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生存,主體要麽用防護器具把自己武裝起來并祈禱一切平安(如不能移動的植物),要麽就要想方設法脫離危險境地并進入安全環境。如果是後一種情況,那麽所有主體都會不斷面臨一個基本問題:現在該怎麽做?”
——————丹尼爾.丹尼特,《意識的解釋》,199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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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刻記住,你要對付的不是狗而是牽狗的人!”
——————《美軍生存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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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FALL.燕京2072年12月24日6時2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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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德猛地睜開眼睛,心驚膽戰,十幾秒鍾才算松了口氣。還好,沒被什麽人逮住。現在還沒有。
他不知道現在的時間,從人行天橋下的草叢裏向外望去,天色仍然漆黑,風雨仍然交加,但遠處已經能聽見人聲。應該已經快天亮了。
昨晚伍德睡得很不舒服。與其說是睡覺,不如說是在短暫的睡眠和半睡半醒的迷糊中交替。錫箔毯裏面又悶又熱,冰冷的錫箔上結滿了涼飕飕的水珠,而外面卻寒冷徹骨,讓他始終不能把頭露出外面呼吸新鮮空氣。旁邊那個漏氣的暖氣管絲毫沒能讓他覺得暖和。
除此之外,半夜裏他還要起來給SEERS更換一次培養基。培養基平均每6小時就要更換一次。他沒有PIT,個人電腦爲防萬一被藏起來了,隻能靠估計。之前他倒在儲運囊上的僞裝弄得他兩手肮髒,在旁邊又濕又冷的草叢上蹭了半天才算弄幹淨。
這痛苦的野外露宿漫長得像一個世紀,該結束了,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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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德又冷又餓又渴,并且剛一揭開錫箔毯就不禁連打幾個噴嚏,同時感到渾身關節酸痛不止,不禁懷疑是不是生病了。現在這當口可千萬别生病啊。他喝了幾大口蜂蜜,一口氣把口袋裏的牛肉幹和巧克力統統吃光,然後又喝了一瓶高咖啡因可樂,在高熱量食物和咖啡因的刺激下總算恢複了一點精神。
起來第一件事情當然還是給SEERS更換培養基。他不知道昨天半夜更換培養基具體是在什麽時候,但應該也差不多了。伍德打開儲運囊,把裏面腥臭難聞的液體和固體倒在地上。
一夜過去,SEERS的形态發生了相當大的變化。昨晚伍德看到的那種顆粒狀增生組織已經不見了——準确地說,是從SEERS表面脫落了,散落在地上,顔色和大小挺像魚油膠囊。數量不多,和昨晚相比體積增加了不少,從外形上可以看出是由多個增生組織融合而成。伍德輕輕捏了一下,頗有彈性,類似橡膠。現在的SEERS已經恢複成了昨天中午時那種無特征的銀白色蠕蟲狀物體,隻是體型略有增加。
伍德不太清楚那些顆粒狀物體是怎麽回事。他在更換培養基後将儲運囊連接上個人電腦,SEERS肯定有新的指示。
“早安,哥們。”SEERS先跟他打了個招呼,然後說:“昨晚真是太難爲你了,很想跟你道謝,但現在真的不方便浪費時間,咱們得趕快動身,不然一切都前功盡棄了。看到地上那些東西了嗎?”
“看到了,那是什麽?”
“種子,備份,防備萬一。”SEERS說:“帶上,收好,遇到合适的地方投放,到時候會提醒你的。”
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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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種子,照字面意義上的,SEERS的種子。
據SEERS所說,那些像維生素膠囊一樣的東西每個都是SEERS的一部分,包含了所有必須的基本要素。今天是關鍵的一天,美國和查尼斯方面肯定會投入巨大力量搜捕他,就算是SEERS也不能保證萬無一失。爲了防備萬一,SEERS制造了一些替補。要是今天他們運氣不好被逮住,隻要有一顆這樣的種子幸免于難,SEERS就能繼續生存和進化,無非就是時間會大幅度拖長而已。
伍德數了數,總共8顆。制造這些種子要消耗蛋白質和能量,這就意味着會減緩主要部分的發展速度,推遲預定投放時間。不過這肯定是經過某種複雜的權衡和計算後得出的最佳策略。算不上萬無一失,但至少能在理論上讓幸存幾率達到最大。
問題是之前SEERS壓根沒提到過它們有這一步棋。但這也可以理解,棋子沒必要知道太多,按指令行動就是了。不知SEERS是不是還有别的安排沒告訴他?
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現在也隻能聽SEERS的。接下來該做什麽和怎麽做?伍德自己是完全沒主意的——就算有也肯定不是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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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關鍵的一天,動身之前要做好準備,不可有任何疏漏。
首先,必須能随時投放那些SEERS的種子。伍德用掉了另一瓶臨時培養基,把裏面的牛肉餡同SEERS種子用衛生紙裹起來。看起來隻是8個紙團,丢在哪裏都不會引人注意。現在隻剩下4瓶培養基了。
接下來是處理昨天買的那件廉價大衣。伍德按SEERS的要求在大衣裏外用小刀戳了幾個洞,把攝像頭和麥克風穿過内膽粘好。這是爲了防止有人注意到他衣領和肩膀上的攝像頭和麥克風,追捕者知道SEERS需要用這些東西作爲耳目觀察外界情況,會把這作爲重點識别特征。
“追捕者眼睛很尖,要小心。”SEERS說。
辦完這些,換上新大衣之後,終于可以動身了。現在是早上6時40分,伍德觀察了一下外面的情況,雖然車聲和人聲已經從遠處傳來,但天依然漆黑一片,雨依然下個不停,風依然刮得很大,空氣依然寒冷徹骨。這種天氣至少會持續到中午。很好。
伍德一口氣把剩下的小半瓶蜂蜜喝光,在旁邊的陰溝裏湊合着上了個廁所,仔細收拾好随身物品,把雨衣小心地收起來,拿出昨天買的那把雨傘。雨衣這樣具有僞裝功能的雨具會引起追捕者的注意,并且在查尼斯不興穿雨衣,混在人群中比較紮眼。
一切妥當,伍德最後确認了一下外面的情況,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從人行天橋下的草叢中鑽了出來。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很好。
最關鍵的一天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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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該做些什麽呢?
