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8年5月13日淩晨3時
美國麻薩諸塞州外海
一個新時代的黎明……之前的黑暗。
“不可思議的宇宙現象于今日淩晨發生!萬人目睹紅夜奇景!”
“梵蒂岡的一位樞機長認爲此次天文異象可能是因爲上帝在吃夜宵時把番茄醬瓶子打翻了!”
“美軍剛剛在緬因州進行過一次秘密軍事演習?軍方發言人否認這一謠言。”
“邪惡的魔鬼研究?波特蘭居民就今日淩晨出現的神秘現象抗議政府隐瞞實情。”
“世界末日即将來臨!多倫多發生騷亂!”
“貝金市民目前情緒穩定,紛紛表示此次奇異天文事件對自身生活影響不大。”
妙哉。太棒了。
當看到這些在半個小時前剛剛出爐的糟糕新聞時,伍德的感想就是這個。一個精彩的時代馬上就要開始了呢,他迫不及待地希望看到世界各地的人們驚慌失措與興奮萬狀的樣子————以及因此而神經錯亂行爲失控的樣子。
一點也感覺不到擔憂,這讓伍德自己都覺得奇怪。
“隔岸觀火确實很刺激,但是要小心把自己也給燒着了。”坐在對面的費恩提醒他:“地球是個很小的行星,沒有什麽地方是真正安全的隔離區。”
“沒錯,所以我們得趕到她身邊去。”伍德說:“根據以往的經驗,在這種情況下呆在台風眼裏反而比較安全。”
伍德看着舷窗外,因爲宇宙背景輻射的波長大幅度增加而導緻的紅夜奇觀隻持續了不到30分鍾,然後迅速消退,恢複正常。現在是淩晨2時,天空依然漆黑一片。但他可以看到飛機正在穿越大海。從弗吉尼亞趕到麻薩諸塞外海的秘密實驗場需要一個小時左右,而現在很快他們就要到了。按照費恩的計算,他們大約隻會比佛雷卡乘坐的運輸機晚到大約20到30分鍾。
佛雷卡随時可能蘇醒,雖然還沒弄清她現在的具體狀況,但毫無疑問她都擁有極其可觀的力量,足以動搖整個世界。于是,出于不難理解的動機,華盛頓DC的大人物們需要伍德去擔任佛雷卡的安全閥的角色,而他也确實不希望事情弄得太難看。
就像費恩說的那樣,隔岸觀火當然有意思,但前提是必須确保自己不被燒着。而伍德一直都很在意這一點。
伍德是個喜歡看熱鬧的人,而看熱鬧的人的心理自然就是所謂的看客心理————他們會設法讓問題激化,然後站在一邊看戲。而同時;他們又會确保自己不被卷進去。絕大多數的街頭鬥歐都是由很小的争執和口角引發的,而超過三分之一的這類沖突都是在周圍看客們的煽風點火下升級爲肢體沖突。而隻要看客們發覺會波及到自己身上,哪怕隻是潛在的可能,他們都會很大方地溜之大吉。
伍德非常清楚地記得當年健康事件時的恐怖情景。當時麻生跑回日本去了,SEERS則陪伴在他身邊,以女性的身份整合他破碎的心靈。因此隻有伍德和佛雷卡在一起。而很明顯,當佛雷卡發瘋時,即使是伍德也難以置身事外。
佛雷卡是所有使徒的原形,Typhonechidna,唯一能夠在物理上直接毀滅世界本身的使徒,“不是使徒的使徒”。
Typhonechidna,在古希臘神話中,放言要奴役奧林匹斯衆神,能夠和宙斯打成平手并一度占據上風的最強怪物,以及孕育包括九頭巨蛇海德拉、怪獸喀麥拉,獅身人面獸斯芬克斯在内的無數強大怪物的“一切怪物之母”。
在佛雷卡作爲人,作爲神,作爲使徒的三個名字中,這個名稱是對她力量本身的暗示————毀滅性的戰鬥力,頑強的的生命力,以及強悍的繁殖能力。
當時的她使用的是第二世代SEERS早期的技術,和現在的麻生差不多(而且還缺乏很多武裝),但要屠殺聚集在一個大城市裏的人類倒是綽綽有餘。30分鍾裏,單單健康市内就死亡了至少120萬人。而這還是她盡量節制的結果————佛雷卡的目的是殺掉健康市所有的人,不想波及其他的花花草草。
自從健康事件後,SEERS在佛雷卡的額頭上打下了封印,使其無法使用任何特殊能力,除了單純的體能以外無法使用任何特殊能力。
而現在,佛雷卡的力量肯定已經恢複了。
并且肯定已經大大加強了。
伍德清楚這一點,美國人也一樣。于是在事件結束不到5分鍾後,白宮就已經作出決定,将佛雷卡送到位于麻薩諸塞外海30海裏一個小島的秘密研究設施裏。然後費恩立刻帶上伍德前往那裏。要避免佛雷卡發瘋,就應該找個和她親近的人說話才行。
“注意看!”費恩突然大聲說:“我們到了!”
伍德朝窗外望去,他們的目的地是黑暗海面上突起的一堆石頭,幾乎沒有土壤,接近三分之一的部分毫無特征,連燈光都很稀疏的水泥建築所占據。而在島的另一側,停泊着許多外表破舊的軍艦。
“密斯卡托尼克2号。”費恩告訴伍德:“這裏的對外用途是廢棄軍用船舶拆解場地,但實際上它是密斯卡托尼克實驗室用來研究SEERS的多個下屬基地之一,而這裏則是專門爲研究您侄女建立的。聯邦軍隊的XF666部隊就是在這裏開發完成,曆史也算相當悠久。”
飛機緩緩降落在停機坪裏,黑沉沉的天空中下着小雨,冰冷的雨水拍打着黑色的機身。
雖然穿着厚厚的大衣,伍德在走下飛機的時候依然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而他身旁的費恩看來也好不到那裏去。他環顧四周,近距離看的話,這座建立在背風的山崖下,被鏽迹斑斑的鐵絲網所包圍的人工設施怎麽看都讓人聯想到廢鐵處理廠。當然,很可能它真的有過那個用途。
一下飛機,幾名手持武器的地勤人員就迎了上來,親切地将兩人夾在中間,引導他們走向停機坪旁邊的一道小門。門上的金屬标牌漆皮斑駁,除了兩行碩大的黑體字以外都已模糊不清。
歡迎來到美國海軍第三廢棄物資處理中心。
請勿吸煙。
厚實而老舊的卷簾門在身後無聲地合上,作爲總統助理的裏斯特.費恩和24小時前剛被解凍的凍魚伍德在四名全副武裝的士兵的擁簇下走進一條淡綠色的寬闊走廊,巨大的日光燈投下的白光将通道照得透亮,以至于走廊上的人們連影子都沒有。
伍德環顧四周,這座相當陳舊的報廢物資處理設施已經被大規模地改造并擴建過了,和地面部分上的陳舊破敗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四周噴成令人輕松的淡綠色牆壁與地闆潔淨得如同豪華酒店一般光可映人,就像費恩的腦門一樣。
“歡迎來到密斯卡托尼克2号……先生們。”
伍德轉過頭,一名戴着金絲眼鏡,面容頗爲文雅的中年男子站在他面前。而在那家夥身旁的,則是一個身穿着閃閃發光的皮夾克,滿臉紅光的老頭————喬治.霍夫曼,當年開發小組中的另一個負責人,伍德最讨厭的家夥之一。
而在他們身後站着兩名身穿黑色外骨骼戰鬥服,造型酷似大猩猩的士兵。
“看起來不錯啊,伍德先生在15年後看起來和40多歲的中年人沒什麽兩樣,我相信,比佛利山的富有女士們一定會樂意購買這方面的秘密的,恩?”
