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的新正教大教堂壯觀無比,結合了哥特風格的宏偉和巴洛克風格的繁複,如同黑玉般漆黑光潤的烏木大門高達50米,能夠讓任何參觀者在第一時間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皇帝的偉大。
“光有力量是不能讓人産生敬畏之心的,必須把它充分地表現出來。”新正教的高級牧師馬賽利恩如是說:“畢竟人類是種受本能驅使的低級生物,對于人類那低級的猴子式大腦來說,即使他們的理智充分了解皇帝的偉大,而如果沒有我們這些皇帝的仆人設法将他的偉大充分展現出來,人類還是會在本能上低估皇帝的力量。權威必須擁有力量感,否則即使擁有力量也還是會被視爲軟弱,而人類從來不會敬畏軟弱的權威。”
“我不是來聽這個的。”俄國總統卡普托斯金盯着眼前的新正教牧師,不容置疑地說:“我要求晉見索菲娅女士。現在!”
馬賽利恩無所謂地微微一笑:“我很樂意幫助您,但您能否稍等一兩分鍾?現在索菲娅女士有些事情正在處理。”
“現在就帶我去見她。”
說完,卡普托斯金便不理會馬賽利恩,徑直朝禮拜堂走去。
對于皇帝莫名其妙的行動,卡普托斯金真的有種要抓狂的感覺。
兩個小時前,獲悉那些在美國領土上發動攻擊的斯别那茲部隊已經成功撤離後,卡普托斯金稍微松了口氣——總算沒有留下口實,不用擔心美國人興師問罪了。
美國人知道是俄國人在美國領土上襲擊了美國的高級軍事研究設施。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一接觸者。
從天空的間諜衛星和斯别那茲部隊在撤退時拍攝的錄象,卡普托斯金總算是親眼見識到了第一接觸者的能力。
瞬間吞沒整個研究設施的爛肉地獄。
觸手與大嘴的叢林。
滿天飛舞的巨大肉團。
吞噬一切的生物體組織。
以及最後出現的那個,如同山峰般,高達幾公裏的巨大生物。
還有第一接觸者釋放出的重力波攻擊,令卡普托斯金尤其印象深刻。
在衛星照片上,一條藍綠色的線條清晰可見,如同一道筆直的極光帶。那是威力巨大的重力波攻擊将沿途的大氣分子瓦解後生成的電離帶,即使在一個多小時後也沒有完全消散。它從麻薩諸塞外海一直向南延伸了接近兩千公裏,在巴哈馬群島以東的海面上沖出大氣層。在那線條的末端,是一團巨大的發光等離子雲團。
現在還沒有統計出有多少人在這攻擊中遇難,但沿途确實發生了大規模的台風和海嘯。毫無疑問,如果那道重力波束的射擊角度稍微偏斜一點,整個巴哈馬群島恐怕都要被海浪吞沒了。
第一接觸者佛雷卡,非常強大,非常厲害,非常危險,任何人都知道這一點。但從資料上知道是一回事,親眼見識到又是另一回事。
而現在,根據皇帝陛下(或者索菲娅女士?)的命令,俄國人用自己的軍隊和第一接觸者打了一架。
很好,現在俄國已經和第一接觸者結下梁子了。而皇帝陛下始終沉默。
一定要和皇帝陛下好好談談才行。他和他的新正教都有點不正常。
其實,不一定要談談。卡普托斯金想。至少,看看皇帝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新正教,Neorthodox。
東正教,Orthodox。
新正教的一切都是東正教的拙劣仿制品。
和東正教一樣,效仿所羅門聖殿,新正教的教堂也分爲三個部分。
首先一進門便是前廳,是新近入教的信徒和非信徒參觀聽課的地方。
前廳被一道名“帝皇之門”(Imperial.Gate)的大門與禮拜堂隔開。和教堂正門一樣,帝皇之門的尺寸巨大到可以用誇張來形容,兩扇高達50米的門闆上刻滿了各種繁複細緻的肖像——索菲娅女士自己的肖像。
卡普托斯金懷疑索菲娅女士已經迫不及待地準備坐在皇帝的右手邊,以皇後的身份統治世界了。
穿過那巨大的帝皇之門,便是正式信徒們膜拜皇帝的大禮拜堂。雄偉壯觀,金碧輝煌,姑且不論那至少可以容納6000人的巨大規模,單是那金色的穹頂上鑲嵌的各色寶石恐怕就相當于俄國半年的稅收了。
卡普托斯金沿着中央的走廊徑直朝大廳那如同皇座般壯麗的巨大講台走去。那是索菲娅女士代表皇帝講道傳教,以及傳達皇帝的旨意。在那講台之後那被稱爲聖障(Templon)的巨大帷幕上,刺繡滿了歌頌皇帝的各色圖案和符号。而在聖障中央,是新正教的标志。
一隻巨大的金色鳳凰,在黑色的背景前伸展着自己的翅膀。
和富麗堂皇裝飾繁多的教堂相比,新正教的标志簡單到極點。
也美麗到極點。
外圍的豪華輝煌,标志的簡潔優美,兩者鮮明的反差能夠給任何人留下強烈而深刻的印象。
但是和所有新正教教堂的類似内容一樣,完全沒有對皇帝形象的描繪。這對于重視品牌形象的新正教來說是件很奇怪的事。
當他走近時,卡普托斯金突然聽見在那華麗的聖障之後,有兩個女人正在低聲争吵。
他用力咳嗽了一聲,争吵聲立刻停止了。
然後,卡普托斯金大步走了進去。
聖障之後是一個寬敞舒适的房間,供高級牧師在禮拜講道主持儀式的間隙休息之用。雖然陳設簡單,但卻頗爲舒适。
就如同教堂的其他部分一樣,新正教非常注重強化神聖的宗教氣息。
在走進聖障的一瞬間,俄國總統還是因爲緊張而打了個寒戰。
皇帝的配偶與代言人,統治俄國的地下女沙皇,SEERS的使徒之一,索菲娅女士,就坐在他的面前。
索菲娅女士是個美麗的女性,但作爲新正教的實際統治者,沒有穿上聖職者長袍的她看起來更加像個精明幹練的白領麗人而非狂熱的宗教界人士。烏木般漆黑的頭發披散在象牙色的肌膚周圍,略帶斯拉夫人特征的美麗面容完全看不出歲月的痕迹。簡潔淡雅的套裝緊繃繃地裹在她高大豐滿的軀體上,渾圓修長的大腿幾乎完全暴露在外。
和她一比,她身旁的那位女牧師簡直就是隻醜小鴨。
剛才就是她和索菲娅女士吵架嗎?
