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三叔,”姚芷馨抓住駱紅蕖的手,小臉蒼白,“我看到了楊三叔。”
駱紅蕖擡起頭來,疑惑地與薛蘅香對望一眼。
唐小峰問:“楊三叔是誰?”
駱紅蕖低聲道:“就是那一日,護送蘅香和芷馨去智佳國看燈會,卻被敖曆成害死的三人之一,我們已将他的屍體移回來葬了。”
唐小峰對那三個人也多多少少有些印象,他就是在那天首次遇到薛、姚二女,當日在酒樓時,他向廉錦楓問起“十大寇”,結果在廉錦楓談起“小楊香”駱紅蕖時,看上去纖纖弱弱的姚芷馨竟然拍起了桌子,因爲有人說她的紅蕖姐的壞話而生氣。而接下來,就發生了敖曆成攔路劫人的事,保護二女的那三個漢子,也全都被敖曆成害死。
薛蘅香低聲道:“芷馨……你是不是看錯人了?”
姚芷馨急道:“可剛才楊三叔就在這裏,先是對我笑,然後又朝我撲了過來,可是等大哥飛過來時,他、他一下子就不見了。”
駱、薛二女看向唐小峰,唐小峰苦笑道:“我什麽也沒有看到,但我卻知道,她說的是真的。”
駱紅蕖疑惑地問:“大哥怎知道是真的?”
唐小峰嘻嘻笑道:“因爲芷馨妹妹又漂亮又可愛,絕不會騙人,她說她看到了,那她肯定就是看到了。”
姚芷馨的臉一下子又紅了起來,羞羞喜喜地擡頭看了義兄一眼。駱紅蕖卻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想這是什麽道理?就算芷馨沒有騙人,那也可能是她剛剛睡醒,精神有所不佳,看花了眼,也不見得就是真的。
薛蘅香則是清清冷冷地斜了唐小峰一眼,心裏哼了一聲:“人渣!”
他們在周圍又搜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出有什麽異常的地方,而現在也沒有時間去把那楊三叔從墳墓裏挖出來,去印證他是不是真的活了過來,此事也就隻好先這樣放在一邊,駱紅蕖喚來兩名戰士,将姚芷馨送往藏身之處。
***
小峰來到一間木屋,此時,廉錦楓正在屋内用泰煞鼎煉制小還丹。
雖然他們身上本就帶了不少小還丹,但現在是大戰前夕,這些小還丹分派下去,怎麽也不夠用。廉錦楓自忖自己除了制藥,其它就再也做不了什麽,于是趁着還有時間,從唐小峰那要來爐鼎,想趁着這幾個時辰多煉些丹藥。
她身上原本就帶了許多藥料,就算不夠,也可以用五鬼搬運術,讓五鬼從長生宮内将藥材運來。五鬼與泰煞鼎之間本就有某種神秘契約,使用泰煞鼎煉藥鑄寶時,都可以無條件地使喚它們。
隻一會兒,靈藥的香氣便溢了出來,在屋外替她守護的幾名戰士僅僅是聞到香氣,但立時覺得精神大振。
唐小峰坐在一旁,看美人兒煉丹制藥,廉錦楓早已被他看得習以爲常,也沒有放在心上。等煉好一爐小還丹後,她才微笑地招了招手,讓唐小峰坐近一些,然後從袖子裏取了一顆翠綠色的藥丹遞了過去。
唐小峰見這藥既不是小還丹,也不是培元丹或清心丸,于是問道:“這是什麽藥?”