“得了吧,半人類(Half-man)!你的嘴還是和以前一樣臭。”伍德盤着胳膊,惡狠狠地盯着夾克怪老頭,“我早就應該猜到這種事情肯定有你的份。”他看了看夾克老頭身旁的中年人,繼續道:“我就知道你會爲官府效力。”
被稱爲半人類的霍夫曼教授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随你怎麽說,我現在不管怎麽說都是聯邦政府的高級技術官員,這15年來有房有車有妞泡,比你可強多了。更何況,這十幾年來我一直有很多新鮮玩具可玩,又充實又實惠。”
“哼,可惜當年的主要負責人可一直都是我,而你————隻不過爲這個項目解決了很多問題而已。就算沒有你,公司也會安排其他人來。”
“哦,偉大的天才,你是說研究超過兩個月也沒有進展公司也會繼續撥款嗎?哦,我的上帝,原來我竟然不知道慷慨的阿爾伯斯汀公司實際上也經營慈善事……”
這時,半人類教授身旁的中年紳士終于開始爲這無聊的争執打圓場了。他輕輕咳嗽了一聲,插嘴道:“呃,請允許我打斷二位,但是我相信我們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是嗎?”
伍德轉過臉看着他,不再理會老不正經的霍夫曼:“請問您尊姓大名?”
中年紳士伸出右手:“艾德加。艾德加.吉爾登斯坦,國防部高級研究計劃局副局長。以前霍夫曼博士曾向我提到過當年您在阿爾伯斯汀公司裏與他共事時的一些事情。很榮幸見到您,伍德先生。”
伍德“禮貌”地伸出了左手,看着對方尴尬地換上左手,象征性地意思了一下,然後繼續道:“幸會,不過現在廢話少說,讓咱們談談正事如何?”
“現在我想我應該去看看我那個侄女。我想看看她現在怎麽樣了。”伍德說:“以及,你們打算怎麽處理和她之間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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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8年5月13日淩晨3時10分
美國弗吉尼亞州華盛頓DC
“那麽今後的政策,将以靖妥爲基本方針。”阿爾弗雷德.托馬斯這樣說道:“直到約櫃2号完成,以及XK-迦南的地球化工程進度達到70%之前,必須與她保持友好關系。”
橢圓形辦公室中,美國總統正在和他的三位老朋友商量今後的對策。除了全息顯示屏中的國防部長吉姆.豪斯曼以外,在他面前坐着兩位國務卿:一位是德高望重的三朝元老斯諾登.哈丁,以及……奧薩.安邦索(Usa.Unbornsoul)。
對于“核心圈子”以外的人來說,奧薩.安邦索是個神秘的人。名字奇怪,長相奇怪,舉止奇怪,而來曆和身份更加奇怪。是的,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很有權勢和影響力的退休國務卿,在曆屆國務卿名單上也有這個名字。但除此之外就沒有别的了————從外表上看,奧薩.安邦索是個七十多歲的老人,但直到他以退休國務卿的身份出現在公共場合之前,人們從來沒聽說過這個老家夥的存在,更沒和他說過話。簡單的說,這家夥好象是突然從空氣裏冒出來的一樣,之前壓根沒人知道他。而這在華盛頓官場根本是不可能的。
但他确實是個很神秘的人。在這長相酷似美國鷹的人形版本的老家夥出現在華盛頓官場的視野之前,除了核心圈子裏的人以外,根本沒人聽說過他。但他卻有明顯地具有莫大的權勢和影響力,并且知道美國的一切機密,甚至能夠面不改色地說出很多大人物們的秘密————而這些秘密通常隻有他們自己一個人才知道。然後,驚恐的大人物們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向他隐瞞任何事。
奧薩.安邦索的耳目似乎無所不在,甚至可以說————簡直就像是存在于每個美國人的腦子裏一樣。
而除了這些以外,還有很多其他的奇怪地方:在白宮的低級職員之間流傳着一個奇怪的傳說:雖然經常看到安邦索先生和總統談話,但卻從來沒人見過安邦索先生走進辦公室,或者從辦公室走出來。安邦索其實是個徘徊于白宮中的幽靈,與總統開會時隻需要直接出現就行了。
但不管怎麽說,最後人們還是接受了他的存在,不再有人去不識相地調查這老家夥的真面目。核心圈子裏的人倒是知道奧薩.安邦索的底細,但他們始終對此守口如瓶。
但令大家倍感幸運的是,這位神秘的退休國務卿确實是個睿智兼理智的人,并且很有預見性————比如對宗教法律的調整,雖然民衆普遍認爲妨害信仰自由,但确實地放緩了新正教在北美的擴張。而與霍華德.P.洛卡夫特的消極合作關系,也确實令人振奮。
而現在,奧薩.安邦索的新建議是:對第一接觸者實施靖妥政策,哪怕縮減五分之一的國防預算也在所不惜。
“先生們,請不要把第一接觸者當成‘一個人’看待。”奧薩.安邦索說:“盡可以把她視爲一個人類大小的勢力,比如說,一個擁有足以摧毀整個世界之武力的獨裁流氓國家。爲了與這樣的勢力保持友好關系,金錢的支出是必要的,并且也是值得的。”
但是斯諾登卻對此持懷疑态度。
“但那樣是否有效?畢竟第一接觸者不是國家,她是一個個人!”他這樣問道:“從來沒有一個流氓國家的獨裁者能夠像控制自己的手指一樣控制自己的軍隊,而第一接觸者可以。正因爲第一接觸者的力量來自她本身,隻受到她個人意志的影響,因此更加容易受到各種随機性因素的影響————基于這個原因,我們應該慎重考慮靖妥政策的有效性和可靠性。”
阿爾弗雷德.托馬斯做了個手勢,斯諾登停下了。然後轉過頭看着安邦索,等待他的解釋。
“自從我在泰蘭之心中誕生的這十幾年來,一直都在研究和調查SEERS的使徒們,特别是第一接觸者和AS。”安邦索輕輕扶了一下懸挂在鷹鈎鼻上的眼鏡:“我無法以人類的邏輯揣度第一接觸者,但至少我可以從她的人生經曆中知道第一接觸者所需要的到底是什麽。那就是:人類的基本需要。”
“人類的基本需要?”
