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中的那間破舊小廟,随着夜幕低垂漸漸顯得有點模糊不清。【】
那個滿是廢棄稻草的陰暗角落,雲小邪蜷縮在石少貝的懷中,身體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小,口中那瘋狂的低語也漸漸輕了下去。
石少貝也不知道怎麽了,竟輕輕的抱着雲小邪,伸手在雲小邪的後背上輕輕的拍着。
柔聲道:“别怕,别怕……”
人之初,性本善。
石少貝是正道修真者口中人人得而誅之的魔教妖女,但她豈不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
或許是石少貝所修煉的幽冥鬼術與雲小邪懷中的無名短棍上的法寶幽冥鑒乃是同源,雲小邪很喜歡這種氣息與味道。就像依偎在錢十三妹懷中那般的安心。漸漸的從惡魔般的痛苦中安靜下來,腦袋深深的埋在石少貝的胸懷之中,吸允着來自這具身體的溫柔與異香,宛如一個嬰兒靜靜睡去。
入夜後,那一場風雨才停了下來。
夜更濃,風更冷。
雲小邪似乎感覺到了有些寒冷,本能的又往石少貝的懷中擠了擠。
石少貝低頭看了一眼,見這個被自己白天揍的鼻青眼腫的少年,眼中忽然柔光一現,噗嗤笑了出來。
正道與邪魔的數千年的恩怨。在這麽一個安靜的有些冰冷的夜晚,在這個肮髒破舊的山間小廟,似乎都不再那般的重要。
翌日,清晨。
石少貝幽幽的轉醒,懷中躺着的那個少年已經不見了。
她眉頭一皺,起身想要尋找,不過她很快就停下了腳步。
隻見雲小邪正在旁邊不遠處,對着那倒下不知多少年的山神泥像撒尿,還不時的發出呵呵呵的傻笑。
茲茲的水聲在清晨的小廟中極爲的刺耳。
她哭笑不得,這個少年怎麽看都不像是雲滄海的兒子,完全是一個癡癡呆呆的瘋子。
她一個女人,自然不會去偷看一個男人脫褲子撒尿,不由得微微轉過頭去。耳中聽着那唰唰水流聲與呵呵傻笑聲,臉色竟忽的一紅。
沒多久,雲小邪身子抖了一下,提上褲子,然後大步的往外走去。
石少貝追了上去,叫道:“傻子,你去哪?”
“壞女人!”
石少貝跟在他的身後,道:“你還記得你叫什麽?”
“壞女人,我叫阿呆!”
雲小邪頭也不回的叫了一聲,然後認準方向,朝着西北而去。【】
前幾日經過徐天地金針刺穴疏通經絡,他的傷勢好的差不多了,雖然還沒有記起所有的事情,但内心深處卻有一個聲音在對他咆哮。
去西北方……
去天山……
縱然在他失去所有記憶此刻,這個聲音依舊是在他潛意識裏一遍一遍的流轉,從沒有散去。
“臭阿呆,昨晚剛吃了本姑娘的豆腐,今天一轉臉就不認識本姑娘了,可惡!正道都是僞君子!”
石少貝心中暗暗怒罵了幾聲,卻還是跟了上去。
如今蜀山派不少弟子都在尋雲小邪,而他又變的癡癡傻傻,沒人跟着,隻怕走不出百裏就要一命嗚呼。
泥濘的荒野小路,空氣中彌漫着土地的芬芳。
開始雲小邪傻乎乎的在前面走着,不和石少貝說一句話,漸漸的,他的玩鬧之心又活泛了起來,不時的扯着石少貝的那詭異如蛇的頭發,石少貝幾次呵斥都不管用,好幾縷頭發都被雲小邪撤掉了,心中那叫一個惱怒。
白天的雲小邪是一個傻子,晚上變成了一個嬰兒。
依舊是在荒野古道上,距離那間廢棄的山神小廟已經百多裏,一片低矮的山崗下。
一條并不寬闊的小溪從上崗下緩緩流淌而過,在小溪旁一塊頗爲幹淨的大石上,雲小邪吃完石少貝燒烤的魚兒,靜靜的鑽進了石少貝的懷中沉睡過去。
石少貝心中那叫一個怒。
白天這傻子對自己橫眉怒目,晚上又死不要臉的往自己的懷中擠,将腦袋埋在自己的雙峰之間,大占自己的便宜,簡直可惡至極!
