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巨大粗壯的油綠色藤蔓上面一個接着一個小心翼翼地爬了下來,尼祿将最後一個爬下來的身材嬌小的鏡音鈴抱在懷裏,輕輕地放到地面上。
“很好,這樣全員都平安下來了。”
尼祿松了口氣笑笑說。故作輕松的她似乎努力想要活躍氣氛,但效果卻不明顯。
初音看了看周圍的情況,雖然不像在舞台上看去那樣一覽無遺,但是在逐漸接近災難過後的廣場上的時候,在近距離清晰地看到人們臉上充斥的絕望和憤怒神色,感受到那股令人渾身發冷的狂氣,初音剛剛稍微平複的心緒不禁又變得忐忑起來。
如果沒有夥伴陪伴在身邊的話,現在的她一定鼓不起勇氣再次站在大家的面前吧。
心髒像是被偉力蹂躏般劇烈地疼痛,她翠綠的瞳孔中爬上了一絲畏縮的神色,但是很快又再度被堅定的眼神所替代。
“那我們開始吧?不過要選那首歌比較好呢?”初音努力以輕松的語調說道。
“如果追求瞬間的震撼力的話,就用串燒如何?《WAVE》+《Sweet-Devil》+《愛Dee》或者《Innocence》+《ハト》+《みくみく菌にご注意》,這兩種都不錯。”亞北音留沉靜地說道。
“就第一套Combo吧,目的是爲了把大家的目光吸引過來,第一種要更好些。但是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我們沒有可以表演的舞台啊。”重音璇面色發苦地看着自己破爛的禮裙,說道。
“這個沒問題,我有海藍給我做的這個Holographic·Projection,它的Symphogear系統擁有和虛拟舞台訓練室一樣的全息覆蓋建模投影和虛拟實境的功能,雖然臨時加載的歌曲模塊會稍有纰漏,但是我覺得眼下的情況也不能挑剔太多了。”初音這時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在她纖細的手腕上戴着一枚閃耀着綠色光圈的秘銀色金屬手環。
“嗚哇,真的嗎?好強大啊,這種東西哪裏有得賣啊。”亞北音留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其她人也是一副震驚的表情。這也難怪,平時需要一個虛拟舞台訓練室建模才能啓動的虛拟實境系統,它的功能竟然由這麽一個小小的金屬手環就能完成。這樣便利的“随身舞台”在市面上根本聽都沒有聽說過。
“是哪個公司推出的新産品嗎?還是說還在測試階段?如果有門路的話我也想買一個哦!”
“不是的。”初音苦笑着搖了搖頭,解釋道,“這個Holographic·Projection是海藍他制作的,而加載的Symphogear系統則是莉蒂斯完成的。好像都還沒有申請專利。雖然我不清楚有沒有類似功能的産品,但是在我所知範圍内就隻有這一個了。”
“真羨慕你啊,如果有機會的話幫我也訂做一個吧。”
“嗯,好的。”初音微笑着點了點頭,然後她繼續說道,“那我們就商量一下歌曲的人員和舞蹈配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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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爲什麽我要遭受到這種倒黴事。究竟TMD到底發生了什麽!”一個穿着印花體恤衫,頭上戴着圍巾的青年神色焦躁地擺弄着手上的平闆光腦,他一遍又一遍地查看着『VERA祭導航系統』的通知目錄,但是在險些讓他丢掉小命的“舞台墜落事件”發生後一則通知都沒收到。他又瞅了眼信号格,那刺眼的紅色“圈外”大字晃得他眼暈,讓他心中的怒意劇烈地翻滾起來。
“艹!”他狠狠地将買了3年的愛用光腦丢到了廣場堅硬的地磚上。
無辜的光腦撞到地面上以後高高地彈起,在空中旋轉着飛了幾圈,才伴随着噼裏啪啦的響聲再度落回到地面上。
然後青年猛地一把将一直戴在頭上的,繡着“重音璇我愛你!”六個大字的頭巾揪了下來,扔在地上用力地踩了兩腳。這樣大肆宣洩了一番後,才覺得心中的怒氣淡化了不少。
“真TNND晦氣,早知道就不該來!”他一邊繼續罵罵咧咧地絮叨着,一邊轉頭打算走人。
不過他走了幾步後,想了想,還是回頭将摔在地上的光腦和踩得髒兮兮的頭巾撿了起來。将光腦踹回兜裏,然後撣了撣頭巾上面的灰塵,望着這條親手縫制了一夜的頭巾幾眼,又默默地系回到了頭上。
“可惡!下次我可不再來了。”他一邊喃喃地低聲說道,一邊低着頭緩慢地向廣場的大門走去。
就在這時,兩個人快步地從他身邊走過。他們一邊走一邊小聲地交談,但是聽覺敏銳的青年卻聽得一清二楚。
“……演唱會又再次開始了?”
