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佛雷卡們1


自從二次世界大戰以來,雖然經曆過無數起落,但美國始終都是世界上最強大最繁榮的國家。

雖然嘴上不肯承認,但大多數查尼斯人都堅信,美國人确實是比他們更加高貴的種族,是上等人。

比如麥當勞和肯德基。大多數查尼斯人在提起它們時,腦中想到的第一個詞就是“垃圾食品”。

因爲美國大老爺們是這麽說的。美國大老爺們說的話,難道還會有錯嗎?

很快這個說法成爲了輿論主流,然後在查尼斯本地快餐業者的支持下,大當其道。

在路過一個小鎮的加油站時,伍德買了8個漢堡包,12份炸雞,四大桶炸薯條,兩大盒水果派,大量的糖果,兩大瓶碳酸飲料。

從學生時代開始,伍德就喜歡漢堡包,喜歡炸薯條,喜歡炸雞,喜歡一切來自麥當勞和肯德基的垃圾食品。

很多查尼斯人認爲這是他崇洋媚外的标志,或者最起碼,品位低俗。伍德則莫名其妙:“不是很好吃嗎?”

漢堡包中含有大量的能量和蛋白質,都是人體需要的。至于膽固醇————查尼斯油條的膽固醇含量更高,并且還常常附帶洗衣粉作爲調味料。

但他還是因此而被鄙視了————因爲喜歡吃快餐,而這種東西被美國大老爺們認爲是垃圾食品。

如果美國大老爺們聲稱大便是最佳營養食品,不知道有多少查尼斯人會因此去吃屎?伍德對此非常懷疑。

伍德走回汽車,還沒來得及把裝滿垃圾食品的購物袋丢進車窗,一根看起來足有1米長的舌頭便迫不及待地伸了出來,鑽進他手上的購物袋,将一盒漢堡包卷了進去。

和伍德一樣,佛雷卡也喜歡吃垃圾食品。伍德認爲這是她的優點之一。

“作爲擁有無限力量的異形聖母,你爲什麽一定要我這個平凡的中年男子去買這麽一大堆東西,然後自己拿回來呢?”

當伍德坐進汽車他這樣問道。佛雷卡的回答是:“像我這樣擁有高高在上的聖女屬性的女人,如果被人看到買這種垃圾食品的話,那成何體統?”

擁有高高在上的聖女屬性的佛雷卡一邊如是說着,一邊用長長的舌頭将漢堡包卷進嘴裏。淺紅色的櫻唇像蛇一樣大大張開,将漢堡包整個一口吞下,然後開始咀嚼。

“喜歡吃是一回事,注意形象卻又是另一回事。”佛雷卡一邊享用垃圾食品的美味一邊含混地說道:“每個人都需要拉屎,但沒人會想在大庭廣衆之下解決吧?”

兩人開始享用高熱量高脂肪高膽固醇的垃圾食品和廉價的碳酸飲料。佛雷卡極不雅觀地向後翻了個跟頭,滾到了車後座。她褪去了人形,連同身上的衣服一同溶解成一堆粉紅色的爛肉。

這真是個詭異的情景。

那爛肉蠕動着,發出叽叽喳喳的怪聲。即使如此,佛雷卡的面容依舊美麗,高貴,端莊,聖潔————6張這樣的面孔在那像煮沸的肉湯一樣不停翻滾着的表面上同時浮現。在這些美麗的面孔之間伸出了無數觸手,鑽進裝滿食物的購物袋中。

6張嘴巴和6條食道開始運轉。佛雷卡同時享用着漢堡包、炸雞、炸薯條、水果派,糖果和碳酸飲料。

雖然已經和佛雷卡生活了10年,但伍德還是不得不承認,佛雷卡的吃相确實不登大雅之堂。

“這是有原因的,畢竟已經十幾年沒吃到過貨真價實的漢堡包了嘛。”佛雷卡表面又長出了第7張面孔,像轱辘首一樣伸到伍德面前。她伸出舌頭,将一大桶炸薯條從伍德面前卷走。

“嘿!那是我的!”但是當伍德抗議時。佛雷卡已經把搶來的贓物連同紙桶一齊整個吞進嘴裏,開始咀嚼。

佛雷卡那粉色的雙唇單薄而光潤,但隻要一張開,卻可以看到裏面滿是一圈圈寒光閃閃的利齒。

伍德警惕地觀察了一下周圍:幸好,他把車停在一個比較僻靜的角落,并且這車的車窗可以調節不透明的。

要是有人看到的話……嘿嘿!