按照SEERS的指示行動。就這樣。
現在距離預定投放SEERS的時間還有大約13小時,隻要撐過這段時間就行。SEERS列出的行動計劃很詳細,但惟獨沒有關于今天的安排。原因很簡單,今天是關鍵的一天,随機變量太多,SEERS也不能肯定具體會發生些什麽,必須走一步看一步,根據情況随機應變。SEERS通過伍德大衣上的攝像頭和麥克風作爲觀察外界的耳目,伍德必須随時留意并且立刻執行SEERS下達的每個指令,不可有絲毫遲疑。他做出反應的時間越長,被逮到的危險就越大。
伍德能指望的就是SEERS的情報分析能力和判斷能力了。考慮到雙方的智力差距,伍德沒辦法和SEERS争論。
除此之外,伍德注意到操作桌面上出現了一個叫“後備方案”的文檔,但被SEERS鎖住了。SEERS告訴他這個文檔要在緊急情況下才會解鎖,現在不是看的時候。
“現在你已經搭上一切,不能回頭了。”SEERS說,“你必須把事情鬧大。事情鬧得越大,你的身價越高。你的身價越高,你的安全越有保證。”
事情也确實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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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的位置介于工業區和居民區之間,主要市鎮在正西方3公裏左右。
第一粒種子被丢進人行天橋旁邊的陰溝裏。SEERS種子需要投放在有機物豐富的地方,陰溝是個不錯的投放地點。
附近有一輛垃圾車在裝載垃圾,伍德趁機把換下來的大衣、用過的暖寶寶和充氣睡墊都丢了進去。那些東西現在已經用不到了,并且上面有他的氣味,可能招來追捕者,要丢掉。除此之外伍德還朝垃圾車裏丢了一粒SEERS種子——垃圾堆裏充滿可利用的有機物,是投放種子的好地方。
需要找個飯館吃早飯。伍德已經把昨天買的牛肉幹和巧克力都吃完了,身上隻剩下小半瓶蜂蜜和幾顆水果糖。化學熱量綽綽有餘,但腸胃仍然渴求溫暖的食物。此外今天是周六,孤身一人在街道上行走也是很可疑的,必須找個地方吃早餐。值得慶幸,一些供應早飯的餐館已經開門了。剛過7點,伍德在SEERS指引下來到一個門面肮髒的小餐館。看起來很不衛生,幾個泔水桶就擺在大門旁邊,但好處是店裏沒有攝像機。這時已經有好幾個人在裏面吃飯,伍德混在裏面一點不顯眼。他按照SEERS的要求收起雨衣,側面朝門口坐下,買了一大碗面條。伍德吃得很快,但仍然在拉面館逗留了近20分鍾。走的時候順便把第三粒SEERS種子丢進門口的泔水桶裏。
伍德看了看店牆上的鍾,7點34分。
接下來伍德在SEERS的指引下朝北走了1公裏,然後突然改變方向朝東南方向來到一個公共汽車站,上了一輛向北行駛的公共汽車,三站路之後下車再向西步行。這時應該已經過了8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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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行動路線并沒有明确的目的性,不停改變方向,但大體上應該是朝市區方向前進。雖然是城鄉結合部,但仍有很多部分在NICS的監視範圍内,尤其是在公路主幹道周圍。在SEERS的指引下,一路上伍德始終保持在NICS的監視範圍之外,但他沒戴風鏡式顯示器,沒戴口罩,面部完全暴露,隻靠耳機接收指令,。據SEERS說過多的面部遮蓋物會引起注意,但既然特A級通緝令昨天就下達了,這樣不是很容易被人認出來嗎?但既然SEERS這樣要求,伍德也就提心吊膽地照辦了。
伍德對這一帶并不熟悉,由于不能佩戴顯示器,之前下載的地圖也就沒用了,隻能像機器人一樣根據SEERS的指令行動。和昨天一樣,SEERS下達的指令反複無常并且從不加以解釋:突然改變行進方向,橫穿馬路,突然折返,在路邊站幾秒鍾,靠近或遠離人多的地方,靠近或遠離馬路。伍德不知道SEERS都看到、聽到了什麽,他自己看不出周圍有什麽異狀,也沒發現附近有維吾爾豬猡非洲黑猩猩墨西哥狗屎之類的危險動物。
“聽指示,别猶豫,保證你不會遇到麻煩。”SEERS昨天說過這樣的話,今天也這樣說。和昨天一樣,伍德聽從SEERS的指示,一路上沒遇到任何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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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基本的随身物品以外,伍德所有的東西隻有四瓶培養基,裝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塑料袋裏,走在路上毫不顯眼。接着他們又來到一個菜市場,在裏面轉了半個小時,買了半斤肉餡。伍德把一粒SEERS種子和一團肉餡一起丢進菜市場附近的水溝裏。現在已經投放4粒SEERS種子了。
