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頓時間2072年12月24日20時
美國洛杉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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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計,你看起來煩透了。”肯尼迪說。
“是的,我現在煩透了。”萊昂納德說。
“煩什麽呢?就因爲到現在都一無所獲?就因爲華盛頓的老家夥們不肯對建康實施飽和性核打擊?就因爲沒人和你一樣到處爲這事緊張得到處亂竄?老天,你就算把自己煩死事情也不會因此有半點進展。”
“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麽辦?上吊嗎?”
“煩——隻是一種*感覺*。”和以往一樣,肯尼迪把“感覺”這個詞咬得很重:“這*感覺*塞滿了你的大腦,但除了讓你像現在這樣心煩意亂就沒别的用處了。克制住它,吃點抗焦慮藥,你現在這樣無論對這件事還是對你自己都沒有好處。”
“沒錯,所以我現在正在吃藥。”爲了證明這一點,萊昂納德吃了兩片抗焦慮藥,不喝水幹咽下去。
“我看出來了,萊昂。”肯尼迪突然說:“你隻是*感覺*不到針對人類的感情,但其他地方和普通人一樣,會*感覺*到其他東西,*感覺*到焦慮,*感覺*到不安,*感覺*會憤怒。”
“那又怎麽樣?”
“這是你的弱點,萊昂。”肯尼迪說:“和那些下等人一樣,*感覺*會浪費你的能量,幹擾你的判斷,讓你作出錯誤的舉動,犯下愚蠢的錯誤,比如——答應了赴宴結果卻因爲心情不好而遲到。”
萊昂納德看了看時間:洛杉矶時間24日晚上20時10分。勞倫斯夫人的宴會在20時30分準時開始。操。
“我會準時到場的,肯尼迪。到時候我希望事情能順利。”
“放心,有裏昂在,至少在這件事情上會順利的。”肯尼迪說。
但願如此。萊昂納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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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燕京時間25日上午12時左右。距離SEERS被投放已經至少14小時了。
沒有找到SEERS,沒有找到伍德,沒有找到儲運囊。什麽也沒找到。
在36小時内對建康一帶發動飽和核攻擊已經沒指望了。萊昂納德申請調撥反物質儲備的事到現在也沒信兒。什麽事情都沒進展。
而SEERS每分每秒都在變得更加危險。
操。
這時一個閹奴爬到他面前磕頭道:“老爺,車已經準備好了。吉爾薇女士正在等您,她想提醒您離宴會開始還有20分鍾。”
萊昂納德點了點頭,朝外面走去。雖然他現在心情糟透了,但勞倫斯夫人的宴會不能怠慢。
他快步朝外走去,順便在那閹奴腦袋上踢了一腳。
萊昂納德并不喜歡粗暴對待下人,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作爲大貴族子弟,他這輩子頭一次像現在這樣焦慮過。
萊昂納德沒有針對人的感情概念,但卻能感覺到壓力和焦慮。這是個弱點,就像肯尼迪說的那樣。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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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宴會是IBM公司總裁勞倫斯夫人爲慶祝瑞典國王理查德.貝納多特成功收購派拉蒙電影公司而舉辦的。瑞典國王是個古典電影的狂熱愛好者,一直緻力于複興那個由真人演員出演電影,衆星雲集的好萊塢黃金時代,收購派拉蒙電影公司是他偉大計劃的第一步。
而勞倫斯夫人是個宴會迷,一個月平均舉辦28次宴會。當她知道這件事後當然不會錯過機會設宴慶祝,順便展覽一下自己兩個星期前新娶的墨西哥老公。
由于今晚是平安夜,勞倫斯夫人決定讓今晚的宴會成爲她今年第二盛大的宴會——僅次于她預定在31日晚上的新年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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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地點:劍與血之殿,西海岸最大最豪華的角鬥場。今晚這裏一個平民觀衆都沒有,勞倫斯夫人包場了。
宴會嘉賓:瑞典國王理查德.貝納多特,萊昂納德及其妻子吉爾薇,傳奇人物泰迪.肯尼迪之子約翰.肯尼迪及其弟弟裏昂.肯尼迪,聯邦國稅局執行主席傑瑞.班克斯,以及萊昂納德的死對頭,萬人尊崇的史蒂文.梅隆(老天!而且他還和萊昂納德坐一張桌子!)。當然,還有宴會主辦人勞倫斯夫人及其兩個星期前剛娶的墨西哥老公,據說是個街頭毒販。此外其他各界名流數以百計,倒黴的阿爾伯斯汀兄弟也在其中。
宴會規格:最高規格。西海岸最好的廚師(全都是世界級的頂級大廚)、最漂亮的僧伽羅侍女(4歲開始受訓的一等規格,無生育能力,印度塔塔-拉吉公司出品),最專業的英格蘭閹奴(有血統證書的純種盎格魯-撒克森人,英國蘭卡斯特侍從公司出品)和印度監工,以及最有名的角鬥戰團和角鬥士(包括銳劍軍團,無垢者,百花騎士團和大名鼎鼎的明星角鬥士馬格努斯)。
一切極盡奢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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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上流社會有52個專用名詞指代38種不同類型不同檔次的宴會。今晚這場是“正式大宴”或稱“國王宴”,而不是一般的“晚宴”或“大席面晚宴”。一個重要規矩是入座後到正餐結束前不能随便走動,甚至連上廁所這個理由都是失禮的(參加國王宴的人有義務在入座前清空自己的膀胱和大腸)。席間閑談是重要内容,但不能談論和宴會主題無關的話題,宴會主人不喜歡的話題,以及任何可能引起争議的話題。
萊昂納德同意赴宴隻是想在宴會上找機會和阿爾伯斯汀兄弟談判,看能不能弄到SEERS的技術資料。并且他還要提防蓋茨跑去鬧場。那家夥也收到了請帖,但突然拒絕了。而從幾個小時前開始萊昂納德再也聯系不上他。這是個危險信号,蓋茨是那種會越想越氣的人,要是他發神經的話必須立即阻止。
萊昂納德沒心情在繁文缛節上浪費時間。他希望能夠把話題偏向幾天前的天網事件,這樣沒準能打探出點其他什麽消息,至少正餐時的談話不會那麽無聊。
勞倫斯夫人鐵定會生氣的。她讨厭這種話題,萊昂納德清楚這一點。爲了不得罪勞倫斯夫人,他向同樣坐在首桌的合夥人約翰.肯尼迪請求支援,活僵屍痛快地答應了。
“我就知道你會有這想法,夥計。”肯尼迪說:“這事你不用擔心,我已經說服勞倫斯夫人邀請裏昂,他會搞定一切的。”
肯尼迪有個弟弟叫裏昂.肯尼迪,也是改良者。7歲的社交界老油條。有他在的話事情就方便多了。
不過這也是筆人情債,已經被記錄到約翰.肯尼迪大腦的數據庫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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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吉爾薇知道SEERS的事之後一直憂心忡忡,不喝早茶,不騎馬打獵,不和珊莎——她最心愛的SD娃娃——一起散步。隻是一個人不停地和哥哥姐姐父親母親祖父祖母曾祖父打電話。大舅子發火了:“你給她太大壓力了,妹夫,”他硬邦邦地說:“你最好想辦法哄她開心點,趁我還沒生氣。”
萊昂納德看了看身邊的吉爾薇,她仍然一副心神不甯的樣子。上車時萊昂納德讓她也吃了抗焦慮藥物,希望她這樣子别傳到娘家親戚那邊。泰斯塔洛斯家族已經攀至金字塔頂層,但萊昂納德的娘家親戚們照樣能捏死他。
平安夜的交通永遠擁擠不堪,但貴族有專用車道,任何時候都能暢行無阻。他們乘坐的加長轎車剛一停穩,一群僧伽羅侍女就立刻把華貴的紅地毯鋪到車門和轎子之間。當他們下車時,衆侍女一齊磕頭跪拜。
萊昂納德和吉爾薇在僧伽羅侍女的擁簇下沿着紅地毯走進直通頂層VIP宴會廳的專用電梯。劍與血之殿的VIP宴會廳是一個圍繞角鬥場穹頂的圓形大廳,穹頂是最上等的水晶玻璃鋼,可以讓賓客俯視腳下的角鬥場和浴血厮殺的角鬥士。環繞整個大廳擺了12顆5米高的巨型聖誕樹,使用的是專門作爲聖誕樹培育并且精挑細選的加拿大紫銀杉,光樹本身的價錢就超過10萬美元。聖誕樹上挂滿禮盒、糖果、珠寶和金銀工藝品,供人們随意摘取——當然,侍者沒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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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各路名流紛紛和他們打招呼。泰斯塔洛斯先生和夫人變成了洛克菲勒夫人和先生。
“晚上好,洛克菲勒女士。”
“很榮幸見到您,洛克菲勒小姐。”
“老天,抱歉,我剛才沒看到您,洛克菲勒太太,我真的很抱歉。”
“洛克菲勒夫人,我一直都非常仰慕您,您——請您聽我說完!求您了!”