佛雷卡将一大桶炸薯條一口咽下。她朝車窗外看了看,發現加油站的門口的自動飲料機:“你忘了買啤酒了。”她說:“我要喝啤酒,去給我買些啤酒吧。”

“自己去買!”伍德從不吸煙,從不喝酒。

“像我這樣具有聖女屬性的女人被人看到買那種罐裝啤酒,像什麽樣子?”

“太奇怪了。”伍德看着眼前這堆擁有長滿觸手的爛肉:“一個能夠在舉手之間毀滅地球的觸手系怪物,不但會喜歡垃圾食品,還喜歡差遣别人給自己買啤酒?”

“先——生!”佛雷卡用觸手拍了一下伍德的肩膀:“看到像我這種觸手系怪物,正常人早就一邊尖叫一邊逃跑了。你不但就這樣在我身邊吃早餐,居然還抗議我的生活作風,我們兩個到底誰才奇怪啊?”

“無所謂,比這更怪的我都見過,也不多你一個。”

“我跟你開玩笑的。”

佛雷卡腦袋兩側膨脹起來,惟妙惟肖地做了一個聳肩的動作,表示認輸。

在十幾米外,那自動飲料機的外殼突然像蠟一樣融化了。失去支撐的飲料罐一個個滾落,在憑空消失的同時出現在遠處的一輛小卡車中。

佛雷卡将整個自動飲料機被洗劫一空,贓物堆滿了後車座。除了啤酒以外還有很多種不同口味的飲料:碳酸的,果汁的,酒精的。爲了同時品嘗這不同的飲料,佛雷卡自然又多生成了好幾張面孔。

車廂裏空間有限,佛雷卡無法把身體膨脹得很大,因此這些用來品嘗飲料的面孔都非常地小————隻有橘子那麽大。她們用觸手扭開和拉開飲料,開始享用。

“有必要這麽麻煩嗎?”伍德一邊用餐一邊打開報紙:“隻在觸手上生成嘴巴就可以了吧?幹嗎一定要長出臉呢?”

“要有人類的方式啊,人類的方式!”佛雷卡回答道,然後把一個易拉罐整個塞進嘴裏,咀嚼起來:“如果隻是爲了補充營養,我大可以吃鐵吃石頭,何必那麽麻煩呢?因爲不那樣就不像是人類吃東西的樣子了啊。”

人類的方式?

一堆爛肉上面長出一堆人面,還用這樣有人味的口氣說話,你這樣反而更加顯得詭異了吧?

伍德打開報紙,上面以加粗加重的頭版刊登了今天早上淩晨在麻薩諸塞外海發生驚人事件:失去控制的重力波武器?長達兩千公裏的死亡地帶!

佛雷卡又生長出了一顆新腦袋。從伍德的肩膀後面一起看報紙。她一邊看着,一邊用觸手拿起一罐啤酒,時不時喝上幾口。

從她的表情看,佛雷卡對這個消息相當滿意。

不知道周圍那些白皮們知道這個“失控的重力波武器”就在他們身邊時會是個什麽表情,那一定很酷。

“死的人不少,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傷心啊。”

“作爲雙魚座的我,同情心還沒泛濫到那個程度。”伍德說:“不過話又說回來,死人确實不是好事。展示力量就夠了,别弄得太出格。”

“放心好了,如果白宮變成西瓜地,那誰來每月給我們100億美圓呢?”

“不過說到這個,我相信……”伍德抓起一塊炸雞,随手丢向肩膀後面:“你現在已經開始和總統先生談判了吧?”

“當然。”佛雷卡将炸雞一口接住,吞下,然後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有些事情,不和他當面談清楚是不行的。”

“比如說呢?”

“比如說……想辦法推舉我當下屆總統候選人之類的。”

伍德吹了聲口哨:“酷!你該不會是開玩笑的吧?”

“有什麽不好?”佛雷卡正色道:“那樣的話我們不就可以弄艘航空母艦當私人遊艇了嗎?”

伍德不得不承認,這主意确實妙不可言。

隻是,缺少一種強者的霸氣————尤其是對于這個能在彈指之間令世界灰飛湮滅的存在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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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的晨光灑滿橢圓形辦公室。在這個華盛頓政界的聖域中,美國總統阿爾弗雷德.托馬斯卻似乎有

他叫人準備了一大壺咖啡,一碟造型充滿女性情趣的甜餅幹,然後在辦公桌上的個人數據終端中調取了所有他認爲在接下來的會面中可能派上用場的資料。

費恩已經把那直接與國庫的特殊帳号相聯,每個月都将自動彙入巨額資金的特制信用卡交給了第一接觸者。氣氛和平,這是和平共處的第一步。

但也僅僅是第一步而已。因爲第一接觸者佛雷卡很快————在幾分鍾内————就會來到這裏,來到他面前。而接下來的交涉還将使美國付出更多的東西。

佛雷卡并非沒有敵人。俄國的新正教已經對她表現出了明确的敵對意圖,而瑞典的海默羅爾姆則态度不明。作爲和第一接觸者類似的存在,即使是美國總統和中央情報局對他們也知之甚少,但不管怎麽說,美國政府手都掌握的資料對佛雷卡來說是非常有用的。而美國在全世界的情報網則更加有用。

