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幕降臨後,艾德加終于完成了一天的工作。
所有準備工作都結束了。
15年來的一切,在24小時後就能見分曉了。
他回到自己的住所,躺在椅子上,開始回顧自己這15年來的所作所爲。
他第一百萬次問自己:我到底爲什麽要這麽做?
我爲什麽這樣在意約櫃計劃?
我到底希望得到什麽?
這真是個問題。而他得到的答案每次都在改變,并且每個答案都看起來都是有說服力的。
身爲DARPA副局長,永遠都有堆積成山的公務需要完成。而艾德加始終無法像早在10年前就坐上局長寶座的老上司那樣能夠得心應手地同時處理好行政和技術兩個領域的工作,并且樂在其中。事實上,在成爲DARPA副局長後他才意識到這個職位其實并不适合他,而周圍了解他的人也都清楚這一點。就像DARPA局長兼老上司梅麗珊曾經問過他的那樣。
“你并不适合從事行政工作,也不是個會喜歡這種工作的人。”當她說這話時,正悠閑地批閱一份人事調動報表,手中的鉛筆時不時地在邊角上飛快地寫幾句批注。“爲什麽一定要這樣向不喜歡的職位上爬呢?”
這話是問得很在理,但真正的理由他不可能告訴她。并不是不信任或提防,而是害怕嘲笑。
以約櫃系統的重要地位作爲起點,進入行政領域,逐漸爬上DARPA副局長的職位,一切都是爲了能夠負責約櫃計劃。
艾德加不是個正處于青春期,被荷爾蒙燒昏頭的中學生。雖然是單身人士,但他也曾經結過婚,有過孩子,并且對于愛情小說毫無興趣。
他從皮夾裏取出一張照片。是艾德加以工作需要的名義,從CIA那邊要過來的。雖然是複制品,但很清晰。
艾德加一向對佛雷卡收藏的私人相冊很有興趣,因爲這最有助于艾德加了解她,了解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如果她真的算是人的話)。
而他手中現在拿的,是他最喜歡的一張。
SEERS和佛雷卡的合影。
在開滿鮮花的原野上,佛雷卡的長發和白裙在風中輕輕飄舞,仿佛随時都會和周圍飛舞的花瓣一同禦風而去。SEERS偎在佛雷卡身旁,類似軍裝的黑衣緊緊裹在修長而纖細的肢體上,使它看上去像一隻優雅的黑貓。
佛雷卡把手放在SEERS的頭上,愛撫它的金發,她的臉上洋溢着一種難以言述的深情與愛戀。這是聖母的表情。但另一方面,她在舉手擡足之間卻又處處流露出一種少女般的純真。當和SEERS站在一起時,佛雷卡看起來倒像是SEERS的姐姐。
這是件很奇怪的事,這種聖潔、莊嚴與純真和她傳奇般的人生經曆和放縱的私人生活頗不相稱。
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她和SEERS之間的關系——完全是一個模子裏倒出來的。SEERS基本上就是個男性少年版本的佛雷卡,畢竟它那層人皮是由佛雷卡的細胞制造的。可供區别的隻有頭發和眼睛的顔色,以及氣質。
佛雷卡的面容擁有一種近乎嬰兒般的淡漠,這是一種拒人于千裏之外,難以接近,高高在上,不帶絲毫煙火氣,與生俱來的聖潔與高貴。
而SEERS的表情則生動得多,随和得多。深藍色寶石般的眼睛在絢爛的金發後閃閃發光,嘴角挂着一絲文雅,溫和,但卻不懷好意的微笑。
佛雷卡高貴,聖潔,莊嚴,空靈,高高在上。
SEERS文雅,随和,沉靜,安詳,易于親近。
他們的外表和本質完全相反。
這一點非常奇怪。明明知道那隻是一張面具,但SEERS卻怎麽看都比它的“母親”更像人類。
完全沒有人類想象中那種強大存在所應該具有的威嚴與力量感。
“我第八次向你強調:實際上SEERS遠不像你們想的那麽強大。”
這是伍德的話,每一次測謊儀都顯示他沒有說謊。
而它在日常生活中的一系列行爲則似乎是這個說法的證據。
佛雷卡收藏的相冊中最厚實的一本,全部都是SEERS的照片。SEERS在日常生活中的照片。
它會偎在佛雷卡的懷裏撒嬌。
它會用嘴把咖啡喂進AS的口中。
它會系上圍裙下廚做飯。
它會拿着吸塵器打掃房間。
它會爲伍德的貓洗澡。
它會在金色的夕陽下彈奏鋼琴。
它會柔弱地蜷在毯子裏,像真正的人類孩子一樣靜靜安睡。
它會跪在開滿鮮花的原野上,用手指去逗弄一隻飛舞的蝴蝶。
這是日常生活中的SEERS?