“你好,洛克菲勒先生。”
“你好,萊昂納德。”
勢利是人類的天性,并且所有人都擔心把泰斯塔洛斯置于洛克菲勒之前會惹吉爾薇不快。吉爾薇并不是個睚眦必報的惡婦,但要是被她親戚知道怎麽辦?沒人敢冒這個險。
吉爾薇心不在焉,旁人打招呼時經常看都不看他們一眼。但萊昂納德不敢怠慢,一一應和過去。作爲老奧茲最寵愛的曾孫女,吉爾薇在這些人心中的分量比洛克希德-馬丁-格魯曼公司的董事長兼總裁兼首席執行官兼技術總監萊昂納德.泰斯塔洛斯要重得多。沒人敢跟吉爾薇找麻煩,但萊昂納德就未必了。泰斯塔洛斯家族也是金字塔頂的大貴族,但在很多人看來萊昂納德隻是個倒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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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昂,我親愛的!”萊昂納德剛一來到宴會廳,恭候多時的勞倫斯夫人就撲上來給他一個擁抱。她穿着一件大紅色的無帶晚禮服,露出整個後背和大半胸部。
她身後不遠處有兩個男人,一個50多歲的金發大塊頭和一個墨西哥人正在說話。金發大塊頭是瑞典國王,旁邊那位自然是勞倫斯夫人上個星期剛娶的墨西哥混混老公。瑞典國王幾年前離婚了,一直沒有再婚,因此也就沒帶女伴。大廳裏有不少渴望打入貴族圈子的中産階級女人在地上爬來爬去,時不時偷偷看他一眼,尋找任何成爲瑞典王後的機會。
“你能來我太高興了,我聽說因爲前幾天的事你壓力非常大,我一直都很擔心你。”勞倫斯夫人一邊說着一邊在萊昂納德臉上留下個鮮紅的唇印,看起來像給咬了一口。勞倫斯夫人的墨西哥老公神情有點尴尬,裝作全神貫注和瑞典國王說話的樣子。除了瑞典國王以外這裏似乎沒人注意到他。
“謝謝,您今天看起來真漂亮,夫人。”萊昂納德一邊微笑一邊禮貌而堅決地勞倫斯夫人,開始搜索重要目标的蹤迹。
萊昂納德與勞倫斯夫人的距離剛超過1厘米,一直處于呆滞出神狀态的吉爾嶶突然敏捷地擠到他們中間。兩位貴婦擁抱(雖然看起來像在玩摔跤),親吻(雖然兩人的嘴唇距離面頰一公裏),然後互相恭維。
“勞倫斯夫人,您看起來真漂亮,一點都不像66歲的老太太!”吉爾嶶驚喜地贊歎道。離我丈夫遠點,你個不要臉的老騷貨!
“是的,吉爾,基因翻新療法就是這麽神奇,您現在就應該去試一下了,真的。”勞倫斯夫人高興地說。**你逼,别以爲就你們姓洛克菲勒的**大!
女人就是麻煩,勞倫斯夫人做完基因翻新療法不到一個月,副作用還沒過去,相當于同時處于青春期和更年期,是麻煩中的麻煩。爲防止兩個女人摩擦出更多麻煩,萊昂納德果斷引開她們的注意力:“勞倫斯夫人,聽說您打算親自參加理查德先生正在籌拍的真人電影,這是真的嗎?”
“那當然,當然。”勞倫斯夫人微笑着把他們介紹給瑞典國王:“理查德是怎麽說來着?每個人的生命都是一部電影,每個人都是這部電影的主角,每個人都是宇宙中獨一無二的明星,每個人都在上演一生一世唯一的一場大戲,你說是吧理查德?”
瑞典國王理查德.貝納多特微笑着走上前來和萊昂納德握了握手。他的握手非常有力,而且誠懇。不像貴族的作風。
“萊昂納德先生,我聽勞倫斯夫人提起過您很多次,一位出類拔萃的青年才俊。”他說:“如果您想在電影裏出演自己的角色,我随時恭候。請記住,電影與生活從來都沒有界線。”
“蒙您誇獎,在下不勝榮幸。”萊昂納德微笑着應和道。抱歉,我對電影一點興趣都沒有。
勞倫斯夫人的墨西哥老公被晾在一邊。勞倫斯夫人一時興奮忘了介紹他。
目前除了瑞典國王好像沒人和他說話。而既然作爲妻子的勞倫斯夫人都沒介紹他,其他人怎麽好先開口呢?