“人類的基本需要。”安邦索重複了那句話:“作爲人類根據生物性本能所希望得到的東西:對食物的需要,對性的需要,對權勢和地位的需要,對感情的需要,對一切人類所熟悉所喜歡的東西的需要。第一接觸者的一切動機,甚至她存在的理由都是基于此。”
“就是所謂的A程序(AnthropomorphosisProgramm),或者說拟人程序。是由SEERS爲使徒們設計的,在實施新生之死後,依然保持人性的程序。你可以把它理解爲一種軟件性質的虛拟平台,以大幅度降低原有性能爲代價模拟人類大腦的運作方式。至于這程序的效果,諸位可以看看AS,也就是麻生真治的情況。從理論上說,他不需要吃飯,不需要睡眠,不需要性交,更不會對和人類交往感興趣————并不是無法滿足這些欲望,而是‘根本就不會有這方面的欲望’。”
“但麻生真治的情況大家都很清楚:他喜歡喝茶,喜歡吃咖喱飯和油炸豆腐,每天睡眠8小時,和包括自己在内的很多人類發生過性關系,并且很融洽地生活在人類社會中。雖然不是人類,但卻最大限度地保留了人類時的欲望、需要和思維方式,這就是A程序的效果。”
“25年前,在天網事件後,作爲開發小組主要負責人之一的伍德把SEERS帶回了查尼斯。在躲避FBI的追蹤時,他把SEERS給弄丢了,結果就是:SEERS遇到了第一接觸者,在她的體内完成了第一階段的進化,即自養能力。然後,它以第一接觸者的身體爲媒介,向整個地球擴張。在72小時内,包括人類在内,地球上所有的生命都被吸收和改造,成爲構建适合SEERS生活的新生态系統的原材料,而這也就是所謂的生态革命。”
當安邦索說到這裏時,人們的臉上罩上了一層陰雲。雖然是發生在另外一個平行世界中的事,但知道這樣的事實發生在地球上,發生在另一個自己身上,始終都是令人覺得不快的。
“SEERS有一種特殊能力,所有處于可能性中的SEERS都能夠以一個整體的形式沿着多種可能的方向進化,而在我們目前這個可能性中,出于某種目的,SEERS并沒有消滅人類,而是選擇以人類的形态在人類的世界活動。而有很多證據表明,SEERS這樣做是出于第一接觸者的要求————當時仍然是人類的第一接觸者向SEERS要求享受人間的榮華,而SEERS則滿足了她的要求。簡單地說,這個世界很可能就是因爲第一接觸者的這個要求而保留下來的。這個世界的存在與延續,是她的需要,也隻有這個世界的存在與延續,她的生命才有屬于自己的内容。”
“您的意思是不是說,第一接觸者的目的就是滿足自己的欲望,而除此以外将不會有更進一步的野心?”
“第一接觸者的所有欲望都是最世俗最平凡的欲望。”安邦索說:“而要滿足這些欲望,就必須建立在人類社會存在的前提下。她也許隻滿足于奢華的生活,也許會希統治世界,但絕對不會希望現在這個世界的滅亡,那樣她想要的人世榮華就不存在了。而如果她滿足于奢華的生活,那麽隻用金錢就可以實現友好與和平,而如果她想統治世界,海默羅爾姆和皇帝将成爲她的對手。”
“說到這個,瑞典的‘海默羅爾姆’和新正教的皇帝呢?A程序也應用在他們身上了嗎?”
“當然,但是他們的情況和對這一程序作出的反應與第一接觸者和AS都是完全不同的。畢竟……他們最初都并不是人類。”
說到真正的問題了。托馬斯想。這兩個家夥可能才是真正的問題————比擁有無限能量的第一接觸者還要大的問題。
第一接觸者,是第二世代SEERS技術的颠峰。但瑞典和俄國的那兩個家夥……卻是第三世代和第四世代技術的産物。
并且他們具有野心和決心,并且似乎既不認同,更不留戀人類的世界。這也是他們最危險的地方。
斯諾登和安邦索繼續交談,而阿爾弗雷德.托馬斯則陷入了沉思。作爲總統,他有時真巴不得把一切秘密都告訴國會,以減輕内心和肩頭的壓力,而不是獨自承擔。他看了一下周圍的全息顯示屏,無數的消息都顯示出令人不安的消息。而他敢肯定美國的敵人們立刻就能知道其中暗示着什麽。
在中間那個屏幕上上,兩個農夫手持獵槍站在一具奇怪生物的屍體旁指指點點。這生物看起來像足有6英尺長的野生狼,可是在放大的特寫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這生物的背上,如同劍龍般銳利的骨刺穿過星星落落的皮毛伸出體外,沿着脊椎排成一溜。而在它極不合比例,長達4英尺的前肢上,明确無誤地分出五個标準的人類手指。
在屏幕上方是一行加粗了的大字:緬因州農夫擊斃人狼!正在用雲爆燃燒彈瘋狂轟炸緬因州中部地帶的聯邦軍隊正試圖隐瞞什麽?強尼.約翰遜在距波特蘭市10公裏處的一座農場裏爲您做現場報道。
這就是現在的情況。雖然第一接觸者已經從系統中分離出去,整個系統已經停止運轉,但約櫃的力量還是蔓延到了地面上。
能夠瓦解和扭曲一切的灰霧在周圍四處遊蕩,因爲第一接觸者的歌聲而導緻的生物變異也有相當的規模————而且其中一些變異生物還頗爲棘手。
讓輿論控制部門去操心吧。他想。現在最重要的是所羅門大廳裏的“那個”。
不能讓它落入‘海默羅爾姆’或皇帝的手中。
這些家夥可能比第一接觸者更危險。
根據安邦索的預測,皇帝不會有所行動,因爲他知道其中的危險。而瑞典的‘海默羅爾姆’則肯定會采取行動。這是很明顯的,因爲全世界每個人(普通民衆例外)都知道海默羅爾姆的野心,也知道那家夥和所有的十五歲小鬼一樣少年氣盛。
和太平洋彼岸的查尼斯一樣,美國擁有的隻是數量,而缺乏能夠傷害到敵人的鐵拳。但這并不是沒有,而是過于危險和不可靠而已。
美國有自己的底牌,而這底牌也确實非常強大。正因爲如此,他們才會把底牌派去守護所羅門大廳的。
但問題在于,美國的底牌,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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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8年5月13日淩晨3時
美國緬因州西部Vault-X