真是奇怪啊,身爲普通的低階牧師,竟然敢和新正教的統治者,身爲皇帝配偶的索菲娅女士争吵?
那女牧師看了看索菲娅女士,又看了看俄國總統,然後立刻向兩人鞠了一躬,快步走了出去。
當她從自己身邊走過時,卡普托斯金微微吃了一驚:他認識那個女牧師——列吉娜修女。
列吉娜修女,兩個小時前陪同斯别那茲部隊襲擊第一接觸者,然後被輕易幹掉(毫不出乎任何人的意料)。
但是她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并不奇怪,總統先生。”就如同所有新正教的高級牧師一樣,索菲娅女士也擁有閱讀他人思想的能力:“以生命侍奉皇帝的人,将在他的記憶中獲得永生。對于我們這些皇帝的仆人來說,死亡僅僅是複活的前奏而已。”
然後索菲娅女士站起身來,:“我知道您爲何而來,總統先生。”她說:
“您希望解答疑惑,希望晉見皇帝……而現在也的确是讓您親睹陛下容姿的時候了。”
新正教的一切都是在模仿東正教,那麽在這裏,自然應該擁有一道美麗之門(Beautiful.Gate),通向至高的聖所。
模仿傳說中的所羅聖殿那供奉約櫃的Holy.of.Holies,在東正教,這個聖所是通常是供奉各種聖物,至少是教會神聖典籍或紀念物的小房間。而作爲新正教的仿制品,新正教教堂中自然也有類似的聖所。
在新正教的教義中,在每個教堂的聖障之後,便是神聖的恩寵之門(Graceful.Gate),通向最終的聖所,所有新正教信徒的天國,皇帝的宮殿。
但是卡普托斯金從來沒在這裏見過什麽門。僅僅是一個神職人員休息室而已。
恩寵之門在哪裏?
“恩寵之門存在于皇帝臣民的心中。”一團旋轉的黑雲浮現在索菲娅女士的掌心之中,越來越大:“而隻有我們這些皇帝的仆人,代他統治萬民的牧者,才能打開這扇神聖的門。”
索菲娅女士意味深長地看了俄國總統一眼:“恩寵之門本來隻爲皇帝的仆人和虔誠的信徒而開,是我等皇帝臣民通向天堂之門。如果不是因爲您作爲總統一直熱心支持我教的神聖事業,我完全可以因爲這個不敬的請求而将您當場處死。”
卡普托斯金相信這話是認真的。
索菲娅女士手中那團黑色的旋渦瞬間膨脹,爆發出一片黑色的光芒。
黑色的光芒?但卡普托斯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那東西。那是漆黑色的,但卻并非黑暗,因爲在那裏面可以清晰地感覺到某種東西的存在。那黑色的光芒瞬間吞沒了周圍的一切,然後又瞬間消失。然後,房間消失了,他們出現在一個奇怪的地方。
1秒鍾前,他們身處莫斯科的一座莫名其妙的教堂。
1秒鍾後,他們站在一片如同西伯利亞荒原般廣闊的廣場上。
黑色的夜空中中,竟然懸挂着兩個月亮!
這裏不是地球!
廣場的地面仿佛由整塊的黑色大理石構成,平滑如鏡,在兩個月亮的照耀下閃爍着柔和的微光。但卡普托斯金第一眼所看見的并不是這個。
而是聳立在他們面前的,那道巨大無比,直聳雲霄,頂端隐沒在雲霧之中的,巨大無比,高達數公裏的,門!
這個宇宙中,怎麽可能存在這麽巨大的門呢?如果上帝的宮殿有門的話,那麽肯定也是這般規模了。
在這門的宏偉與巨大面前,任何人都會被這不可思議的宏偉與巨大所壓倒,所懾服。
在這門的宏偉與巨大面前,任何人都會感受到皇帝的偉大和自身的渺小。
站在這門面前,人不再是人,僅僅是一隻微不足道的蝼蟻。
高達千米的黑色圍牆從那巨門兩側延伸開去,直到那隐沒在那黑暗的地平線遠方。廣場,圍牆,大門,全部都是由某種帶有黑玉般溫潤光澤的黑色物質構成。平滑如鏡,光可映人,似是大理石,似是玻璃,又似是黑色的水晶。而在那扇巨門和那圍牆之後,無數和那大門一樣宏偉高大,由相同的黑色物質構成的金字塔狀建築如同地平線上的山脈般綿延至看不見的遠方。建築本身沒有任何修飾,隻有從排排窗口中透出明亮的燈光。
而高據它們之上,整個建築群的中心,一個巨大的建築……或者說像建築一樣的東西。它從地平線的遠方高高升騰而起,遮蔽了大半個天空。在那形如方尖碑修長的身軀上,一隻巨大的金色鳳凰在黑玉般的光滑表面上散發着耀眼的光輝。
這……這是?
“現在,您已經來到我新正教的聖地,人類的一切,人類全部的愛與恨,痛苦與喜悅,卑賤與崇高,希望與絕望,人類全部的靈魂與意志凝聚之地!”索菲娅女士虔誠地跪在那仿佛可以容納整個世界的大門前,伸開雙臂,仿佛正在擁抱整個世界:
“歡迎來到……皇權之城(The.City.of.Imperi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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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權之城。
皇權之城的大門名爲終焉之門(Ultimate.Gate),當索菲娅女士走近時,那高達數千米的門扉悄無聲息地自動打開一條微不可見的縫隙。在那門之後,一條寬闊的,如同黑玉般的黑色大道筆直地延伸向天際的遠方,那足以撐起宇宙的宏偉建築——皇帝的聖居。
這會不會是某種幻覺?就像新正教經常搞的鬼把戲那樣,某種用來裝神弄鬼,讓人敬畏臣服無心反抗的全息圖?
