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音黯淡的意識逐漸從夢境之海中上浮,柔和的白光照射進了她微微睜開的眼眸的那一刻——她最先感受到的,是溫柔地包裹着她右手掌的兩隻冰涼小手。
即使視覺還沒恢複,初音卻心有靈犀般地意識到了這手掌的主人是誰。
驚喜得仿佛要低泣般的聲音從她的身旁傳來,初音枕在綿軟枕頭上的腦袋向右方轉去,逐漸明亮起來的視野中出現了巡音快要哭出來的笑臉。
果不其然。初音像是要撫慰哭泣的少女般微微一笑。她感覺肉體中恢複了力量,之前在一湧而上的饑餓感中昏厥的那種虛弱感已經消失不見了。于是她略一發力從病床上直起腰來,在巡音小小的驚呼聲中向前探出左手來,細膩地擦拭着巡音眼角緩緩淌下的淚珠。
“太好了……miku,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巡音兩隻冰涼的小手就像是祈禱一般緊緊握住了初音的手掌。她的臉上充滿了幸福的微笑,但是眼梢卻淚流不止。
“嗯,我沒事。讓你擔心了,露卡。”
初音将自己的臉湊了過去,一邊以大拇指抹掉巡音臉頰上滾滾淌下的淚水,一邊将自己的前額與巡音的前額緊貼到一起。鼻尖與鼻尖相碰,在極近的距離下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巡音白皙的臉頰上透出的粉紅暈染。
巡音長長的眼睫毛撲閃了幾下,然後害羞地并攏了起來。那種微微顫抖的可愛羞怯的表情,就好像是等待着心愛之人采摘芳唇的少女。
“看到你沒事,比什麽都好。”
“嗯,你也一樣。”
巡音好似被救贖般發自内心地低喃着。在說完了最想說的話之後,初音就離開了與巡音呼吸可聞的距離,在鋪着潔白床單的病床上挺直腰闆。
她眨巴着翠綠的雙眸,好奇地張望起四周來。
“這裏究竟是哪裏?”
看到初音沒有進一步動作而是收回了前傾的身體,巡音臉上隐晦地露出了有點失望的表情,不過隻是一瞬即逝。她打起精神來,雖然想擦自己臉上的淚痕卻舍不得松開包覆着初音手掌的小手,于是快速地眨巴了幾下眼睛,讓自己被淚水模糊的視野恢複清澈明亮。挺直坐在椅子上的嬌軀,認真地回答道:
“這裏是位于學園東區域的學生會所屬的鍾塔樓。我們現在在四樓的保健室内。”
“學生會的鍾塔樓?呃,不是在地下避難所裏麽?”
“不是。當我醒過來的時候也在這裏了,似乎是莎恰把我們帶過來的。”
“莎恰麽……原來如此。啊,既然是學生會所屬的地盤,那麽海藍和莉蒂斯也在這裏吧?”
初音眼睛一亮,神色驚喜地悅聲說道。
“嗯。不過他們現在很忙,所以沒有陪在miku身邊。我是在兩個小時前醒來的,然後就一直在照看miku了。”
“這樣啊……”
初音聞言眉頭微蹙,螓首思索了起來。她當然不是對海藍和莉帝斯沒有探望她而不滿,而是在腦中整理起了在她昏睡前所發生的事情的經過。
她馬上就把幾個重要的問題梳理了一遍,打算向巡音提問。就在這時。
“……對不起,miku。”
巡音壓抑着悲痛的細弱嗓音傳入了她的耳中。
初音驚訝地微微睜大眼睛,對剛才還喜笑顔開的巡音一下子情緒就低落下去感到不解。
初音能感覺到巡音握着她右手的兩隻冰涼小手在顫抖着,隻見巡音輕咬着下唇,悲傷的眼眸中視線不斷漂移,就好像在恐懼着什麽一般不敢與初音對視。
“怎麽了,露卡?發生了什麽事麽?”初音感到心中一陣揪痛。她不願意看到巡音痛苦的表情。于是她強忍着擁抱上去的沖動,讓臉上露出了明媚的微笑,對着巡音以盡可能溫柔的聲線問道。
“不是的……”巡音狠狠地搖頭,她的聲音飄渺的好似要消失一般。
“之前,在廣場上,我不是很沒用地暈過去了麽。明明情況那麽危急,我卻還沒出息地昏倒,拖了大家的後腿。真的很對不起!”
