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峰卻仍在與姐姐說話,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危機。
飛劍刹那間停在離唐小峰後心僅餘半寸的位置上,如此的千鈞一發,看得鍾繡田手心冒汗。
窦耕煙與蘇亞蘭也快速地回頭看了一眼。
等唐小峰與姐姐說說笑笑地轉過身時,印巧文已是将手一收,飛劍變回金钗,一下子就回到她的手中。
不管是唐小山還是宋良箴、花再芳,都沒有注意到剛才那一閃即逝的兇險。
駱紅蕖的手中卻有一粒金丸,在印巧文收劍的那一刹那,她的金丸也悄悄沒入袖中,卻連印巧文等人也沒有注意到。
沒過多久,徐麗蓉也來到這裏。
印巧文等人久已認得宋良箴,知道她是唐小峰的未婚妻,在看到徐麗蓉竟以唐小峰妻子自居時,不免有些詫異,往宋良箴看去,宋良箴卻隻是低着頭,也不說話。
唐小峰向徐麗蓉悄悄地使了個眼色,然後便與駱紅蕖找了個借口,離開書房。
徐麗蓉卻是有意無意地立在唐小山身邊。
離開書房後,唐小峰低聲道:“二妹……”
“嗯,”駱紅蕖知道他要說什麽,于是同樣低聲說道,“昨晚跑到唐府來的那個蒙面少女,應該就是印巧文。她禦劍的速度極快,窦耕煙、蘇亞蘭、鍾繡田她們卻也都看清了,她們四個人,全都是劍俠!”
又道:“剛才那一劍淩厲萬分,連我都替大哥捏了把冷汗。”
唐小峰道:“劍雖淩厲,其實卻沒有半分殺意,她隻是在試探我。”
駱紅蕖道:“其實我剛到這裏時,便已注意到她們,甚至懷疑她們就是大哥你說的,要害小山姐姐的人,但相處下來,又覺得她們并非壞人,況且她們或是官家小姐,或是鄉紳女兒,又都是令叔的女學生,與小山姐有來往亦是正常,實在看不出有何不對勁的地方。”
唐小峰喃喃道:“但印巧文用的分明便是紫歌劍術,她們到底是從哪學來……唔!”他想到了一個可能。
***
唐府門前停着一輛馬車。
唐小峰身子一閃,神不知鬼不覺地貼到了馬車底下。
周圍雖然人來人往,卻沒有一個人發現到他的動作。
過了一會,印巧文等人便上了馬車,馬車繞了個彎,先将花再芳送回去,然後便駛往縣城。
蘇亞蘭道:“不是說唐家公子亦是劍俠,兩年多前便與那位顔家小妹在彭嶺除害,又殺了委羽山的‘徹地虎’流離多麽?爲何巧文姐一劍刺去,他卻絲毫不曾覺察?”
窦耕煙道:“依我看來,他學過紫歌劍術應當不假,但我們這兩年來時時磨勵,日日鑽研,亦隻有題花和巧文二人修到紫華境界。我看那唐公子油嘴滑舌,頗有無賴習性,雖曾逃亡海外,卻又帶回來一個如意嬌娘,幾個漂亮義妹。似他這樣的性子,如何能有成就?就不定到現在都還隻是黃華境界,連禦劍飛行都無法做到,覺察不到巧文的動作,也很正常。”
印巧文低聲道:“那位唐公子的本事隻怕有限,但那個駱紅蕖,本領卻絕不在你我之下。”
三女愕然。印巧文道:“我朝唐公子一劍刺去,駱紅蕖雖然背對着我,卻分明有殺意襲來,那時我便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我真要殺了唐公子,自己也會馬上死在她的手中。我無法說清這種感覺的來由,但我猜想,像這樣的殺意,恐怕隻有多次出生入死的人才能發出。”
蘇亞蘭道:“其實我也有些奇怪,自從那駱紅蕖來到唐府,不管小山去了哪裏她都跟着,倒像是在保護小山一般。但小山與人無怨無仇,又哪裏會需要她這樣保護?還有那徐麗蓉,我雖不知她到底有何本事,但卻有種絕對不想惹她的感覺。”
窦耕煙道:“當年唐家公子豈非就是因爲惹上了委羽山,生怕連累家人,才逃到海外?似他這般愛惹事的人,隻怕又是在外頭惹了不該惹的人,沒有應付的本事,所以才逃回家中,這也可以解釋他爲何要讓那位紅蕖妹子保護小山,當年他與顔紫绡殺了彭嶺的虎妖,豈非就是被‘徹地虎’流離多毀了整個平安村,使得那裏到現在都還是死村?”