廉錦楓低下頭道:“這是續命金香丸,裏面所含的一些藥材,就算在長生宮内也極是稀少,奴家也隻煉成了這一顆。它是以東方青木之精煉制而成,能夠自行感應死氣,你隻要将它貼着肌膚收藏,若是性命垂危,生機即将斷絕之時,它能夠自行化作青氣滲入你的體内,保你不死。”
竟然還有這樣的靈丹妙藥?唐小峰激動地将續命金香丸和她的小手一起握住:“錦楓,還是你對我最好。”
廉錦楓雖然早已習慣他的注視和呆看,卻還是禁不住他的肉麻話兒,臉很快又紅了起來。唐小峰移了一下,與她并排坐着,輕聲道:“你也不用擔心,我不會出什麽事的。”
廉錦楓不知爲何,怔了一怔,然後才低聲說道:“你既然說了不會出事,那就真的不許出事,你、你莫要逛我!”
唐小峰心想,原來她真的這麽擔心我。他用手環住少女的腰,少女半枕在他的肩上,也不說話。
兩人就這樣靜默許久,廉錦楓才輕輕地說:“我知道你在子時前半刻便要從暗道溜到外頭,到那時,我也要按着駱姐姐的吩咐,移到安全之處。但在那之前,我還想讓你來見我一趟……”
唐小峰輕輕地“嗯”了一聲。
離開木屋時,天色已暗。
廉錦楓依舊在裏頭煉着丹藥。
唐小峰攤開手心,看着續命金香丸,想着自己隻要小心一些,其實根本用不着它,不如将它放在紫绡姐那。
其實說什麽“自己用不着”,不過是句假話,像這樣的救命靈丹,就算用不到,放在身上也是好的,但也正因爲這種靈丹在關鍵時刻能夠讓人保住性命,所以他更希望顔紫绡帶着。
霧氣依舊,周圍昏暗無光,他往顔紫绡休息的屋子掠去。
忽地,他頓在那裏,扭過頭來,看到遠處有白影閃過。
他忖道:“那丫頭要去做什麽?”
心中生出一絲好奇,他悄悄跟了過去。
鬼鬼祟祟往前行去的,居然是薛蘅香,她穿着一身灰白色的連衣裙,裙腳随夜風飄動,看上去有若午夜飄出、想要吸人精氣的女鬼。
雖然到處都有戰士巡邏,但她對麟鳳山的一切本就極是了解,自然輕易地将他人避開。
她來到一處無人的山谷,周圍樹藤密布,螢火幽輝。
唐小峰看到她将鬼靈幡一展,在她前方,立時黑壓壓地跪伏着衆多鬼怪。
少女将右腳鞋襪脫了下來,露出小腳。
她到底要做什麽?唐小峰試着将劍氣運于雙目,視線穿透灰蒙蒙的霧氣與夜色。
他看到在少女的那隻腳上,竟然隻有姆趾與食趾,其它腳趾竟是空空的。
少女從袖中取出一柄銳利的小刀,竟将她的腳食趾也切了下來,扔在鬼怪中間。
那些鬼怪立時朝斷趾撲去,它們互相撕咬,嗷嗷怪叫,就爲了搶那一小片血肉而擁成一團。
搶不到碎肉的,發出悲憤與痛恨的吼聲,朝少女怒撲而來,少女靈旗一甩,它們捂着頭紛紛倒地,發出各種哀嚎。
一個半透明的女子出現在少女身邊,她是采女。
采女既沒有去搶那一小片血肉,也沒有撲向薛蘅香,她隻是以嘲弄和冷笑的眼神看着少女,就仿佛看的是一個早晚會擺在自己桌前的午餐。
少女沒有理會采女,甚至連看也未曾看她一眼。
靈旗再次一展,采女與鬼怪全都消失。
少女從袖中取出一粒小還丹,就這樣子咽了下去。
斷趾處流出的血液開始凝結,幹涸,她又一塊白布将腳掌包好,再穿進鞋中,讓人看不到她的血迹。
她就這樣面無表情地往回走去,清清冷冷,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唐小峰從她的身後鑽出,靜靜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走的輕盈,走得優雅,從她那風一般的體态中,任誰也無法看出,她的右腳隻剩下了一根腳趾。
她的左腳呢?
唐小峰很想把她左腳的鞋也脫下來,親眼看上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