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三月,春意漸濃,細柳含翠,風動水蛇腰,醉舞黃昏。
“三哥,看奴這幾個丫頭還算機靈吧,隻一天,就把三哥教的幾個舞姿學的有模有樣。也别說,彈着琴唱着歌兒,加上這幾個丫頭伴舞,還真有一種不同的味道。”
那是,這可是前世表演精粹,咋也比一個人在那裏折騰有文章做,至少,穿戴很特殊的裙子,随着身子的飄動,偶爾春光乍現,着實會叫這幫子大明遼東粗漢眼睛一亮。
“小靈通,那個吳歡到了嗎?”
小靈通屁颠跑近,讨好獻媚一般的神秘說道:“到了,一個時辰前就到了,先到彩蝶兒的小院,這會兒大概也要過來了,這小子,非但帶來一群狐朋狗友,竟然還把衛學教授也帶來了,顯然是想叫咱這裏在整個衛城出醜。
儒學也就是衛學,是中了秀才的軍生在這裏修煉,等着去登州魚躍龍門的,教授是從南直隸請來的一個儒生,大概舉人身份,當然在衛城文化界說話有權威。
百花閣,是衛城最大的歡場所在,一共五個行首,分别在自己的小院子接待客人,但有了大型表演,卻要到百花閣的主廳。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那裏都要分個高底上下,這五個行首每年都要争個你死我活的,就是爲了那個上廳行首的位置,也就是老百姓嘴裏的花魁。
這不,因爲吳歡的幫忙,彩蝶搶了去年的上廳行首,這出行的待遇架勢,自然比一般的行首氣派很多。
彩綢大花轎不用人擡用馬拉,四匹馬正撒歡,轎子後跟着一溜兒夥計丫鬟樂師,前擁後追的是一群戲花蜂蝶。
進了百花閣主廳,看見翡翠這群人,無論人數上還是質量上都明顯的落了氣勢,彩蝶娉娉婷婷手兒拎着裙角,來到劉睿翡翠面前,咯咯嬌笑:
“呦!這不是三哥嗎?聽說到了草場就被一個俏寡婦勾走了魂兒,爲了人家不惜性命的跟鎮撫司的人拼命,啧啧!真是個情種,可惜啊,妹子真替翡翠妹子可惜啊,在人家三哥心裏,翡翠妹子果然啥也不是。”
同行是冤家,倆丫頭更是百花閣的搖錢樹台柱子,這針尖麥芒的碰到一起自然要掐架。
用蓮花刺激翡翠,那可是信手拈來。
翡翠自然不甘示弱:“呵呵,妹子自然在三哥心裏不算啥,但至少在三哥心裏,不像姐姐,總是給三哥獻媚,可是到今兒也沒把三哥弄到床上哦。”
婊子就是婊子,比不得家裏女人還要三從四德的裝相,男人對自己好不好就用身子說話。
彩蝶兒臉兒一紅又是一黃,五彩缤紛,紅黃綠輪流坐莊,俏眼一瞪劉睿,呵呵嬌笑:“在衛城,難道就三哥出衆嗎?嘿嘿,看看奴家的歡哥,無論學識還是出身,那一點不比你的三哥強。”
說着,身子幾乎扔進身後得意洋洋的吳歡懷裏扭扭捏捏:“是不是啊,歡哥?”
倆雌貨鬥雞,劉睿本來看着挺有趣,但拿自己說事,更是當着吳歡的面,就叫人來氣了。
劉睿悶哼一聲,卻沒有理睬彩蝶兒,對着吳歡一抱拳:“哦,這不就是少監大人的公子吳歡嗎?在下百戶二子劉睿有禮了。”
咱雖然二子,父親不過百戶,卻也是實打實的,不說少卿提少監,用意在場的都明白,假子畢竟不是親子,宦官娶一百個婆娘也弄不出個真格的。
“噗呲!”
有人忍不住捂着嘴開笑,吳歡臉兒架不住了,怒瞪劉睿:“不過一個連論語都學不齊全的鄉下混子,也敢在本秀才面前放肆,真是世風日下啊。”
好歹,憑着假爹,吳歡可弄到了秀才身份。
劉睿老臉在在,這畢竟是自己的短肋,但混子自然會王顧左右:“呵呵,遼東的秀才很值錢哦,幾文錢買來的。。”
“哼!混子畢竟混子,難道遼東的秀才就不是秀才,難道遼東的儒學都是擺設?你這話兒也就是這裏說,要是在南直隸,會被儒生們的唾液淹死!”
對付的是吳歡,不想中槍的卻是他身邊的那個教授,是啊,罵遼東的秀才不值錢,這不是打這個教授的臉嘛。
劉睿懶懶的一抱拳:“在下沒有這個意思,教授大人學究天人,文曲星下凡,在下可是佩服的六體投地。”
身邊小靈通湊趣:“三哥,别人五體,你咋六體?”
