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掌櫃賠笑問那山羊胡子:“孫爺,你看……”
那姓孫的山羊胡子瞧了一眼楊秋池和他身後的身材瘦小的郭雪蓮,皺眉道:“既然你們懂仵作行,那也就湊活吧,不過就你們兩個,人手不夠啊!”
楊秋池忙道:“夠了,這仵作我一個人就能行,我這小兄弟也隻是打打下手的。”
“哦?我可告訴你,這種事情你可别吹牛,搞砸了可沒你好果子吃。”
“那是當然,沒有這金剛鑽,我也不敢攬這瓷器活。”
“那行!”山羊胡子轉身對趕馬車的夥計道:“你們幾個去幫他把壽木擡出來放馬車上。”
楊秋池帶着郭雪蓮跑進棺材店,而山羊胡子身後的趕馬車的夥計可能是擔心晦氣,不願意碰這棺材,又或許是似乎存心看楊秋池的笑話,都懶洋洋慢騰騰不挪窩,所以沒人上來幫忙。
楊秋池見這棺材還沒有上蓋,放在兩根長條闆凳上面,估計重量比三根滾木重不了多少,自己一個人能扛起來,便叫郭雪蓮退開,自己默運柳若冰所教神功,大小周天轉了一遍,蹲身鑽到棺材下面,兩手抓住棺材底側,一聲斷喝:“起!”将棺材頭舉了起來,随即放在肩膀上,大踏步出了店門。
“好!”山羊胡子叫了聲,轉身對棺材店掌櫃的說:“呵呵,看不出來,這小夥子身材單薄,這力氣卻不小,一個人便抗動了這口黑漆棺材,有點本事!”
楊秋池已經将棺材穩穩地放在了一輛馬車上,掃了一眼那幾個望着他目瞪口呆的趕車夥計,抱拳對山羊胡子道:“多謝孫爺誇獎!”走回店裏,将剩下的兩口棺材也都抗出來放在了另外兩駕馬車上。
山羊胡子微笑着拍了拍楊秋池的肩膀,道:“你姓什麽?”
“回禀孫爺,我姓楊。”
“嗯,楊兄弟,老夫姓孫,你叫我孫管家就行了。”付了錢,騎着馬領頭走,楊秋池帶着郭雪蓮和小黑狗跟着馬車,穿大街過小巷,來到一處大宅子門前停下。
這真算得上是大宅子,一丈餘高的琉璃瓦蓋着的紅漆高牆一眼望不到邊,高牆裏面能看見吊角飛檐,氣勢不凡。隻不過,這運棺材進入的地方似乎是一道便門,因爲門邊沒有台階、沒有石獅,大門兩邊也沒有看門的。
馬車進了裏面,又轉了半天,這才來到一個小院子裏停下。
這院子門口挑着白幡,院子裏有不少人來來往往忙碌着。孫管家站在院子中,指了指旁邊的側廂房,對楊秋池道:“死者在那屋裏,你是仵作,要怎麽辦你做主。一切從簡,入殓之後,立即運走下葬。這院子裏的仆人你可以招呼幫忙。”說罷,孫管家扭頭出了院子。
楊秋池聽他這話暗自吃驚,等他走了之後,将幾個仆人叫過來詢問,這才得知,死的這三人是府裏的采辦,前些日子出差去外地采購,回來不久便生病,由于他們去的地方正好鬧瘟疫,便懷疑是瘟疫死的,郎中也隻是草草看過,開了藥服了之後,還是沒治好,沒幾天便死了。
楊秋池對郭雪蓮道:“你帶着小黑狗在院子裏等我,别進來,也别亂走!記住!”
