲小邪沒有想到此行會這麽順利,開始還以爲馮師伯前兩日被老爹責罵了一通之後還在生氣了,起碼給自己甩臉子看,結果馮師伯一點兒也沒有對自己發火,實在是令他想不通。
周大林送走雲小邪返回朝陽殿,見恩師臉色極爲凝重,在殿中緩緩的踱步,他詫異道:“師父,怎麽了?”
馮天宇對自己這個徒弟極爲信任,緩緩的道:“哼,掌門師兄這是怪我呀。”
“什麽?”
周大林不解的道:“掌門師伯不是過問此事了麽?怎麽會責怪師父呢?”
馮天宇搖頭歎息,道:“數月前在西域沙漠,我作爲領隊之一,去偷襲合歡派,結果被魔教圍攻,還讓雲小邪被魔教俘虜,這件事掌門師兄心中一直耿耿于懷,幸虧雲小邪安然無恙的回來,不然日後就算你當上紫薇峰首座,掌門師兄也不會爲你去向離火峰提親的。”
周大林頗爲耿直,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麽多彎彎路,一時間臉色難看。
馮天宇似乎也沒有将雲滄海對自己不滿的事情放在心上,而是沉聲道:“那次偷襲戰,魔教對我們的行蹤了如指掌,大林,你與當時的那群蜀山弟子關系較近,可知道有誰行徑古怪麽?”
周大林又是一愣,這件事在當時回到樓蘭古城的時候他就被蜀山派幾位長老反複詢問過,都是以爲當時那群前往偷襲合歡派的年輕弟子中有魔教的奸細。當時大戰在即,正道諸派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調查此事,不過當時參與那次偷襲的正道精英弟子,在後面的鬥法中都被隔離了,沒有接觸到任何關系戰局的事情。
周大林道:“師父,怎麽又提起這件事了,您老人家也在場,負責偷襲合歡派的并不是我們蜀山一脈的弟子,迦葉寺、昆侖派、玄冰宮、玄天劍派、黃山派、茅山派等有弟子參與,就算真的有魔教内奸潛伏其中,也斷然不會是我們蜀山派的弟子的。當時前往的蜀山弟子,都是達到飛劍境界之上的師兄弟,是蜀山重點培養的對象,絕不會是魔教奸細。”
馮天宇緩緩的搖頭,面色越發的凝重。也不知道雲滄海的親筆信在說了些什麽,讓他不得不再度面對當日的那場血戰。
“師父,你有什麽事情就和弟子說,如果師父懷疑魔教奸細是我們蜀山派弟子,弟子暗中調查。”
“你暗中調查?你笨手笨腳,不出一天整個蜀山都知道了。最近蜀山暗流湧動,将有大事發生,至于是福還是禍,就隻能看天意了。哎……”
馮天宇長長一歎,模樣頗爲傷懷。轉身拿起茶幾上的那封信,手掌一撮,那封信頓時騰起淡淡的火苗,轉眼燃燒起來,化爲了灰燼。
周大林看在眼中,眉頭直皺,在他印象中,還沒有見過恩師的表情如此凝重如此擔心。
其實也難怪馮天宇如此憂心,當時帶領正道弟子偷襲合歡的三大長老,除了他之外,其餘兩人是昆侖派黃鐵英、百花仙子。結果到了半路就被魔教截殺,這三人當然是被懷疑的對象,畢竟行蹤路線都是這三人商議而定的。
這件事本來馮天宇還以爲要告一段落,今日見到雲滄海的親筆迷信,這才明白,此事的影響遠遠沒有結束,隻是一個開始罷了。
幾乎同一時間,玉女峰,精舍。
袅袅的茶香輕輕的彌漫,韓雪梅默默的站在恩師雲水師太的面前,靜靜的看着雲水師太煮茶。
沒有聲音,氣氛卻不壓抑,仿佛十數年來這種安靜的氣氛在兩人之間已經出現過很多次了。
真是一對古怪的師徒。
當一壺茶煮好之後,雲水師太輕輕的捏着心愛的紫砂壺在茶幾上六個紫砂杯中一一斟滿,緩緩的道:“雪梅,你嘗嘗如何。”
韓雪梅點點頭,道:“是。”
她上前幾步,坐在了雲水師太的對面竹椅上輕輕的捏起一個茶杯,先是放在鼻息間嗅了嗅,然後輕輕的抿了一口,頓了一下之後在徐徐的仰頭飲盡。
像是在回味茶香,半晌之後,她忽然皺眉道:“師父,這一壺毛峰似乎……似乎……”
“味道不醇?哎,心亂了,茶也就雜了。”
雲水師太長長一歎,道:“雪梅,這一次我不知道你與琳琅去了哪裏,可琳琅回來之後心情一直不好,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韓雪梅身子一動,緩緩的低下頭,不敢說話。
雲水師太慢慢的搖頭,道:“癡兒,癡兒……”
韓雪梅将頭垂的更低了,甚至連看眼前恩師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就算死,她也不會說出陸師姐是爲了諸葛正而去了麒麟山。這一段孽緣向來是恩師心中的痛。
雲水師太緩緩的站起來,負手而立,慢慢的道:“諸葛正的魂魄消失了吧。”
“什麽?”