劉睿呵呵一笑:“笨蛋!三哥是大老爺們啊。”
“噗呲!”
一旁人笑的更歡了,這劉睿果然陰損,一下子把對面的教授生生弄成不知男女。
教授臉兒陰陰,怒瞪劉睿:“不知禮義廉恥的下賤軍戶!果然不登大雅之堂!”
劉睿哈哈大笑:“大家可聽見了,教授大人在訓斥咱遼東粗鄙軍戶的。”
“難道酸文人就不賤了,去死,滾回你的那直隸!”
劉睿最擅長煽風點火,教授随口怒罵劉睿,确不該把軍戶做目标,果然招來衆怒。
這裏是什麽地方,那可是十個有九個半軍戶出身的。
吳歡把氣鼓鼓的教授拉倒一邊,對着劉睿陰笑:“如今不必往日,你劉睿卻不要再得意,耍嘴皮子算個狗屁,不是要比試嗎,那就來吧。”
說着話,對着懷裏的彩蝶兒笑着:“寶貝兒使出三分精神就好,對付那個手下敗将,還不時手到擒來,回頭哥哥多賞給妹子銀子就是。”
彩蝶兒從吳歡懷裏鑽出來,對着翡翠咯咯笑着:“喲,妹子今兒去了胭脂,看着倒有幾分清秀,咋的,窮的連胭脂都買不起了,要不,回頭姐姐叫丫鬟把姐姐去年用剩下的殘渣給妹子收收弄點過來?呵呵,窮的都這般了,還能請來什麽高手,要是姐姐是妹子這般,早就找一塊豆腐撞死算了,省着給咱百花閣丢醜。”
要是往常,翡翠自然委屈的要命,更是不敢和彩蝶兒争鋒,可如今心裏有了底氣,自然傲氣十足:“姐姐畢竟是姐姐,妹子總是要讓着三分的,這不,就請姐姐先獻醜吧,然後妹子跟着,看咱姐倆比比誰更丢臉。”
賣一個搭一個,左右嘴頭上不叫你占便宜。
一旁看熱鬧的自然哄然叫好:“快請彩蝶姐姐上台表演哦,今天可不要被手下敗将壓下去,不然可要丢盡了花魁的臉面了。”
如今的上廳行首就是彩蝶,自然蜂蝶比翡翠身邊的多多。
就見彩蝶兒身穿草綠碎花長裙,手裏抱着琵琶,身後倆丫鬟拎着裙角,娉娉婷婷走上台,嬌滴滴躬身行禮,然後噼噼啪啪就彈唱起來。
“飛絮如雪賽江南,煙花三月看遼東,風流自有顔如月,聽風睡雨入夢中。”
歌喉不錯,相比翡翠的清脆,彩蝶的低音寬厚卻也唱出幾分春意綿綿。
劉睿卻撇嘴,就這詩情也算南直隸高手?
衆人哄然叫好,有的更是喊着:
“果然上廳行首去年花魁,一曲繞梁,唱盡遼東風流!呵呵,就不知道翡翠有什麽能個翻身了,哦,翡翠上台啊,臭媳婦也要見婆婆的哦,輸了就輸了,早就是人家手下敗将,要不,翡翠把夜資降到十文錢,咱們還會去你的院子捧場的。”
這喊話的必然是彩蝶兒的粉絲,透着陰損,一個行首的夜資豈能用十文二十文的說話?
翡翠竟然隻含羞不帶怒,竟然身後跟着四個穿戴花枝招展的丫鬟一起走上太子,然後就在一個從後台慢慢響起的低音開始,就見翡翠舞蹈着奇怪的舞姿帶着身邊的五個丫鬟一起舞蹈起來。
舞姿并不複雜卻是新奇,五個人在台上就像配合默契的五個仙子飄蕩雲間,風姿無限。
人們看的都有點發傻,卻都魂如其中,更是被偶爾的春光乍現勾魂奪魄。
随着飄舞,就聽翡翠清脆嬌嫩的歌聲慢慢飄來,就如在雲端中飄來。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闾山那伴行,夜深千帳燈。”
衆人都醉了,身在遼東,身爲軍戶,很多人每年都要當值出守長城要塞,更是時常揮刀舞槍血戰疆場,每一次出征的牛角号,都是親人戀人不舍的叮咛擔憂,每一個夜裏大帳内的孤燈,縱然千盞,也照不亮回望親人戀人的夜。
“嘩嘩嘩!”
等翡翠歌兒歇了,舞兒罷了,衆人多是醉了,無論彩蝶還是翡翠的粉絲,都一起鼓掌歡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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