但是直覺告訴卡普托斯金:周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既不是幻覺,更不是夢境。
當索菲娅女士帶着卡普托斯金踏上那黑色的路面時,路面自行如同運轉了起來,以越來越快的速度載着兩人向遠方的皇居駛去。那并非傳送帶,路面本身并沒有轉動,而是他們腳下所站立的那塊地方如同浮冰一般向前移去。
這自動大道的時速很快便超過了50公裏,然後繼續加速。路旁的一切都如同閃電般在周圍閃過。但是卡普托斯金發現,即使在這樣的速度下,迎面而來的氣流在兩人面前紛紛被某種無形的力牆抵擋開,減速,成爲溫柔的徐風。雖然腳下的地面光滑如鏡,但當人站在上面時卻又牢又穩。卡普托斯金能察覺得到,那地面似乎能夠即時形成某種粘着力,讓人絲毫不會打滑。
在他們周圍,黑玉色的皇權之城一片寂靜,無數巨大的金字塔形建築如黑色的山脈般在他們周圍綿延起伏,無數高大的柱子或方尖碑一類的東西聳立其間,它們的黑色表面在月光下閃爍着柔潤的光澤,滿是精巧繁複的奇異浮雕。這些建築宏偉無比,每一座都至少有一公裏高,即使在如此高速的移動中,從它們表面的窗戶中,仍然也能看到晃動着的人影。
是什麽人居住在這黑色的城市中?是什麽人能夠生活在皇帝的身邊?卡普托斯金對此一無所知,但是考慮到那些建築的巨大尺寸,以及皇權之城本身的規模,卡普托斯金粗略估算,即使在最保守的情況下,這裏也至少可以居住數千萬人類。而從這城市那如同墓穴般的寂靜來看,不管這城市是爲誰而建的,至少到目前爲止,這裏的居民仍然寥寥無幾。
就在這時,黑暗的天空突然毫無征兆地變成了白晝,然後瞬間恢複。
一開始卡普托斯金沒有反應過來,但這奇怪的現象在接下來的一小時内又出現了好幾次。
接着,他終于發現,在夜空中,有一根銀色的細線時不時地出現,消失,遊動,翻滾,然後爆發出一片猛烈的光芒,爲漆黑的夜空帶來長達數秒的白晝。
而除了那銀色的細線以外,黑暗的夜空中仿佛還有個别的什麽東西,但那東西是漆黑色的,如同皇權之城本身一樣漆黑,在夜空中無法辨認。
那是什麽的東西?
而且看起來……雙方好象正在激戰。
卡普托斯金心中對一切都充滿疑惑,但索菲娅女士卻并沒有予以解答。所有的新正教牧師都擁有閱讀他人思想的能力,但除非是有助于增強對方對自身的敬畏,否則他們很少主動回答。
他估計,他們裝神弄鬼的作風,乃至整個新正教本身很可能就隻是一種包裝,用來強化人類對皇帝的敬畏之心,以及對皇帝仆人們的服從。
在他們面前,皇居那龐大的形體向周圍無限延伸,仿佛遮蓋了整個宇宙,而和皇權之城的其他部分相反,皇居的表面光滑如鏡,除了一個巨大的新正教标志以外再無任何裝飾。而正因爲如此,它會爲人類的視覺在判斷距離時産生一種微妙的錯覺,讓人覺得那巨大的宮殿近在咫尺。
他們就這樣默默地站着,站了至少一個小時。路面飛快地移動,但是在他們正前方那宏偉得可怕的皇居卻始終顯得那麽地遙遠。卡普托斯金判斷,他們至少已經這樣前進了160公裏,并且還将繼續站上一個多小時。
爲什麽要那麽麻煩?
新正教擁有對空間的絕對支配力,通過皇帝賜予的力量,隻在一瞬間,他們便從莫斯科的新正教大教堂跑到了這個明顯就不是在地球上的的世界——但是擁有這種力量的新正教,怎麽就不能建立一個類似的傳送點,将人們直接送到皇帝的宮殿中,而非要讓人爲了晉見皇帝,而要像這樣站在自動道路上,毫無意義地浪費如此漫長的時間?
卡普托斯金非常清楚爲什麽。
一如新正教以往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所做的,他們會在任何方面努力營造出令人敬畏的氛圍。
就如同馬塞利恩常說的那樣,人類作爲一種群居的哺乳動物,擁有征服和支配弱者的本能,也有臣服和效忠強者的本能。而這其中的決定因素,無非就是力量。
卡普托斯金并沒有見過皇帝,之前更沒有得到過晉見皇帝的許可,因此他對皇帝毫無敬畏——無非是個非常強大的東西而已。
更何況,據說皇帝是個白癡。
皇帝是個白癡?
人類的主宰,無時無刻不在注視着他的每一個臣民,全知全能的神皇竟然是個白癡?
但是好象連身爲新正教高級牧師,地位僅次于索菲娅女士的馬賽利恩都不反對這個不敬的說法。
而白癡是無論如何也沒法讓人覺得敬畏的。
在一開始,卡普托斯金是毫無畏懼的。他充滿了憤怒和作爲世界上最偉大國家總統的自尊,他相信自己能夠毫無畏懼地面對皇帝,甚至打算當面說他是個白癡——按照新正教的說法,皇帝無時無刻不在注視着每一個人類,既然如此,在心裏罵他和當面罵出口應該沒什麽區别,反正這個白癡也是不會在乎的。
但是現在,通過這前往皇居的漫長途中,看着皇居那光滑的黑色外牆在面前幾乎無法察覺地擴張,時間和距離如同一面巨大的磨石,将卡普托斯金的怒氣和勇氣完全磨去。
在這前往皇居,晉見皇帝陛下的漫長路途中,你有充分的時間去感受力量,感受畏懼,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所謂勇氣是何等的脆弱和愚蠢。
意識到自己不過是一隻蝼蟻。
如果不是卡普托斯金從來不認爲自己無所畏懼,他可能早就兩腳發軟,跪倒在地了。
很多人聲稱自己絕不敬畏任何力量,聲稱自己絕不臣服于任何權威——但是,當“力量”和“權威”真正出現在他們面前時,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還是會驚恐地發現,他們的内心中竟然充滿了敬畏和臣服的渴望。
嘲笑籠子裏的老虎是容易的,而要嘲笑站在自己面前的老虎卻很難。
就如同很多人聲稱對死亡毫不畏懼,但那更多地是因爲死神沒有在他們身邊出現過。
卡普托斯金自己就是一個例子。他出身軍人世家,年輕氣盛的他曾認爲自己可以毫無畏懼地迎接死亡。而當他在戰場上親自目睹過死神的面容,并且有好幾次差點便成爲了死神的獵物後,他意識到了一點:
無論是任何東西,當它真正出現在你面前之前,永遠不要輕談無畏。
隻有這樣,當人被畏懼所壓倒時,反而更能保持自己的尊嚴。
就像卡普托斯金現在這樣。在至少3個小時的漫長路途後,終于來到了皇居的大門面時,他竟然還能保持作爲一國總統的威嚴。
飛快移動着的地面剛一停止,索菲娅女士就立刻向前走去,甚至連示意卡普托斯金跟上來的手勢都沒有。
自從進入這皇權之城的終焉之門,索菲娅女士從始至終竟一句話都沒說。
不但沒說話,甚至連看都沒看卡普托斯金一眼。
卡普托斯金注意到了,索菲娅女士,随着他們慢慢靠近這如同支撐蒼穹的阿特拉斯巨神一般巍峨的皇居,這位以毫不留情,斬盡殺絕的鐵血作風粉碎一切不服從者的女沙皇,皇帝的配偶,冷峻而嚴肅的面上竟然隐隐浮現出一種溫柔和期盼的神色。
期盼,虔誠,愛戀,憐惜,但卻惟獨沒有敬畏——這和她作爲新正教的領袖和皇帝配偶的身份很不相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非常奇怪,說不清道不明的表情。那不像是妻子對丈夫的表情,也不是虔誠的信徒對神的表情,倒更像是一個慈祥的母親對孩子的表情。
卡普托斯金知道她爲什麽會這樣。
因爲,他們很快就要見到皇帝了。
那個傳說中的人類主宰,無時無刻不在注視着自己的每一個臣民,“能爲他的臣民帶來安全、食物和女人”的皇帝。
那個全知全在而全能,但卻是個白癡的皇帝。
就在他們走進那本身就足以容納一座城鎮的巨大前廳時,夜空再次閃爍,那奇異的銀線在空中掠了個銀色的圓環,再次消逝無痕。
在那天空中的彼方,兩個強大的存在之間的激戰仍在繼續,絲毫沒有停頓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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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整個皇權之城一樣,皇居内部一片黑沉沉的死寂。空間無比宏大,每一個廳堂都堪比紅場,最狹窄的走廊也足以用來舉辦閱兵式。事實上,這皇居本身就可以說是一座城市,在它的走廊和房間中,散布排列着無數簡潔精巧的建築。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用來彰顯皇帝威嚴的裝飾品,簡直可以說如同計算機中的三維動畫一樣一塵不染,給人一種虛假的感覺。
空空蕩蕩,沒有侍從,沒有警衛,
皇帝是無比強大的存在,所以在他的宮殿中沒有警衛也不奇怪。但沒有侍從的話……難道皇帝不需要仆人來伺候他的生活起居嗎?
确實壯觀,但卻并不是個令人覺得舒适的地方。不管皇帝是什麽,卡普托斯金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住在這樣的建築中的——這令他聯想到夜晚的醫院,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靜與黑暗之地。
新正教所崇拜的皇帝,和人間的皇帝差異太大了。
事實上,即使到現在他已經距離皇帝近在咫尺,卡普托斯金也拿不準皇帝到底是什麽東西。
皇帝是什麽?
皇帝全知全在且全能,使用的是第四世代SEERS的技術。
皇帝威力無比,擁有在宇宙戰場上使用的恒星級戰略壓制兵器。
皇帝注視着每一個人類的靈魂,是人類的主宰。
皇帝是個白癡。
這就是卡普托斯金所知道的,除此之外他不知道更多的東西。
而在他前面領他晉見皇帝的索菲娅女士知道一切,但她一言不發,默默地帶着卡普托斯金穿過片片巨大的廳堂,絲毫沒有解答俄國總統心中疑惑的樣子。一路上,她始終一句話都沒有說。甚至連看都沒看卡普托斯金一眼。
卡普托斯金在年輕時也算是個風流浪子,雖說女人的心思永遠都是令男人費解的大迷,但至少他可以看出一點:
索菲娅女士,這個統治着幾乎整個東歐,說一不二的地下女沙皇,皇帝的配偶和代言人,确實是深深地愛戀着皇帝的。
那樣的話,至少皇帝應該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個“東西”了。
皇帝注視着每個人類的靈魂,洞悉臣民一切思想的他自然不需要“晉見”這種凡人權貴才需要的東西。但如果不這樣的話,就不能彰顯皇帝的威嚴了。而對于人類來說,即使真的擁有力量,但卻沒有力量的外在表現,那也還是等同于沒有力量。
于是,新正教努力把一切弄得盡可能地繁複誇張——因爲對于大多數人類來說,含蓄是一種很難理解的東西。
穿過無數廳堂,走上無數級台階,然後又乘坐了将近一個小時的電梯,他們終于到達了皇居的頂層,禦花園。
和新正教教堂那些滿是浮雕,富麗堂皇的大門完全相反,通向禦花園的大門簡潔得像鏡子一樣。當它在兩人面前徐徐打開時,卡普托斯金深深地吸了口氣。
在剛剛踏入禦花園的地方的一瞬間,卡普托斯金覺得有些茫然無措。
禦花園位于這高達100多公裏的巨大建築的頂層,雖然深入高空,但空氣依然濃厚,氣溫依然溫暖,甚至連這樣的超高空熱層本應具有的強烈氣流都沒有。它本身就寬闊如平原,以至于卡普托斯金無法從這皇居的頂端眺望整個皇權之城。
但這是個非常奇怪的地方。雖然被稱爲禦花園,但這裏既沒有樹木也沒有鮮花,隻是一堆堆蠕動着的……“東西”。
他看到了一些很詭異的東西,但卻沒看清那到底都是些什麽。
卡普托斯金對這個名叫禦花園的地方的第一印象是: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好象是一個巨大的大腦,眼前全部都是充斥着像蛆蟲一樣蠕動着的,白花花的溝回。
幾秒鍾後,當卡普托斯金終于看清楚那個所謂的“大腦”到底是什麽東西之後,他無可抑制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赤裸的女人!