所羅門大廳籠罩在一片混沌的灰色濃霧之中。
在這濃霧之中,一切都是暧昧而朦胧,偶爾會有一些巨大的實體從雲霧中露出————圓柱形的高塔,巨大的立方體,那是遍布所羅門大廳的無數巨型機械嗎?但那表面扭曲糾結,仿佛刻滿某種詭異的浮雕,又使它酷似來自另一個世界,另一個種族的宏偉都市。但僅僅一瞬間,絲帶般的雲霧又将其嚴密地包裹起來。而在這混沌中央,靜靜地懸浮着一個黯淡的光源。
那看起來似乎是一團直徑約50米,略呈圓形的等離子雲團,又像是一團正在熊熊燃燒,卻又毫無熱量的火焰。它悄無聲息地漂浮在離地面大約800米的空中,藍白色的光芒從它如同太陽表面一樣不停翻騰着的,變幻出無數極其簡單,但又無比美麗的幾何圖案,仿佛某種複雜的,以能量爲介質的機械。
而在那光暈的面前,無聲懸浮着一個纖小的形體。
一個身材單薄,看起來隻有十一二歲的白衣少年。
他的容顔秀麗而雅緻,帶有一種非人間的聖潔與安詳。人類曾用“自然之美”來形容那足以令人目盲的美貌,但大自然的手絕對無法雕琢出像少年這樣的美。那種美是如此的極端,以至于會讓任何看到的人産生出一種發自基因深處的恐懼,對異類的恐懼。
對于了解十五年前的那場戰争,了解之十五年來發生的一切的人來說,他們永遠不會忘記這張面孔,以及這張面孔的主人。
那是,SEERS的臉。
那是,佛雷卡的臉。
SEERS的頭發是絢爛的金色,如同溫暖的陽光。
佛雷卡的頭發是深遠的黑色,如同浩淼的宇宙。
SEERS的眼睛溫潤而柔和,如同液化的藍寶石。
佛雷卡的眼睛幽沉而清澈,如同漆黑色的夜空。
而那少年的頭發,卻是白金般的純白。他的眼睛,卻是鮮血般的殷紅。
少年背對着那個模糊的光暈,任憑柔軟的白金色頭發籠罩在背光的陰影中,他靜靜地注視着面前的虛無,紅寶石般的眼睛在寂靜與黑暗中閃閃發光。他是這片混沌中唯一的實在,但卻又并非孤獨的唯一。無數看不見,但卻又清晰可辨的實體在他周圍,在他背後的光團周圍,如幽靈般輕柔地閃現。
因爲他所要戒備和阻止的敵人,已經到來。
周圍的空間異樣地波動着,仿佛正在被某種可怕的力量擠壓一般。
光線在這扭曲的空間中如同蛇一樣蜿蜒曲折,不停地蠕動着,收縮成越來越小的如同蛋白質分子般的一團。越來越集中,越來越明亮,然後————
一道銀色的光芒從虛空中射出,洞穿了這黑暗的混沌。
接着便是一片光的飓風!
彩虹色的光芒化做虛無的怒濤無聲地爆發開來,席卷整個巨大的空間。在這耀眼的光芒中,在這黑暗的虛無中,無數閃爍着金屬光澤,表面如同鏡子般光滑的物體旋轉着,從四面八方浮現而出。它們飛舞,旋動,凝聚,排列成一個直徑達數百米的巨大銀色實體。
并非沒有固定的形狀和結構,但那形狀和結構是如此的複雜、精巧和多變,以至于人類的眼睛根本無法辨别出任何細節,能夠看到的隻不過是一個籠罩在水銀蒸汽般的煙塵和四散飛濺的彩虹色光芒之中,由無數旋轉着的銀色金屬片,金屬條,金屬棒,金屬環,金屬絲構成的,以驚人的速度旋轉着的,排列成無數飛速變化,繁複無比的幾何圖形,閃爍着金屬光澤的,如同鏡子一般折射着周圍一切光芒的,東西。
那不是人類的眼睛應該去看的東西。那不是人類的語言所能描述的東西。那不是人類的大腦可以想象出的東西。仿佛璀璨的玻璃銀河,酷似綻放的水銀玫瑰,一個詭異到極點,絢爛到極點,美麗到極點,由某種異類生命藝術家的異類美學思維所制造出的,屬于異類的藝術品。
在那可怕而又輝煌壯麗的存在面前,白衣銀發紅眸的少年渺小得如同太陽面前的一隻飛蛾。但即使如此,那和SEERS毫無而緻的面容依然沉靜如水。
“海默羅爾姆,請您回去。”他的聲音如同銀鈴般悅耳:“這并不是屬于您的力量。”
然後,一個巨大的黑色球體無聲無息出現在他身後那團光暈周圍,将其籠罩其中。
那個被銀發少年稱爲“海默羅爾姆”的巨大的銀色物體懸浮着,旋轉着,仿佛在輕蔑地凝視着那少年。然後,突然釋放出一道翠綠色的瀑布!
那是無數道細如蛛絲的綠色光束,從那銀色物體如同鏡子般的每一個部件的每一寸表面爆射而出,那些光束是如此的密集,那銀發少年根本不可能躲閃。
而他也根本沒有躲閃。
綠色的光線直接穿透了他的軀體,穿透了他背後那将那光暈籠罩的球體上,如同打中的隻是幻影。
而就在同時,從那少年周圍,從那被稱爲海默羅爾姆的銀色存在周圍,從周圍的整個虛無之中突然冒出無數幽靈般忽隐忽現的小小球體,從四面八方朝那銀色存在撲去。
而在周圍混沌的煙雲中傳來陣陣鋼鐵的咆哮,所羅門大廳的金屬地面被看不見的手如同紙片般野蠻地撕開,無數原本屬于所羅門大廳,但卻已經面目全非的金屬物體升騰而起,化作無數巨大的質量彈撞向那旋轉着的玻璃銀河。
但就在這一瞬間,毫無征兆地,這個被稱呼爲所羅門大廳的巨大空間都被銀色的碎片與彩虹色的光芒瞬間充斥整個空間,黯淡的煙雲被五彩缤紛的霞光照得透亮。
無數形狀各異的銀色金屬碎片在整個空間中以驚人的速度四散橫飛,它們周圍籠罩在明亮的彩虹色光芒中,光滑如鏡的銀色表面映出周圍流動着的混沌,在空中劃出的道道絢麗的光帶,瞬間構成了無數令人眩暈的巨大幾何圖形。
鋪天蓋地的球體從四面八方,從這巨大空間的每個角落襲向被稱爲海默羅爾姆的龐大銀色實體,無論那可怕的數量與海默羅爾姆的龐大形體,怎麽看都是完全無法躲閃的。
但是海默羅爾姆卻偏偏就是躲閃開來了。
它的形體是由無數相互獨立的銀色金屬片、金屬杆、金屬球、金屬環等飛速移動和旋轉着的碎片構成,雖然無比巨大,但每一個構成它的部分卻又可以單獨進行規避動作。當那些奇異的球體即将命中的一瞬間,它們紛紛化作無數明亮的幾何圖形,躲避了攻擊。同時,海默羅爾姆周圍那彩虹色的絢爛光譜中,突然泛起道道紫色的光環。它們在空中無聲掠過,在充斥着整個所羅門大廳,由無數銀色碎片構成的龐大形體瞬間如同水波一樣抖動起來。沸騰的火焰與光的浪潮無聲翻滾,所到之處所有的小球紛紛凝在空中,然後如肥皂泡般紛紛爆裂
另一方面,那些穿透的綠色細線并沒有就那樣繼續撲向虛無,而是竟然如同折尺般紛紛轉了幾個不到30度的銳角,折返過來繼續攻擊。
光線居然會轉彎?