韓雪梅的腦袋猛然擡起,錯愕的道:“師父,你……你怎麽……”
雲水師太深深的望着韓雪梅,道:“你們真當師父老糊塗了麽,諸葛正這二十八年來,魂魄一直依附在碧雲簪上,爲師豈能不知?哎,冤孽呀。”
韓雪梅忽然起身,跪在了雲水師太的面前,低聲道:“師父,陸師姐……其實不怪陸師姐。”
雲水師太的表情忽然軟化了下來,扶起韓雪梅,道:“琳琅是我的大弟子,跟随我修行數十年,當時她拜入我門下的時候,和你當時差不多的年紀,這些年來我向來是對她視如己出,其實我心中從沒有怪過她,隻是希望她不會責怪我。”
“師父……”
韓雪梅詫異的看着忽然蒼老許多的恩師,心中生出一種說不出的酸楚。仿佛從沒有見過向來嚴厲的恩師會說出這種話來。
雲水師太再度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斜插在韓雪梅秀發間的碧雲簪,輕輕的道:“你可知道諸葛正的魂魄爲什麽會在碧雲簪中?”
韓雪梅一愣,低聲道:“徒兒,徒兒不知。”
雲水師太幽幽的道:“那是二十八年前的事情了,其實是我暗中将即将他魂飛魄散的元神收攏進碧雲簪的、”
“啊?當時……當時諸葛師兄去世時,師父……你在場……”
韓雪梅的臉色大變,身子忽然站起,冰冷的眼眸的死死的盯着面前養育自己的恩師。
雲水師太也看着她,表情靜谧,沒有絲毫變化。
半晌後,他道:“你是不是認爲是爲師殺了諸葛正?”
韓雪梅搖頭,卻沒有說話。
雲水師太繼續道:“你這麽猜測也是理所當然,我給講一個故事吧,一個二十八年前暴風雨夜晚發生的故事。”
那是在二十八年前諸葛正被罰面壁思過崖三個月後的某天晚上,
那天晚上的風很大,雨很急,天空上的玄雷似乎一次比一次劇烈。雲水師太讓二弟子徐寶鳳給諸葛正送了一封信,絕情信!
她想看看諸葛正見到那封署名未陸琳琅的絕情信後是什麽反應,畢竟諸葛正當時在蜀山派是風雲人物,如果真在思過崖待上十年,對他的人生影響很大,如果諸葛正是真心對待陸琳琅的,她也隻能成全兩人美事。
那夜,徐寶鳳送信走後,雲水師太一直潛伏在暗處觀察,她見到痛苦萬分的諸葛正,心中當時确實生了恻隐之心。
“看到諸葛正如此痛苦模樣,爲師當時真的被感動了,打算明天一早就去找掌門師兄說情,将他放出來。”
雲水師太幽幽的道:“可惜,可惜一切都晚了。”
韓雪梅心中震驚,原來在二十八年前竟發生過這種事,隻怕如今隻有恩師一個人知道吧。
她道:“師父,諸葛師兄真的是自殺的?”
雲水師太搖頭,忽然岔開話題,道:“雪梅,你聽過如今魔教新秀之中接替守護聖殿的四大聖使麽?”
韓雪梅一愣,不明白師父怎麽忽然會轉到這件事上。
她點頭道:“惡鬼、修羅,嗜血、奪魄。十年來傳言這四位魔教年輕高手将會接替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成爲新的魔教四大聖使,隻是這四人行蹤隐秘,沒人知道他們四人的身份到底是什麽,更沒有見過。”
雲水師太點頭,淡淡的道:“其實我們蜀山派在魔教之中也有安插卧底弟子,最近傳來的消息來看,修羅便是你紫雲師叔的二弟子郜玉琳,現在負責鎮守魔教玄火壇。”
“啊!”
韓雪梅忍不住失聲叫了出來,道:“她……她是修羅?那惡鬼……是不是一個帶着惡鬼獠牙面具的男子。”
雲水師太忽然一怔,緊緊的盯着她,道:“你見過?”
韓雪梅便将十年前在羅圖山山腹之中所遇之事一一道出,隻是隐去了後面關于天機圖的事情。
雲水師太沉思的良久,道:“應該錯不了,我一直懷疑在我們蜀山派的高層有兩個魔教奸細。二十八年前殺死諸葛正的那個魔教惡鬼,我曾與他短暫交手,那人道行極高,不在我之下。而在十年前你所遇到的那個惡鬼,道行并不甚高,最多也就元神初期境界罷了。看來問題真的是出在我們蜀山之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