蘇亞蘭道:“說起這事,昨日中原來人,手持印信,請家父調查縣裏是否有唐小峰此人。我悄悄告訴爹爹,說唐小峰便是唐探花之子。家父當年就是因爲不滿武後稱帝,略發怨言,才被貶到嶺南,他深知唐探花與當年起兵反武的徐敬業、駱賓王交好,頗爲敬重,且你我的老師又是唐探花之弟,也算有些淵源,便謊稱調查之後,清源縣裏無一人叫做唐小峰。那人離開後,我曾悄悄綴着他,誰知轉了個彎,他卻沒了蹤影,倒像是妖魅一般。”
鍾繡田道:“蘭姐姐雖然未像題花姐和巧文姐那般練成紫華劍氣,但卻一向細心,連蘭姐姐都會跟丢,那人隻怕真是妖怪。”
印巧文道:“看來耕煙姐猜着了,唐家公子隻怕真是在外惹了不該惹的人,逃回家的。當年他與平安村的那位顔家小妹一同逃往海外,現在卻隻有他一人回來,那位顔小妹,隻怕是早已遭遇不測。”
窦耕煙道:“但是他突然瞅着巧文頭上的钗子說它好看,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印巧文道:“嗯,我當時也被吓了一跳,不過他既然學過紫歌劍術,看出它并非普通金钗,而是飛劍,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
窦耕煙道:“可惜我們一共隻有兩支飛劍,題花姐帶走了一支,這一支也隻有輪流用着。要是多個幾支,我們人手一劍,也不用讓題花一個人去赴險。”
蘇亞蘭道:“我總覺得那個唐小峰未必有我們想的那麽簡單,不如就讓繡田明日與他獨處,去試他口風。”
鍾繡田驚叫道:“爲什麽又是我?”
蘇亞蘭笑道:“誰讓你仰慕他來着?那麽羞人的話你都當衆說出口了,還怕什麽?”
鍾繡田氣道:“都是耕煙姐害的。”她去呵窦耕煙的咯吱窩,卻反被蘇亞蘭按住,被窦耕煙撓得笑個不停。
馬車駛入縣城,車底光芒一閃,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溜了出來。
***
唐小峰來到平安村,将一處大石推開,露出底下的廢井。
他禦着劍光來到井底密室,查看牆壁,發現壁上的劍譜早已被人抹去。
這口井位于顔家屋後,當年他就是意外落入此井,才找到顔家的家傳劍譜。當然,後來他已知道,這紫歌劍術最初卻是由竺乾老人從長生宮尋得,傳給了顔家先祖顔之推。
他在心中忖道:“剛才印巧文她們提到什麽‘題花姐’,她們說的難道是祝題花?說起來,當年祝題花也是被我和紫绡姐連累,被害得家破人亡,連她父親都被流離多殺死。現在看來,恐怕她們是無意中找到了這個劍譜,但這壁上的劍譜又是被誰抹掉的?是她們,還是顔崖?”
又想道:“這幾人雖然是劍俠,但正如紅蕖所猜,她們對姐姐并沒有什麽壞心。但她們又怎會知道我和紫绡姐殺了流離多,逃到海外的事?看來她們确實是認得祝題花。但昨日到縣府打聽我的那個人又是誰?”
他飛了出去,将大石推回原處,心中一動,又往顔紫绡祖母的墳前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