不但轉彎,而且還是以角,而非弧線的形式轉彎?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這不可能的事情卻發生了。
狂暴的綠色光線在整個空間中肆虐,貫穿,折返,再貫穿,再折返,織就成一張巨大的毀滅之網,摧毀沿途的一切。雖然纖細如蛛絲,但擋在它們前進途中的任何物體瞬間化爲烏有。
名爲海默羅爾姆的巨大銀色實體周圍的一切都被瞬間消滅得無影無蹤。
銀發少年的面容依舊沉靜如水,他繼續以重複剛才的攻擊,不停地以那些奇異的球體攻擊那可怕的對手。但同時,他開始低聲吟唱:
“N’gai,n’gha’ghaa,bugg-shoggog,y’hah:Anthropodermis,ANTHROPODERMIS————”
那不是人類的喉舌可能發出的音節。
詭異但卻甜美,似是詩,似是歌。
那是用來召喚某種可怖之物的禱文。
聖潔但卻恐怖,似是祝福,似是詛咒。
“原來如此。”飛旋着的玻璃銀河突然如水波般晃動了一下,發出一聲冷笑————那是屬于人類的聲音,如同銀鈴般悅耳,又如同刀鋒般冰冷。“你就是皇帝的那個私生子。”
就在這時,被稱爲海默羅爾姆的銀色巨物如鏡子般的銀色表面映射出面前那少年的無數倒影,無數根長長的銀線從那紛亂繁複的構造中,從四面八方的鏡面中,慢悠悠地向那少年伸展而出。
然後銀線的前端突然消失,從背後貫穿了銀發少年的身體。
剛才的綠色射線攻擊直接穿過,而非穿透了少年的身體,絲毫無法對其造成傷害。而這一次,就憑那似乎很單純的實體攻擊,那根纖細的銀線卻實實在在貫穿了對方的身體。
一個小小的紅點開始在傷口周圍擴散,但并沒有持久。因爲,銀色的液體正在從被貫穿的身體向全身緩緩擴散。
銀發少年的形體突然變成了半透明狀,然後瞬間改變了位置————但那貫穿他身體的銀線卻也随之一同移動,無論他怎麽變更位置,都無法擺脫。
大量的球體再次從虛空中出現,襲向海默羅爾姆。每一個擊打在其由無數旋動着的碎片構成的形體上時,那部分都會瞬間消失,然後再次出現。當那些球體掉過頭來繼續攻擊,也依舊徒勞無益。
似乎是出于某種不耐煩,銀線如琴弦般抖動了一下,銀發少年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但即使如此,少年的吟唱卻絲毫沒有停止。
“Ygnailh……Ygnaiih……thflthkh’ngha……ANTHROPODERMIS————”
名爲海默羅爾姆的存在不再理會自己那不堪一擊的渺小對手,它的絕大多數部分旋轉着化作無數銀色的洪流,如同花瓣般在整個大廳中伸展開來,将那團被包裹在黑色球體中的光暈籠罩其中。
但是似乎突然遇到了某種意想不到的反抗,海默羅爾姆突然像被電擊了一下一樣,向周圍四散開去,如同一片彩虹色光芒和銀色金屬的焰火。
原來在那光暈周圍,不知何時已經浮現出了無數蠕動着的小小球體。
漆黑的球體,蒼白的球體,鏡面的球體。
單調的球體,暗淡的球體,朦胧的球體。
奇怪的球體。不停地蠕動着,收縮着,擴張着,分裂着,融合着。
和之前那少年周圍浮現出的球體非常相似。
但是與之不同的是,在那每一個球體之中,似乎都存在有某種東西。
一個球體是抖動着的幾何體。
一個球體是完全漆黑的斑點。
一個球體是五彩缤紛的光球。
一個球體是旋轉的黑色銀河。
一個球體是雙螺旋形分子鏈。
一個球體是蠕動翻滾的爛肉。
一個球體是展翅飛翔的鳳凰。
一個球體是無數翻騰的人面。
無數的球體。不停地凝聚,不停地浮現。無數的球體。
似乎容有萬物。
“真是奇怪,皇帝的私生子在召喚父親的力量來幫助父親的競争對手。”
在這高傲而略帶嘲諷的語聲中,一小團銀色的煙塵飛旋而出,然後在那銀發少年面前凝聚成形,化做一個少年的形體。
一個身穿黑色西裝,擁有如太陽般絢爛的純金色頭發和翡翠般雙眸的少年。
兩個似人的非人對面而立,黑衣金發與白衣銀發,相映成趣。
他湊近那銀發少年,後者冷漠地迎接着他的目光。于是,貫穿銀發少年身體的銀線突然膨脹,化作無數如同毒蛇般翻滾扭曲着的刀鋒。
銀發少年的嘴角滲出一道血線,但他的禱文卻依然沒有停止:“Y’bthnk……h’ehye-n’grkdl’lh……!”
“漆黑之詩。”當黑西裝少年說出這句話時,他周圍的空間與光線突然顫抖了一下,一個紮着長長雙馬尾的黑裙少女出現在空中的另一邊,接下了黑西裝少年的話:“召喚皇帝的力量攻擊自己的敵人。那麽,他也實施了海德拉化嗎?”
雙馬尾少女的面容與黑西裝少年幾乎一模一樣,晨曦般的金發同樣絢爛,翡翠色的眸子清澈如水。事實上,除了性别與身材以外,她們幾乎是完全一樣的。
“很有可能。”第三個少年以相同的方式突然出現。同樣俊美而高傲的容顔,同樣燦爛輝煌的金發,同樣明亮柔和的綠眸————但那身無袖緊身衫、露臍低腰牛仔褲和長長的軍靴,以及那簡直如同猛獸般猙獰兇惡的表情,使他看起來既不同于黑西裝少年的典雅端莊,也不像雙馬尾少女的高傲嬌貴————而是一種如同野獸般的暴戾與狂暴。
“把這家夥帶回去。”那神情兇狠的少年冷冷道:“拿來消遣的話,正好可以當成模拟戰的靶子,畢竟這家夥是皇帝的簡化版。”
“不過先幹正事比較好,現在……”
話音未落,空間再次抖動,三個少年突然同時消失,崩潰爲*一團*銀色的煙塵,重新融回海默羅爾姆的形體之中。
而不僅僅是他們,那徒然膨脹,充斥着整個所羅門大廳的巨大銀色形體突然重新恢複爲最初的體形。
“Eh-y-ya-ya-yahaah-e’yayayaaaaa……ngh’aaaaa……ngh’aaa……!”
奇異的球體仍在繼續增加,而被稱爲海默羅爾姆的存在卻也沒有阻止他的意思。
失去人類形态的海默羅爾姆将那銀發少年猛地甩了出去,後者向後飛了幾乎有100米,然後毫無慣性地停止在了他所守護的黑色球體之前,懸浮着,繼續吟唱着不祥的禱文:
在吟唱聲中,銀發少年本身也開始發生異變,大量的詭異球體開始從在他周圍的空間,從他體内源源不斷地湧出,出即使在被銀線貫穿,被銀色的毒素侵蝕時依然沉靜如恒的面容也開始因爲劇烈的痛苦而扭曲。
越來越多的球體凝聚在他周圍。
少年的身體在異變。
周圍的空間在異變。
大廳的混沌在異變。
“h’yuh……h’yuh……COME!COME!FATHER!FATHER!ANTHROPODERMIS!ANTHROPODERMIS!”