這樣就能躲過專業人士的眼睛和NICS的搜捕嗎?SEERS似乎很有把握,但伍德仍然感到害怕。他很想找個草叢、人行天橋下面或者公共廁所之類僻靜沒人的地方的地方躲起來,躲一天。但SEERS禁止他這麽做。任何伍德看來安全的僻靜地點其實都是重點排查對象,反而危險,遇到危險時也更難脫身。要盡量混在人群中,讓風、雨和人群掩蓋他的蹤迹,不要長時間呆在一個地方。不要奔跑,不要東張西望,不要刻意躲避任何人——總之,按SEERS的指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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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德繼續前進,來到一個長途汽車站。這裏人山人海。SEERS讓他随便買了一張至少3小時後才開的車票。候車大廳有攝像頭,于是伍德就在候車室外面找了個角落蹲下。這一帶的警方顯然已經完全動員起來了,候車大廳裏有好幾個警察在人群中走來走去,明顯是是沖着他來的,便衣肯定也不少。但SEERS說沒關系,讓他隻管放心。
有個警察從伍德身邊走過時看了他一眼,然後走開了。伍德心驚肉跳,琢磨不透爲什麽警察會認不出他來。他的照片應該已經上通緝令了才對。他沒有PIT,買不了報紙和雜志,城鄉結合部的街頭沒有公共電視,候車大廳有監控攝像頭不能去,也就沒辦法了解現在到底是怎麽個情況。
總之,聽SEERS的就沒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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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德在候車大廳外的寒風中蹲了半個小時左右,SEERS突然說:“哥們,去廁所,現在需要更換一下培養基。”
他看了看候車室牆上的大鍾,還不到10點。培養基不是每6小時更換一次嗎?
但既然SEERS這樣說了,伍德就照辦。這都成條件反射了。
車站廁所當然也是人滿爲患,伍德排了半天隊後才進去。他躲進臭氣熏天的隔間,關上門,努力憋住氣,盡快更換儲運囊裏的培養基。見鬼,儲運囊裏那些東西的氣味比這廁所的臭氣還惡心。這時的SEERS已經膨脹成了一個鉛灰色的球體,表面滿是纖毛,看起來像隻海膽。它們顯然已經進入了新的階段。培養基更換時間縮短是不是某種代謝速度增加的表現呢?
接着SEERS告訴他可以離開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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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伍德離開長途汽車站時,雨開始越下越大,頗有傾盆之勢,這樣的天氣至少會持續到下午。很好,大風和大雨不但會沖走他沿途留下的氣味,還會阻礙視野,如果有人追捕他肯定比平時難得多。
接下來伍德去的是當地一個綜合市場,規模很大,店面很多,人群密集,看來是個躲避追捕的好地方。但伍德在這迷宮般的店鋪之間轉悠了十幾分鍾後SEERS下達了新指令,于是他橫穿整個建築從另一個出口離開。在附近車站随便上了一輛公共汽車,兩站路後下車,又過馬路朝另一個方向走了将近2公裏,來到另一個菜市場,在裏面轉了一會之後在陰溝裏丢下第5粒SEERS種子,再從另一個出口離開,到另一個車站上了另一輛公共汽車,然後在下一站下車。
他們一直都這樣四處轉來轉去,但始終都沒有離開麒麟鎮和江甯區的範圍,一直處于NICS監視範圍之外。這一帶治安混亂,路上他看到過好幾次攔路搶劫,但一直到現在他都沒遇到什麽危險,也沒發現有人跟蹤。維吾爾豬猡墨西哥狗屎非洲黑猩猩之類的危險動物連看都沒看見幾隻。顯然,一方面SEERS确實很有一套,一方面可能這裏其實沒有他預想的那麽危險。于是伍德也就不那麽擔心了。
就算真有人在跟蹤也肯定被繞暈。伍德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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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SEERS說:“哥們,看到那邊那個公共廁所了嗎?去那,更換培養基。”
有些奇怪,但之前也有過類似的指令。可能是SEERS的代謝速度增加了吧。總之,照辦。
當伍德更換培養基時,發現裏面的培養基已經變成了某種近乎透明的粘稠液體,除了一些沉澱物之外沒有任何固體成分,牛肉餡不見蹤影。那液體有一股魚腥味,但卻沒剛才那麽惡心。雖然隻過了兩個多小時,但SEERS的形态又改變了——變成一個銀色的球體,沒有纖毛,光滑得像鏡子一樣,流動着類似油脂的彩虹色紋路。在儲運囊的内壁爬滿了某種毛細血管一樣的東西,看起來有點像龜裂的痕迹。
這意味着什麽呢?SEERS沒解釋,隻下命令:“現在不方便說話,更換培養基,順便多加點肉餡進去,這邊需要更多蛋白質。把剩下的備用培養基都倒掉,瓶子袋子和肉餡丢掉。”
雖然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既然SEERS這樣要求,伍德就照辦了。
不能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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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德給儲運囊更換了新的培養基,把剩下兩瓶培養基倒掉,從公共廁所出來時再把裝有空瓶子和肉餡的塑料袋丢進路邊的垃圾箱裏。他看了下周圍,沒發現什麽可疑的人,也沒發現什麽可疑的情況。但話又說回來,就算真有人跟蹤他也肯定分辨不出。
“沿着剛才的方向繼續走,第一個路口右拐。過馬路。右手方向前進。”SEERS說。
伍德朝SEERS指定的方向走去。不對勁,事情當初好像不是這樣安排的。