無數赤裸的女人,像活生生的磚石一樣被亂七八糟堆在一起,構成了這禦花園的一切。
禦花園。整個這個被稱爲禦花園的地方,就是一片由成千上萬赤裸裸,活生生的女人堆成的人山肉海。
卡普托斯金站在禦花園的大門前,一動不敢動。
美麗的面龐、堅挺的Ru房、平坦的小腹、光滑的脊背、飽滿的臀部和渾圓修長的雙腿,每一張面孔都是國色天香,每一個軀體都充滿誘人瘋狂的魅力。她們亂七八糟地糾纏在一起,扭動着,掙紮着,顫抖着,無聲地呻吟着。
每一張面孔都是那麽地美麗。
每一張面孔上都充滿了祈求與渴望。
但不知爲什麽,看到面前這副景象,看到這成千上萬個美麗的女體像這樣被密密麻麻地堆在一起,以充滿誘惑的姿勢扭動,卡普托斯金卻突然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眼前的荒唐景象并沒有讓他心神蕩漾,倒讓他聯想到挂滿死豬的屠宰場和塞滿蛆蟲的傷口。
他突然聽見什麽東西咯咯直響——原來是他的牙齒在不由自主地互相敲擊。
說也奇怪,一個大男人被吓得牙齒打戰,而身爲女性的索菲娅女士卻毫不在乎。她一路踐踏着這無數面龐、Ru房、小腹、脊背、雙臀和肢體,向禦花園中央走去。
卡普托斯金隻得就這樣跟上去。他盡最大努力避開那些女人的臉孔,一邊前進,一邊在心中不停地道歉。
禦花園的中央是一座同樣由赤裸的女體所堆成的高山,這禦花園中擔當“材料”的每個女性都是第一等的人間絕色,但構成這山峰的無數“材料”,卻更是美女中的美女。而和禦花園的其他“材料”相比,她們的蠕動也更加激烈,無數修長的雙腿在半空中亂蹬,無數碩大的Ru房瘋狂地抖動,無數美麗的面容充滿祈求與渴望。
而在這堆美麗的頭顱、Ru房、胳膊、小腹和大腿的叢林中央,靜靜坐着一個身穿黑袍的背影。
那人一動不動地注視着那忽明忽暗的夜空。他背對着他們,能夠看到的隻是一頭瀑布般的絢麗金發,以及一道柔和優美的面部曲線。
在他周圍,空間異樣而又不易察覺地扭曲着,晃動着,偶而會有一些詭異的球體從虛無中浮現,膨脹,收縮,分裂,融合,然後重新歸于虛無,仿佛一堆五顔六色的肥皂泡。
卡普托斯金本能地停住了腳步,僵硬地站在一個平滑柔軟的肩胛骨上,一動不敢動。
索菲娅女士走上前去,恭順地跪在那人身邊。她捧起他的手,溫柔地親吻着每一個指尖,然後按在自己的面頰上,愛憐地摩擦起來。
而那個身穿黑色長袍的人就這樣坐在那裏,坐在那一堆赤裸的女體中,任憑索菲娅女士的擺布和親昵,毫無反應。
卡普托斯金突然産生了一種強烈的印象:那個被稱爲人類主宰,全知全在全能的皇帝,隻是個有生命的人偶。
如果是按照地球的大氣結構,那麽這皇居的頂層應該非常接近熱層,幾乎沒有雲彩可以遮擋視線。從這裏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那夜空中,真的有什麽東西正在激戰。
一條忽隐忽現的銀色細線。
一個朦胧不可辨别的黑點。
他們在遙遠天空的彼方盤旋飛舞,時不時地爆發出一片光的飓風,爲這夜空帶來持續數秒的白晝。
而那個,就是目前皇帝唯一關心之物。
從背影看,皇帝并不像是個很強壯的人。事實上,他那被黑袍所覆蓋着的身軀似乎比索菲娅女士還要纖細,甚至可以說是帶有某種強烈的女性化特征。他呆闆地注視着那時不時被化爲短暫白晝的夜空,一動不動。長可及腰的金發和漆黑色的長袍在微風中輕輕飄拂,更加強化了他那種女性般的陰柔氣質。
接着,在索菲娅女士的攙扶下,皇帝,那個木偶般的偉大存在緩緩站了起來。當皇帝起身時,這由成千上萬的赤裸女體構成的禦花園的每一塊“材料”齊聲發出動人心魄的呻吟。無數雙纖細的胳膊伸向皇帝,仿佛在祈求他的寵幸。
皇帝轉向卡普托斯金,在看到皇帝面容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有種窒息的感覺:那……那……那是……第一接觸者佛雷卡的臉?
卡普托斯金仔細回憶了一下佛雷卡的臉,沒錯,皇帝和第一接觸者佛雷卡長得一模一樣!
簡單地說,皇帝就是一個男性版的佛雷卡。當然,有區别:他的頭發是絢爛绮麗的純金色,而眼睛則如同液化的藍寶石——而除了頭發和眼睛的顔色之外,他和第一接觸者佛雷卡完全地一模一樣。
當然,身爲男性,皇帝的個子更高,肩膀更寬,但那性别差異非常有限,遠比普通人類的男女體格差異要小得多。雖然早就聽說皇帝陛下是個白癡,但卡普托斯金此刻卻對此充滿懷疑:對方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呆傻之氣。
是的,皇帝的面容上完全沒有常識中白癡的愚蠢癡呆,而是一種近乎于嬰兒般的純潔,深藍色的雙眸目不轉睛地凝視着眼前的卡普托斯金,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在這強大存在的注視下,俄國總統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等待着。
但是過了良久良久,皇帝始終就這樣看着他,一言不發。
沉默。
沉默。
沉默。.
沉默。
幾分鍾的沉默。
然後皇帝突然轉過身去,繼續朝着天空發呆。
挽着他胳膊的索菲娅女士趕忙把皇帝重新拉過來,讓他面朝卡普托斯金,但和剛才一樣,皇帝轉過身來,一聲不吭地看了卡普托斯金幾分鍾,然後繼續轉過身去望着天空發呆。
白癡。
索菲娅女士的臉色變得難看了。她低聲在皇帝耳邊說了幾句,但皇帝充耳不聞,隻是盯着天空,把自己的配偶和專程前來晉見的俄國總統當空氣。
十足的白癡。
就這樣,在尴尬而徒勞地反複折騰了将近一個小時後,神聖的皇帝始終不肯開口說出哪怕一個字。索菲娅女士終于放棄了。她搖了搖頭,對卡普托斯金說:“很抱歉,總統先生,皇帝陛下似乎在思考問題,改天我們再來晉見吧。”
雖然語氣恭敬,但是她那無可奈何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雖然接見皇帝程序繁瑣,雖然皇帝會對訪客做出某種指示,但現在不行。
皇帝這當口沒興趣理你。
卡普托斯金目瞪口呆。
花了幾個小時跑來晉見皇帝陛下,結果就這樣?