在這一切的詭異之中,在這一切的球體之中,以那銀發紅眸的少年爲核心,某種東西出現了。
風暴————光芒,球體,物質,能量,波動的空間。
周圍的一切瞬間被光芒籠罩,當那光芒褪去之時,他們已經不在那位于地下數英裏深的所羅門大廳。
而是在一片星海之間!
而在他們腳下,是一片陌生的蔚藍世界!
但那絕不是地球。
因爲地球不可能有兩個月亮。
而在那黑色天空的遠方熊熊燃燒着的,卻是一個巨大的藍色太陽!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太陽。
而在他們下方那顯然并非地球的大地上,赫然卻是一片規模宏大,無邊無際的建築群。
即使在成層圈外也依然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那翠綠色的大陸中央,是一片由無數金字塔狀建築構成的宏偉都市。每一座都直聳雲霄,每一座都足以令珠穆朗瑪峰黯然失色。而在它們的中央,是一座巨大無比的方尖碑,高達上百公裏,造型複雜的的巨大形體高高突出于熱層之上,雖然距離遙遠,但那令人窒息的龐大形體即使在衛星軌道上都清晰可見。。
而在海默羅爾姆面前的,已經不再是那個銀發紅眸的少年,而是以他爲中心凝聚起來的,無數散發着奇異光芒,變幻無定的球體構成的,無定形的巨大群體!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皇權之城?”海默羅爾姆喃喃低語,它龐大的銀色形體抖動了一下,然後再次抖動了一下,但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
“在這裏,你的多重概率平面投影能力将很難發生作用。”已經淹沒在球體的海洋中的銀發少年終于說出了第二句話:“不擅長以實體形式實現海德拉效應,是你最大的弱點。”
“也許吧。但是現在,我得先殺你一千次。”
海默羅爾姆的瞬間爆發成一片銀色碎片的風暴和彩虹色的光之飓風,爲那整個行星的鍍上一層色彩變換的輪廓。
而作爲回應,詭異球體的集群,突然膨脹。無數漆黑色的球體開始在周圍不停地膨脹和收縮。
在被嚴重扭曲了的視野中,兩者的戰鬥便在這異星的空中再次爆發。
而這一次,雙方都不會留手了。
而對于這場戰鬥,他們下方那片宏偉的宮殿始終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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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8年5月13日上午10時15分
俄國莫斯科
當瑞典的那個被稱爲海默羅爾姆的存在與美國人的“底牌”交手的同時,美國政府就已經得到了這一消息。而通過潛伏在華盛頓的間諜,莫斯科也在幾分鍾後得知了這一消息。
整個俄國的情報系統都在密切監視事态的發展。而新正教方面卻出奇地安靜。
是的,以皇帝的名義,索菲娅女士爲俄國軍隊送來了大批的武器(以及大批的牧師),但也僅此而已。直到今天,新正教的皇帝————或者說他的配偶和代理人,索菲娅女士————沒有作出任何表态,或發表任何意見。
這幾天裏,索菲娅女士甚至都不接見他。
作爲俄羅斯總統,卡普托斯金深感不安。
他當然有理由不安:現在整個世界的人都在爲約櫃和約櫃那無限的能量所能帶來的局面而擔憂,而号稱無所不知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的皇帝卻始終沒有對此作出任何反應。卡普托斯金不明白爲什麽皇帝始終不做任何事。
自從俄羅斯與新正教建立合作關系以來,新正教爲俄國軍隊提供精确的情報和各種強大的遺物兵器,而莫斯科則爲新正教在全世界的傳教工作提供資金和政治支持。雖然一直同床異夢,但至少都在進行對彼此有利的政治交易。
但皇帝到底想幹什麽?難道他想就這樣看着新對手的出現嗎?
難道皇帝就這樣聽任無限的能量存在于他的對手的掌握之中嗎?
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而就像以往任何時候一樣,當卡普托斯金的腦海中剛剛轉過這個念頭時,新正教的一位高級牧師就出現在他面前。
每次都是如此。無論任何場合,無論任何時候,隻要他一決定要與新正教聯系,一位高級牧師就會立刻出現在他眼前的空氣中。
好象有一雙眼睛無時無刻不在注視着他。
不僅僅是作爲總統的卡普托斯金,幾乎所有的俄國高級官員都知道這一點。而這也是新正教展示力量的一種方式,憑借這種方式,無數的高級官員不但不敢與正在向整個俄國政府滲透的新正教對抗,甚至自己也成爲了虔誠的信徒。
全知全在全能皇帝無時無刻不在注視着他的每一個子民。這句話很可能并不是牧師們的誇張。
雖然來人身穿便服,但卡普托斯金很熟悉出現在眼前的這個家夥:馬賽利恩.德.安布羅西奧。新正教中地位僅次于索菲娅女士的十二位高級牧師之一。
“總統閣下,您的疑惑皇帝已經知曉,而我則将以皇帝的名義來解答它。”馬賽利恩向他恭了恭身,但他的表情怎麽看都沒有恭敬的成分。開始以一成不變的溫和語氣開始回答他的問題。
卡普托斯金點了點,向椅子上靠了靠:說吧。
“您覺得難以理解,爲什麽皇帝竟然會聽任新對手的出現,以及自己老對手的強大。”馬賽利恩說:“爲什麽會這樣呢?答案很簡單:第一接觸者也好,海默羅爾姆也好,皇帝一點都不在乎。”
“你肯定?”卡普托斯金吃驚了:“即使他的對手可能擁有無限的能量也一點都不在乎?”
“是的。”馬賽利恩的回答直截了當:“即使他們擁有無限的能量,皇帝也一點都不在乎。”
“這是我聽說過的最荒唐的事了。”卡普托斯金的語氣與其說是諷刺,倒不如說是好奇:“這已經不是傲慢,而是愚蠢了。”
“有些事情得說明一下,總統閣下。關于皇帝陛下和他的對手們之間的區别。”馬賽利恩的态度謙卑,但怎麽看怎麽像是正在教訓小學生的教師:“我以前曾經向您提到過,SEERS和它的技術一直都在進化。第一世代的SEERS使用的是超基因工程,以生物合成的方式制造各種分子元件。雖然精妙但卻依然受限于碳基生命的凡胎俗骨。而到了第二世代,SEERS已經發展出了原子級精細構造的微型技術。而現在地球上被人類所掌握的那些SEERS力量也都是來源于第二世代的技術,而第一接觸者就是第二世代技術的颠峰。但這并不是SEERS進化的終點。事實上,第二世代也很快就被超越了。在五日戰争之前,SEERS已經發展出了更加高深的第三世代和第四世代技術。”
“作爲第二世代SEERS技術的颠峰,第一接觸者是以太陽系規模的吞噬和同化爲基礎的,具有有機生命形态的生态系統。她随着SEERS控制太陽系的過程而不斷增殖成爲太陽系規模的巨大怪物,一個有知覺的生态系統,并且配備了無數用來進行星際戰争的武器。非常強大,但始終也隻是第二世代的技術。而作爲第三世代SEERS技術産物的海默羅爾姆,無論在任何方面都比她要優秀得多————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武器。”
“第三世代的技術?”卡普托斯金突然問道:“那就是SEERS開始進行宇宙擴張戰争時發展出的技術嗎?”