但SEERS之前很多事情都沒和他提起過,比如SEERS種子的事。這次應該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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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路口右轉,有個車站,随便上一輛公共汽車。”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警笛聲。距離他現在的位置最多兩三個街區,并且就在他來的那個方向。
伍德心裏突然猛地一沉:警察。現在警察終于找到他了。
“别怕,他們不是沖着你來的。現在很安全。”SEERS說:“繼續走,你走到那個車站的時候剛好會有車停。”
果不其然,伍德剛一走到那個車站,幾乎立刻就有一輛公共汽車開過來停下。伍德擠了上去。運氣真好。
車開了,伍德朝車窗外看去,但外面的雨下得太大了,什麽也看不清。不過他沒看到有可疑的人或車追過來。
雖然不知道那幾輛警車是來幹什麽的,但似乎确實和他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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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站路之後他們下車繼續前進。往東走了兩個街區,過馬路,上公共汽車。一切都很正常——
“知道嗎?剛才咱們差點給逮住。”當開車後,SEERS突然告訴他:“追捕你的人就在300米内。”
伍德花了好幾秒鍾才想明白SEERS這話是什麽意思。然後他一連打了幾個寒戰,上下牙不由自主地撞擊起來。
“别慌,現在你安全了。”
“你肯定?”在深深吸了幾口氣,伍德悄悄問道。他看了看周圍,還好,沒人注意他。
“照我說的做就沒問題,記住千萬别猶豫。好,現在安靜,說話會引人注意的。”
伍德一連做了幾次深呼吸,努力不作出驚慌失措的樣子。不,現在與其說是驚慌失措倒不如說是茫然。對于周圍發生的一切他完全沒有察覺,完全沒有察覺到危險的靠近。SEERS肯定早就發現了,起碼也是在長途汽車客運站那裏,但卻完全沒告訴他。顯然,SEERS是怕他驚慌失措自露馬腳。
不過想一下,雖然伍德一直都沒發現任何看起來像追捕者的人物,但要是到了連他都能看出來的時候,那肯定也已經逃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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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他們在三站路之後下車。伍德一下車就想跑,但卻被SEERS制止了。
“别跑,别慌,這裏很安全,奔跑會引起注意,會讓體味散布增加。冷靜,現在距離已經拉得夠遠了。”SEERS說。
伍德略感放心了。他和SEERS現在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SEERS對于自身安全當然會竭盡全力的。
根據SEERS的指令,他來到另一個公共汽車站。這次不能随便上一輛,要等SEERS指定的車次到達。
在被追捕的時候等公共汽車絕對是種糟糕的體驗。雖然SEERS讓他保持冷靜,但伍德感覺等了幾萬年。車到了,伍德上車,三站路後下車,按SEERS的指示朝南走了兩個街區,過馬路,再向東,來到另一個公共汽車站,坐上另一輛公共汽車,三站路後下車。
接着SEERS要他繼續朝南走了一小段距離,過馬路,朝東走了幾百米左右,接着又在另一個公共汽車站,等了半天,上了另一輛公共汽車,然後在四站後下車。伍德不知道那些從未照面的追捕者現在是什麽感覺,反正他自己都快轉暈了。
下車後伍德繼續朝南走了200米左右。雨越來越大,雖然有雨傘,但伍德已經渾身濕透了。
這時SEERS突然大聲“喵”了一聲。伍德吓了一跳,随即意識到這是什麽意思。每次SEERS想要引起他的注意時似乎都會發出這種聲音。
現在,終于到了可以奔跑并且必須奔跑的時候了。
“跑,快跑。向前跑!”
伍德毫不遲疑。拔腿狂奔。不要猶豫,要相信SEERS的判斷力,
雖然不知道是現在是什麽情況,但現在顯然已經千鈞一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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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路口,過馬路,向右。”
“過人行天橋,朝相反方向跑。”
“前方十字路口左轉10米,過馬路。綠燈時走斑馬線。當心車。”
“前方路口,過馬路。”
伍德不知在SEERS指引下跑了多久,也沒空觀察周圍的情況,甚至不知道這裏到底是哪裏。他隻看到附近行人越來越少,路邊的建築越來越破敗,但卻沒有出現農田,應該不是農業區,但伍德沒時間觀察,沒時間思考,沒時間反應,隻顧着在風雨交加的街道上拼命奔跑,不假思索地執行SEERS的每一個指令。SEERS的智力是他現在唯一能依靠的東西。
“停下,不用跑了。”
“戴上顯示器。”
伍德一邊喘着氣一邊咳嗽一邊照辦。幾乎就在戴上顯示器的同一時間,一張标有路線的地圖出現在他面前。
“看到那個垃圾箱了嗎?把儲運囊丢進去。”
伍德剛要這樣做的時候楞住了。
“哥們,把儲運囊丢進去,”SEERS催促道:“然後你快跑,接下來怎麽辦看地圖,現在把儲運囊丢進那個垃圾箱裏,快!快!”