上流社會的規矩是非常嚴格的。
并且上流社會的人們也很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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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倫斯夫人邀請了很多大人物,安排哪些人坐在首桌和坐的順序更是門學問。
首桌:瑞典國王、勞倫斯夫人和她剛娶過門的墨西哥老公(勞倫斯夫人似乎完全忘記了他的存在),萊昂納德和吉爾薇(吉爾薇的排名在萊昂納德之前),約翰.肯尼迪和他弟弟裏昂.肯尼迪(及其美女保镖們),正在洛杉矶度假的國稅局執行主席傑瑞.班克斯(超重量級人物)。
IBM的大股東史蒂文.梅隆也應邀赴宴——萊昂納德的死對頭。和他坐一張桌子真是太不幸了。萊昂納德希望正餐早點結束。
萊昂納德赴宴的主要目的是爲了和阿爾伯斯汀兄弟談判,但他們坐的桌子距離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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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中地位越高的客人到得越晚,但傑瑞.班克斯顯然并不怎麽在乎這個。當正餐開始前所有人都在寒暄的時候,這位面容冷峻的老人已經在餐桌上就坐了。這老頭似乎有自閉症,像蠟像一樣坐在那裏一言不發,目不斜視。而他不開口沒人敢主動和他搭話。前來赴宴的名流們基本都有稅收優惠,但在國稅局執行主席面前他們就像在公園散步時遇到黑人的中産階級一樣緊張。
當萊昂納德走近桌子時班克斯突然站起來,沖他伸出手。
當萊昂納德趕緊和他握手時,這老頭開門見山地說:“奧茲剛才和我談過SEERS和新年行動的事,你申請反物質的事我會盡量幫忙。”
班克斯聲音不大,但周圍正在寒暄的人群立刻陷入沉默,幾秒鍾後才恢複過來。
萊昂納德趕緊道謝:“感激不盡,班克斯先生。”
很好,看來這件事還是有大人物願意出手的。萊昂納德稍微放心了點。此外國稅局執行主席肯主動和他說話還明确表态,這也是萊昂納德身價的證明,就和老奧茲把曾孫女許配給他一樣,會讓很多人既羨又妒。
然後萊昂納德發現史蒂文.梅隆正在一邊盯着自己,神情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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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文.梅隆是金融巨腕亞曆山大.梅隆之子,梅隆家族未來的扛把子。在摩根家族衰落之後梅隆家族取代了他們的生态位,統治着大半個美國金融界,是少數能正面挑戰老奧茲的名門望族之一。這家夥一直暗中跟萊昂納德作對,今年一連三次的軍購合同被取消和延期就是梅隆的傑作。但萊昂納德和他沒有任何利益沖突和私人恩怨,想不通他爲什麽老和自己作對。
“人與人之間的敵意與惡意不需要任何理由。”肯尼迪曾這樣說:“沒準隻是看你不順眼而已。絕大多數人際沖突都是這麽來的。”
萊昂納德沒有感情概念,無法理解“看對方不順眼”是種什麽感覺。但就算如此,泰斯塔洛斯也是頂級大貴族,值得梅隆因爲看他不順眼就來找麻煩嗎?
“誰知道。那隻是你的*感覺*,他可能并不這麽*感覺*。沒準在他看來泰斯塔洛斯就是個很好欺負的暴發戶。”
萊昂納德曾試着和梅隆溝通,想了解他敵意的來源并努力恢複和平。但每次梅隆都禮貌地客套過去,然後繼續在背後給他使壞。而他造成的損失卻又保持在攻擊阈值以下,讓萊昂納德非常不爽卻又難以下決心撕破臉皮和梅隆家族這樣的老牌貴族爲敵。MARS的結論也是如此。
和任何有間隙卻又不得不出現在同一個宴會上的貴族一樣,梅隆和萊昂納德以符合禮儀的方式互相客套了一番,然後迅速拉遠距離,同時将注意力轉向别處。
MARS在解讀了他的表情和肢體動作之後得出結論:這家夥又要在背後搞鬼了。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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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個出場的是約翰.肯尼迪。他笑容滿面地沖出人群,朝他們走來。
“勞倫斯太太,寶——貝!”他一把将勞倫斯夫人擁在懷裏轉了一個圈,吻她的面頰。動作誇張,但勞倫斯夫人似乎很吃這一套。她嬌羞地掙脫肯尼迪,順便也在他臉上吻了兩口。勞倫斯夫人的墨西哥老公滿臉尴尬。
然後肯尼迪走到萊昂納德跟前,握手:“你好,夥計。”
“你好,夥計。”
“你好,夥計。”肯尼迪突然重複了一遍。
“你好,夥計。”萊昂納德下意識地作出回應,然後楞了一下。這家夥怎麽回事?
“你好,夥計。”肯尼迪突然大笑起來:“開個玩笑!”
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萊昂納德搞不清這家夥什麽意思。也不知道這到底哪裏好笑了。
肯尼迪可能是在試圖活躍氣氛,也可能是他的處理器臨時短路了。誰知道呢?活僵屍的想法一般人永遠猜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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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肯尼迪,24歲,萊昂納德的合夥人,另一個改良者,非金發貴族。傳媒巨頭、聯邦首席大法官兼聯合警務公司董事長泰迪.肯尼迪之子,年輕的明星律師,知名作家,藝術評論家,萬人迷。他能在一夜之間捧紅或摧毀一個藝術家、畫廊或博物館,能把拙劣的謊言變成充滿說服力的真相,還和一堆神通廣大的專業人士保持密切聯系。此外肯尼迪的讀心術也很有名,即使不靠輔助AI,他也能輕易猜出别人在想什麽,并且百發百中——萊昂納德親身領教過很多次,然後和其他人一樣産生了世界上是不是真有讀心術的懷疑。
肯尼迪的父親在他出生前就進行了周密的計劃。他的母親出身布羅夫斯基家族,一個不算小的金融世家,不但能帶來大筆的嫁妝和深厚的人脈,還是個有十六分之一黑人血統的猶太人,因此——