佛雷卡當然會親自跑到美國總統的辦公室來進行交涉。這是非常合乎邏輯的行動,如果換位相處,托馬斯總統也會這樣幹的。

也許從今天開始,人類世界的政治秩序将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差不多是時候了。

當自動的咖啡壺第二次停止加熱時,佛雷卡出現在了總統的面前。

“伊-呀!伊-呀!伊-呀!佛雷卡-塞諾澤奧托刻絲!”

不知何處隐約傳來某種奇異的歌聲,那是整個房間的空氣在自律顫動。

接着,佛雷卡出現了。

她是突然出現在托馬斯總統面前的。沒有征兆,沒有聲音,上一秒鍾還什麽也沒有,在一眨眼之後,她出現在了辦公桌前的地毯上。

那堆尊号諸海之白麒麟,以第一接觸者的名号在全世界被人敬畏和忌憚,名叫佛雷卡的……東西。

一個沒有固定形狀的巨大生物組織團塊,翻騰着的表面上不間斷地生成和分解着無數器官、觸手和更加糟糕的東西。

“歡迎你,佛雷卡小姐。”總統先生以熟練的查尼斯語問候道。

即使在照片和錄象中無數次見過佛雷卡的尊容,但當對方真正出現在自己面前時依然讓總統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在這種東西面前,他總有種想要落荒而逃的沖動。

那堆被稱呼爲諸海之白麒麟的東西表面突然生出了無數條蜘蛛腿一樣生滿剛毛的節肢,這讓她(它)看起來好象突然變成了一隻巨大的海膽。接着,從那堆惡心的肢體構成的叢林中,一條粗大的,像蟒蛇一樣的東西朝總統伸了過來。

那東西通體長滿了扭動着的觸手和節肢,在它的頂端則是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它就停在托馬斯總統面前,距離他的鼻子不到30厘米。它在總統面前蠕動着,發出某種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聲音。

托馬斯總統感到自己渾身上下的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

那東西的形狀總讓他聯想起男性身體上的某個器官。

在陣陣泌人心馥的花香中,那團毛茸茸的東西像鮮花一樣綻放開來。

在那東西裏面的,是一張年輕女性的面容。

空靈,脫俗,聖潔,端莊,文雅,安詳,高貴————美麗得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美麗得讓人恐懼。

在這張面容周圍,環繞着無數濕漉漉的觸手和毛茸茸的節肢。

這張面孔當然隻可能屬于一個人:諸海之白麒麟,第一接觸者佛雷卡。

她算人嗎?總統不這樣認爲。

“早上好,總統先生。”第一接觸者沖他點了點頭:“本宮不請自來,還望總統先生多多見諒。”

本宮?Ben-gong?那是什麽?托馬斯總統精通查尼斯語,但卻從沒聽說過這個詞。

“這是尊貴女性的自稱。”佛雷卡解釋道:“用于正式場合。”

哦,是這樣啊。

美國曆史上最古怪的外交談判在和平友好的氣氛中開始。

托馬斯總統不得不承認,佛雷卡确實很有理性。

“其實本宮隻是個平凡的女人。”佛雷卡用一根觸手卷起咖啡杯:“除了SEERS以外我還有一個叔叔,一個老公,一個情婦,一個堂侄女,一隻貓,還有很多朋友————我愛他們,他們也愛我。”她把杯中的咖啡一飲而盡:“就算是爲了他們能安穩過日子,我可也不得不用一些極端手段。”

出人意料地有人情味,但是……

托馬斯總統看着眼前那堆翻滾着的爛肉:在那團長滿蜘蛛腿的巨大異形生物組織表面像煮沸的濃湯一樣翻滾起伏,不間斷地生成和分解着各種可怕的器官和肢體,無以計數的蜘蛛腿、觸手、神經元和毛細血管肆無忌憚地在裝飾典雅的橢圓形辦公室中張牙舞爪————如此有人情味的話從這樣一個怪物的口中說出來,實在是詭異到極點。

而且在毫不留情地殺掉了幾萬人後,她絲毫沒有同情的意味。

“這很奇怪嗎?”佛雷卡反問道:“那些人是誰啊?和我一點關系也沒有,我爲什麽要去在乎他們?聽着,爲了保護自己所愛的人,人類從來不吝于屠殺十倍不相關的人————我也一樣。”