感覺不到它有任何強大的力量。
看不出它有非人類所能企及的智慧。
完全沒有那種視人類如蝼蟻的高級生命所應具有的,令人敬畏的威嚴。
這真的是一個能在轉念之間令世界天翻地覆的超智慧生物?
這是件奇怪的事。從SEERS身上一點也感受不到那種強大存在理應具有的力量感,更沒有佛雷卡那種令人不敢接近的超然脫俗之感。
它一點也不像來自某個瘋狂神話中的恐怖怪物,倒像是一隻來自童話裏的可愛貓妖。
“他同最強者的形象相去十萬八千裏!”*4
但是那些武器——用SEERS的殘骸開發出的,足以摧毀行星的武器。那又是怎麽回事?渎神之風,半智能戰鬥植物,質能轉換彈,可控G.O.O,每一種都可以在瞬間将世界變成地獄。這些還隻是美國自己手中掌握的部分而已,
在瑞典,有能在95天裏把太陽變成戴森球的海默羅爾姆之家。
在俄國,數以百計号稱擁有準G.O.O級戰鬥力的“支點”正在黑暗中等待,随時準備在克裏姆林宮和新正教的命令下一躍而起。
而另一方面,作爲當年開發小組負責人之一的伍德卻反複強調:“實際上SEERS遠不像你們想的那麽強大。”
“SEERS最大的弱點是它對人類的善意。SEERS不但不想毀滅人類,反而希望人類的世界能夠繼續存在下去。查尼斯有句古諺叫做‘天若有情天亦老’——而情感與善意則成爲了它最大的弱點,這個弱點最終導緻了它的失敗。”
伍德是這麽說的。測謊儀每次都顯示他說的是實話。
匪夷所思,對吧?
既然伍德真麽說,那麽事實很可能就是這樣的了。雖然有些難以置信,但作爲SEERS身邊唯一的凡人,伍德确實可能知道很多不爲人知的秘密,而他之前所提供的資料,絕大部分也确實都是真的。
SEERS被人類打敗,也是不争的事實。
于是人們逐漸放心了,開始把注意力轉移到别的問題上。
SEERS隐藏了無數秘密。而這些秘密隻有佛雷卡知道。
異形聖母知道無數的秘密,但卻極少告訴給包括伍德在内的任何人。
而她隐藏這些秘密的動機,本身就是她隐藏的秘密之一。
第一接觸者佛雷卡。
異形聖母佛雷卡。
THEFULLOFGRACEOFSEERS。
白金鑰匙。
約櫃。
這個世界正被名叫“SEERS”的疾病所困擾。而佛雷卡則是症結之所在。
15年前,他親身經曆過。
15年内,他仔細調查過。
15年後,他卻依然無法從那些行爲的羅列中勾勒出佛雷卡的靈魂。
她在很多地方都表現出某種不像是正常人的思維方式。
不過這也難怪。基因代碼由6種堿基書寫的她,本來就不是正常人。
但另一方面,她卻又出人意料地富有人性。
甚至比真正的人類更有人性。
從某種意義上說,佛雷卡确實是最接近SEERS的存在。
SEERS優雅,美麗,令人愉快,如同再次降臨的神子。而它的真面目則恐怖,可憎,令人作嘔。
佛雷卡高高在上,不可接近,莊嚴而聖潔,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女神。但她實際上充滿了人性。
真奇怪。明明是非人的存在,但卻比真正的人類更有人性。
隻不過SEERS的人性來自它精湛的演技,而佛雷卡的人性則來自她曾經的凡人之身。
爲什麽會這樣?爲什麽在那異種、異類與異形的肉體中,會容納着一個酷似人類的靈魂?