肯尼迪有三十二分之一的黑人血統,按照美國标準,他是個黑人——雖然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來。
肯尼迪的母親是猶太人,按照美國标準,他是個猶太人——雖然他不信猶太教。
猶太黑人的身份給了他很大優勢,和肯尼迪打交道的貴族必須小心謹慎,唯恐被扣上種族歧視的帽子,尤其是傳媒和政界人士。種族歧視是美國四大政治不正确之一,再加上肯尼迪家族的炒作能力,足以讓任何人身敗名裂。
說到約翰肯尼迪就不能不先說他父親泰迪.肯尼迪。作爲少數有能力挑戰老奧茲的重量級人物,泰迪.肯尼迪是個了不起的家夥。他是原裝自然人,但卻擁有絲毫不遜色于任何改良者的才幹。憑借自身才幹和家族的勢力,泰迪63歲就取得了傳媒巨頭,聯合警務公司董事長,聯邦首席大法官等一系列成就,全美總數超過400億的炒作機器人(HypeBot)*1中有六分之一注冊在肯尼迪家族各媒體企業的名下(全美國隻有15億活人)。此外他還和萊昂納德的嶽母有過一腿——膽大包天的泰迪先生曾在萊昂納德嶽父的床上幹過他的嶽母,而當時萊昂納德的嶽父正在卧室外面和人說話。這件事美國上流社會無人不知,萊昂納德還曾一度懷疑泰迪.肯尼迪才是自己真正的嶽父。而這絲毫沒有影響老泰迪和萊昂納德的嶽父之間的友誼。畢竟,肯尼迪家族也是個曆史悠久的老牌貴族,不值得爲了一頂綠帽子和他鬧翻。
泰迪.肯尼迪最大的天賦是投資——對那些日後會能成大器或者能派上大用場之人進行投資。找出這些潛力股并非易事,對其進行投資也很可能是養虎爲患。很多這樣做的人血本無歸,但泰迪卻總能大賺特賺。
在泰迪投資的所有潛力股中最有名的就是VJ,38歲的世界首富,21世紀的佛蘭肯斯坦。VJ在父親死後能以一個10歲小孩的身份接手奇美拉公司并成爲董事長,基本都是泰迪的功勞。而VJ崛起後也沒少回報過他。其中最重要的回報之一就是按照老泰迪的要求爲他制造了一位天資超凡,不但遠勝常人,更遠勝任何改良者的兒子,也就是現在的約翰.肯尼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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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J在制造約翰.肯尼迪時應用了某種極其激進(或者說,邪道)的理論,照字面意義上達到了老泰迪的要求。英俊的容貌,強健的體格,爆表的智商和情商,一切都遠遠超越普通的改良者。當九龍在一次宴會上差點把蓋茨打成肉醬時,肯尼迪一拳就把同爲改良者的九龍打翻了。萊昂納德本以爲九龍接下來會和他死戰到底,但肯尼迪不知用什麽辦法說服了那個殺人狂不這樣做,還和他建立了頗爲穩固的合作關系。萊昂納德自知絕對辦不到這一點。
但這裏有個問題:約翰.肯尼迪是一具活僵屍。
在關于意識的哲學争論中有所謂僵屍(PhilosoficalZombie)這種概念——在生物學角度上和活人沒有任何區别,擁有極高的智力,但卻沒有情感、道德和自我意識。一台像人類一樣活動,根據學習到的各種規則扮演人類的人肉圖靈機。而約翰.肯尼迪就是這樣一種東西。
萊昂納德不知道肯尼迪有沒有自我意識,他總不能真的鑽到肯尼迪腦子裏檢查有沒有一個小人在觀看笛卡爾劇場。但至少這家夥沒有任何知覺是肯定的。
和萊昂納德一樣,約翰.肯尼迪沒有感情概念,各種人際關系對他來說不過是标簽和參數。但他走得更遠。萊昂納德不過是*感覺*不到感情,肯尼迪則*感覺*不到任何東西。他能察覺到受傷,但卻沒有疼痛的概念。他能嘗出食物的主要成分,但卻沒有好吃和不好吃的概念。他是頂級的藝術鑒賞家,但在他眼中音樂不過是編碼過的聲波,繪畫不過是一團色塊。他能鑒賞女人的美貌,但在他眼中女人的美醜不過是一堆特征值。
不同于CIP(先天性痛覺缺失)*2和CIPA(先天性痛熱覺缺失)*3,約翰.肯尼迪能夠區分觸覺和痛覺,不會因爲沒有痛覺而頻繁弄傷自己。他的末梢神經系統毫無異常,區别在于他的大腦是如何解釋這些信号的。
在測試記錄中,VJ用過幾十種辦法對肯尼迪進行測試。肯尼迪曾經在忍受30-100伏特的電擊、50-150分貝的無意義和有意義噪音、緻癢劑和無規律針刺的同時下玩各種需要專注和瞬間判斷能力的格鬥、射擊遊戲,并輕易戰勝對手。對于肯尼迪來說,這些外界幹擾和他的缜密思考完全無關,絲毫不能造成任何影響。
肯尼迪有正常并且超凡的性能力,但卻完全用于社交和繁殖。他占有過無數女人并讓她們神魂颠倒,還通過精子銀行在全世界生育出了數以萬計的後代。但是當VJ把他綁在椅子上,讓一群專業脫衣舞女郎在他面前大跳豔舞,或者不間斷播放各種火辣的成人電影時,他的生殖器官絲毫沒有反應。角蜂眉蘭*4會以拟态吸引雄角蜂浪費時間給自己傳粉,肯尼迪不會犯這種錯誤。他的繁殖機能隻有在判定對方爲真正的,準備交配的雌性人類時才會啓動。脫衣舞女郎不過是群演員,成人電影裏的畫面不過是一堆像素塊,沒有啓動生殖程序的必要。
總之,可以把約翰.肯尼迪理解成一台在生物學角度和人類毫無區别,搭載擁有高級自然語言理解能力和人際交互能力的社交AI,沒有自我意識(至少,全部知覺),以最大限度确保自身生存和繁衍爲根本目的,根據純粹理性和高度智力行動的生物機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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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知道的那一切都是*感覺*。”肯尼迪這樣說:“但最終我們還是要靠智力作出判斷才能生存不是嗎?重要的是*感覺*的内容,而不是*感覺*本身。重要的是把你的手指從火上移開,而不是讓你爲手指被火燙到而大呼小叫。”
對此VJ也沒有過多解釋:“想象小孩子吧,小孩子受到輕微的傷害就會大哭大叫難以思考,成年人很少這樣。進入青春期的青少年會爲了各種沖動作出各種愚行,成年人很少這樣。知覺會随着大腦的發育和經驗的增加而減弱。理性則不斷加強。”
話是這麽說,但萊昂納德無法想象完全沒有任何知覺是種什麽感覺。也很奇怪一個沒有任何知覺的活僵屍怎麽會擁有比他還高的情商。
“你*感覺*很奇怪嗎?夥計?”當萊昂納德提出這個問題時,肯尼迪這樣反問:“情商這東西的高低看的是人對其他人表情動作細節的觀察力和分析能力,對社交規律的學習和應用能力,對自身感情和情緒的控制能力,總之就是察言觀色和逢場作戲的能力,但惟獨就和本身有沒有感情沒關系。實際上沒有感情更好,本身沒有感情的話不就等于擁有絕對的自控能力了嗎?”