一張地圖附帶說明文字在桌面上打開,标出了SEERS指定的逃跑路線。前方200米有個公共汽車站,随便上哪輛車,繼續坐兩站路,然後盡快到建康市區,目的地是紫金山以南附近,中途盡量不要在麒麟鎮和江甯區下車,有出租車最好坐出租車。
現在還能怎樣?照辦。當然是照辦。
伍德将裝有SEERS的儲運囊丢進垃圾箱裏,然後落荒而逃。
事情和他當初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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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時間2072年12月24日7時0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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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看了看時間,早上7時02分。
昨天晚上的“情況有變”打亂了他們的行動,預定部署位置臨時改變,九龍他們必須在預定位置周圍随機方向2公裏處開始行動。九龍負責江甯區一帶的城鄉結合部、工業區和農業區,卡列甯進行搜索紫金山周邊市區,那個長相古怪的利普.範.溫克爾負責在長江沿岸和朱雀湖附近搜索。利普不接受九龍指揮,隻要他需要,可以在九龍的指揮官界面上隐藏自己的位置,因此昨晚在指定位置部署完畢後九龍也不知道他的具體位置。ALPHA隊的其他人也在附近,玉蘭和玉芳在揚州一帶搜索,達尼甘在常州,關邊保在鎮江。任何人發現伍德的蹤迹,最多隻要三個小時就能集中起來。
一般來說,被追捕的獵物通常傾向逃回自己熟悉的環境,逃回自己的巢穴。因此伍德躲藏在建康一帶的可能性最大。但威斯克并沒有在這裏部署更多的人手。
“伍德受SEERS的直接指揮。反預判随機決策。不值得。”威斯克是這樣解釋的。這家夥好像從來都懶得做進一步說明,并且九龍完全不知道這家夥現在在哪裏,在幹什麽。但考慮到這家夥是個擁有更高智力的所謂新智人,九龍也就不介意聽他指揮。
九龍起始搜索位置是在江甯區的一個十字路口,原預定位置西北2公裏。可能是爲了防止國家安全局的追捕,威斯克對預定搜索路線做出了一些修改,給出4個最佳路線讓他們各自随機選擇。九龍現在的位置是城鄉結合部,距離麒麟鎮工業園區的主要居民區大約5公裏左右。
要想一個人負責這麽大片區域的搜索,憑借嗅覺追蹤是唯一可行的辦法。有四隻舔食者被部署在建康市區。江甯區、朱雀湖周邊地區、市區和長江沿岸各一隻。九龍自己随身攜帶有高性能分子探測器,微型浮遊偵察器也安裝了嗅覺搜索裝置。但是城市環境不利于以氣味追蹤,而且從昨天到現在雨一直下得很大,風向又變化頻繁,目标一路殘留的氣味就算不被吹散起碼也會偏離原先位置很遠。憑嗅覺追蹤的家夥很難派上用場。
于是,并不意外的,一整夜過去什麽也沒發現。
對此九龍倒不在意,正常現象。他給一個浮遊偵察器更換了電池,吃了塊軍用濃縮能量棒,喝了點雨水,含了片咖啡因含片,扭斷一個路人的脖子,然後到附近一個公共汽車站坐下休息,5分鍾後繼續搜索。一夜沒睡覺,他有點累了,需要吃點東西殺個人再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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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比昨晚在NICS上做了手腳,查尼斯警方在短時間裏很難找到他們。雖然如此,局勢依然不明朗,查尼斯國家安全局派出了大量警力搜捕他們以及協助他們追捕伍德的舔食者。國家安全局對于他們和舔食者的預定部署位置非常清楚——這很可能是SEERS搞得鬼。那家夥預計到了追捕一方可能采取的各種策略,然後告訴查尼斯方面進行搜捕。作爲輔助型生物兵器,舔食者的智力和戰鬥力在有備而來的警察面前根本不夠看,到現在已經确認有8隻舔食者被警方擊斃了,其中就包括部署在建康市區的那一隻,而長江沿岸搜索的那隻也與警方發生交火,雖然成功逃脫但仍然受創頗重。一群廢物。美國方面是怎麽交涉的?難道他們不知道這當口的最佳策略是先集中力量找到伍德嗎?
就在這時,分子探測器突然尖叫起來。
九龍看了看分析結果,匹配度89%,方向不明,距離不明,殘留時間不明。
雖然如此,但也不能就此認定是伍德在附近殘留的氣味。分子探測器的靈敏度被調到最大,對一些接近的氣味也會産生反應。昨天晚上其他人也偶爾偵測到類似氣味,說明不了什麽,很可能隻是碰巧有人氣味相近而已,必須進一步确認。
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弄清那是不是目标的氣味,如果是的話就說明大有希望,目标确實在這一帶。九龍掃視一下周圍,他的輔助AI和喬比.史密斯,甚至可能是MARS,通過VRD上的攝像頭和他一起觀察周圍。沒有線索,附近的街道上沒幾個人,即使目标真在這一帶肯定也不是附近什麽地方。目标早上起來繼續躲避追捕的時間應該是在6點50分之前,可能去很多地方,他們的選擇實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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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疑似目标。進行确認。”威斯克在指揮官頻道冒了個頭,然後立即下線。
20個炮灰的狀态通過各自的輔助AI同喬比連接,然後進一步與威斯克和MARS連接。這樣作爲指揮官的威斯克就能随時掌握最新進展,九龍這邊的發現他們當然立刻就知道了。雖說憑這點情況還不足以肯定目标就在附近,但要更進一步的搜索還是必須臨時調整一下。于是原定搜索路線不聲不響地發生了一些變更。
九龍站起身來,按照更新後的搜索路線繼續行動。萬一真是伍德的話,這次可就是撞了大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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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九龍在搜索區域内的行進路線不再是随機的,而是經過反複權衡後得出的最佳方案。看似雜亂無章,但卻覆蓋了目标所有可能經過的位置并根據概率列出了順序,以将發現目标的概率最大化。九龍他們要做的就是一一确認,隻要能再次找到那家夥的氣味事情就好辦了。這個方案的缺點是随機性太小,很容易被SEERS預測和反制——下棋的話,對SEERS無疑是有利的。但現在他們也沒有太多的選擇,如果他們以随機對抗随機,搜索範圍就必須進一步縮小,否則就是像無頭蒼蠅那樣瞎撞,壞事的可能更大。