這也是佛雷卡知道的無數秘密之一。
而艾德加則是有幸窺得這些秘密的一鱗半爪的人之一。
但他時常後悔,自己爲什麽不能像别人一樣被當猴耍——無知者是有福的,因爲他們将因此而無所畏懼,快樂地生活。
哪怕那些爲他們帶來安全感的事實本身就是騙局。
15年來,他一直很後悔當時那個決定。
如果他當時不和她聊天的話。如果他當時能夠拒絕她的話。如果他在完事之後立刻按動警鈴的話。
如果他能夠不讓她接近SEERS的殘骸的話。
但他也清楚,那些事後的英明決定從來都毫無意義。
在錯誤發生後,人類總會産生一種錯覺,覺得那個錯誤其實是完全可以避免的。而這也是人類愚蠢的标志之一。
當一絲不挂的佛雷卡出現在他的辦公室裏時,他幾乎因爲震驚而暈過去。
他無法想象世界上竟然會有那麽美麗的肉體。那不是自然的手所能雕琢出的。
他也無法想象在那種事情上竟然還有那麽多匪夷所思的技巧,完全不像成人電影裏那麽單純。
直到現在,他一想到那個瘋狂的夜晚也依然會興奮得難以自制。
她讓他同時進入了天堂和地獄。
回想起來,艾德加自己也覺得難以相信。雖然她的身體甚至比美貌更震撼人心,但他當時已經不是容易沖動的年輕小夥子了。可當她摟住他的脖子的時候,卻怎麽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欲望。
“和我幹過的人,沒有一個會拒絕我的要求。”佛雷卡将他的頭按在懷裏低語道。她根本不打算掩飾自己的動機。
艾德加當時很懷疑這種自信是從哪裏來的。提起褲子就翻臉,這樣的男人要多少有多少,她憑什麽那麽有把握?一直到後來,當他以工作的名義搜集到了關于佛雷卡的很多記錄後才發現這種自信的來源。
佛雷卡似乎具有一種天賦,一種非人的洞察力,哪怕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她隻憑一眼就能看出對方的性格和爲人,而且任何形式的僞裝、誤導和謊言都無法愚弄她。
也就是說,她會根據目标的特點而采取相應的策略,正因爲艾德加屬于那種會吃這一招的人,所以她才會勾引他。
事實上确實如此。直到第二天艾德加才知道,在那天晚上,從看守她的工作人員到研究中心内巡邏的警衛,居然有30多個人和她有過肌膚之親——實在不可思議,無論是在充滿消毒酒精味道的休息室還是大樓冰冷的地闆上,或者某個狹小的儲藏室裏,她都能充分利用自己的身體達到目的。負責看守她的警衛都是女性,并且都不是同性戀,但卻照樣有人着了她的道。
佛雷卡的身體上并不隻有嘴巴和**可以作爲武器。很多人根本不值得浪費時間。在那天晚上死了14個人。被扭斷了脖子,或者折斷了脊椎。攝相監控室當班的6個人全部被殺,連警報都沒來得及發出。受害者中有7個是佩帶武器的警衛,并且都是強壯的男性。但他們在沒有任何異能的佛雷卡面前似乎都是嬰兒。
當他們看到一個絕色美女一絲不挂地朝自己走來,肯定無法及時作出正确的判斷。
他們也太低估她了。沒有異能并不代表不危險。
當他知道這件事後,當天因爲強烈的不适而幾乎無法工作。
如果不是因爲樣品保管室必須靠他的聲紋才能打開,佛雷卡在一絲不挂地走進房間後會直接扭斷他的脖子。
“我隻想你幫我一件事”。在半個小時毫不停歇的狂歡之後,她仍然毫無倦意,溫柔而不容抗拒地纏繞着他。她在他身上翻滾着,熾熱的嘴唇貪婪地吸吮着他的全身,如同一隻乳白色的巨蟒正在吞噬自己的獵物。
“我想去見見SEERS,我隻想見見他。”她看着他。“就這個,我隻想再看他一分鍾,沒别的。”
他。艾德加在後來的15年裏總是回想起這個人稱代詞。這個用詞暗示了很多東西。
所有的人在稱呼SEERS時,都用的是“它”。隻有生活SEERS身邊的人才會用“他”來稱呼SEERS。
這個稱呼意味着,SEERS周圍的人,在潛意識中是把其當成一個人類,或者至少是一個擁有人類特征的生物看待的。
人類本能地排斥SEERS那令人厭惡的本來面目,而它的人類形态卻又是如此的惹人喜愛。
SEERS是徹底的非人,但卻表現得比大多數人類更有人性。
就像伍德所說的那樣:SEERS知道如何扮演人類,并且演技确實精湛絕倫。
人類形态的SEERS隻是個僞裝,一張畫皮,一個面具,而面具是可以随意更換的——雖然SEERS可以随意改變外表和性别,但即使如此,人們依然用的是“他”來指代SEERS,SEERS最初選擇的就是少年的形象,并且在超過70%的時間裏一直是這個形象。