雖然肯尼迪當時沒明說,但萊昂納德懷疑那是指自己沒有感情卻擅長社交這件事。其實肯尼迪說得也很有道理,但萊昂納德就是*感覺*難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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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倫斯夫人,您今天看起來真漂亮!”約翰.肯尼迪出場後自然輪到他弟弟裏昂.肯尼迪。這個7歲的老油條身後跟着4個美女保镖,個個都穿着低胸露背高開叉晚禮服。
“裏昂!小寶貝!”勞倫斯夫人一把将裏昂抱了起來,和他來了個法式舌吻。7歲的裏昂經驗老道,還趁機在勞倫斯夫人的Ru房上捏了一把。
“上帝啊,告訴我你是從哪兒學來這一套的?說,你父親還是你哥哥?”勞倫斯夫人故作嗔怒地問,她看起來十分受用。
“沒辦法,我必須會這個,我的女人實在太多了,多到不行。”裏昂嚴肅地回答道。
衆人哈哈大笑起來。有些被逗樂了,有些則在掩飾自己的厭惡。
裏昂.肯尼迪,7歲,泰迪.肯尼迪的掌上明珠,約翰.肯尼迪同父異母的弟弟,母親是現任法國總統霍梅尼的女兒。他也是個改良者,和哥哥一樣不是金發貴族,泰迪.肯尼迪對金發碧眼并不感冒。裏昂的基因強化也是VJ負責的,但應用了和哥哥不同的強化技術。由于他和萊昂納德的事業沒什麽交集,萊昂納德也就沒有花力氣深入調查這小子的底細,沒準也是個活僵屍。
裏昂長相俊秀,從小就是知名童星,身邊總是跟着一群美女保镖,女人們都對他愛不釋手。他父親老來得子,對他更是寵溺萬分。當林肯号航空母艦準備拆解時,因爲裏昂的要求,泰迪不惜血本将這艘報廢的航空母艦買下來改裝成遊艇當生日禮物送給他。
這小子似乎真的喜歡和女人湊在一起。一想到這裏萊昂納德就警覺起來。吉爾嶶隻有26歲,而再過幾年裏昂就會進入繁殖期。裏昂的父親給萊昂納德的嶽父戴過綠帽,萊昂納德可不希望自己的妻子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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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宴會嘉賓基本到齊,就坐,宴會正式開始。
勞倫斯夫人把自己的墨西哥老公安排在自己的左手,瑞典國王坐在她的右手,自己則是宴會的女王。現在她終于想起要介紹自己的新老公了。
“這是我丈夫安東尼奧.莫丁諾,來,跟大家握個手。”萊昂納德暗自皺眉,這話太不得體了,聽起來像在介紹自己的新寵物。
勞倫斯先生的臉色很不好看。衆人微笑着和勞倫斯先生打招呼,握手,你好,很高興見到你,見到你真高興。恭喜你。祝你們幸福。
“你們真是天生的一對兒,馬迪諾先生。”吉爾薇恭維說。萊昂納德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腳。
“莫丁諾。”勞倫斯先生糾正道。
“告訴我,您是在哪裏發現他的?”吉爾嶶不懷好意地問勞倫斯夫人。萊昂納德在桌子底下在她腳上踩了一下。
“查尼斯有句古諺,英雄不問出處。”瑞典國王開始給莫丁諾先生打圓場:“我們看重的應該是一個人的成就而不是出身,很多大人物都是出身卑微白手起家的。”
衆人笑了起來,不再探究這位莫丁諾先生的出身。其實誰在乎勞倫斯先生姓什麽呢?他唯一的身份就是勞倫斯夫人的新老公而已,除此之外什麽都不是。
勞倫斯夫人的上一任老公是自己花園的一個園丁。當她結識新老公後就花幾百萬美元把他打發走了。她的朋友們也再沒提起過他,好像從來沒有過這麽個人。貴族和平民的婚姻通常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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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昂納德查過座位表,阿爾伯斯汀兄弟的座位是在大廳的角落。阿爾伯斯汀公司和IBM有競争關系,而且這次宴會原先也沒邀請他們,是他們自己硬要參加的。他們好歹也是重要人物,勞倫斯夫人不好拒絕,于是就把他們遠遠安排在了下席,眼不見爲淨。萊昂納德決定等正餐一結束就去找他們談談,和梅隆坐在一張桌子上太痛苦了。
宴會開始,首先是上開胃菜,這個階段的主要部分是請貴賓瑞典國王說話。主要内容如下:
電影的本質是關于生命,特别是人的生命的故事。無論3D建模技術多麽發達,無論AI自動生成的劇本多麽獨特,始終都不是來自于人,不是來自于活生生的靈魂。如果說這是電影的真谛,那就太可悲了。我們應該在商業化的藝術中開辟一片綠洲,向觀衆展現屬于人的故事。
宴會嘉賓們心不在焉地洗耳恭聽,鼓掌,恭維,喝酒,吃開胃菜,然後開始交頭接耳。
很難理解瑞典國王這話什麽意思。可能他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麽。不過萊昂納德覺得把這話可以簡單概括爲一個有錢有勢的古典電影發燒友想花大錢玩票,不但自己玩還要拉上一幫貴族一起玩,至少勞倫斯夫人很有興趣。電影迷和宴會迷,完美組合。
不過萊昂納德沒什麽興趣。
但這時國稅局執行主席傑瑞.班克斯突然發話了:“我這幾天和總統先生以及财政部秘書長巴克斯特專門談過這事,我們一緻認爲,很有必要把電影業作爲新的免稅行業加以扶持。”
宴會大廳瞬間陷入沉默,接着是一片低語的波瀾。
萊昂納德毫不遲疑,立刻下令讓MARS大量購入派拉蒙公司及其他幾家電影公司的股票。很好,沒等他下命令,MARS在班克斯發話之前就自作主張這麽做了。
當班克斯表态後,就連在地上爬來爬去的中産階級女人們都立刻掏出各自的PIT搶購股票。派拉蒙公司的股價開始暴漲,而萊昂納德購入時的股價是其中最便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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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典國王說完話了,衆人繼續禮節性地寒暄了一會,然後開始正餐。完事後就可以離開桌子去找阿爾伯斯汀兄弟談正事了。
這次宴會的主菜即使萊昂納德和吉爾薇也大爲震驚:一頭栩栩如生的烤全獅。
獅子的鬃毛是用糖絲做的,眼睛是兩顆摻了珍珠粉和食用光澤劑的糖雕,爪子、牙齒和骨骼是蔥油薄脆,骨髓是獅血布丁和巧克力,獅子的肚子裏則塞滿了獅腸制作的香腸和用鵝肝、雞蛋、奶油杏仁醬、各色香熏肉和魚制作的仿真内髒。勞倫斯夫人驕傲地宣布這頭雄獅在白天還是活着的,然後親自操刀将獅子的心髒挖出來獻給瑞典國王,然後切下獅子的前爪,左前爪獻給萊昂納德,右前爪獻給裏昂。
“先讓我們爲這裏的三頭雄獅幹杯!”勞倫斯夫人說,衆人趕緊一起舉杯,作爲小輩,萊昂納德和裏昂站起來回禮。裏昂不能喝酒,用檸檬汁代替。
萊昂納德心不在焉。他估算了一下,正餐大約要持續1小時左右,然後就能離開桌子了。單憑同桌的梅隆,他也希望早點離開。
梅隆繼續面無表情地看着萊昂納德,當萊昂納德的視線和他對上時,他嘴角抽動一下,做出個微笑一樣的表情,然後把目光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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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鬥場裏的宴會自然少不了角鬥表演助興。劍與血之殿是西海岸最大的角鬥場,勞倫斯夫人訂下了許多精彩節目,其中包括斯巴達三百勇士血戰波斯大軍、羅馬軍團大戰凱爾特人,無垢者對百花騎士團,明星角鬥士馬格努斯單槍匹馬殺死北極熊等精彩節目,還有作爲壓軸戲的千人級亞馬遜角鬥。
角鬥開始了,首先上演的是英格蘭長弓手大戰法國騎兵。三百名弓箭手拉起長弓,在長槍兵的掩護下不停射出利箭。金戈鐵馬的騎士(當然,真實曆史中的騎士絕對不會有那麽華麗的裝飾)冒着箭雨四處沖擊。一個騎士被一箭射中,箭頭穿透盔甲,從後背穿出。但是他仍頑強地向前沖鋒,披甲的戰馬頂着對面的長槍一路将敵人踩在腳下,騎士用手中的鍍金騎槍将兩個長弓手串在一起,挑上半空。超過一半的角鬥士會在最初三場戰鬥中死去或終生殘疾。這就是明星之路的賭注,角鬥工作險不是每個角鬥士都能買得起的,免費再生療法更是明星角鬥士的特權。
穹頂宴會廳的貴族們一邊享用來自世界各地的美酒佳肴,一邊欣賞着腳下的厮殺,不時發出贊歎的驚呼。美麗的僧伽羅侍女和訓練有素的英格蘭閹奴在一旁爲他們斟酒上菜,服務周到。中産階級女人在地上爬來爬去,希望能得到哪個貴族的垂青。一切都無比完美,在天上俯視凡間的衆神也不過如此。
隻是瑞典國王理查德看起來不太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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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嗎?我想複興真人電影業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給那些窮人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理查德突然說:“影視業對從業者的要求不高,不需要昂貴的專業教育,任何人都可能成爲好演員,甚至還能成爲明星。然後這些人還能繼續刺激很多配套的周邊經濟,對窮人會很有好處。”
瑞典國王注視着腳下血肉橫飛的角鬥場,沉默了片刻,然後補充道:“至少比在角鬥場玩命要強。”
“您是位好國王。”裏昂說,然後舉杯緻敬。
衆人趕緊附和。但緊接着裏昂突然問道:“您對前幾天的天網事件怎麽看?聽說罪魁禍首根本不是國防部的天網系統,是阿爾伯斯汀公司搞的一個SEERS的東西,而且還被人偷到查尼斯去了。這要改編成電影一定是世紀經典不是嗎?”