“對。第三世代的技術是以對誇克層級的基本粒子的操作和改變爲基礎标志的,它涉及到物質維度和時空精細構造的控制。因此,作爲第三世代的技術産物,海默羅爾姆不但無法以任何常規形式破壞,還可以修改周圍物理定律而将其作爲戰鬥中的武器使用。而他最神奇的能力,就是擁有在有限範圍内控制時間流動的能力:他可以加速時間的流逝,讓敵人瞬間變成枯骨,也可以讓時間倒轉,讓一堆灰燼重新變成大樹。簡單地說:他能在極小的時間和空間範圍内,令熵發生逆轉。”
卡普托斯金想說什麽,但馬賽利恩伸出一根手指,阻止了他說話:“但請注意繼續聽:接下來我要說到重點了。”
“每一個世代的SEERS技術之間的區别,就如同蒸汽時代和電氣時代的區别一樣巨大。但這仍然可以因爲規模而彌補。比如說,雖然海默羅爾姆在應用到的技術上比第一接觸者要先進得多,但他卻完全沒有配備任何武器————SEERS隻爲他提供了作爲新技術本身具有的能力,但所有的武器都是他自己開發,自己制造出來的。這和被SEERS全副武裝起來的第一接觸者完全不同。電氣時代的技術确實在任何方面都比蒸汽時代強大得多,但問題是如果沒有配備與之相應技術的武器,也還是無法抵擋蒸汽時代的簡陋武器。”
“而我們,我們所信奉的皇帝,他所擁有的是第四世代的SEERS技術,比第一接觸者先進了兩個時代。而更加重要的是————和技術先進但卻沒有武器的海默羅爾姆不同,皇帝不僅凝聚了更先進的技術,還被賦予了與之同時代的武裝。僅僅憑借這一點,皇帝不在乎他的對手是否擁有無限的能量。”
“那是什麽樣的武裝?”卡普托斯金好奇地問道:“既然皇帝的能量是有限的,那麽他如何對付擁有無限能量的對手呢?”
“具體的情況我也一無所知,但是我知道一點:皇帝力量的本質是一種恒星際戰略壓制與殲滅兵器,即使在第四世代中也算是非常先進的武器。”
“恒……恒星際戰略壓制與殲滅兵器?”
“恒星際戰略壓制與殲滅兵器。”馬賽利恩說道:“以恒星爲目标進行攻擊、鎮壓與毀滅的戰略級武器。根據索菲娅女士的說法,SEERS在人馬座懸臂之間的全面戰争中就是使用的這種武器,而SEERS也相信,這樣的力量,以及擁有這樣力量的皇帝,對于世界觀念局限于一個宇宙的一個行星上的人類來說,已經足夠配得上神的身份了。”
“然後呢?就憑這個他就能對付擁有無限能量的敵人?”
“19世紀的毛瑟槍憑借數量也許真的能夠對付20世紀的坦克,但再多的毛瑟槍也休想對付21世紀的武裝直升機,因爲他們的子彈連駕駛艙的玻璃都傷不着。”
“既然皇帝那麽強大,爲什麽不把他的對手,海默羅爾姆,直接消滅掉?既然他的力量可以輕易做到這一點?”
“誰知道呢?沒準皇帝是想把他收進自己的**。”說到這裏時,馬賽利恩若有所思:“很有可能。雖然皇帝陛下擁有上萬名情人,但卻始終都是女性,他想換換口味也不是不能理解的……畢竟他也可以随意改變性别。”
卡普托斯金感覺話題好象談到了某個有些詭異的方面。
一位皇帝的牧師竟然這樣若無其事地讨論皇帝的私生活?
馬賽利恩面色嚴肅,怎麽看都不像是在說笑,但問題是他似乎并不覺得這是否會冒犯他所信仰的神靈,那個全知全在全能的皇帝陛下。
卡普托斯金有些尴尬了:請讓我們繼續談正事,如何?讓我們繼續談談皇帝打算如何對待眼前的局面?
雖然說實話他确實也對皇帝的私生活很好奇。
皇帝擁有上萬名情人?皇帝可以随意改變性别?
皇帝到底是什麽東西?
“至于那個,您大可放心。皇帝陛下對一切都已有了安排。””馬賽利恩微微一笑:“畢竟,作爲人類的主宰,皇帝陛下可是必須以消滅所有競争對手的方式來建立屬于人類的理想帝國。要知道,我們靈長類動物從來都隻會效忠于一個權威的呢。”
“很好。那麽說一千道一萬,你現在能否告訴我,皇帝陛下到底打算幹什麽?在現在?”
“如果是現在的話,我可以告訴您————”馬賽利恩拉長了口氣:“在麻薩諸塞外海待命的庫爾尼科娃号即将發動攻擊,目地是消滅第一接觸者。”
庫爾尼科娃号?消滅第一接觸者?
開什麽玩笑,就憑庫爾尼科娃号上那些————等等!
卡普托斯金突然站了起來:“我們沒有下達任何攻擊命令!”
“是的。”馬賽利恩慢悠悠地說:“但是索菲娅女士下達了攻擊命令……以皇帝的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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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8年5月13日淩晨3時15分
美國麻薩諸塞州外海
“以生命貫徹皇帝意志的人們便有福了,爾等将被他的目光所祝福,并在他的記憶中永生。”
當“祝福”完那些可怕的武器後,新正教随軍牧師列吉娜穿上象征其皇帝仆人身份的貼身型外骨骼戰鬥服,然後再套上一件象征其牧師身份的黑色長袍,開始向皇帝祈禱。
就和以往任何時候一樣,每次那個瘋婆娘一開腔,鮑裏斯上尉就覺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如果是在以前,他會盡量設法躲開她。但是現在他們擁擠在同一艘潛艇中等待從庫爾尼科娃号上發射出去的時候,他就不得不忍受那肉麻的祈禱聲了。
而尤其讓他痛心的地方是:他的很多士兵,都在非常認真地聆聽着那巫婆的禱文。
哦,全人類的主宰啊!哦,偉大不朽全知全在全能的皇帝啊!你和你的仆人都是不折不扣的王八蛋!