現在的主要問題在于天氣。風太大,雨太大,人也越來越多了。在這種情況下即使偵測到目标氣味也難以确定其方位和經過時間。不過這也沒關系。隻要能确認目标就在這個區域,即使隻有九龍一個人也有機會找到他。威斯克是這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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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要搜索目标是排查附近的飯館,伍德有很大的可能會去那裏吃早飯,也許能找到他殘留的氣味。九龍沿着指定搜索路線前進,四個浮遊偵察器分别朝地圖上四個距離最近的餐館輕快飛去。它們是洛克希德-馬丁-格魯曼公司爲此次行動專門訂制的,擁有靈敏的視覺、聽覺和嗅覺,最大監視範圍超過3000平方米,雖然隻有棒球大小但卻可以持續飛行1小時以上。每個浮遊偵察器都随時與九龍的輔助AI,威斯克的指揮系統,以及喬比.史密斯保持聯線,是很有效的搜索工具。缺點是飛不高并且會産生噪音,可能被目标察覺。但那都是可接受的風險。
果不其然,在一家餐館中浮遊偵察器再次嗅到了伍德的氣味。透過浮遊偵察器的眼睛,九龍和他的輔助AI,以及威斯克和喬比仔細觀察了店内所有的人,沒發現伍德,他已經離開了。但那氣味錯不了,他來過這裏,他就在附近。
“目标确認。所有人集合。”威斯克說完又下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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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看了看時間,7點59分。很好,時間充裕,他立刻下令所有人集中到建康市周圍。同時他在指揮官界面上看到,幸存的16隻舔食者立即開始朝這邊全速移動。卡列甯和利普距離這裏最近,半小時内就能到達。
真是好運氣。今天走了天大的狗屎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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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開始收網。
所有人開始朝建康一帶集中起來。
既然确認伍德就在這一帶,威斯克和喬比就有了更多的決策依據。雖然不清楚他們到底是怎麽得出結論的,但搜索路線再次發生了變化,更加精确了。他們人手很少,但目标的行動範圍也不算大——伍德就在這一帶的消息已經通報查尼斯警方,主要區域交給他們就行。他們隻需要負責NICS的監視死角,警方重點排查範圍之外,以及不會引起注意,難以搜捕,易于脫身的公共場所。街道,超市,菜市場,綜合市場,長途汽車站——伍德隻會出現在這些地方,否則他很快就會被發現、捉住。
卡列甯和利普會在8點50分之前到達這一帶。其他人也很快就會到達。玉蘭,9點24分。玉芳,10點04分。達尼甘,11點18分。關邊保,11點29分。隻有九龍的ALPHA隊被召集到這一帶,一方面因爲距離最近,很快就能到達新的部署位置開始搜索;另一方面也要提防伍德突然跑到其他地方去。除此之外還有4隻舔食者,雖然天氣和環境對嗅覺搜捕很不利,但也比沒有好。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找到伍德了。希望他不要離開這個區域。SEERS肯定能預見到他們能快速修複NICS并且會借助這個系統搜捕伍德,因此伍德會避開NICS監視範圍。懸賞40萬人民币的天價通緝令昨晚就已經發到華東地區的所有個人電腦和PIT上,并且附帶面部識别程序,伍德必須做點面部僞裝,或者避開繁華地區,不然随時可能被人認出來。
無論SEERS多麽狡猾,此刻也隻能靠指揮伍德才能行動。兩國已經布下天羅地網,艾佐斯公司的傭兵每個都是專業人士,還有威斯克、利普和喬比這樣的怪物在不知什麽地方暗中活動,就算有SEERS指揮,伍德作爲一個沒有接受過任何專業訓練,體能和判斷力連街頭小混混都不如的平民,一旦被發現就休想擺脫追蹤。隻要發現他,事情就搞定了。
雖然這個結局很無趣,但好歹也算沒砸艾佐斯公司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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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接下來一切并不順利。
運氣好像在早上被透支完了。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裏,雖然在很多地方都發現了伍德的蹤迹,但就是沒能找到他。而且在追蹤過程中還出了一些亂子。從淩晨開始就有不少人被舔食者殺死吃掉,這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關注。早上舔食者接到命令後全速朝這一帶集中,它們已經顧不上僞裝,途中引起了不少麻煩。最新情報顯示有警車朝這邊靠近。9點40分左右,在一個長途汽車站裏,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浮遊偵察器的存在,指指點點議論不停。而就是在那個長途汽車站裏發現了新近殘留的氣味,伍德當時肯定就在那裏,至少離開不過幾分鍾。說不定就是因爲看到了浮遊偵察器才離開的。但他是不是坐長途大巴離開這一地區了呢?這時候雨越來越大了,不但浮遊偵察器的視覺和嗅覺大受影響,連保持穩定飛行都很困難。
除此之外周圍的人群也是問題。九龍渾身殺氣,無論走到多麽擁擠的地段,行人都會像看到狼的羊一樣立即和他拉開距離。但是這一帶黑人不少,他們可是一貫的無法無天。九龍在搜索時撞上了一個黑人大漢,那家夥立刻揪住他不放,旁邊還竄出另外兩個黑人。他們沖九龍說話,似乎是想找茬,不過九龍這當口可沒心情奉陪。他一個上勾拳打碎那家夥的下巴,同時另一隻手戳瞎了另一個黑人的眼睛,接着又在第三個家夥的睾丸來了一腳。任務期間不宜節外生枝,但讓他們叫喚起來可能更糟。于是九龍當機立斷,擡腳踩斷他們的頸椎,三個黑人當場嗝屁了。九龍動作很快,動靜不大,但還是在周圍的人群中引起了騷動,讓九龍非常郁悶。要是目标就在附近,不引起注意是萬萬不可能的。伍德雖然是個平民,但有SEERS在出謀劃策,肯定稍有風吹草動就會警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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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也一樣。11點30分之後,這一帶包括九龍在内的7個人都已經按計劃部署在整個區域展開搜索。他們全部都偵測到了伍德的氣味,知道他就在附近,但就是找不到他的人。範圍還是太大,不能使用反預判随機決策,這就意味着SEERS可能預測出他們的行動。伍德顯然是在大街的人群中活動,他散發出的氣味沾到沿途摩肩擦踵的行人身上,被帶到四面八方;持續不斷并且越來越大的大風和大雨沖散了伍德沿途留下的氣味,而雨幕也嚴重影響了他們和浮遊偵察器的視野,有時他們甚至要攔下每一個可疑的行人進行檢查,但全都不是伍德。目标好像觸手可及,但就是不見蹤影。這家夥會隐身術嗎?