勞倫斯夫人有點不悅。但還沒等她開口說話,肯尼迪就開始呵斥弟弟:“裏昂,勞倫斯夫人不喜歡這種話題,不要再說了。”
“爲什麽?這事鬧得那麽大,應該會是個好題材。萊昂納德不是正在負責這件事嗎?你也告訴我們現在情況怎麽樣吧。”
“停止,這話題太破壞氣氛了,你這樣說下去勞倫斯夫人和理查德先生都會生氣的。”
“不,不,約翰,我很喜歡裏昂這個話題。”勞倫斯夫人趕緊說。改良者的心智成熟比一般人早得多,7歲的小孩子常常不亞于成人。但按照規矩,小孩子全部都是幼稚的,善良的,無辜的。指責小孩子是政治不正确。
萊昂納德順水推舟将話題繼續下去。他看了看周圍,裝出是回答裏昂的樣子:“其實這事情我也不太清楚,我隻負責爲派往查尼斯的人提供武器,現場指揮的不是我。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今天上午我們的人差點捉住那家夥,但最後還是讓他溜掉了。”
“他?”瑞典國王問道。
“一個阿爾伯斯汀紐約實驗室的II級研究員。天網事件發生後他把SEERS偷偷帶回查尼斯去了。動機不明。”
“待價而沽。”肯尼迪接道:“那家夥是想成爲第二個錢學森呢。”
“有些下等人就是這樣,爲了發财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都做。”勞倫斯夫人說。她的老公臉色更加不好看了,但沒說什麽。
“不過艾佐斯公司的人也一個樣。”梅隆突然開腔了,衆人紛紛轉向他:“負責現場指揮的是那個叫胡枭龍的瘋子,你們知道嗎?那家夥綁架了浦滬市委書記的老婆孩子當人質要挾他呢。”
這時國稅局執行主席班克斯咳嗽了一聲,冷冷看了梅隆一眼,然後厲聲說:“閉嘴。”
梅隆吓了一跳,悻悻地從命了。
周圍桌的人紛紛朝這邊看過來,氣氛有點緊張。這老家夥好像從來不管什麽禮節。
班克斯慢慢開口了:“那個叫做SEERS的東西能發動天網事件,還能指揮一個毫無反追蹤技能的平民從專業人士的追捕中成功逃脫,至今下落不明。我認爲所有人都很應該想想這種東西要是放着不管會變成什麽樣。”
“既然SEERS到現在都沒找到,你覺得現在應該怎麽解決這件事呢?”理查德問。
“我的建議是在36小時内對建康那邊實施飽和核打擊,但總統沒有批準。現在已經過去14個小時了。”萊昂納德決定挑明了說。
“不可能批準。真要那樣做了查尼斯不會善罷甘休的。”理查德說。
“所以我就申請反物質。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其實你也不必那麽緊張,就算發生什麽,查尼斯軍隊會對付那東西的。”勞倫斯夫人緊張地說道。但她自己也知道這種事情全無把握。
“雖然我不怎麽了解這方面的細節,但我敢肯定SEERS比現在任何一種啓示錄級生物兵器都要危險。危險千百倍。要是真的會開戰,查尼斯軍隊不會獲勝的。”班克斯幹巴巴地說道,腔調好像在背書:“我有個兒子,湯姆.班克斯,現在正在日本一艘航空母艦上當督戰官,要是發生什麽緊急情況的話他要打頭陣。你們叫我如何不急。”
“沒錯。”裏昂說。“不過話說回來,我覺得應該盡量确保那個人的安全。他肯定知道很多SEERS的秘密,要對付SEERS肯定有大用。現在這樣的做法隻會把他逼上梁山。”
萊昂納德深以爲然,伍德知道的情報很可能至關重要,不能殺了他。但他沒辦法影響政府的命令。老奧茲拒絕在這件事情上出力,覺得不值得浪費金錢和人情在這種事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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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MARS突然發來一條消息:天網事件的内幕在124家新聞網站被曝光了,信息來源不明。現在有8家反人工智能運動的民間組織群情激奮宣稱要采取過激行動。阿爾伯斯汀公司大難臨頭。
那麽現在正是敲詐的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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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正餐終于結束了。開始進入自由活動時間。萊昂納德立刻在肯尼迪和裏昂的配合下合乎禮儀地離開首桌,讓吉爾嶶留下來應酬,自己去找阿爾伯斯汀兄弟談正事了。
其他人也一樣。各路達官顯貴要麽開始小聲談論各自的正事,要麽開始寒暄。人們一邊互相交談一邊偷偷觀察周圍,看有沒有什麽重要人物進入、離開或在附近走過。人人都像外交發言人,人人都侃侃而談,人人都不在乎對方說了些什麽,就像一群聊天機器人。
在這裏的大多數交談本身才是最大的目的,内容并不重要,大家聊天氣,聊女人,聊汽車,聊一切能聊但又不會引起争議的東西,惟獨真正的情報交換少之又少。這種情況在動物界也很常見。鳥類和猴類都擁有複雜的語言系統,并且經常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但它們這樣做通常不是爲了交換信息而隻是互相反複表達簡單的情緒反應:喜悅,憤怒,敵意,友好,等等。而諸如“捕食者靠近”或“發現食物”之類的重要信息卻通常極其簡短和簡單。對于這些低等生物特别是群居的低等生物來說,個體之間聚在一起卻又保持沉默似乎是某種危險信号。與饒舌的鳥類和猴類相比,智力更高的猿類倒是沉默寡言得多,這也是件奇怪的事。