“但是死了很多人。”托馬斯總統提醒她,并且努力控制言辭,以免觸怒對方:“根據最新統計,今天淩晨那次,包括密斯卡托尼克2号研究中心的人員在内至少有六萬人死亡,受波及人數更是十倍以上。如果傷亡太多的話,公衆可能會産生強烈的敵對情緒,強迫我們開戰。”

“展示力量和使用力量的決心是必要的。”佛雷卡說:“人類的劣根性之一就是欺軟怕硬,如果不在一開始通過大規模殺傷的方式明确展示出來,你們肯定會做傻事,到時候死的就不是六萬人了。”

不能說沒有道理,但是一個怪物在人類面前說這樣的話,實在有點刺耳朵。

“但是以後您肯定要出現在公衆面前的————最多兩個月内。”托馬斯總統說:“但如果以您現在這副模樣,無論多麽地沒有惡意,看到您現在這副樣子,他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接受的。”他提醒道:“形式比實質重要,包裝從來都是必要的。”

“說得沒錯。”

于是,佛雷卡那像蟒蛇一樣懸挂在總統辦公桌上的脖子突然縮了回去。連同那巨大的肉團表面所有的蜘蛛腿一同縮進體内。

接着那個大肉團像花瓣一樣張開了。而在那花瓣裏面,屹立着一位身披白色長袍的絕麗女郎。

一塵不染的白色長裙輕盈拖拽于地,蠕動着的體組織呼呼噜噜地不斷縮入裙内。

從體積上看,這位白衣女郎最多隻有原先那個大肉團的五六分之一。其他的質量到哪裏去了?

這真是種匪夷所思的技術。不過既然佛雷卡能從無限的平行世界中抽取無限的能量,那麽将身體的一部分轉爲能量傳送出去也并不算是太過奇怪的事。

很好。托馬斯總統定了定神。這是好事。如果佛雷卡再不變成人形,他可能馬上就要開始尖叫了。

雖然明明知道隻是一副面具,但至少這副模樣要含蓄多了。

并且……

在接下來的談判中,托馬斯總統在心裏也不得不承認:僅僅是換了個樣子,他已經不自覺地把第一接觸者當成人類看待了。

在節下來的談判中,他們很快便達成了協議。

佛雷卡側身坐在總統的辦公桌上,在全息顯示屏上輸入一行行條款:

“……我要十輛不同款式的摩托車————最新,最貴的十種。”

“……我要求能夠随意查閱所有我想看的資料。所有的資料:關于這15年裏的一切。”

“……我要預訂希爾頓酒店的總統套間,然後在裏面堆滿十五年來所有得過獎的電影。尤其是愛情電影。”

這看起來更像是敲詐。

最後,她說:“如果我說我要當下一任總統,您沒意見吧?”

“沒問題。”托馬斯總統答應得很痛快。

5分鍾後,談判在友好的氣氛中結束了。

“那麽,我将盡快向各個部門下達通知,讓您可以不受打擾地查閱您所感興趣的任何資料。事情就這麽定了。”

“非常感謝,總統先生。”佛雷卡說:“您果然很有理智……”

然後她身子前傾:“不過請記住,我不想傷害這個世界,但也請務必要珍惜現在的友好,否則……”

佛雷卡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指尖,懸浮着一個針尖大的黑點。那黑點被束縛在一個小小的透明球體中,在它周圍,空間嚴重地扭曲了。

那是一個黑洞。質量超過3000億億噸的超微型黑洞。完全沒有蒸發的迹象。

如果将它從束縛中解放,它将在幾小時————或者幾分鍾————内吞噬掉整個地球。

這個世界在佛雷卡的面前如同雞蛋一樣脆弱。

“不要在我背後玩什麽花樣,懂嗎?”

“關系到種族命運的協議,我們當然會确保政治信譽的。”

“那就好。”佛雷卡微微一笑:“讓我們以後和平相處吧。”

就在這時,橢圓形辦公室的大門被猛地推開了,第一夫人出現在門前。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個坐在自己丈夫的辦公桌上,如天神般的白衣女郎。

你是誰?然後第一夫人望向總統,發現他的表情很是古怪。

這女人是誰?第一夫人用眼神質問自己的丈夫:你最好不要告訴我她也是新來的實習生。

原來托馬斯不讓任何人進入辦公室,就是要會你嗎?小女孩?第一夫人憤怒了,但她沒有表達出來。

并非出于涵養,而是對方的美貌:那個白衣女郎的美貌是如此的震撼,以至于竟讓她感到恐懼。

她不知道關于佛雷卡的事。

“早安,太太。”佛雷卡從總統的辦公桌上站起身來,儀态優雅地提起裙角,向第一夫人請了安:“請容我自我介紹一下……”