當鮑裏斯上尉在腦海中向皇帝發出虔誠的問候時,新正教牧師兼瘋婆娘突然擡起頭來,瞪了他一眼:
“而那禽獸便張開他的口,用亵渎的話語辱罵皇帝,侮辱他的聖名,他的宮廷,及并住在天堂中的人們。”*
而随着新正教牧師的話語,周圍的很多士兵也擡起頭來,用複雜的目光看看那新正教的巫婆,又看看自己的長官。
他們不敢說什麽,但作爲久經訓練,擁有光榮曆史的斯别那茲部隊士兵,他們的臉上實在不應該出現那種表情:
敬畏,恐懼————對那個瘋瘋癫癫的皇帝的巫婆!
就憑着那些魔鬼的武器和觀察人類靈魂的能力,新正教便把無數有尊嚴的士兵們變成了戰戰兢兢隻知道祈禱的小綿羊!
“于是他們又因爲所受的苦痛與折辱而辱罵皇帝,而不悔改自己的惡行。”那新正教的巫婆繼續說道。毫無疑問了:她知道鮑裏斯在想什麽。
而他的士兵們則份份用眼神企求道:請停止吧!
該死的!你們不要忘了自己是驕傲的斯别那茲!鮑裏斯真想對他們大吼。但最終他還是忍住了,悻悻地轉向一邊,努力不去想新正教和他們那個狗屁……皇帝的事。
但另一方面,他們又确實不能沒有新正教的牧師。
他們所搭乘的這艘潛艇是由古老的台風級改造而成,除了擴充了士兵生活艙和武器庫以外,還有8艘用來輸送人員和物資的小型潛艇,專門用來把士兵運送到指定地點執行一些老套的秘密任務:破壞,偵察,綁架,奪取。
如果隻憑他們的話,隻憑一艘潛艇上的兩百多名士兵以及那些隻能打打老鼠的輕武器,實在成不了什麽大事。因此他們有另外的武器作爲重型支援:4個“鞭笞”,4個“火棒”,以及一個“支點”。
這是來自魔鬼和異族的技術制成的武器,隻要對方沒有其他同樣來自SEERS的武裝,那麽來多少都不用擔心。
但問題是:這些武器必須經過新正教牧師的“祝福”才能啓動。并且也隻有新正教的牧師才能控制它們。
太棒了。
無論對于政府還是軍隊,新正教是個大問題。誰都知道這一點,但誰都拿他們沒辦法。
即使不考慮在這個時代隻有魔鬼才能對抗魔鬼,僅僅是因爲新正教在東歐的龐大勢力,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鮑裏斯對任何宗教都沒有興趣。雖然沒有接受過什麽高深的學術教育,但通過國際互聯網,他還是接觸到了很多宗教知識。
那些,在神聖不可侵犯的莊嚴儀式和古老傳統背後,簡直應該用猥瑣來形容的另一面。
酗酒的教皇。精神錯亂的大主教。以神的名義屠戮政敵。在教堂裏強暴女信徒的神甫。出售天堂門票。以上帝的名義非法集資和印刷鈔票。
根據SEERS的開發者,那個叫伍德的查尼斯人的觀點,發自内心的虔誠信仰是愚蠢與無知的标志。鮑裏斯深以爲然。
總是這樣:近代的新興宗教總是成爲人們的笑料,而傳統宗教的醜陋一面卻因爲時光的流逝被人淡忘,成爲某種神聖的東西。
新正教例外。
新正教看起來很奇怪,但實際上沒有任何新鮮東西。甚至它的經文基本上都是直接照抄聖經上的————連那狗屁的《摩門經》*2都不如。
但他們擁有實實在在并且強大無比的力量,專業的宗教推銷技術,以及更重要的:憑借強大的力量,東歐各國各地的新正教教會用死亡與鮮血馴服了所有的黑手黨勢力,在讓他們乖乖聽命的同時,還反過來将其作爲自己控制民間,以及爲信徒提供安全和經濟保障的力量。
隻要信奉新正教,就不用擔心吃飯,不用擔心醫療費用,不用擔心受到黑手黨和流氓無賴的騷擾————對任何頭腦正常的人都有巨大的吸引力。
即使在最混亂的國家,也沒有誰敢去招惹皇帝的臣民。而考慮到他們自然也成爲了姑娘們青睐的對象。
“人類社會最大的夢想就是擁有一位能夠爲他的信徒帶來安全、食物和女人,兼具力量與公正的理想統治者,而皇帝就是這樣一位統治者。”這就是新正教所謂的人類正義,也是他們推銷自己時反複強調的的賣點。
口号似乎帶有性别歧視的味道。但令人吃驚的是,皇帝的信徒中從來不缺乏狂熱的女權主義者。
虔誠的信仰來自生活的保障與光明的前景。隻有愚蠢的傳教者才會指望靠宣傳神的偉大來赢得信仰。
而就像任何方面所表現出的那樣,新正教非常清楚這一點。
于是,他們像細菌一樣到處擴張。以皇帝的名義。
“以皇帝的注視下,我們無須畏懼死亡!”當列吉娜說話時,鮑裏斯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嘔吐了:“無須畏懼,侍奉皇帝者将在他的記憶中永生!”
鮑裏斯終于忍不住嘔了一聲。列吉娜沒搭理他,繼續那肉麻的宣教。
真是麻煩啊!他隻能等待攻擊馬上開始了。
不過說來也挺奇怪的。在此之前,他們被派過來僅僅是在麻薩諸賽外海待命,伺機奪取密斯卡托尼克2号的各種資料和實驗樣本。因爲根據莫斯科的預計,無論金色通天塔實驗結果如何,肯定會有某些特别的東西被送到這個專門用來研究第一接觸者佛雷卡的基地來。
而且他們預料得很準:被送來的是第一接觸者本人。
而在5分鍾前接到了命令:向島上發動攻擊,并且附加了新的指令:盡一切可能消滅第一接觸者。
消滅第一接觸者?
開什麽玩笑,鮑裏斯懷疑國防部的人到底在想什麽:你們幹嘛不下命令讓我們把整個北美大陸變成螞蟻窩?
而且不論任務是否有完成的可能,如果攻擊失敗,不但意味着和美國人撕破臉皮,還要面對被激怒的第一接觸者。
健康事件的記錄是公開的,鮑裏斯很清楚第一接觸者能夠幹些什麽。而他卻完全不清楚現在的第一接觸者是否已經變得更強。
但無疑,他不會喜歡和這種東西交手的。那不歸他管。
雖然沒有明說,但很明顯:“消滅第一接觸者”這種難題,必須交付給皇帝的仆人。
紅燈亮起。庫爾尼科娃号已經接近了目标海域,馬上就可以發射登陸潛艇了。
“全知全在全能的皇帝将保佑他的仆人的。”列吉娜繼續低聲禱告:“皇帝的仆人不會懼怕死亡,因爲他們已經在皇帝的記憶中永生!”
很好。第一接觸者就交給你了,皇帝的仆人。
鮑裏斯查閱過很多關于第一接觸者佛雷卡的資料,知道那到底是種什麽樣的東西。如果這位瘋婆娘牧師打算爲對付皇帝的敵人而英勇獻身,他不會阻止她的。
鮑裏斯打定主意:一旦遇到第一接觸者,他立刻下令撤退。對付怪物是怪物的差事,和人類無關。
TOBE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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