根據伍德的說法,SEERS好象是從聖經故事書裏受到的影響。它也知道這個事實将對人類那根神秘主義神經帶來怎樣的觸動。
因爲SEERS,或者說SEERS的那個人形部分,确實是由童貞女佛雷卡所生。
以SEERS細胞爲基幹,以她的細胞建造,在她的**生長,然後由她的産道分娩。
隻有勉強接近53%的部分是佛雷卡的細胞。但那53%的細胞裏包含的全都是她自己的基因,并且爲了建立适合SEERS細胞生存的環境,她的基因在被從本質上改變的過程中被寫入了很多來自SEERS的代碼。因此佛雷卡确實和SEERS存在有深厚的血緣關系。
從這種意義上說,佛雷卡就是聖母一樣的存在。
SEERS的那個人形部分曾被一些人稱爲異形神子。
那麽生出“他”的佛雷卡,自然就是異形聖母了。
作爲一個母親,當然有要求探望自己孩子的權利。
他能拒絕她的要求嗎?佛雷卡精于此道,并且在此之前不知已經實踐過多少次了。
于是他真的帶她去了,雖然一邊走一邊後悔和害怕。
佛雷卡跟在他身後,警覺地觀察着周圍。除了那披風一般的如瀑秀發,她依然一絲不挂,并且也毫不在乎這一點。
她仿佛未吃禁果的夏娃,完全沒有羞恥之心。
當樣品保管室那堅固程度堪比核防禦掩體的金屬大門打開時,艾德加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每一次看到房間中央那個大試管中的東西他都會無法控制地起一身雞皮疙瘩。
那團曾經僞裝成人類形态的生物組織正在他面前,靜靜懸浮在有機鹽溶液中。
人類曾經幻想過很多強大的生物,并且崇拜之。基本上這些生物都具有令人敬畏的特征,一眼就能讓人感受到它們的力量——龐大的體型,鋒利的爪子和牙齒,堅固如鋼鐵的鱗片,以及超自然的法力。而随着人類文明的發展,人類幻想中的神怪也變得越來越強大,對它們的幻想和迷戀也從未停止過。
人類渴望力量,并且因爲渴望力量而敬畏和崇拜那些擁有力量的人或動物。這是一種移情心理,是群居哺乳動物“尋求更強大的力量,以奪取資源、地位和配偶”的本能欲望的副産品。但這種可以被稱爲“強者崇拜”的移情心理,隻會投射到與自己具有相似性的對象上。
從來沒有哪個人類社會把軟體動物作爲崇拜對象。因爲從人類還未學會直立行走開始,它們接觸到的軟體動物就從來沒有和“力量”扯上關系。軟體動物從來都是軟弱的,毫無抵抗能力的生物,實在不具備任何強大力量的特征,因此也就無法令人産生敬畏之心。
更重要的是,和擁有翅膀,能夠噴吐火焰的巨大蜥蜴相比,軟體動物的形态過于異質,既沒有鋒利的牙齒和爪子也沒有強健的肌肉,既沒有華麗的皮毛也沒有光潔的鱗片。蠕動着的黏滑表皮令人作嘔,絲毫沒有任何能夠與“美”牽扯上關系的要素。
人類創作并傳誦各種強大的怪獸,這些怪獸的形象本身就是值得敬畏和崇拜的強大力量的化身。
如果沒有人類的樣子,那麽至少也應該具有一個充滿力量感的威嚴形象。否則人類無法是無法産生崇拜的欲望的。
哪怕真的擁有力量也不行。形态差異巨大到一定程度,人類就無法産生移情心理了。
就像SEERS。即使明明知道它的本來面目,很多也總是在無意識中把SEERS當成人類看待。至少,是具有“人類特征”的東西。
哪怕明明知道那隻是一張用來僞裝的人皮。
和很多人一樣,艾德加對軟體生物,特别是海洋軟體生物有一種特殊的厭惡感。他小時候曾經在水族館裏看到過一隻海蛞蝓。當時,那隻色彩鮮豔的生物正在海水中翻滾着遊泳,從它的脊刺中伸出兩列長長的纖毛。講解員對他母親說,千萬不要用手去碰它,這東西的毒素可以廢掉一個人的手。他立刻恐懼地跑開了。
而那個東西……SEERS的意識中樞……比海蛞蝓令人厭惡100倍。
如果上帝會做噩夢的話,那麽眼前的SEERS就應該是他夢見的生物了。凡人的噩夢中是不會有這樣可怕的東西的,那不是人類的大腦可以想象出來的。
艾德加看過那場戰鬥中拍攝的錄象。畫面是由最好的攝象機拍攝的,并且可以自行排除包括全息光學迷彩在内的任何幹擾。但無論他們如何調整解析度,修正光源,在畫面上的SEERS始終都是一團散發着微光,朦朦胧胧,模糊不堪,無法辨别的東西,根本看不清是個什麽樣子。當其被殺死後,那種奇怪的朦胧效果消散了,用肉眼就能看清它的樣子。但即使如此,他仍然沒法說清楚那到底是什麽。