“本宮乃是下一任美國總統的……唯一候選人。”

佛雷卡輕撫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絲絹般的五尺青絲頓時如瀑布般在沒有風的室内漫天飛舞起來,在金色的陽光下隐隐透出出萬點光芒:“現在我正在熟悉工作環境,以後還請多多指教了。”

第一夫人楞在那裏,她聽不太懂查尼斯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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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雷卡繼續和總統協商今後的合作事宜,而在她和美國的最高執政官談判時,其他的佛雷卡也沒閑着。

享受當然是重要的,但搜集情報卻是第一位。

現在佛雷卡必須盡快了解這個世界,了解在這十幾年中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麽變化,現在這個世界上到底都有哪些勢力,以及在這十幾年中,其他的使徒們都在幹些什麽。

佛雷卡是所有使徒的原型,所有的使徒都繼承了她的部分能力。但是除了麻生以外,她并不是和每個人都關系親密。

事實上一些人還是她的死對頭,比如索菲娅。

必須知道他們現在都在幹些什麽。

美國人手頭的資料并不會很多,并且對于問題的實質都始終停留在猜測之中。但那不重要,佛雷卡自己也沒指望他們能夠了解到更多的東西。她所需要的,隻是了解一個由事實拼湊成的大概輪廓,那就足夠了。細節和真相,以及這些細節和真相背後到底意味着什麽,那是她自己處理的事。

既然已經達成了初步的合作關系,那麽事情就好辦多了。總統就給五角大樓和中央情報局的頭頭們打了電話,告訴他們佛雷卡将莅臨參觀的事,并要求他們把一切相關資料準備妥當。

三位大人物出現在她面前:中央情報局局長卡萊爾.吉爾平;聯邦調查局局長奧德麗.本奇。國防部長吉姆.豪斯曼。

當然,佛雷卡并不把他們放在眼裏,就像人類不會把猴王放在眼裏一樣————猴子的王者還是猴子,在猴群中的尊貴身份改變不了它作爲低級生物的本質。

“用不着那麽麻煩。”佛雷卡對三位大人物說,她的口氣比總統更像總統:“告訴我資料都放在什麽地方,我會自己動手的。”

重要的事情應該自己親自動手,這是佛雷卡的一貫作風。

然後她就這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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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分鍾前,吉姆.豪斯曼接到總統先生的電話,内容就像他所預料的那樣:佛雷卡小姐莅臨視察,請好好招待她。

一同出現的還有另外兩位,中央情報局局長卡萊爾.吉爾平;聯邦調查局局長奧德麗.本奇。

從畫面上看,第一接觸者似乎很友好,并且也很有禮貌。但是那種目中無人的态度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來。

吉姆.豪斯曼從來就沒有喜歡過SEERS和與SEERS有關的一切。而當他見到第一接觸者時,豪斯曼覺得自己更加痛恨SEERS了。而第一接觸者顯然也已經察覺到了這一點。

第一接觸者會親自前來,目的是要随意觀看那些本應該被誓死捍衛的國家機密情報。

是可忍孰不可忍?

豪斯曼立刻與另外兩位大人物開了個長度1分鍾的緊急會議。

當然,另外兩位大人物沒什麽意見。能做什麽呢?不能做什麽。

沒什麽可做的,于是他站在窗前,開始讀秒。

整整20秒後,第一接觸者終于大架光臨。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對方的出場方式還是把他吓了一條。

一開始,他覺得似乎是出現了某種幻覺:面前的房間裏,隐約有某種東西。就在他面前,但他卻什麽也看不清。

緊接着,那東西變得更加清楚起來。

一團蠕動着的,像腸子一樣的東西。

豪斯曼第一眼以爲那是某種影像,某種全息圖————半透明的,朦胧的,并且隻是某個更加巨大的東西表面的一小部分。那堆腸子随即就這樣張開了,朦胧的幻影後面,卻是一片明确并且實在的,蠕動着……肉。

然而從這堆爛肉中款款走出的那位女性,卻又是那麽地聖潔而端莊。

吉姆.豪斯曼感到一陣惡心。

那是一位白色長袍,風度翩翩的高雅修女。寬大的兜帽投下黑色的陰影,遮住了她的上半張面孔,隻有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顧盼生輝。漆黑色的鬓角鬓角長長垂落于飽滿高聳的雙峰之前,爲那純潔而端莊之上更增添了一絲誘惑之意。

從那襲一塵不染的長袍中,卻伸出一條長長的骨質尾巴。漆黑色的,閃爍着魔鬼般的磷光,末端帶着一個銳利的倒鈎。

豪斯曼盯住對方那在兜帽下閃閃發光的眼睛,然後問:“佛雷卡小姐?”