除了聊天機器人一樣的對話以外,地上爬來爬去的中産階級也越來越活躍了。現在有些人已經巴結到了貴族,允許平身了。沒有授權平身他們不得站起來,因此除了爬來爬去裝點宴會以外沒什麽用處,連侍女和閹奴都不如。這類上流社會的正式大宴通常不允許未經邀請的中産階級入場,但實際上很多人都會帶上随從、情人或跟班,還有人組團倒貼錢充當仆役。這類人要麽野心勃勃要麽卑賤無知,自己掏錢擠入貴族的宴會,抛棄尊嚴像狗一樣在地上爬來爬去隻求一個接觸貴族的機會——僅僅是個機會而已,什麽也不确定。
而這是被允許的,雖然上流社會的禮節越來越嚴格,但這種有點詭異的現象卻是被允許并且司空見慣的。沒人知道确切原因,也許隻是貴族們需要彰顯一下自身的優越,或者覺得這些不過是宴會場所中裝飾品的一部分,和餐桌上的花卉和糖塑一樣。
對于這些自費擠入貴族宴會然後在地上爬來爬去的中産階級,有幾十種理論上的猜測:人口壓力,社會觀念變遷,階級固化,個人野心,或者隻是因爲貴族們喜歡看到下等人奴顔媚骨的樣子。但這些全都缺乏說服力,并且缺乏系統的專業研究。因爲很容易涉及政治不正确——在美國,“階級”是個危險的詞彙,很容易就和種族歧視、性别歧視或者共産主義扯上關系,斷送一個人在學術界的前途。而貴族們極少對此加以評論和研究,因爲他們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
萊昂納德穿過人群朝阿爾伯斯汀兄弟那邊走去,他已經看到他們了。貝克.阿爾伯斯汀和馬丁.阿爾伯斯汀,董事長和總經理。這兩個家夥正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尋找一切認識的人。他們已經驚慌失措了。
在進入同時向對方發送了一個密談短信,内容直截了當:
你們現在有麻煩了?沒問題,我可以幫助你們渡過難關,我曾祖嶽父是老奧茲。隻要你們願意把SEERS的技術資料給我一份。
阿爾伯斯汀兄弟商量了幾分鍾才回複:我們得仔細談談這事。
萊昂納德就猜到他們會這麽說。他立刻朝那邊走去,現在他已經受夠繁文缛節了。對面的阿爾伯斯汀兄弟看來也一樣。
這時一個亞裔中産階級女人爬過來想獻殷勤。萊昂納德看都懶得看,朝她臉上踢了一腳,示意她别來煩自己。
但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那女人突然猛地跳起身來,指着萊昂納德的鼻子破口大罵!
她的聲音很大,混雜着英語和查尼斯語,所有人的目光現在都集中了過來。
萊昂納德也愣住了。太突然了,他無法理解怎麽會有這種事:一個中産階級居然敢在這樣的正式場合指着一個貴族的鼻子破口大罵?莫非這女人其實也是個貴族不成?
幾秒鍾萊昂納德才反應過來,正準備作出反應,一個印度監工已經帶着兩個閹奴趕到解圍。
兩個戴着絕緣手套的閹奴架起那女人,印度監工二話不說,抽出電棒,打開開關,朝那女人胯下狠狠打了一棍子。
那女人張大了嘴巴卻又叫不出聲,痛得差點休克過去。印度監工順勢把噼啪作響的電棒塞進那女人沒規矩的嘴裏,那女人不停抽搐起來,兩個閹奴架着她。印度監工不停地電着,直到那女人嘴裏冒出縷縷焦糊的青煙。
“非藏炮錢(非常抱歉),怎近的落葉(尊敬的老爺),發三側從四金偷四窩的擴四(發生這種事情都是我的過失),金親嫩的連接霍款蘇(敬請您的諒解和寬恕)。”那印度監工完事後立刻在萊昂納德面前跪下,磕頭,然後問:“嫩大蒜芥末取記介個屋裏的綠印(您打算怎麽處置這個無禮的女人)?”
“拖出去喂狗。”萊昂納德不耐煩地說。然後又加了一句:“查查她的同伴,一起拖出去喂狗。”
“西,存敏,落葉(是,遵命,老爺)。”
印度監工示意能兩個閹奴将女人拖走,然後拿出一個數據闆,查閱那女人的同伴。宴會廳對面有兩個中産階級女人開始朝外面爬去,但立刻就被其他眼明手快的印度監工攔住了。然後她們也被電棒打了一頓,然後拖走,喂狗。
“他看起來心情真的很不好。”
“萊昂納德平時不會這樣的。”
萊昂納德聽見人群裏有人這樣說。平時的話确實如此,但他現在發現自己充滿了攻擊性。
“*感覺*到壓力,*感覺*到焦慮,*感覺*會厭煩,呃?因爲受傷或病痛等原因處于焦慮狀态的動物總是更有攻擊性。”肯尼迪突然出現在萊昂納德身後,說:“當心,這會變成你的弱點,給你惹麻煩的。”
萊昂納德沒理會他,毫不掩飾地從口袋裏掏出一瓶抗焦慮藥物,倒出兩片,不喝水幹咽下去。平時他絕對不會這樣當衆吃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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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伯斯汀兄弟走上前來,和萊昂納德簡短地交換了一下意見,走到個僻靜角落裏。其他人知道他們想密談,拉遠了距離。
“坦白地說,我們遇到了**煩。”貝克.阿爾伯斯汀小聲說。他是哥哥,阿爾伯斯汀公司的董事長。
“政府在調查你們?”萊昂納德問道。這沒什麽,讓我的曾祖嶽父老奧茲說幾句話,很快就會沒事的。隻要你們肯把SEERS的技術資料給我一份。
“不,不是政府。有其他人。”馬丁.阿爾伯斯汀接過哥哥的話。他是弟弟,總經理。
“其他人?什麽人?”
“互聯網上有人在爆料,說是我們搞出的東西引發了天網事件。現在有好幾個激進民間組織宣稱要跟我們算賬。就在半個小時前。”
“SEERS的事情曝光了?”萊昂納德問。這時腳下的角鬥場被添加了臨時節目:3個遍體鱗傷的裸體女人被一大群饑餓的非洲獵犬撕成碎片然後吃掉。貴族們唏噓不已,中産階級們心驚肉跳。然後事情就這麽結束了,歌照唱舞照跳,角鬥士繼續厮殺,中産階級繼續像狗一樣在地上爬來爬去。
“不,那些消息沒有一個提到SEERS,隻是說我們就是罪魁禍首。”馬丁.阿爾伯斯汀說:“然後立刻就有8個激進組織開始行動,我看根本就是有人想借這個機會搞垮我們。”
不是好像,根本就是。萊昂納德想。然後他問:“那麽你們願意和我合作嗎?你們知道艾佐斯公司現在正在幹什麽,我們現在需要SEERS的技術資料,給我一份,我就設法給你們解圍。二位意下如何?”