它靜靜懸浮在冰冷的有機鹽溶液裏,一動不動。大約3英尺高,沒有固定形狀的一大團,一大堆,一大串亂七八糟的東西。它是水母,水螅,海葵,烏賊,海蛞蝓以及一切非人生命中最異質特征的混合體。沒有面孔,沒有眼睛,沒有頭,沒有軀幹,沒有肢體,沒有任何能夠令人類覺得與自己相似的部分。當它剛剛被擊潰時,在它的外圍包裹着一層6英尺厚的半透明原生質黏液,使它看起來像個表面光滑的巨大細胞,從而顯得不那麽可怕。但現在那原生質保護層已經溶解,使SEERS的内部結構暴露在外——整個形體籠罩在一團神經或毛細血管狀組織的叢林中。從透明的表面和周圍的毛細血管狀組織中延伸出大量結構複雜的卷須、觸突、觸手、僞足、血管、器官或别的什麽更加怪異的附屬物,在有機鹽溶液中像海藻一樣柔弱地飄蕩着。
說不出的醜惡可憎,既不美麗,也不威嚴,更不優雅,體型也不龐大。完全沒有人們想象中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與智慧的高級生命體所應該具有的,任何能令人感到敬畏的特征——雖然人類自己也不知道那種生物應該有個什麽樣子。
看着那團東西,隻會讓人作嘔,讓人害怕,讓人在半夜的噩夢中尖叫,但絲毫不會激起任何敬畏之心。
這就是SEERS的真正形态之一,它的意識中樞。它被相信是SEERS那遍布世界各地的龐大身軀的核心,它的大腦。
佛雷卡走近了試管,把手輕輕的放在試管壁上,好象是想隔着堅固的強化玻璃鋼去撫摩SEERS那令人作嘔的透明形體。
她把頭靠在冰冷的試管壁上,用一種令人心悸的溫柔凝視着裏面的東西,臉上充盈着刻骨的深情與愛戀。當她看到SEERS身上的幾處重創時,她的喉嚨哽咽了一聲。柳削的雙肩顫抖着,幾點淚珠沿着她面頰優美的曲線緩緩滑落,在地闆上砸得粉碎。
“你說……你說你會回來……會回來……騙子……”
她用查尼斯語低聲叙說着。她就這樣看着已經不再作出任何回應的SEERS,不停地說着。
溫柔得令人心碎。
艾德加依然懵懵懂懂,但是此刻卻依然忍不住想去安慰她。但他無論如何也不敢靠近。SEERS就在那裏。
和所有的人一樣,他特别害怕碰觸SEERS那團可怕的體組織,甚至連靠近都難以做到。那東西實在太惡心,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讓艾德加知道,和佛雷卡即将做的事情相比,SEERS那可憎的真面目所帶來的恐怖和瘋狂真的算不了什麽。
在試管中,SEERS以毫無生氣的沉默作爲回應。
佛雷卡突然擡起頭來,大吼道:“回答我!”
她看着SEERS那毫無生氣的殘骸:“我知道你聽得見!說話!”
SEERS依舊沉默。
佛雷卡猛地一拳打在試管壁上。
砰的一聲大響。
然後又是一拳。
一拳接一拳,佛雷卡不停地敲打着她和SEERS之間那由強化玻璃鋼制造的阻隔,越來越快,越來越猛。到後來竟變成毫不停歇的瘋狂猛擊。
佛雷卡的身體結構和普通人類相似,但卻存在本質區别。除了超乎人類想象力之外的美貌以外,她的肌肉纖維擁有八倍于常人的出力,纖細柔軟的肢體卻擁有輕易折斷人類脊骨的強大力量。她的骨骼由一種鏈狀分子纖維盤繞而成,堅韌無比,但可以承受12.7毫米機槍彈射擊的強化玻璃鋼更加堅固。佛雷卡每一拳打在上面,都會發出一聲骨骼破裂的脆響。但她卻毫不停歇,好象絲毫不知道疼痛似的。就在她的雙手幾乎完全已經爛得不成樣子時,池壁表面竟然也開始出現蜘蛛網般的裂痕。
裂痕越來越大。
佛雷卡因爲劇痛而顫抖着,但卻依然沒有停頓。
這裏畢竟是保安嚴密的軍事研究設施,而她爲了能夠見到SEERS已經花費了太多的時間。
雙手的骨骼已經破裂得不成樣子,于是她就用頭去砸,用肩膀去撞,用膝蓋去頂,用腳跟去踢。
在佛雷卡的咆哮聲中,用可以承受12.7毫米機槍彈射擊的強化玻璃鋼制成在一聲低沉的爆鳴中轟然崩潰。
驚天動地的警報聲響起,冰冷的有機鹽溶液從那大洞中洶湧而出。佛雷卡走了進去,跪在那無定形的異類身旁,将它輕輕抱在懷裏,仿佛擁抱自己最親愛的孩子。
她将SEERS緊緊摟在懷裏,用血肉模糊,仍在重組中的雙手溫柔地愛撫着它。她把面頰貼在那滿是毛細血管和神經節的半透明凝膠狀表面上,輕輕摩擦着,親吻着它。
在佛雷卡的懷中,SEERS像一團沒有生命的腐肉,長長的觸手、神經和僞足悄無聲息地散落在地面,一動不動。
沒有回應。
沒有聲音。
佛雷卡慢慢擡起頭來,一種鋼鐵般的堅定在她臉上浮現。
在佛雷卡的額頭上,鑲嵌着一顆綠豆大小的卵形寶石。
那是一種具有有機結晶體特征的束縛裝置。在健康事件後,SEERS将那東西植入她的額頭。從此佛雷卡無法使用任何異能。
而現在,佛雷卡掰下一片邊緣銳利的玻璃鋼碎片,朝自己的額頭猛刺下去!