巡音深深地低下頭去,身體仍在不住地顫抖。可見她一直都在苛責着自己的内心吧。
初音自然不會對摯友的痛苦視而不見。她再次前傾身體溫柔地抱住了巡音的嬌軀,左手攬住了巡音的纖腰,将下巴撘在了她的肩膀上,與她以耳鬓厮磨般的姿勢柔聲說道:
“不會的。大家都不會責怪露卡的。沒有人會把你當成包袱。就連我,如果不是有尼祿姐她打醒我的話,我大概也會一直手足無措下去就連逃跑都忘記吧。”
“現在你我都沒事,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不是嗎?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安心下來,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初音溫柔的呓語就如同魔咒般在巡音的心中不斷回響。也不知道她想到什麽了臉瞬間漲得通紅,在初音的懷抱中羞赧地扭動着嬌軀,以低若蚊鳴的聲音喃喃說道:
“miku真壞……總是說這些讓人心動的話……這樣不就沒法隻是乖乖地做朋友了嘛……”
“嗯?露卡,你在說些什麽?”
“啊,沒什麽!”
不過初音這種近似于情話的安慰确實很有效地驅散了巡音心中的不安感。隻見巡音的臉色快速恢複了她平常那種超然物外般的冷淡表情,她沉默了半晌以沉重的口吻繼續說道:
“不過,道歉還是必要的。不僅對miku,對大家都要道歉并且道謝才行。”
“嗯,也好。到時候我會陪你一起的。”
初音微笑着點了點頭。她也輕柔地反握住了巡音的雙掌,與她深情地雙目對視。
“……我還有些話想要對miku說。”
“是什麽呢?”
看到猶豫了一瞬的巡音表情凝重地對她說道,初音的臉色也認真起來。她肯定和鼓勵地對巡音點點頭,柔聲說道。
“是關于我之所以會昏倒的理由。其實,就算看到那樣殘酷的場面,我的反應也實在過激了,這是有更深層次的理由的。”
巡音的臉色就好像在回憶起什麽極度痛苦的事情一樣變幻不定。看着她那發青的臉色,初音隻好更加用力地緊握住巡音的手掌,想要将自己掌心的溫暖傳遞過去。
“可以告訴我嗎?”
“恩。”巡音艱澀地颔首,她的肌膚上滲出了冰冷的汗水,呼吸也急促起來。眼神沉重的她就像是在棒讀般以幹澀的聲音說道:
“這是因爲……這樣的場面,我在以前曾經見到過。”
“你是說……那些自律兵器殘殺衆人的場面,你以前見到過麽?”
初音無法掩飾心中的驚訝,嗓音也拔高了一度。
“嗯。就是之前在我陷入抑郁之中,miku來開導我的時候,我曾經說過的——”
“始音他死在我面前的場面!”
初音的雙眸因爲震驚而圓睜,很快表情就轉化成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她壓低了聲音艱難地吐字說道:
“到底是怎麽回事?”
“就是說,那些自律兵器,和在我面前殺死始音的那些自律兵器,幾乎一模一樣!”
巡音華麗的嗓音因爲憎恨而扭曲起來,她的眼眸中散發出冰冷的光,咬牙切齒地厲聲說道:
“我絕對不會忘記的!死也不會忘記!始音死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而動手殺死始音的,就是在廣場上看到的那種手持巨盾,身披铠甲的騎士型自律兵器!”
“不會看錯嗎?”初音仍然試探性地追問道。
“絕對不會!那個身影我永遠不會忘記!就和烙印在我的靈魂中一樣清晰!就連盾牌的樣式,铠甲上的花紋,使用的武器都毫無二緻,根本不可能是另一種不同的自律兵器!”
