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個人拿着筆墨紙硯,填寫了自己的出身履曆,都遞給周典吏,典吏看都沒看,就給了李博。
李博看了看,對着刁長史二人吩咐道:“二位大人就監督考核吧,李某卻要和這位劉睿出去說句話。”
刁李二位加上十幾個準備競争書辦的家夥,都一臉狐疑的望着劉睿,無不心道:“這小子不過一個市井混子,如何能得到巡按大人心腹師爺的這般看重?完蛋了,其中一個位置必然是這個不學無術的混子雜碎了,可做書辦,這這家夥就憑無賴就能做的?都說巡按大人剛正無私,卻如何做出這種叫人诟病的事情?
簽押房後面還有一個小廳,那是曾經經曆的辦公所在,如今,楊經曆進了鎮撫司的大牢,這裏暫時就是李博的地方了。
李博帶着劉睿進來後,把門關緊,才陰着臉把劉睿寫的那個身份履曆啪嗒扔在劉睿腳下,譏笑連連:“你當你是誰?竟然大言不慚的号稱送給巡按大人一個前程!嘿嘿,遼東這地方,就是巡撫總兵大人也不敢這般狂妄,偏偏出自你一個市井混子的嘴裏,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劉睿淡淡的笑着,把地上的紙片拾起來,吹掉上面的塵土,又小心的放到李博面前的書案上,鎮定的說道:“在下有沒有這個本事,是在下的事情,不多說,沒有金剛鑽别攬瓷器活,這話兒不假,巡按代天子巡按遼東,手拿尚方寶劍,上管軍,下管民,直達天聽,自然在這裏風風光光,但是,一旦卸職回到都察院,依然不過是小小七品的言官,在金貴如雲的京師,這身份根本擺不到台面,呵呵,師爺别瞪眼,難道,在下說的不是實話?”
李博強忍怒火,不耐的揮着手:“有屁就放,說說你的所謂的計策,卻如何能幫助巡按做出上佳政績?”
劉睿也搬個凳子,就坐在李博對面,隔着書案靜靜的看着李博:“三千石軍糧案,别說其他地方,就是在遼東這裏的一個衛城,每年都會發生比這個嚴重多倍的貪墨,甚至成爲一種俗例默契,都知道,官員的俸祿根本養活不了全家,就拿巡按大人來說,加上欽差補貼,一年也不過百來兩銀子的俸祿,别說養活家人,就連師爺等人的薪水都拿不出的。
不過是那張喬帶着報複心理捅到天子那裏罷了,但遼東這裏自成體系,相互脈絡橫雜,一個三千石軍糧的小案子,最後大不了弄個倒黴蛋坐替死鬼罷了,這種小案子對一任巡按來說,根本談不上政績!”
有一點最關鍵的地方,劉睿沒提起,也不敢提起,那就是案子雖然小,一旦貼上勾連叛逆的罪名,就是天大的案子!
劉睿就是在賭,賭知道這個秘密的僅限于錦衣衛,按照劉睿的判斷,錦衣衛一向和地方勢如水火,絕不會把這種秘密與地方甚至當朝閣老分享的。
李博幾乎呲之以鼻:“那你又能能弄出什麽驚天大案叫大人偵破?幾個市井混混嗎?嘿嘿,要是沒有有分量的話兒,你小子就可以滾蛋了。
知道不知道,你父親如今正在被大人審查,你身爲案子嫌疑人的家屬,根本就不是幹淨的身份,這個書辦你根本沒資格進來考核。”
劉睿根本不理睬李博越發惱怒的态度,接着說道:“四年前,遼東兵變,其原由就是鎮府太監夥同總兵府貪墨軍糧,就一個蓋州衛就有三萬石,衆多官兵缺衣少穿,才忍無可忍的造反,卻也隻能找這些兒貪官污吏算賬,絕沒有對抗朝廷的意思。
天子一怒,派來曾銑大人巡撫遼東,采取雷霆手段,誘殺叛軍首領,很快的平息的叛亂,卻也留下了禍患,至少,沒有給幾十萬遼東軍民一個交代,曾經的罪魁禍首不過是換了個身份,如今依然高官得坐,逍遙自在,這些兒就是壓在遼東軍民心中的一根刺,不是屬下妄言,一旦真有個風吹草動,遼東就是一大堆幹柴啊!更有幾千官兵含冤逃到海外孤島,這難道不更是隐患?