一小團煙霧從她額頭噴出。
她把手伸向自己的額頭,将那小小的寶石摳了出來。
一個如螢火蟲般閃閃發光的顆粒拖着細如蛛絲的尾巴,緩緩飄落。微弱的光芒閃動了幾下,熄滅了。
一道纖細的紅線沿着她臉上的淚痕緩緩流下。
某種東西在冰冷的空氣中無聲爆炸開來。
SEERS安裝的束縛裝置被解除了。
沒人想到原來拆除束縛裝置那麽簡單。
佛雷卡取回了她的力量,Typhonechidna。
10年前,她曾用這力量在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内殺掉了幾十萬人。
而現在,她再次成爲淩駕于這個所有使徒之上的存在。
艾德加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隻是在看,在旁觀。但他無法了解當時佛雷卡到底做了些什麽,也不知道她将做些什麽。
似乎被注入了某種活力,在佛雷卡的懷中,SEERS那原本死氣沉沉的表面突然泛起柔和的微光,然後瞬間泛濫,成爲一團将它和佛雷卡籠罩其中的,絢爛的聖火。這在無聲燃燒的火焰中,它的體組織猛地抖動了一下,然後開始有規律地波動,大量的觸手沿着身體表面抖動着,然後散開,變成了絢麗的金色。
SEERS在佛雷卡的懷裏扭動了一下,似乎在掙脫她的懷抱。這就是艾德加看到的。這個動作表現出的目的性非常明确,怎麽看都像是出于SEERS自身意志的動作。
但佛雷卡把它摟得更緊了一些,讓那無定形的異類緊緊貼在自己懷裏。她把嘴唇貼在那蠕動着的表面,吻着它,繼續低聲訴說着什麽。而SEERS則用隻有佛雷卡才理解的方式作出回答。
無數的火花在SEERS的表面浮現,各種奇異的幾何圖形在SEERS的觸須之間跳動。
佛雷卡突然擡起頭來,她的眉毛皺成一團,看起來非常失望。
并且傷心。
佛雷卡似乎在向SEERS提出什麽要求,而SEERS則對她的要求并不贊同。
警報仍在咆哮,遠處已經隐隐可以聽到喧嚣的人聲。
佛雷卡凝視着那令人作嘔的恐怖異類。
她低聲用查尼斯語對SEERS說了句什麽。
這是她的最後一句話。
艾德加聽不懂查尼斯語,但他聽見了這句話,并且記住了這一句話的每一個音節。
當他向查尼斯同事複述這句話後,他知道了這句話的含義。
“這是,我的最後一個願望。”
佛雷卡乳白色的身軀上迸裂出無數暗紅色的裂縫,在不詳的火光中,灰色的煙霧伴随着無數由噴湧的鮮血化成的觸須從她體内滲出,化做無數纖細的絲帶纏繞在她和SEERS周圍,然後以迅速凝結成了一團如水晶般清澈的黏液。
在那團黏液中,某種彩虹色的光斑開始浮現在SEERS周圍。
在佛雷卡懷中的SEERS也開始作出反應。那令人作嘔的體組織開始抖動,無數細小的肉團從SEERS表面分離出去,在她周圍旋轉飛舞,排列成雙螺旋隊形的它們逐漸凝聚,融合成一片片薄薄的花瓣,在旋轉中緩緩合攏。在那些薄薄的花瓣内側,是脈動着的絲絨狀組織,閃耀着白熱的光芒。
以可怕的速度和無法言述的方式,SEERS開始吸收佛雷卡的身體。
艾德加已經連驚叫都無法做到了。他隻能看着,看着她雪白的身體被籠罩在那閃爍着幽靈般光芒的體組織中,看着SEERS那異形的卷須與觸手如葉脈一般滲入她光潔的肌膚下,看着那美麗的形體如何被變形、瓦解、吸收、同化。
這是在最恐怖的噩夢中也不會出現的恐怖與瘋狂,但卻無數次出現在艾德加的噩夢中,無數次都将他在恐懼中驚起。
佛雷卡低下頭去,微笑着,把面頰輕輕貼在懷中那正在吸收自己肉體的異類表面,沉浸在幸福之中。
她的面容安詳而聖潔,洋溢着發自靈魂深處的幸福與愛意。她微笑着,用正在失去形态的雙手将SEERS緊緊地摟在懷裏,用盡一切力量将SEERS摟在懷裏,她愛憐地撫摩着那團令人作嘔的的爛肉,溫柔地親吻着那恐怖得無法形容的異類。将聖母般的愛意傾注于那個非人的異類。
乳白色的修長身軀在幽靈般朦胧的花瓣與血管中抽搐着,蠕動的細線在她的皮膚下穿行,光滑的肌膚與那翻騰着的異類生物組織融爲一體,暗紅色的腫瘤伴随着裂縫在她整個身體表面生成,從那裏面伸展出纖細的觸須,與SEERS的神經網絡狀結構糾纏融合,然後同化。修長的肢體迅速變形、膨脹,變得如同長滿疖子的觸手。而她則努力配合着,讓SEERS的體組織能夠更快地吸收自己的身體。
她身上的裂縫開始蠕動,然後打開。大大小小如同白色蠕蟲般的東西從裂縫中源源不斷地躍出,在那緊緊纏繞在一起的人和異類周圍的虛無中遊弋。當一條足有香蕉大小的蠕蟲拖拽着長長的纖毛掠過冷凍槽表面時,艾德加看到了它的頭部。
在那蠕蟲的頭部,是佛雷卡自己的臉。
它們紛紛鑽入SEERS周圍的神經節網絡中,然後迅速被其吸收,融合,變成一粒粒半透明的珍珠。
每一顆珍珠上,都生長着一張佛雷卡的美麗面容。