他又看了看那個盯着天空發呆,據說是全知全在全能的皇帝。
偉大的皇帝,人類的主宰,就是這樣一個木偶般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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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送走悻悻而歸的總統先生後,索菲娅立刻趕回了禦花園。一團黑色的旋渦直接出現在禦花園中,索菲娅女士快步踏出。作爲新正教的統治者和皇帝的配偶,索菲娅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花費幾個小時的時間才能來到皇帝面前。
那是當然的。漫長的晉見過程是爲了将敬畏植入拜訪者的心中,對于皇帝的仆人來說,自然是效率第一。
當她回到皇帝身邊時,看到馬賽利恩不知何時已經先一步來到了這裏。
馬賽利恩坐在皇帝對面的兩個高高翹起的屁股上,兩個女人的上半身被深深埋在那由美麗的面龐、豐滿的Ru房、平滑的小腹、修長的肢體構成的地面下,屁股被當成椅子。而在他的大腿上,更橫躺着兩個不停扭動着的女人。她們呻吟着,喘息着,一次次試圖向皇帝爬去,一次次又被馬賽利恩拉回來。
馬賽利恩嘴裏叼着根雪茄,一邊心不在焉地随手把玩着懷中女人的Ru房,一邊饒有興緻地觀察着自己侍奉的神靈。作爲新正教中地位僅次于索菲娅的少數幾位高級牧師之一,他對人類的主宰,自己的神靈似乎完全沒有敬畏之心。
禦花園是一個占據了皇居整個頂層的巨大廣場,完全是由這無數活生生,赤裸裸的美麗女性堆成的一片人山肉海。
女人?與其說是女人,倒更像是活生生的塑料模特。如果真是人類的話,要這樣被亂七八糟像柴火一樣堆成山,裏面的人早就被壓死了。
如果仔細看的話,将會發現在這動人心魄的人山肉海的無數張面孔中,其實充滿了重複。很多人都長得一模一樣。而她們的面孔、膚色和身材更會時不時地發生變化,如同一灘活生生的橡皮泥。
在馬賽利恩對面,新正教所信奉的神,人類的主宰,全知全在全能的皇帝,正坐在一堆不停扭動着的赤裸女體堆成的巨大寶座中。無數美麗的面容充滿渴望地注視着他,無數飽滿的Ru房在他身邊晃動,一雙雙嬌嫩的素手溫柔地愛撫着他的全身,一條條修長的大腿充滿渴求地盤繞着他的腰肢。
而皇帝始終呆呆地注視着天空,目不轉睛,一動不動。
在天空的遠方兩個詭異的存在正激戰。它們距離地面無比遙遠,甚至可能遠在星辰之外,完全無法看清任何細節。
在地面上,用人類的肉眼所能看到的,隻是一條在群星之間忽隐忽現的銀色細線。而它的對手則始終隐藏在夜空中,無從辨别。
那銀色的線條似乎是光明的化身,雖然無比微小,但卻時不時地爆發出猛烈的光波,竟能爲這黑暗的星空帶來一片長達數秒的白晝。
“他們還在打嗎?”索菲娅小聲問道:“那孩子到現在還能和海默羅爾姆戰鬥?”
“那兩個小子已經在天上打了快四個小時,到現在沒有停止的迹象。”馬賽利恩點點頭,然後猛吸一口雪茄:“這很奇怪嗎?不管怎麽說,艾利安(Elian)始終也是皇帝陛下的孩子,有這種實力也不奇怪吧?”他吐出一個煙圈:“更何況,以皇帝陛下爲中心,方圓60天文單位之内的一切量子态變化都在皇帝的控制之下,像海默羅爾姆那樣過于依賴量子态和空間操作的家夥,别說要發揮真正的戰鬥力,就算隻是要躍遷回地球都很難。”
“但即使如此,那孩子還是不可能戰勝海默羅爾姆那樣的家夥。”索菲娅陷入了沉思:“他打算幹什麽?讓陛下出手嗎……”
當索菲娅意識到這個問題的答案時,她的臉色更難看了。
“沒錯。”馬賽利恩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當艾利安把戰場搬到這裏來時,陛下就已經蠢蠢欲動了……您也該知道,海默羅爾姆越長越可愛,陛下也越來越想上他了。”
索菲娅不悅地轉過頭去了,強忍住自己的怒氣。
“真有趣啊!”馬賽利恩凝視着那木偶般癡呆的皇帝,繼續旁若無人地大聲說道,絲毫不在意索菲娅的憤怒:“聖物中的聖物,安塞羅珀德彌斯(Anthropodermis)——是你當年向SEERS許下的願望讓他擁有屬于自己的生命,是以配偶自居的你讓他領略到了性愛的美妙,是身爲新正教創立者的你将他捧上人類主宰的寶座——但你所做的一切,你爲他提供的那些女人和那尊貴的身份,這所有被世俗男人所渴求的一切,對于他的吸引力居然不如一個以敵人的身份和他戰鬥的……男孩?”
“陛下的基因編碼和佛雷卡是完全相同的!”索菲娅說:“因此他可以随時轉爲女性……”
“但是據我所知,沒有任何男人得到過陛下的青睐,不是嗎?”馬賽利恩提醒道:“雖然到目前爲止大約有4萬3000多名女性信徒得到過陛下的寵幸,但卻沒有一個男人入得皇帝的青眼——不過這可以理解,戀獸癖者幾乎全部都是男性,而女性是不大可能喜歡和動物性交的,即使有這樣的怪胎,她們也從不與動物發生生殖器上的接觸。”
“繼續說啊,你再這樣侮辱陛下,我就會給你好看了。”
“無所謂,我隻不過是個動物學家而已,觀察自己的研究對象從來都是我的最終目的。”馬賽利恩聳聳肩:“現在看來,對于安塞羅珀德彌斯陛下來說,人類這種拙劣的仿制品始終都沒辦法和真正的同類相提并論,是不是?”