他發現自己沒辦法掩飾自己的惡感。

對方優雅地點了點頭,然後伸出右手。

她要握手嗎?

豪斯曼冷冷看着她,60秒後,對方依然一動不動。

于是他也把手伸了出去,象征性地握了一下。

吉姆.豪斯曼身高7英尺,比佛雷卡高出兩個頭,寬度和厚度也是對方的兩倍。但是當佛雷卡握住他的手時,就像他預料的那樣,在那短促的一握中,他的右手發出一陣怪響。

纖手如玉,柔若無骨,幾乎是半透明的。

幾乎把他的手捏碎。

然後那隻纖纖素手就這樣從對方手腕上脫落下來。它摳在豪斯曼的手上,手腕之後的隻是一條多節的尾巴。

看起來像是一隻巨大的白色蠍子。

“那麽,現在請帶我去資料存放地吧。”佛雷卡說着,頭也不回地轉身走向她來的地方,走回那團爛肉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隻有那隻白色的纖纖素手抓在豪斯曼的手腕上,手指尖端的骨質長刺戳進他的皮膚中,長長的尾巴甩動着,尾端的毒刺閃爍着金屬質的光澤。

豪斯曼一個字也不想和對方多說,而佛雷卡也一樣。

如果手中有槍的話,豪斯曼肯定會一槍轟掉她的腦袋————反正也能再長出來。

但豪斯曼手頭沒槍,并且他的腦袋不具備再生能力。

于是他“帶着”佛雷卡留給他的那隻手,向位于地下1層的文件保管室走去。

在那厚重的防彈裝甲大門後,是數以千計,被擺放在一排排架子上的高密光盤。光盤的格式和種類是特制的,隻有專門的設備可以讀取。而在庫房的另一邊,隻有一台讀取裝置。

豪斯曼将那隻怪手丢在地面上,他倒想看看第一接觸者————的手————打算怎麽閱讀如此天文數字的光盤。

每份文件都有獨自的閱讀密碼。她根本沒問這件事,因此他也就沒說。

但是對方并不打算使用讀取器。的那隻活手像真正的蠍子一樣輕快地爬向庫房中央,浮上半空,然後開始膨脹。像氣球一樣膨脹。

膨脹成一個心髒般跳動着的巨大肉塊。

那肉塊周圍籠罩着某種明亮的等離子體光芒,但卻沒有任何熱量。接着,它的表面開始蒸發,蒸發成一團團粉紅色的蒸汽,稀薄而均勻地彌漫在資料庫中。在這團氣體中,隐隐有某種東西翻滾躍動

那種氣體滲透入所有的那些高密光盤之間。接着,那個肉團抖動起來,無數奇異的紋路開始在它的表面流動起來。

雖然一頭霧水,但豪斯曼知道,那應該就是她在查閱資料了。

第一接觸者似乎根本就不需要密碼和解碼裝置————她本身就是。

同一時間,佛雷卡也以類似的方式出現在中央情報局總部和聯邦調查局總部,發生的事基本上也是同樣的。

一句廢話不說。

“把我這身體的一部分帶到資料存放地點去。”

變成個大肉塊,然後釋放出一團粉紅色的蒸汽。

不需要密碼,不需要讀取裝置。

但最重要的是,很多佛雷卡在同時行動,協同行動。

很多個佛雷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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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國防部,在中央情報局,在聯邦調查局,佛雷卡仔細搜索任何可能有價值的情報。

但是,要了解這個世界,隻靠軍事情報的話,那是不完整的。

文化情報也很重要。

根據佛雷卡的要求,托馬斯總統已經命人在希爾頓酒店預訂了最豪華的總統套間,然後在裏面堆滿了這15年裏拍攝出的所有A級電影。

佛雷卡對總統說:要了解這15年來發生了什麽變化,最好的辦法之一就是看看這15年裏都拍出了些什麽樣的電影。

有點匪夷所思。

佛雷卡開始通過電影來了解這個時代。她坐在舒适的沙發中,手邊滿是爆米花、漢堡包和碳酸飲料,以及大量的紙巾。

她喜歡愛情電影,尤其是那些以男人爲主角的愛情電影————簡單地說,同性戀題材的電影。

不過話又說回來,爲什麽這被稱爲諸海之白麒麟的強大存在會喜歡看同性戀電影?