“是嗎……看樣子事情變得更加複雜了……”初音的柳眉好似要絞在一起。可見這個事實在她的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波瀾。
“正是因爲看到廣場上的慘劇回憶起了始音身死時的場景,所以我才會陷入歇斯底裏的狀态,過于激動而昏倒。”
巡音冷若寒霜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她恐怖的臉色雖然緩緩恢複了無表情,但是她眸中閃動的恨意證明她根本沒有釋然。隻是因爲不想讓初音過于擔心而壓下了心中高漲的仇恨。
初音全力地動員起腦細胞将她所知曉的事實串聯到一起。隻感覺到一張無形的大網在向她張開。本來毫無頭緒的事情也有了合理的解釋。她仔細地篩選出了幾個重要的問題并張口說道:
“這麽說來……導緻露卡你和始音所屬的實驗室毀滅的罪魁禍首,就是我們現在深陷其中的這個遊戲的主辦者,那個叫做——刹羅納·修·克裏蘭蒂爾的女人了?”
“嗯。應該就是。”巡音沉重地颔首,她本來握住初音右手的兩隻小手也早已松開,在膝蓋上絞在了一起。
“不過,當時的我,還以爲始音的死是緣于那些自律兵器的暴走。不過現在想來……那種集團的暴走太過蹊跷,就好像是爲了毀滅證據而進行的殲滅行動……如今我才徹底明白……”
“等等,露卡。我又聽不懂了。爲什麽要用‘暴走’這個詞?那些自律兵器不是像今天一樣是從天而降般突然出現,對我們發動襲擊的嗎?”
初音捂着腦門,她感覺自己就像患了智慧熱一樣腦袋發疼,于是趕緊制止了巡音的自言自語,對她聽不懂的地方進行提問。
“不……這個我忘了說明。那個騎士型自律兵器我之前就經常見到,因爲它平時就在我們所屬的實驗所的走廊中巡邏,就好像是守衛者一樣的姿态。所以我才對它們突然失控對我們進行殺戮而感到奇怪……”
巡音神色一怔,她手擎在下颚上思索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地說道。
“啊,這麽說來。它們由守衛者變成了殺戮者,這種極端異常的行爲是因爲受到了誰的命令,想要抹消掉對露卡你們所做的實驗的證據——是這樣沒錯嗎?”
認真聽完初音斟酌着說出的話以後,巡音認同地點了點頭。
“沒錯,我也是這樣想的。”
“唔,這麽一來,角色的立場就轉換了。也就是說這個刹羅納并不是爲了毀滅掉你們的實驗所,而是因爲她就是實驗所的主人,爲了湮滅證據才對你們進行殘殺,是這個樣子嗎?”
“很有可能。”
巡音贊同地再次颔首。她的眉宇間被悲傷之情浸染,語氣沉痛地說道:
“現在想來,在那個實驗所中對我們所做的種種實驗究竟是爲了什麽,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不過,那麽大規模的實驗所,而且是大批量創造我們這種以智腦而核心構成的人造人,不可能是爲了什麽簡單的理由吧。”
“那個理由,一定是由龐大到深不可測的執念所構成的。”
“嗯,既然會做出這種事,那一定是有什麽重要的目的吧。”初音眼神犀利地喃喃說道。她擡首遙望着白色的天花闆,歎息道:
“不過我們現在缺少重要的線索,光是思考是不可能得出真相的。所以這個問題隻能先放在一邊了。”
“沒錯。”
就在初音和巡音都準備放棄這個沉重的話題時,一個有點沙啞的成**聲從初音所在的病床左側——白布簾的另一側傳來。
“關于你們所說的事情,我想我是知道一些的。”
聽到那個聲音,初音瞬間一愣,然後驚喜地伸手将遮擋視線的白布簾拉開。果然在另一側與她毗鄰的病床上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
隻見尼祿正穿着藍白相間的病員服,背靠在床頭上,臉色因爲虛弱有點蒼白,對她溫柔地微笑着。
“尼祿姐!你沒事啊!”
看着初音喜悅的神色中透露出來的濃濃關懷之情,尼祿感到心中一暖。她緩緩點頭對初音說道:
“嗯,我沒事。我在一個小時以前就醒來了,一直躺在床上休養。所以剛才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這樣啊,太好了。”看到尼祿安然無恙的身姿,初音感到她那顆懸而未定的心輕松了一些。她直到戰敗昏迷之前,都沒有成功幫助尼祿姐治療她的傷勢。所以這個心結也一直盤亘在她的心中。在她剛醒來的時候,最擔心的幾個問題其中之一就是尼祿姐的安危。
她撫摸着平坦的胸脯,長舒了一口氣後表情再次認真起來,對尼祿發問道:
“那麽,關于尼祿姐你所說的——‘我知道一些’,究竟指的是什麽呢?”