曾大人做事雷厲風行,能力出衆,在下自然佩服,但雷霆雨露,籮蔔加大棒才是禦下手段,不然,或許能成事一時,但卻很難長久,一旦出事就是滔天大事。”
李博竟然默默點頭:“曾大人做事,咱們做下官百姓自然不敢評判,你說的自然也有幾分道理,在京城,是有很多人在收集着曾大人的罪名,要不是曾大人做事本就檢點,還真會出現你說的這種結果。”
劉睿撇着嘴冷笑:“趙高還能指鹿爲馬,你沒事難道人家不會誣陷?給你扣屎盆子?如今的天子,每天隻想着長生修道,身邊說上話的就那麽幾個人,要是。,嘿嘿。”
李博怪怪的看了劉睿一眼,心道:這種朝廷機密,陰險手段,如何會從一個才十幾歲的市井混子嘴裏說出來?
不由對劉睿有了些許重視,才闆着臉訓斥:“我等小民,如何敢非議朝廷天子,哼!就憑這點,我就能叫巡按判你個不恭之罪,發配恩軍勞役一生!再說,當時不過是懷疑某些人,但一場大火燒了軍儲庫,事後根本無法給他們定罪,再有天子暗中寵着這幫内官,曾大人卻也是無奈。就是上書天子,撤了東廠對各地的鎮撫,都把内廷得罪死死的了,也就你個混小子,才敢打東廠的主意。”
劉睿呵呵一笑:“無論東廠還是錦衣衛,咱一個小民根本不敢招惹,其實也沒必要招惹,是啊,一把大火毀滅了所有的證據,但殊不知,卻還是有重要的證據留了下來。”
李博臉色一喜:“什麽證據?”
劉睿一指架擱庫:“就放在那裏。當時軍儲庫雖然燒了,但那時候的來往賬目卻留在了這裏。”
李博噗呲坐在椅子上,恨恨的瞪了劉睿一眼:“還當是什麽高明主意,那賬本當時曾大人就請賬務高手審查過,根本沒有出入,難道你比那些兒高手還厲害,能從中看出破綻?”
“不錯,這種流水賬,在中在下眼裏本就是漏洞百出,隻要用些兒手段,馬上就能找出其中的勾當,如果先生不信,馬上就可以拿出這份賬本,叫在下核對?”
李博搖搖頭:“那裏貼着巡按大人的封條,沒有大人發話,誰也沒膽子揭開,這裏卻有一個賬本,你不是吹牛嘛,那就看看,這其中還有什麽貓膩?”
劉睿拿過來一看,心裏一笑:這個師爺先過來,是爲巡按收集證據來了,有人控告經曆司的前任戶科典吏貪墨軍饷,但派人查賬卻找不出毛病,一筆筆出入分毫不差,這件事折騰了很久,要不是去年末出的那個軍糧案,這個典吏根本就不會出事。
“請先生給在下備用筆墨紙硯,再給在下一個時辰,保證給先生一個明白的答複。”
既然是文官辦公所在,筆墨紙硯自然都是現成的,大概一個時辰不到,劉睿把按照前世複式記賬弄出的賬本遞給李博:“先生請看,這般分門别類,糾察往來,就能找出這多破綻,這個典吏三年内就是用這個假賬私下挪用了白銀六百兩,布匹四百件。”
李博本也是飽學之人,更懂得賬務,不然也不會被巡按委派到這裏查賬。
看了好一會,從中計算好久,才擡起頭來:“這是什麽記賬查賬手段,果然火眼金睛,小子你還真沒有吹牛,就憑這個,四年前那場大案,還真有找到足夠的證據。可是,你想過沒有,大人雖然是欽差身份,卻也十足對抗不得東廠啊。”
劉睿附耳小聲說道:“如此這般這樣。。,呵呵,咱們隻管坐山觀虎鬥,坐收漁利,适當的加把火添點柴啥的,在下保證,到時候,巡按大人必然是名利雙收,先生自然也水漲船高。難道不是送給大人和先生的一場富貴?”
李博竟然本能的連連點頭,忽然想起什麽:“裏外裏,我和大人占了便宜,你又圖個什麽?”
劉睿故作懊惱:“有什麽法子,隻圖立個大功,也好給家人朋友解脫,在下也不敢保證父輩們是否真的貪墨了三千石軍糧,不過,在下立了這個功勞,應該足以低過他們的小小罪名了吧。”
李博頻頻點頭:“足夠了,吃水不忘挖井人,大人和李某也不會忘記兄弟的功勞的,自然一起富貴。不過,這件事太大,容愚兄馬上請示在廣甯的大人,兩天内一定給兄弟明确的答複,呵呵,兄弟有這般手段,難道就想一輩子做個小吏?”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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