“這種電影比看曆史片和記錄片更有用。”佛雷卡嚴肅地說:“可以用來研究這15年來人類集體無意識所發生的細微心理變化。”

這就是她的解釋。

銀幕上,兩個光着屁股的健壯男人開始接吻。這是一部毀譽參半的同性戀電影,充滿了“過于露骨”的特寫鏡頭,受到被電影評論家,特别是男性電影評論家的尖刻批評。

确實過于露骨了。兩個男人汗流浃背地在床上和地毯上滾動。而在這場激情戲的最高潮是一個驚心動魄的大特寫:男主角把他那足有一英尺長的大怪物慢慢插入另一個男主角的屁眼裏。

佛雷卡看得心驚肉跳,滿面潮紅。雖然看過無數同性戀電影,但她還是被震撼得目瞪口呆,連全身的觸手都被無意識地塑成了男根的形狀。

太刺激了,她在15年前看的那些同性戀電影沒一個這樣火爆的。

“到底什麽時候,到底要怎樣才能說服小真,讓他同意與男性的自己做愛呢?”

這是個值得認真研究的問題。

佛雷卡曾經試圖以男性身份和麻生試驗過。但是麻生不喜歡同性之愛,哪怕佛雷卡當受也不行。

雖然是SEERS從全世界80億人類中挑選出來,最能合她心意的人,但問題是麻生讨厭男人之間的激情,而佛雷卡對其他俗氣的蠢豬又實在提不起好感————無論插與被插————這讓她(當時是他)非常煩惱。

15年沒有和麻生見面了,佛雷卡忍不住開始想入非非。

這也算是有價值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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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雷卡是以無數種形态,同時存在于無限可能性之間的存在。通過白金鑰匙,她将自己所有的可能狀态聯結成一個整體,擁有無限能量的整體。

佛雷卡同時以無數不同的形态存在。其中超過99%的可能性中,佛雷卡都是以一個直徑超過50天文單位的巨大生命體的形态存在的。

在放棄太陽系之前,SEERS在太陽系中生活了整整12年。在這12年裏,整個太陽系都被進行了徹底的改造,改造成适合SEERS需要的生态系統————一個直徑超過50天文單位的超巨大生命體。

這個巨大的生命體,實質上是以佛雷卡自己的細胞爲基礎,根據需要發生細胞機能分化,形成無數不同的功能。從星體控制、行星間引力協調、天文觀測到毀滅性的武器系統,應有盡有。

所有這些,這些由無法以人類的頭腦理解的技術和武器,它們的設計藍圖全部都被書寫于佛雷卡的基因中。

而佛雷卡本人,就是這個曾經是太陽系的巨大生命體的控制系統,或者說,它的靈魂。

這就是佛雷卡以至少99%以上的概率存在的形态。

她的神性。

而在那不到1%的概率中,出于某些理由,SEERS放棄了預定的生态革命,允許人類和人類熟悉的世界繼續存在了下去。而在那個概率平面中,佛雷卡,被賦予了無比的美貌,以及無窮的力量。

而這個佛雷卡,這個以類似人類的形态存在的佛雷卡,就是她的人性。

99%的神性,強大無比,但卻沒有自身存在的意義。她存在,僅僅是因爲存在。

不到1%的人性,渺小又庸俗,但卻擁有屬于自己的生存意義。

而作爲整體的佛雷卡本身,就是神性與人性的統一。

而現在,作爲同一個存在的不同側面,當人性的佛雷卡開始行動時,神性的佛雷卡當然也沒閑着。

在太陽系的一個可能存在的分支中,佛雷卡伸展出一條50萬公裏長的觸手,将地球小心地控制在自己身邊一個穩定的軌道中。

這是一個神性的佛雷卡,一個包裹着整個太陽,厚度超過25萬公裏的黑色黏液構成的球體————一個生體戴森球。由于對太陽能量的過度壓榨,太陽在主星序中的位置已經大大前進,隻剩下不到3億年的壽命。

3億年,對于恒星來說意味着風燭殘年,臨終前的一瞬,而對于佛雷卡來說,卻是一段相當漫長的歲月。

在這個可能性中,人類的世界當然早就在生态革命的過程中被消滅了。然後在接下來SEERS的擴張中,地球上大部分的資源都已經被開采完畢,使得地球的體積縮小到了原先的三分之一。地幔和地核完全凝固,使地球真正成爲了圍繞佛雷卡旋轉的一顆小石子。

在SEERS離開後,佛雷卡不斷地修複地球,使其恢複大原先的質量和構造。重新融化地核,按照精确比例調整元素在地殼中的分布,修正闆塊構造,在海洋的位置中重新注滿富含有機鹽的海水,在地球表面生成大氣。