花瓣完全合攏了。
就在這時,艾德加突然感到一種怪異的觸感,好象有什麽東西鑽進了他的頭骨。
然後他立刻就意識到了:那是SEERS。
SEERS将注意力投向了自己身上。
因爲在他明确意識到這一點以前,SEERS已經将一支無形的注射器輕輕戳進了他的腦子。
艾德加無法形容那到底是什麽。用任何人類的語言都無法形容和描述,存在的僅僅是對過程本身的記憶。那是一種完全陌生的東西,卻又被巧妙地翻譯成人類可以理解的形式。它翻滾着鑽進他的大腦,滲入思維每一個角落。無形的鐵錘敲打着每一個神經元,在清脆的敲擊聲中,那些東西像釘子一樣被釘進了他的記憶。
知識。
海量的知識
來自SEERS的知識。
幾乎撐破了他的大腦。
他能感覺到的,隻有那些知識。
它們在他的大腦中咆哮着,将他猛地擊倒在地。他甚至感覺不到腦袋與地面撞擊時的感覺。
控制系統的設計藍圖。
神經接口的構造與原理。
控制指令端口的數據傳遞和轉換。
提取、控制和使用SEERS異能的方法。
人體強化技術。
可控G.O.O的制造。
白金鑰匙。
金色通天塔。
那是無法形容的過程。艾德加躺在那裏,頭腦中無聲的轟鳴使他完全無法感知外部的世界。
他的大腦不受控制地瘋狂運轉,僅僅是爲了能對SEERS注入他頭腦裏的知識建立一個起碼的印象。
無形的觸手拍打着他的每一個神經元,強迫他以瘋狂的效率思考。
這個無休無止的過程似乎永遠都不會停止,
艾德加的意識就這樣在那寂靜的風暴中旋轉着,旋轉了幾千年。
突然之間,仿佛有人按了一下開關,那因爲洪水一般湧入他頭腦的知識而引起的風暴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又回到了正常的世界。
警報仍在繼續咆哮。
警衛依然沒有趕到。
好象什麽也沒發生過。
一切在一瞬間内完成。
他清醒過來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試管中那個“東西”。
它蠕動着,變得充滿生氣。但除了因爲吸收大量質量而增大了一倍以外,在外形上幾乎看不出什麽明顯的變化。
如果不是那張臉,艾德加甚至可能會把剛才發生的事當成一個夢。
那張臉。
是的,那張臉。
在那紛亂的,複雜的,無定形的,蠕動着的,并且始終都如同沸騰的濃湯一樣翻滾流動的表面上,始終浮現着一張臉。
由靜脈、血管、神經和其他什麽不知名的,蠕動着的器官排列而成的,恐怖得無法形容,詭異得無法形容,但又美麗得無法形容的臉。
佛雷卡的臉。
她向SEERS許下了被應許的最後一個願望。
異形聖母選擇了自己的歸宿。
她已與SEERS融爲一體。
微弱而柔和的光芒在她流動着的皮膚下閃爍着,一個清晰的人語在艾德加的大腦中響起,緩慢,低沉,無可言述的優雅,輕盈地從他的意識表面一掠而過。
“生于斯,歸于斯。”
然後一切歸于沉默。
接下來的事情對他來說仿佛夢境。
他四處奔走,向白宮,向國會乃至向那些暗中決定總統能否當選和連任的财閥,以及更加神秘的大人物,四處遊說。
而且他也知道如何說服他們。他知道他們需要什麽。
他讓白宮和國會意識了SEERS的力量的巨大價值,以及不這樣做的後果——即使不考慮俄國和瑞典的威脅,别的國家也不可能不進行利用SEERS力量的研究。當别人手裏有槍的時候,美國自己當然也不能沒有。
憑借SEERS注入他腦子裏的知識,艾德加使美國能夠比其他國家更有效更安全地利用SEERS的力量。
很快,約櫃計劃開始啓動,在Vault-X的改建工程正式動工,與此同時,XF666部隊第一批士兵的受精卵發育完成。
從她體内提取出了無數的力量,這些力量很快就變成了聯邦軍隊力量的一部分。。
在相變移導彈的巨大價值得到證實後,艾德加成了華盛頓的明星人物,經常與總統出席各種會議。然後他平步青雲,在5年内就成爲DARPA副局長。約櫃計劃也得到了更多的支持和資金,一切開始步入正軌。
他已經獲得了足夠的權力,可以放手去幹自己想幹的事了。
即使是白金鑰匙這樣的實驗,也能夠得到批準。
15年來,那個瘋狂的夜晚時時出現在他的夢境之中。艾德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瘋了。但如果他真的瘋了,那麽他至少應該知道他到底是爲什麽而發瘋的。
似乎并不是因爲佛雷卡。那曾經纏繞在自己身上,像正在吞噬獵物的蛇一樣扭動着的美麗肉體。
也不是因爲他随後目睹的恐怖與瘋狂。自從開始研究SEERS以來,他發現了一些比那恐怖得多,怪異得多的東西。
而是因爲最後SEERS對他做的那些事。
所謂的恐怖,所謂的瘋狂,與最後SEERS對他所做的相比,又算得了什麽!