話音剛落,馬賽利恩突然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整個拉了起來,飛向索菲娅。
索菲娅猛地一拳打在他的臉上,将他打倒在地,然後一腳将他踢得飛了出去。
馬賽利恩嘲諷地笑着,若無其事地爬起身來,抹幹鼻子下的鮮血,然後突然抓住身旁一個女人的脖子,喀嚓一聲捏斷。
但緊接着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被捏斷脖子的女性瞬間融化爲一灘透明的液體,迅速滲入禦花園那由女性的裸體堆成的地面下。
馬賽利恩轉身離開,和所有新正教高級牧師一樣,他也擁有随意生成那種傳送門的能力。在踏入傳送門時,馬賽利恩回過頭來,大聲說道:“還是那句話,索菲娅女士,想想該做點什麽準備吧!”他揶揄地笑道:“安塞羅珀德彌斯陛下現在已經迫不及待了。”
皇帝默默地矗立于夜空之下,修長的身軀背襯群星,金色的長發漫天飛舞,漆黑的長袍在風中輕輕飄動。而在他始終凝視的群星之間,一道銀線在星辰之間縱橫穿梭,時不時地爆發出一團團明亮的閃光,爲這異星的大地帶來突如其來的短暫白晝。
他凝視着那星海間奇幻的存在,緩緩伸出一隻手,仿佛想抓住那在星間飛舞的妖精。
皇帝的形體無聲地爆炸開來,化爲一片光的粒子。
接着,它們紛紛膨脹,成爲無數五顔六色的奇異球體。這些球體如同一團聚集在皇居上空的肥皂泡,不斷地蠕動、膨脹、收縮、分裂、融合。而在這些球體中的某一個,徒然變形,拉伸,扭曲,化做一個雙螺旋構造的巨大黑色光環。
而在那黑色的光環中間,某種奇異的空間異變開始悄然生成。
他要抓住那星間飛舞的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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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權之城所在的星球和地球确實是在同一個世界,隻是位于距離遙遠的另一個太陽系而已。
一個巨大的藍色太陽,4顆類地行星,3顆類木行星,人類世界的任何記錄上都沒有這顆恒星的記錄。
對于宇宙中的生命來說,距離,始終都是最大的問題。星辰之間路途遙遠,即使最近的恒星之間,以光的速度奔馳也要數年時間,更不用說銀河之間的廣袤虛無。
但是對于這即使是光也要奔馳數千年才能穿越的距離,這對于生命和文明來說生死攸關的距離,對于一些強大的存在來說竟形同無物。
這個太陽系的太陽比照拂地球的太陽要龐大得多,質量超過太陽的12倍,因此也更加地不穩定,有變成超新星的潛質。由于其遠遠超越太陽的巨大質量,使其呈現出鮮豔的藍色。
在這個太陽身邊的行星無疑是生機渺茫的,一旦它作爲超新星爆發,周圍公轉軌道上的一切都将在火海中蒸發。
但是在十幾年前,這顆藍色太陽的質量突然大幅度下降了,變爲原先的四分之一,太陽的三倍左右。
簡直就像是被什麽東西吃掉了一樣。
而更加詭異的是,如此巨大而且急劇的質量損失,卻絲毫沒有對恒星本身造成不良影響。事實上,由于質量在短時間内大幅度下降,反而延長了其壽命
在這個過程中,太陽質量的改變導緻整個太陽系的行星軌道也随之發生變化,從而導緻了一系列毀滅性的災難——當然,對于這個沒有生命的世界來說,這算不上災難。
這個太陽系原先有5顆類地行星,但其中一顆行星在太陽質量改變而導緻的巨大而複雜的引力作用中被撕裂了,但操縱這一切的那個強大存在并沒有阻止。因爲這個解體的行星混雜着大量被恒星引力俘獲的隕石,沿着公轉軌道形成了一個小行星帶,正好是一個與地球太陽系相似的地方。
沒什麽意義,但卻有紀念價值。這非常地奢侈,而對于創造這個世界的那個存在來說,他有奢侈的資本。
就在這片遠離陽光的小行星帶中,一片舞動的銀光成爲了第二個太陽。在這片絢麗奪目的光芒中,一顆銀色的彗星席卷而過,在身後拖出一道長達數百公裏的彩虹。
那銀色的物體拖拽着彩虹色的長長尾迹,以完全無視慣性的機動力在小行星帶中穿梭舞動,在沿途丢下一個個久久不散的金色光環,。速度極快,忽隐忽現,忽明忽暗,偶而它還會突然毫無慣性地停頓下來,消失,然後出現在另一個地方。在那停頓的一瞬間是唯一可以看到其大緻形狀的機會:一個邊際朦胧的銀色旋渦,籠罩在一團輝煌壯麗,閃爍着彩虹般七色光芒的巨大能量場中。
接近光速,遙遠的距離,以及那完全無視慣性的詭異機動力,使得任何觀測其細節的嘗試都将歸于失敗。
銀色的旋渦以不能爲人眼辨别的速度在星空中飛舞,化爲一條彩虹色的光帶,如同在星辰間飛舞的妖精。時不時地,它會爆發出一片仿佛足以吞沒整個宇宙的熾熱光爆,将周圍數萬公裏範圍内的一切瞬間汽化。而每當這毀滅之光在宇宙間爆發開來時,那個一直與其纏鬥不休的對手也在這光的背景中變得清晰可見——一團黑暗的影子。似乎是一群肥皂泡般的球體,在那銀色旋渦周圍時隐時現的的黯淡存在。和高速移動的銀色旋渦相比,那東西要虛弱得多,也遲緩得多。
銀色旋渦行動迅速,但那奇怪的存在卻始終如影随形,令對手始終無法擺脫它的追蹤。
那銀色旋渦也能進行恒星級量子躍遷,但它的能力已經被皇帝所壓制,在大多數時候隻能進行連續性的線性位移。雖然速度極快,但卻極少能夠成功地直接切換自己在空間中的位置。而那群奇怪的球體在能夠瞬間移動的同時,還能夠随意操縱戰場周圍的空間,無論距離多麽遙遠,都能将自己、敵人和附近的一切傳送回去,使目标無法脫離皇帝的控制範圍。
到目前爲止,銀色旋渦始終都沒有受到什麽傷害。大量的球體在空間中突然爆發,然後縮回虛無,但完全沒有一次成功的命中。而在那銀色旋渦的行進途中,無論是巨大的小行星還是微不可見的遊離粒子,沿途經過的一切都将随之一掃而空,成爲其一部分。而在這個不斷吞噬和同化的過程中,它的形體也變得越來越大。
小行星帶中不乏體型巨大的個體。和地球-太陽系一樣,其中很多的直徑都超過上千公裏。因這巨大的尺寸,當那銀色彗星經過時它們并沒有将其直接吞沒,而是在上面打出了一個形狀規整的圓洞。那平滑的創口上似乎覆蓋了一層水銀,然後迅速向整個星題擴散。
