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人山人海,也許比不上城内的繁華,但熱鬧程度遠勝城内。()無數光着上身的力巴扛着貨物上船,無數地攤小販賣着廉價的商品,更有幾個雜技團和說書的,周圍圍着很多人。
雲小邪最後以七兩二錢銀子買了一頭小青驢,牽在身後,走到一處說書的地方伸頭看去,見一個矮矮胖胖雙鬓發白的糟老頭正端坐在一張破桌子後,桌子上有一壺茶,一塊木頭,在糟老頭的左手邊站着一個眼睛很大小姑娘,年紀不過**歲模樣,笑容可掬。
而在糟老頭的右手邊卻是靠着一個用竹竿撐起來的白色布幔,上面寫着“戲說天下”四個大字。
這時,糟老頭正在說六百年前蜀山金頂一戰,這個故事世間三歲孩童都知道,可似乎從這個糟老頭口中說出來,就感覺很不一樣。此處就在峨眉腳下,平日裏附近的人對峨眉山中的蜀山派敬若神靈,此刻竟有許多人在聽。
隻聽糟老頭一拍桌子上的木頭,破桌子微微顫抖,似乎下一刻就要倒塌似的,但是它依舊堅持了下來,沒有碎裂。
“……當時蜀山派的掌門逍遙子何等的道行,在那金頂之上是大展神威,尤其是那隻蜀山派古老相傳的鎮派異寶昊天鏡更是在他老人家的手中威力無窮!立刻就引來了魔教六大魔君長老……”
“爺爺,之後怎麽樣啦?”旁邊的小女孩眨着大眼睛叫道。
糟老頭捏須,停頓一下,道:“逍遙子前輩雖然厲害,但是畢竟魔教人多,雖然斬殺了四位魔君長老,卻也落下了重傷。”
雲小邪聽的有趣,伸着腦袋叫道:“不會吧,逍遙子當時已經是長生之境,又有昊天鏡、誅天劍這兩大異寶在身,怎麽會受傷?你不會是胡謅吧?”
糟老頭看了一眼,隻是面前圍了不少人,也不知道是誰說的,臉色一僵,幹笑道:“老夫自然不是胡謅騙人的,當時逍遙子确實重傷,而他門下的那位剛剛在心魔幻戰之中大放異彩的弟子李子葉見師父受傷,接過昊天鏡就沖上去。”
雲小邪的臉色微微一變,這是蜀山隐秘,以前他也不知道,後來在無名古洞之中遇見了沉睡中李子葉才知曉的,這說書的糟老頭竟然還知道這事。
他還要詢問,而旁邊的那個大眼睛的小女孩卻是急忙道:“爺爺,此戰是因爲那幅傳說中的天機八圖之一的妙女雲煙圖引起的,不知那古圖最後在哪裏?還有古圖之中是否真的像傳說中的那樣蘊含長生不老奇術?”
糟老頭緩緩的道:“金頂之戰,正魔混戰三日三夜,場面極爲混亂,後來雲霞仙子與古圖也都消失不見了。()不過天機八圖是不是真的蘊藏長生之迷,以老夫之見,隻怕是以訛傳訛吧。”
雲小邪哼道:“騙子,你就是一個老騙子!”
衆人一起看了過來,卻見是一個牽驢的光頭少年,都不禁莞爾,不少聽書的人紛紛叫道:“小弟弟,你還年輕,什麽都不懂!這位老先生說的很好呀。”
雲小邪呸了一聲,牽着驢就走,兀自的道:“天機八圖乃天機子曠世之作,蘊含的秘密又豈是你們這些俗人可以妄加揣測。”
糟老頭身邊的那個小女孩似乎很是憤怒,叫道:“小和尚,你懂什麽是天機八圖?少胡說八道。”
雲小邪頭也不回,翻身上驢,朗聲吟唱道:“八部天途雲霞風,隻歎東西南北中。乾坤陰陽三生相,驚鴻一瞥震蒼穹。佛前一叩三千年,紅塵萬丈求仙緣。凡人不知雲何意,半跪半拜求蒼天!”
小女孩皺了皺眉頭,再要理論,而雲小邪已經騎驢走遠了。
她哼了一聲,轉頭看向爺爺,卻見此刻爺爺的表情大異平常,瞪着一雙蒼老的眼眸緩緩的站了起來。
“爺爺,你怎麽了?”
糟老頭沒有說話,眼中驚愕的神色一閃而逝,似不信,似茫然,仿佛還有一點早已經消失在歲月之中的激動。
“爺爺!你别生氣了,那小和尚根本不懂的。”
糟老頭回過神來,緩緩的道:“隻怕他比我們任何人都懂。”
說完,他急忙收拾東西,拿起那根竹竿布幔,道:“我們走吧。”
“爺爺,還沒有要聽書的錢呢!”