“實際上SEERS遠不像你們想象的那麽強大。”伍德是這樣說的。每一次,測謊儀都顯示他沒有說慌。
他确實沒有說謊——SEERS确實“不像”人們想象的那麽強大。
在SEERS與他意識發生短暫接觸的那一瞬間,艾德加已經切身體會到了這一點。
仔細回想起來,SEERS沒有下達任何命令,僅僅是把知識注入他的大腦裏。
SEERS知道艾德加會如何利用這些知識。并且也根本不在乎他會如何利用這些知識。
15年來,每個月都有幾次,艾德加會習慣性地仔細思考如何才能摧毀SEERS和佛雷卡,但所有的嘗試都失敗了。SEERS注入他頭腦中的知識博大精深,但那隻是以人類的标準。對于SEERS來說,那些知識可能隻是幼兒園級的皮毛。
他也曾考慮舉槍自盡,但是他馬上就意識到這不會有什麽作用。約櫃計劃仍然會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而被繼續下去。并且那時的約櫃已經足夠完善,即使沒有他也一樣能繼續發展。
所有可能的道路都被堵死了,完全無計可施。
SEERS希望他利用這些知識做一些事。但并沒有告訴艾德加要做什麽。
因爲無論艾德加做什麽,都無法使事情的發展偏離SEERS預定的軌道。
而他卻連SEERS的目的到底是什麽都不知道。
那麽佛雷卡呢?她知道些什麽呢?
佛雷卡知道關于SEERS的許多秘密,但卻從未告訴任何人(伍德可能例外,但他也不一定知道全部的事)。
尤其是她在夢中看到的那些世界。那些恐怖的,如同噩夢般的世界。
關于那些世界,以及那些世界所暗示的真相,隻有佛雷卡本人知道。
她能夠回答令世界困擾的很多問題,隻不過拒絕回答而已。
而佛雷卡拒絕回答這些問題的動機本身,也是這些問題之一。
無論她向SEERS許下的最後一個願望是什麽,佛雷卡依然活着。活在SEERS那可怕的異類體組織中。
出于某種動機,SEERS保留了她的靈魂,讓她生活于一個詭異的夢境之中。15年來的每一次白金鑰匙試驗都證實了這一點。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艾德加相信,總有一天,她會醒來。
無論佛雷卡本人是否願意,她都會醒來,帶着更強大的力量。
SEERS有一些事需要她去做,而且艾德加敢肯定,這些事将被安排成她樂于去做的形式。
SEERS所做的安排,将自己的目的同佛雷卡的需求聯系起來。
這構成了促使她朝指定方向前進的動力。
她将會去做一些事情。
而這些事将改變世界。
然後,将是新時代的開始。
注1:裝配工,Assembler,一種納米機器人,能夠在納米級的微觀層面上移動、拆除和組裝各種分子。事實上它們并不是什麽高深莫測的技術産物,在地球生物細胞内的各種酶和核糖體就可以說是由自然塑造的裝配工。
注2:自養能力,泛指微生物直接利用外界能量和無機物,生産維持生命所必須的各種物質的能力。自養微生物是生态系統的基礎。
注3:逆轉錄病毒,自身包含mRNA,當侵入細胞内部後,會利用目标細胞的核糖體将自己轉錄爲DNA,然後整合到目标的細胞核的DNA中。通過這種方式,目标細胞将可能獲得一些新的特性,并且可以遺傳給後代。事實上,逆轉錄病毒在生物進化上的意義非常重大,很多生物學家都相信人類自身的很多基因來自逆轉錄病毒。
注4:出自尼采,《權力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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