那水銀般的毒素,能夠将接觸到的任何物質以越來越快的速度轉化爲自身的一部分。隻在頃刻之間,那巨大的小行星整個變成了單調而又平滑如鏡的銀色,然後它迅速溶解,成爲一個完美的球體,如同一滴滴懸浮在宇宙中的水銀——接着,那些銀色的水滴化爲無數細小的彈丸,如冰雹般撲向對手。
而在這個過程中,銀色旋渦始終都在不間斷地釋放出無數環形的光波,扇形的光束,錐形的彩虹,以及七彩的光帶,無數的小行星在這攻擊面前紛紛瓦解、粉碎、汽化或者成爲銀色的液滴。而與之相對應的,那群奇異的球體卻并不勤于反擊。
在等待。
等待某件事的發生。
那銀色的旋渦一直都在試圖在空間上遠離皇權之城所在的那顆行星。本來它可以憑借單純的量子躍遷達到目的,但是這裏是皇帝的領域,皇帝的力量壓制住了任何可能發生的量子态變化,這使得銀色旋渦必須遠離皇帝至少60天文單位之外才可能發動躍遷,返回太陽系,返回地球。
即使不是爲了去得到第一接觸者的力量,僅僅是爲了避開皇帝,也必須如此。
因爲如果皇帝動手的話……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而那銀發少年的目的,也就是要盡量阻止他離開皇帝的控制範圍,直到那“不好的事情”發生。
現在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一個巨大的黑色圓環旋轉着浮現在海默羅爾姆周圍。宇宙那黑色的背景之前那漆黑的圓環幾乎是隐形的,但對于擁有量子感官的海默羅爾姆來說來說無比明顯。而且非常糟糕。
海默羅爾姆試圖回避,但無論如何機動,竟然始終都無法離開那圓環的中央。
雖然有措手不及的成分,但即使強大如海默羅爾姆,在皇帝面前卻似乎毫無抵抗能力。
在真空的宇宙中不會有聲音,但在海默羅爾姆被吞沒的一瞬間所爆發出的一道光波,卻仿佛是他的驚叫。
緊接着,在遙遠的皇權之城,在皇居頂端的禦花園,從那群飄舞在禦花園上空的球體中,一個銀色的人形從中跌落而下,落在禦花園那由無數赤裸的女體堆成的人山肉海中。
那銀色人形如同鏡子一樣波光流動着的表面瞬間褪去,掉在這女人堆中的,是一個全身赤裸,大約十四五歲的金發少年。
他試圖一躍而起,但從周圍和身下伸出無數纖細的手臂和渾圓的大腿,如同正在捕食的章魚般将他緊緊糾纏住。
金發少年被七手八腳地牢牢箍在那柔軟肉體堆成的高山上,神情狼狽。他的身體周圍爆發出一團彩虹色的火焰,皮膚上掠過片片銀輝,試圖恢複成那由無數旋轉着的銀色碎片構成的旋渦——而那才是他的本來面目。
但是那如烏雲般籠罩在整個禦花園上空的球體們發一陣奇怪的聲音,金發少年身體周圍的七彩光芒竟也随之瞬間黯淡,銀色的皮膚也再次恢複原狀。在皇帝的力量面前,他竟然連自身形态都難以控制。
少年的形體和周圍的空間輕輕抖動了一下,在他身旁突然出現了另一位少女。
太陽般的金發,翡翠般的雙眸,單薄而纖細的身軀——除了性别,這少女和那少年的一切都幾乎完全相同。
那少女的金發紮成兩股長長的雙馬尾,她那剛剛開始發育的身軀因爲赤裸而變得通紅,一頭紮進身旁那和她身心一體的少年懷中,這本是一人的少年和少女本能地互相擁成一團,瑟瑟發抖。
接着,無數雙柔軟的胳膊從周圍伸來,以不可抗拒的力量緊緊纏住他們的全身。
球體的集群不斷蠕動、分裂、融合、膨脹、收縮,在牢牢地壓制住那金發少年和雙馬尾少女的力量與形态的同時,一片閃光的塵屑灑落而下,凝聚爲一個身穿黑袍的俊美男子。
皇帝的金發和長袍在風中舞動,他目不轉睛地注視着那神情狼狽但卻依然顯得高不可攀的少年和少女。人偶般空虛而甯靜的面上,竟破天荒地出現了表情:溫柔,渴望,以及……貪婪。
皇帝的形體在一陣輕柔的晃動中如肥皂泡般分裂成了兩個。
兩個一模一樣的皇帝向少年和少女款款走去。而在那黑袍之下,其中一個皇帝的身材與另一個存在某些微妙的變化。
他的肩膀變得更窄。腰胯變得更寬。本就如白瓷般潔淨無瑕的皮膚變得更加細膩。一對飽滿的山峰在他胸前高高聳起,即使在那寬大的黑袍下依然清晰可見。
兩個皇帝的長袍緩緩融化爲一團朦胧的黑雲,他們向那動彈不得的金發少年款款走去。其中的一個,伴随着他的步伐,一雙雪白而晶瑩,隻可能屬于女性的長腿在那團黑雲下忽隐忽現。當那長袍随風散去,那赤裸裸地站在那狼狽的少年少女與手足無措的索菲娅面前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金發男子,以及一位飽滿而婀娜的金發女性。
被稱爲安塞羅珀德彌斯,全知全在全能但卻是個白癡的皇帝,其中的一部分,現在爲了某種目的,變成了女皇。
皇帝看起來就是一個男性版本的佛雷卡,除了性别以外和她完全相同。而當其中一個他以女性姿态出現時,除了頭發和眼睛的顔色,在任何方面更是與第一接觸者佛雷卡達到了分毫不差的程度。
在那一瞬間,在數萬聲嬌柔而惋惜的呻吟聲中,禦花園溶解了。
那構成禦花園的無數女體,在頃刻間溶爲透明無色的黏液。緊接着,那黏液迅速凝結,成爲溫暖的凝膠狀物質。
整個禦花園,已經成爲一張柔軟而熾熱的大床。
兩個安塞羅珀德彌斯一絲不挂地高高站在那因爲全身赤裸而不得不本能地縮成一團的少年和少女面前,以一種鏡像般的協調同時俯下身去,同時握住少年和少女試圖抗拒的手,在骨骼與關節發出的陣陣輕響中,将他和她不容抗拒地同時擁進懷裏。
男性的安塞羅珀德彌斯将少女那尚未發育完全的嬌小身軀壓在身下,毫不留情地用雙手和嘴唇侵犯着她的每一寸肌膚。少女那金色的雙馬尾驚恐地舞動着,她在皇帝那如獵豹般優美而強健的脊背下拼命扭動,一面奮力掙紮,一面因恐懼而本能地閉上了雙眼。
女性的安塞羅珀德彌斯将那拼命掙紮的少年緊緊摟在懷裏,用潔白而豐滿的身軀将他整個裹住,堅挺高聳的雙峰牢牢抵在他的胸前,熾熱的唇舌貪婪而熟練地舔舐和吸吮着少年的面龐和嘴唇,設法侵入他的口中。
兩個神一般強大的存在,像發情的動物一樣糾纏在一起。
看着眼前荒唐的景象一步步變得更加荒唐,身爲皇帝配偶的索菲娅女士,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一籌莫展。
TOBE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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