但威斯克似乎胸有成竹:“你們很近了。”說完他就下線了,隻是繼續更新各人的搜索路線。
不過這一上午搜索範圍确實也越來越小了。無論威斯克是怎麽做到的,網正在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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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個人,28台浮遊偵察器,外加3隻舔食者——有一隻已經被警方收拾掉了——在這個面積不到40平方公裏的地區裏轉了幾個小時,連對方的面都沒見着,然後威斯克說“很近”?九龍很想知道他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
但想想看其實也并非不可能。既然威斯克(以及喬比,甚至MARS)的智力和情報分析能力遠在常人之上,那麽完全可能通過炮灰們的眼睛看到炮灰自己看不到的東西,追蹤看不見的目标,隻不過以常人的智力無法理解罷了。
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幹掉威斯克,這家夥值得一殺。但在行動期間九龍還是會服從他的指揮。九龍信任威斯克的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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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在街上繼續沿預定路線前進。此時一連三輛警車從他身旁的公路上疾馳而過。九龍下意識地激活了手槍。一個情報視窗出現在VRD界面中。最新情況:兩隻舔食者在附近攻擊了平民,有人死亡,引起了騷亂,警方已經前來處理。很好,不是沖着他們來的。
就在這時,威斯克再開金口:“九龍,11-12-1-2點鍾方向,馬路對面。”
九龍朝那個方向看去,無論是他還是他的浮遊偵察器什麽都沒看到,什麽也沒聞到。大雨中隻有一堆在雨幕中難以分辨的路人。
“目标在500到1000米内。”
“遵命。”九龍開始移動。他的浮遊偵察器從4個方向靠近指定區域。正在附近搜索的3人也接到命令開始朝這邊靠攏,另外3人則前往對方逃跑的可能路線進行攔截。威斯克重新設定了衆人的部署位置,病在人群中标出48個疑似目标,伍德很可能就在這48個行人中間。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分子探測器開始尖叫,而且叫個不停。匹配度93%,11-12-1-2點鍾方向,160到800米内,6分鍾内遺留。
沒錯,目标就在附近,近在咫尺,剛剛經過,即使這大風和大雨也沒來得及把氣味沖散。
除九龍以外附近的3個人也在迅速靠近。獵物要落網了。
今天果然是好運氣的一天。
接着信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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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威斯克沒有下達新命令,他們也就沒有停止行動,而是繼續沿着原定路線搜索,一一排查疑似目标。沒錯,其他人也發現了目标的氣味,他就在這附近。他們仔細确認每一個疑似目标,但全都不是伍德。
在排查到第40個疑似目标時,威斯克突然得出新結論:“目标正朝東移動,公共汽車,目的地3公裏範圍内。”他在地圖上标出一個總面積剛過1平方公裏的不規則區域和6個點,讓附近除了利普之外的人在4分鍾内到達,那是伍德可能下車的地方。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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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立刻朝指定地點移動。九龍那一組的車被留給卡列甯,于是九龍叫了輛出租車。他本來想幹掉司機自己開車,但随即想到出租車上有帶攝像頭的智能身份識别系統,在判斷司機遇到劫持或離開時會自動鎖死或啓動自動駕駛模式,除非對系統進行改造,否則别人開不了這車,于是隻能作罷。九龍甩給司機一把百元大鈔,讓他設法盡快前往威斯克指定的部署位置。
7個人全部按時到達新的部署位置,九龍下車時順便把司機一槍打死。他們把浮遊偵察器設置成高空模式,犧牲清晰度度換取視野,最大限度增加搜索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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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環境太惡劣了,風雨交加,目标沿途留下的氣味要麽被沖散要麽被吹走,搜索難度更大了。足足過了8分鍾,卡列甯和關邊保才發現了伍德的氣味,但無法确定方向和位置,附近也沒有發現任何疑似伍德的人。
但這點線索對威斯克來說顯然已經夠多了。在卡列甯發現伍德氣味之後的第46秒,威斯克再次下令前往新的地區進行搜索,東南方向1公裏左右,面積不到2萬平方米的不規則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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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移動。到達新的搜索位置後3分鍾,九龍的分子探測器再次尖叫起來。很好,越來越近了。
這次威斯克在10秒鍾内給出了新的部署位置和搜索路線。伍德在乘坐公共汽車逃跑。可能下車的位置隻限三個車站,距離目前的位置剛過一公裏。非常好。