“不要了,不要了……”
雲小邪悠哉悠哉的騎着小青驢穿過碼頭,走向了天水城東邊的荒野古道,心中并不擔心這些人聽到這八句話,因爲這些人根本就聽不懂,就算是自己老爹那等人物,最多也隻聽說過前面四句,後面四句,普天之下隻有自己和韓雪梅二人知曉。
剛到荒野古道上,雲小邪剛騎着小青驢上來,身後便傳來了踢踏踢踏的聲音,他也沒有在意,畢竟往來商旅衆多,時不時的就能遇見騎馬或者騎驢的。
“你剛才很爽呀。”一道熟悉的女子聲音傳來。
雲小邪一愣,猛一轉頭,卻見一個貌美如花、胸脯豐滿的青衣少女騎着一頭小青驢正跟在自己的身後,而這人不是今日别過的宋有容又是誰?
他驚訝道:“是你!”
宋有容抿嘴一笑,道:“怎麽就不能是我?”
雲小邪一拽缰繩,奇道:“你怎麽在這兒,你妹妹師師仙子呢?”
宋有容聳聳肩,道:“她和赤煙兒坐船走了,煙兒姐姐看到你在買驢,生怕你在人間闖禍,便囑托我來看着你,她已經通知你姐姐了,不日小妖姐姐應該也會尋來。”
“啊?”雲小邪的臉色微微一變,急忙拍打青驢屁股,叫道:“快跑,快跑……驢兒快跑……”
青驢長嘶一聲,撒開四蹄就往前沖,速度雖比不上駿馬,卻也不慢,轉眼間已經沖到了十幾丈外。
“你跑什麽呀!”宋有容哭笑不得,忙拍打青驢追了上去。
荒野古道上,兩隻小青驢肆意的狂飙,不過隻是一炷香的時間,這兩隻毛驢就不跑了,任雲小邪如何抽打毛驢就是巋然不動,簡直沒有埋沒犟驢的美名聲。
無奈之下,雲小邪隻能好言安慰,半晌之後,青驢才緩緩踏步,慢慢的往前走。
青天白雲,大道坦途,兩個身影距離那座古老的大城天水城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說書糟老頭手持竹竿布幔,站在荒野古道的另一頭凝神望去,蒼老的臉上竟帶着幾分滄桑之意,身邊的孫女眨了眨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爺爺。
“不可能吧。”
隐隐間,小女孩似聽到了爺爺口中低低的自語聲,聲音随着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消失的無影無蹤。
六日後,湘西洞庭湖畔。
洞庭湖,位于神州大陸南部湘西境内,距離天水城已經有千裏之遠。古往今來,神州又稱九州,所指的便是内有五湖,外有四海。這洞庭湖,便是五湖之一。
洞庭湖作爲神州浩土内第一大内陸湖,又在這湘西境内,更添神秘,自古便有八百裏洞庭之說。而洞庭湖西南方向一千三百裏就是七星山脈,與峨眉山脈相連,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将數千裏外的南疆異族擋在山的另一邊。
這一日,兩頭青驢穿山越嶺,來到了這風景秀麗、物産豐富的洞庭湖岸。
整個偌大的湘西,沒有一個修真門派,隻有趕屍一族,而在數百家趕屍家族之中,又以錢、劉、王、孫四家勢力最大,其中錢家就在洞庭湖南部老君山。
一入湘西地界,雲小邪與宋有容明顯發現這裏和中土其他地方不一樣,群山峻嶺之間有很多寨子,模樣與中土其他地方有一些區别,倒與南疆十萬大山中的異族生活方式頗爲相似。
不過,好在這些民風彪悍的寨子隻存在群山深處,且都是以黎族與苗族人居多,而占據湘西人口絕大多數的漢人卻是居住在城鎮附近的村落裏。
六日的趕路,餐風飲露,雲小邪與宋有容都是風塵仆仆,臉上都帶着困倦累乏之意,就連兩個騎着的小毛驢,比起六日前在天水城時已經活脫脫的瘦了三圈。
走出一重群山,入眼處又是一片群山,到了黃昏時,兩人終于來到了洞庭湖畔西側,一望無際的平靜水面微微翻着淡淡的漣漪,在金色夕陽的照耀下,水波竟成輝煌的金色,耀眼奪目。
雲小邪翻身下驢,雙手伸展,哈哈笑道:“洞庭湖!我們已經到了湘西北部啦!”
宋有容明顯要比雲小邪要有情調的多,她癡迷于面前的景色,不像雲小邪這等大老粗。
向四周看了看,道:“附近似乎也沒有城鎮,這裏景色不錯,今晚就在此過夜吧。”
“同意!”雲小邪打了一個響指,然後拍了拍小青驢的屁股,叫道:“你自己去找點青草吃吧,别企圖逃走,不然我宰了你包驢肉大包子!”
兩隻小青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懂了他的話,低低嘶叫兩聲,聲音沙啞難聽,宋有容皺了皺眉,覺得大煞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