佛雷卡努力把地球恢複成原先的狀态。除了作爲消遣之外,還有更加實際的用途。

遠距離空間傳送并非易事,無論是蟲洞躍遷還是量子躍遷,對于目的地坐标的控制,誤差演算,以及各種需要考慮的因素都很多,不可能在未經準備的情況下就直接傳送到目的地。在環境複雜的行星環境中,視距外空間躍遷是非常複雜和不可靠的。

所以,佛雷卡通過從另一個概率平面進行幹涉的形式實現了類似空間躍遷的效果。

佛雷卡同時存在于無數不同的可能狀态中,并且能夠清楚地感知到周圍存在于另一可能性中的世界。雖然她隻能共享另一個自己的感官,但隻要一個佛雷卡出現在了華盛頓DC,那麽全部的佛雷卡就可以從自己所在的概率平面(或者說,平行世界)中“感知”到那裏。

一個人性的佛雷卡出現在了華盛頓DC的上空。通過她的感官,所有存在于其他可能性中的,神性的佛雷卡自然就感知到了那個并不龐大的城市。

神性的佛雷卡從觸手上分裂出一根比較細小,隻有幾萬公裏長的附屬觸手,刺進了這荒蕪地球的大氣層。觸手的質量極其恐怖,僅僅是靠近就可能撕裂那脆弱的大陸闆塊。但通過精确的重力控制,當那觸手接近地面時,仿佛一團虛無的幻影,對星球毫無影響。

那觸手的尖端輕輕點在了美國東海岸的中部,二十幾年前曾經被稱爲華盛頓的地方。

柔軟的體組織立刻像一堆瀝青一樣覆蓋了整個華盛頓DC市區的每一個角落。

當然,在這個概率平面的地球上,這裏不過是一片荒涼的平原,不但沒有人類,連佛雷卡以外的微生物都沒有。

但是,在另一個概率平面,另一個以極其微小的概率存在的可能的世界中,人類的世界依然存在。

華盛頓DC當然也存在。

那堆佛雷卡的體組織覆蓋的地帶,正是那個被保留下來的,整個華盛頓DC的市區。佛雷卡的感官穿透了可能性之間的障壁,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接着,她便将位于目的地的那部分體組織投影成形,從而産生了類似空間躍遷的效果。

很難說清楚。總之就是,佛雷卡是通過從另一個平行世界進行幹涉的形式而出現在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通過空間躍遷技術————在需要精确定位的行星環境中,超越感官範圍之外的空間躍遷是不可靠的。

至少5個佛雷卡在華盛頓DC活動:

一個在白宮與總統談判,協商今後的合作事宜。

一個在五角大樓,搜集軍事信息:她需要知道,這十幾年裏,美國人都用她的身體組織制造了哪些武器。

一個在中央情報局總部,搜集世界局勢的相關情報:這十幾年裏,世界上都發生了些什麽大事?

一個在聯邦調查局總部,搜集個人活動信息:其他的SEERS使徒在這十幾年裏都是怎麽生活的?

一個在希爾頓酒店的總統套間中,一邊咀嚼爆米花一邊看同性戀電影。

就如同正在以無數頭顱撕咬獵物的多頭巨蛇海德拉,無數的佛雷卡們将自己的頭顱與感官伸入人性的佛雷卡所在的世界。即使能夠理解,人類也難以真正意識到這種思維的高效。所有的佛雷卡同時工作,将無數的情報同時讀入無數個頭腦中。

佛雷卡們有條理的搜集任何有助于的資料都将開始彙總,而更多的佛雷卡則在無限的可能性之間蠢蠢欲動。

她感到不安。

查尼斯,龍組,泛濫的野使徒。

俄國,新正教,皇帝。

瑞典,海默羅爾姆之家。

這就是當今世界的最強力量,而美國人對其中細節也知之甚少,但那不重要。

佛雷卡本來也不指望他們能有更多的信息。

能夠成爲佛雷卡對手的存在,當然是遠非美國人自己所能對付的存在。而對于這些存在,美國人所能做的隻是搜集事實(如果那真的不是出于某些目的而僞裝出來的話),然後提出各種推論,僅此而已。當那些強大的存在打算隐瞞什麽東西,或者僅僅是拒絕吐露什麽情報時,凡夫俗子們是沒辦法了解到更多真相的。

很多人,很多東西,很多事,就在那裏,美國人能夠看到他們,聽到他們,甚至與他們溝通和交涉,但就是不能了解他們。

甚至于,哪怕已經成功達成了合作關系,美國人對其思維和動機也一無所知。

比如美國的王牌,那個在報告中被稱爲艾利安(Elian)的孩子。

以及他現在正在做的……複制佛雷卡的最終攻擊手段,光輝之正四面體(ShingTetrahedron)。

TOBE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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