并不是所有人都要趕往新地點。玉蘭、玉芳和達尼甘被要求留在附近繼續搜索,以防伍德突然折返。這家夥,不,SEERS太難對付了。九龍決定,不管華盛頓那邊怎麽想,逮到伍德後一定不讓他死得痛快。
這次九龍剛一到達部署位置分子偵測器就尖叫起來。緊接着威斯克更改了命令,九龍和利普沿着馬路兩側的街道朝東搜索,卡列甯向南搜索。他們等待威斯克的命令。現在目标已經近在咫尺,這次肯定能捉住他。
但這次威斯克沒有在1分鍾内下達新命令。第2分鍾沒有。第3分鍾也沒有。
6分鍾後,威斯克突然說:“目标丢失。”
哦。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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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指令立刻下達,所有人前往新的部署位置沿着新的搜索路線繼續搜索。但是搜索範圍一下子擴大到了22平方公裏。太棒了。
“我還以爲什麽事情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呢。”九龍生氣了。
“運氣不好而已。”威斯克淡淡道。
“下次再失手我就宰了你。”九龍說。他是開玩笑的,現在還不是宰威斯克的時候。
威斯克沒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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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執行任務,獵犬沒資格質疑獵人的命令。
九龍看看周圍,突然發現利普.範.溫克爾從馬路對面的街角閃出,穿過馬路,沿着人行道朝九龍迎面走來。
利普是個詭異的家夥。不是他的長相和體型,現在他穿着一件樣式普通的雨衣,用兜帽和口罩遮住那張長長的狒狒臉,看起來雖然有些奇怪但也不算引人注目。詭異的地方在于他的動作。
他走路時似乎總喜歡弓着腰,看起來幾乎有90度。他的腦袋像監控攝像機一樣不停轉動,緩緩掃視周圍。這個動作始終都沒有絲毫停頓。他比例失調的手臂在身體兩側有氣無力地晃悠,長長的手指幾乎觸到地面。
利普顯然早就看見九龍了,但沒打招呼。實際上他對九龍沒有任何反應,視而不見。
“有發現嗎?”當兩人擦肩而過時,九龍問道。
“沒。”回答就一個字。
接着利普消失在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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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從昨晚到現在說過的話總共不超過100個漢字,但不知爲什麽,九龍總覺得這家夥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指揮他們的阿爾伯特.威斯克是個通過基因工程制造出的所謂新智人(HomoSapiensNovos),但也沒讓九龍産生那種強烈的異樣感。
“你就帶着他吧。”介紹利普參加行動的肯尼迪曾這樣說:“這老家夥肯定派得上用場。”
“老家夥”。雖然看不出具體年齡,但利普怎麽看也不會超過40歲。還有他那奇怪的長相、體型和超長的犬齒,以及昨晚他給自己注射血液的奇怪舉動。
利普.範.溫克爾,這家夥應該不是什麽基因工程的産物,但又不像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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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按照威斯克設定的新路線繼續搜索。當然,一無所獲。
31分鍾後,13時18分,威斯克突然得出新結論:“目标可能前往鎮江市方向,目的地爲丹徒區以西10到20公裏範圍。目标可能折返附近區域。”
新的部署位置和搜索路線出現在所有人的VRD界面。在麒麟鎮一帶的7個人兵分兩路,卡列甯、利普、達尼甘、玉蘭和玉芳立即前往鎮江方向,在新的指定位置以新的路線展開搜索。他們的兩輛汽車被分配給玉蘭和玉芳,準備攔截所有威斯克(以及喬比,或者MARS)覺得可疑的車輛。關邊保負責搜索江甯區,九龍留在麒麟鎮一帶,防備伍德半路突然折返。正在全速趕來和已經到達建康一帶的其他人也開始重新部署,全力搜索部署紫金山以東20到50公裏範圍内的一大片地區。
舔食者也被重新部署了,但現在它們正被警方全力捕殺,不知最後能剩下幾隻,能不能派上用場。舔食者是輔助型生物兵器,主要用途不是戰鬥,也就能對付平民,遇到有備而來的持槍警察自然兇多吉少。
他們的搜索範圍其實已經最大範圍地縮小了,因爲排除了任何能被NICS看到的區域。現在整個華東地區的NICS已經成爲喬比的耳目,隻要看到伍德,靠附近的查尼斯警察很快就能捉住他。到時候無非就是要想辦法把伍德和SEERS從查尼斯警方那邊搶過來而已。
但這樣就能在規定時間内捉住伍德嗎?
雖然威斯克沒露半點口風,但九龍懷疑接下來沒戲了。剛才跟丢目标很可能就是被SEERS察覺到的結果。甚至可能早在幾個小時之前他們搜捕的時候就被察覺到了。說不定SEERS連他們那不停變動的搜索方案都能預測出來并且還制訂了的反制方案。
不過那也沒什麽奇怪的,畢竟他們的對手是SEERS,棘手是正常現象。
九龍更期待和SEERS正面過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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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BE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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