郭雪蓮聽他說的鄭重,忙拉住楊秋池的手:“老爺,要不咱們還是走吧……”
楊秋池笑了笑:“沒關系,我知道怎麽防範。”說罷,從懷裏摸出那雙薄如蟬翼的手套戴好。
這手套密封性很好,楊秋池曾經用它來裝水,一滴都不漏。而且有一定伸縮性,長及胳膊肘上臂處。又叫仆人拿來一塊長布條将鼻口蒙住。收拾停當後,這才小心地将房門推開。屋裏點着一盞長明燈,三塊木闆上停放着三具屍體,全身上下蓋着白布。
楊秋池從牆上取下一盞燈籠提着,走過去揭開白布,俯下身觀察死者淋巴結,沒有發現腫大,又查看了屍體表面皮膚,沒有發現紫绀和淤血。剛才他詢問了仆人關于這三人死前的症狀,得知并沒有出現咳嗽、高熱或者寒戰,結合現在沒有發現淋巴結腫大,基本排除了鼠疫的可能性。這才松了口氣。
隻不過這三人突然都離奇病死,必須弄清楚什麽原因,有沒有傳染性。
根據仆人們所說的情況,三個人幾乎是同時死亡的,很可能是同時染上了同一種病,當然也不排除同時中毒死亡的可能性。
隻不過,楊秋池自己現在既不是官府的捕快,也不是死者家屬,于公于私都沒理由管這閑事,再說也沒有了法醫勘察箱,他這法醫也就沒了重要的破案手段。所以想管也管不了。
現在對他來說,隻要排除三人死于傳染病,就可以放心清洗屍體入殓了。但是,檢驗是否死于傳染病,他也沒有相應的設備。好在人死之後,屍體的傳染性要比活着的人小,至少通過呼吸、打噴嚏等導緻的飛沫傳染的可能性沒有了,隻有接觸傳染的可能。
盡管排除了三人死于鼠疫的可能性,但楊秋池還是拒絕了郭雪蓮幫忙的要求。畢竟死的是三個大男人,讓一個沒成親的小姑娘幫着洗身子,那也太不像話了。
他讓仆人們将熱水燒好,用木桶裝了放在門口,由自己提進來清洗屍體。再把裹屍布準備好。
楊秋池口鼻用白布纏裹蒙住,雙手帶着密封的長手套,盡量小心不讓身體其他部位接觸到屍體表面。先脫光了屍體的衣袍。
三人衣袍前襟上殘留有大量嘔吐物。楊秋池将死者衣袍脫下後扔在一旁,還是擦洗死者的身子。
忽然,他的手停住了,定定地盯着死者胸前的一團污物。這應該是死者嘔吐時留下的,他發現裏面有些小圓點,不知道是什麽,拿了燈籠細看,頓時臉色一變,有急忙拿起地上的衣服,仔細查看死者胸前的污物,神情更是嚴峻。
檢查完三具屍體的嘔吐物之後,楊秋池急匆匆出到門口,将仆人叫過來再次詳細詢問了這三人死亡的前後經過,然後讓仆人去把管事的叫來。
管事的來了,卻是剛才那個帶他們來的孫管家。楊秋池道:“孫爺,我發現這三人是怎麽死的了!”
孫爺斜眼瞧了瞧楊秋池,哼了一聲:“你是仵作,不是捕快,老夫叫你來是讓你入殓屍體,不是要你來看他們是怎麽死的!”
“你别着急,孫爺,”楊秋池不溫不火,說道:“我之所以告訴你他們三個的死因,是因爲我擔心如果不告訴你,府上還有可能人會這般離奇死亡。”
孫管家這才動容,又好生瞧了楊秋池一眼:“哦,說說看。”
楊秋池沒有直接說出緣由,轉而問道:“孫爺,府上最近是否購進一些河豚給府上食用?”
河豚是一種無鱗魚,武昌邊的漢水是它的主産地之一。由于河豚肉味鮮美,膠質濃厚,食之粘口,味覺美感遠勝于魚翅、海參。被譽爲“長江三鮮”之冠,是以前高檔餐桌上常見主菜。蘇東坡就曾有名句“蒌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最後這句醒人們這時候正是吃河豚的時節,千萬别忘記了,這一句非常形象,似乎能讓人看見這位赫赫有名的文豪拉着馬臉盯着河豚饞涎欲滴的模樣。
但是,河豚有劇毒,它的毒性比大名鼎鼎的氰化鉀還要毒五百倍,而且高溫無法破壞蛋白質成分的河豚毒。且毒素經鹽腌、日曬、一般加熱燒煮等方法都不能解毒。中毒後潛伏期短,很快就會出現中毒症狀,一般五個小時左右死亡,死亡率極高。目前都沒有特效解毒藥(所以現在河豚是嚴禁作爲食物的有毒魚類)。
河豚毒素最厲害的是卵巢和肝髒,而每年春季的産卵季節,也是河豚毒性最強的時候,所以才有“拼死吃河豚”的說法。
孫管家點頭道:“是啊,開春了,河豚肉正是味道最美的時候,我們都很喜歡吃河豚。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