如此一天一天的過去,到了六月二十七日,距離天山鬥法隻有十天的時候,這二人來到來到了天山東南部五百裏外的巨石城,再往西走就是天下腳下的第一大城淩霄城。
巨石城,人口衆多,已經與中原不同,這裏有時一兩個月都很難下一次雨,空氣幹燥,不時還有從西北蠻荒之地吹來的沙塵暴,民衆生活的都很苦。
巨石城的城牆很高,據說乃是千年前所建,如今千年歲月一閃而逝,巨石城的城牆也在風吹日曬之下漸漸失去了往日的色彩。
原本隻有十萬人口的巨石城,由于心魔幻戰日期将近,此刻竟多了許許多多的修真者,有正道的,也有魔教的。
雲小邪進了城,看到有人賣冰糖葫蘆,搶了兩串撒腿就跑,石少貝在後面搖着頭,并沒有像錢十三妹那邊給他擦屁股,而是對着想要去追雲小邪的那個賣冰糖葫蘆的商販狠狠的踹了一腳,直接将其踹翻在地,然後大搖大擺的走了。
前陣子聽說巨石城有不少蜀山弟子雲集,街頭上更是不時的更看到正道弟子背着仙劍法寶走過,石少貝畢竟的魔教中人,很快就被正道弟子認出來了。
想來也是,别人不好認,石少貝确實一眼就能認出來。
一身血紅衣衫,光着腳丫,梳着百餘根細小的黑色辮子。
這種裝扮,别人想不認出來都難。
好在正魔幻戰迫在眉睫,正魔雙方是師門長輩都在竭力克制門内弟子,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與對方起沖突,以免在如此緊張的局勢下釀成大禍。
不然的話,早就有無數正道俠客們舉着法寶朝着這個魔教妖女打去了。
石少貝也感覺出這裏的氣氛不對,看着在前面蹦蹦跳跳的雲小邪,她皺了皺眉頭。
十日前與白飛飛聯手搶出這個家夥實乃是失策。
這十日來,自己簡直變成了這傻小子的貼身小丫鬟,每天吃喝不能對付,一旦喂不飽這臭小子,就會大吵大鬧。
晚上這臭小子還死乞白賴的鑽進自己的懷中呼呼大睡,大吃自己的豆腐。
當然,兩人的關系現在改善了許多。雖然雲小邪還是叫她壞女人,但對她的依賴也已經頗重了。
客棧,早已人滿爲患,縱然此地距離天山還有五六百裏,但往來的修真者也是極多的,好不容易石少貝才找了一家客棧,騰出了一間客房。
她不在意男女共處一室招來閑話,如果雲小邪不和誰一起肯定是大吵大鬧。
在荒野中連續走了近十天,身子早已經疲累不堪,風塵仆仆,有點狼狽。
客房頗大,沒有中原江南的儒雅情調,多了幾份蠻荒塞外的粗犷,甚至可以說是粗糙。
一張楠木大床,白色的輕紗蚊帳從四邊垂下。床的旁邊有一個屏風,上面沒有山水鳥獸,隻是一個半透明的輕紗屏風。
在屏風的後面有一個頗大的浴桶,足足有半人高。
靠近房門處還有一張桌子和三個凳子。
“真舒服!”
躺卧在溫暖舒适的床上,石少貝翻了一個身,滿足的叫了一聲。
雲小邪傻笑的也準備上床,石少貝一腳踢過去,将雲小邪踹到了一邊。
她沒好氣的道:“你身上髒死了,别上來!”
雲小邪傻傻的站着,看着自己的身子,面露迷茫之色。想不通爲什麽這個壞女人可以上床美美的睡大覺,自己卻不行?
“壞女人!我要上……”
雲小邪哪裏會安分守己,頓時又往床上爬去。
石少貝從床上翻了下來,叫道:“得得得,我上輩子欠你的行了吧,算我倒黴,怎麽異想天開把你這個傻子給擄出來。我讓小二送點熱水上來給你洗洗。等洗幹淨了才能上床睡覺!”
雲小邪抓了抓腦袋,然後重重的點點頭。
很快,浴桶裏就倒滿了水,石少貝打發了小二,對雲小邪道:“去洗洗吧。”
雲小邪聞言,笑呵呵的往浴桶裏爬。
石少貝一拍額頭,,搖着腦袋上前将他拽住,沒好氣的道:“把衣服脫了!哪有洗澡穿着髒衣服的?”
雲小邪眼中再度露出迷茫之色,石少貝唉聲歎息,伸手解開雲小邪的腰帶……
片刻之後,石少貝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面前站着的這個赤、裸少年郎。白皙的臉頰竟仿佛帶着幾分的紅暈。
想來也是,石少貝雖然是人人得而誅之的魔教妖女,但畢竟也是女人,論起臉皮,自然沒有出自合歡派的那位夢幻仙子白飛飛厚。
她盯着雲小邪好一會兒,忽然呸道:“你是不是謊報年紀呀?聽說你還未滿十五歲,怎麽發育的……發育的……”
說到這裏,她的目光又往雲小邪下面看了一眼,又是嬌羞,又是不可思議。
雲小邪狐疑的抓了抓腦袋,不明白面前的壞女人怎麽忽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盯着自己的身子左看右看。
最後,他隻能樂呵呵的傻笑。
石少貝将雲小邪丢進了浴桶,見他很不老實的在頗大的浴桶裏晃老晃去,白眼一翻,叫道:“别亂動……”
雲小邪這近十日來,和石少貝的關系頗爲微妙,尤其是他目前的智商隻相當于人類三四歲的孩童,對一切事物都比較依賴,尤其是對這個石少貝。
聽石少貝一呵斥,他果真就不動了,任由石少貝爲自己洗澡。不過那雙眼睛卻是轉個不停,不用猜就知道他心中在憋着壞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