“這個……”阿爾伯斯汀兄弟互相望了一下:“我們認爲——”
然後他們的話被一陣喧鬧打斷了。萊昂納德憤怒得幾乎抓狂:爲什麽今天幹什麽都不順利?爲什麽任何正事都會被打斷?爲什麽?
他聽到大廳裏有人高聲叫嚷。萊昂納德熟悉那聲音和那聲音的主人,不用想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蓋茨來鬧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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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你爲什麽不告訴我?啊?啊?”隔得老遠萊昂納德就聽見蓋茨大聲咆哮。
當萊昂納德趕緊跑過去時驚呆了:小比爾.蓋茨,世界第二富有的人,居然光着膀子闖進了宴會大廳,而且他身上的酒精味老遠就能聞到。
接着他看到聯邦國稅局執行主席傑瑞.班克斯正被兩個閹奴飛快地架出去,看起來已經不省人事了。老天!國稅局執行主席大人被打了!老天!蓋茨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
這家夥比萊昂納德想的還**。已經超出他的理解力了。
萊昂納德開始認真考慮是否繼續和蓋茨的合作關系。說不定很快就要引火燒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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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倫斯先生滿臉是血,但卻硬撐着站在蓋茨面前,和身爲世界級大貴族,從小接受格鬥訓練,并且強壯過人的小比爾.蓋茨厮打。他根本不是對手。
勞倫斯夫人哪裏見過這等陣仗,已經吓懵了。站在那裏一句話說不出來。
瑞典國王擋在勞倫斯夫人身前,和周圍幾個人一樣一次次試圖沖上去拉開對方,一次次被蓋茨亂拳逼退。蓋茨是個改良者,又是從小接受格鬥訓練的大貴族子弟,遠比常人能打。
裏昂想上前和正在厮打的二人說話,但被勞倫斯夫人猛地一把拽到身後。他的一個美女保镖立即将自己的小主人扛起來,朝大廳外走去。
“蓋茨,住手!混蛋,你這條沒教養的瘋狗給我快住手!住手知道嗎?”吉爾嶶在一邊大聲怒斥。她堅信沒人敢打姓洛克菲勒的女人。
梅隆那家夥不在桌旁,可能躲起來看好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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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L!他媽的這麽重要的東西,和SEERS差不多的東西,你們怎麽一個字都不告訴我?啊?啊?”蓋茨一邊怒吼一邊對眼前的勞倫斯先生拳打腳踢。
“住口!臭豬!别這麽和我老婆說話!”勞倫斯先生——莫丁諾先生——的鼻梁被打斷了,滿臉是血。他的右臂被打斷了,軟軟地挂在肩上,但卻仍然叫罵着用左手和體壯如牛的小比爾.蓋茨幹架。
“人在說話狗别插嘴!”蓋茨一腳将對方踹翻。
“操你的!”勞倫斯先生掙紮着爬起來繼續和蓋茨開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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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昂納德和肯尼迪沖了上去,躲過蓋茨的拳頭,以遠超常人的力量和敏捷将兩人猛地拉開,架住。
“蓋茨!”萊昂納德大聲喝道。你這個沒腦子的混蛋!你還嫌我們的麻煩不夠多嗎?
“萊昂納德?萊昂納德?”酒氣沖天光着膀子的小比爾.蓋茨扭過頭瞪着他,好像在數眼前到底站着幾個萊昂納德。
“混蛋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萊昂納德怒喝道。你小子打了國稅局執行主席!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但蓋茨完全不理他,一邊掙紮一邊沖着勞倫斯先生破口大罵:“等着瞧,等你女主人把你丢進垃圾桶的時候,我會來找你算總賬的!”
萊昂納德歎了口氣。不必廢話了,老老實實躺下吧。
他一個膝撞,狠狠砸在蓋茨的膝彎上。蓋茨立刻半跪下來,萊昂納德順勢又左右開弓在他的太陽穴上狠狠來了兩拳。
但蓋茨沒有倒下,居然猛地站了起來,轉過身試圖反擊。畢竟他也是個改良者,并且體格比萊昂納德還壯實。
但萊昂納德這時早就已經拉開了距離,肯尼迪站在了他剛才站的位置上。
肯尼迪隻是随手一撥就偏斜了蓋茨的拳頭,然後一拳打在蓋茨的下巴上。蓋茨想躲閃,但馬上又挨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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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尼迪曾經一拳就放倒九龍,但這次他采用了不同的策略。
約翰.肯尼迪給予了蓋茨一頓單方面的狠揍,就像蓋茨剛才狠揍倒黴的勞倫斯先生——莫丁諾先生一樣。
每一拳,每一腳都正是地方,但卻又沒有造成實質性的損傷。蓋茨的反擊無一命中,而他的每一次反擊都會導緻加倍數量和力度的回敬。所有的攻擊都恰到好處,讓蓋茨滿臉鮮血卻又剛好不至于進醫院。
當肯尼迪扭斷蓋茨的右臂,又在蓋茨的肚子上施以最後一擊後,蓋茨終于翻了白眼,同時散發出一股臭氣——蓋茨被打得**了。
以性情火爆出名的小比爾.蓋茨第二次在大庭廣衆之下被人當沙包打得屎尿橫流。在場所有人都感到非常高興,比看腳下的角鬥表演還過瘾。
勞倫斯夫人的顔面得以維護,但她這會兒正忙着查看墨西哥混混老公的傷勢,顧不上别的了。宴會開始時她完全忘記了新老公的存在,現在總算想起來了。
瑞典國王和吉爾嶶開始指揮侍女和閹奴清理地上的垃圾——特别是小比爾.蓋茨。吉爾嶶還特意給蓋茨拍了幾張照片留念。
“真是太糟糕了,果然酗酒害人。”肯尼迪若無其事地說。好像剛才他痛揍蓋茨隻是幫他拍死隻蚊子。
“完全同意。”萊昂納德說。約翰.肯尼迪,這活僵屍确實遠超普通改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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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肯尼迪突然接到個電話,他轉過頭去,簡短的交談,然後他轉向萊昂納德:
“嘿,好像有麻煩了。”他說:“知道嗎?伯希萊的老婆孩子被FBI的人給救走了。”
“什麽?”萊昂納德立即聯系MARS查了下新年行動的行動日志,猛地一驚,然後他立刻意識到是怎麽回事了:九龍。
九龍那瘋子前天派人綁架了上海市書委記伯希萊在美國的老婆孩子來要挾對方,那家夥可是個政局委治員。九龍用人質威脅他,現在人質被救走了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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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MARS作出一個預測:
外骨骼戰鬥服和“勁弩”在當地時間27日下午18時之前将無法送到SRT手中。
如果當地時間27日晚上21時之前未能将裝備送到SRT手中,則SRT将必須撤離查尼斯。
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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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BE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