“嗯。就是你們所讨論的那個刹羅納·修·克裏蘭蒂爾的真實身份。我想我是知道一些的。”
“她究竟是誰呢?”
看到初音和巡音無比認真的眼神都投向了她以後,尼祿輕咳了一聲,她的手指不自然地揪緊了鋪在她腰部以下的鵝絨棉被,就好似在畏懼着什麽般微微顫抖,良久才以低沉凝重的聲音緩緩說道:
“你們聽說過——‘君王’這個稱号麽?”
“君王?就像是統領一個國家的君主那樣的稱謂嗎?”初音歪着頭食指輕點着下唇,以這個可愛的動作蹙眉思索着說道。
“不。并不是一個國家的統治者那麽低級别的稱号。我直接說出來你們可能很難理解吧。對了,你們知道現在宇宙中普遍的實力劃分等級麽?”
“你所說的實力等級,指的是戰鬥能力麽?”這次換成了巡音提問。
“一般意義上沒錯。”尼祿肯定地點點頭。
“啊,這個我知道!尼祿姐說的是在學園都市中評定超能力等級的實力劃分制度吧!”初音就像是個知曉正确答案想要老師點名提問的學生一樣雀躍地舉起手來,眼睛閃閃發光地看着尼祿說道。
“沒錯。彙聚了一個星域中超越半數的超能力者的學園都市,無論在哪一個星域中都是永遠在學園評比中排行No.1的最上等大學園。而劃分超能力者實力等級的制度就是目前宇宙中評價實力的普遍等級評測方式。就連星際聯盟軍方對于所屬的軍人甚至戰鬥兵器,都是與和超能力者的實力等級相挂鈎的方式進行能力評級的。比如綜合戰鬥力與Lv.3的超能力者相等,就評級爲Lv.3,就像是這樣的。”
“沒錯,這個我們都了解。”巡音和初音一同點頭說道。
“所以,現在宇宙中按照實力普遍劃分爲Lv.0~Lv.5六個等級。Lv.0就是沒有戰鬥能力的普通人。而Lv.5就是最巅峰。非超能力者的高等智慧生物是不可能達到Lv.5的。隻有一些軍方開發的戰略級戰鬥兵器可能達到Lv.5的等級。不過那也隻存在于傳說中。從約四百年前的第四次宇宙大戰結束後至今,就再也沒人見過軍方動用戰略級戰鬥兵器了。”
“唔,也許隻是我們普通人不知道吧。”初音不假思索地将她想說的話宣之于口。
“沒錯。但是肯定的是三大聯邦的軍方一直都保有一定數量的Lv.5戰略級戰鬥兵器作爲軍事力的震懾。現在姑且不談這個,你們知道Lv.5的超能力者究竟強大到什麽地步嗎?”
“呃,他們有多強大?”初音天真地眨了眨翠綠的雙眸。
“評級Lv.5的方式是——以一己之力毀滅一顆主行星!”
“啊,炸行星麽?”
初音的櫻桃小嘴驚訝地張大到簡直能一口吞下一顆蘋果。
“沒錯。隻要晉升到Lv.5,哪怕是其中的最低等級都有能力以各種辦法毀滅一顆行星指數評級爲主行星的行星。将那顆星球從宇宙的天體版圖中抹消!”
“所以每個Lv.5的超能力者都是星際聯盟ZF的戰略資源。不是輕易可以動用的。”
“這麽厲害……毀滅一顆行星,根本無法想象啊!”
以初音的想象力還沒法在腦中憑空描繪出一顆星球毀滅究竟是怎樣宏大的場景。恐怕不是親眼見到的人是根本想象不出的吧。
“嗯,的确如此。而我接下來說的,才是正題!”
聽到尼祿那肅穆的語氣,初音和巡音都不由得暗暗吞了口唾沫,然後挺直了腰闆。
“而‘君王’這個稱号,就是對那些普通人根本無法知曉其存在的,在暗中掌控着星際聯盟ZF的勢力版圖——實力遠遠淩駕于Lv.5之上,等級爲Lv.6的那僅有十人的最強者的稱呼!”
“他們,就是『十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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