“好像是這樣的,你看那裏圍了一圈人。”
“呵呵,都已經這樣了,還開什麽演唱會呢。”
“是啊,簡直不知所謂……但是,你爲什麽也跟來了呢?”
“沒啥,不知不覺,想再聽她們的歌聲罷了。”
兩人都垂着頭慢慢走着,在他們被恐懼和無助所充斥的眼神中,隐隐地透出了一絲溫柔的神色。
青年的腳步停住了,他雙手插兜地望着色彩斑斓變幻的天空。幾秒後,再度狠狠地“啧”了一聲,180度地轉過身來,背對着廣場雕琢着月季花之紋章的黑色金屬大門,大步地向二人的背影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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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廣場上大部分的空間都已經被巨大藤蔓延伸出來的枝葉所覆蓋,而在廣場的西南角落,這個少數沒有被藤蔓遮蔽的地方,人們就像是被召喚着一樣向這個地方聚集而來。
每個人的臉上都摻雜着茫然和焦躁的神色,他們踏着疲憊的步伐,一點一點地向着被人群圍繞的中心挪去。
但是也有不少人,他們眼中露出的是仇恨的神色,對空氣中隐隐傳來的美妙歌聲不屑一顧,他們放棄了思考放棄了行動,頹然地坐倒在地倚靠着在危機中拯救了他們的巨大藤蔓,縮成一團躲在陰影當中,似乎這樣就能給他們帶來一份安全感。
青年輕而易舉地擠開了并不密集的人群,來到了觀衆群的最裏層。他的心中微微歎息一聲,人數比想象中的還要少得多。想想也是,還留在廣場上的人連十分之一都不到,至于會被歌聲所吸引聚集而來的人,大概也隻有之前鼎盛時期總人數的百分之一。
看這稀疏的程度,現在這裏的人數,大概連200人都不到吧。
青年向歌聲傳來的方向望去,雖然對這臨時搭建起來的舞台表演沒有過多期待,但是僅僅一眼,他就像是靈魂被吸引住了一樣呆呆地睜大了眼睛。
“在做夢嗎?隻有對你,才不會說出喜歡什麽的。”
“可不要誤會喲!I‘m-liar-girl。”
“對不起啦全都是騙你的,如果不是‘專屬于我’的話就不行啦……”
在舞台上面盡情地歌唱和舞蹈的是一名身穿着低胸露肩的純白色連衣短裙和同顔色的過膝長筒襪的紮着兩根雙馬尾的蔥綠發色的少女。
青年當然認識她,雖然是在這次《未來群星演唱會》的前場才剛剛知道她的名字,但是卻立刻就迷上了。被她無暇的笑容、純淨的歌聲和恬美的姿容所吸引,一次又一次被她的歌聲所震撼,僅僅三天不到的時間這位少女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就僅次于已經追了三年有餘的重音璇。
她擁有非常美麗的名字——初音未來。
不需要任何多餘的話語,青年原本因爲恐懼和和煩躁而變得堅硬冰冷的心就像是被溫泉水沖洗着一樣融化開來,仿佛巨石壓在胸口的抑郁感也消散了。滾燙的熱流順着心房湧了上來,眼角不知不覺間變得濕潤。
爲什麽,她還能如此耀眼地放聲高歌呢?
在舞台墜落了以後,她們這些歌姬也應該承受了和我們這些歌迷一樣的恐懼吧?不,她們的不甘和憤怒要遠遠比我們更加深重吧。本來,還有半個小時不到的時間演唱會就能完美地落下帷幕,爲了這一刻的到來她們已經不知道付出了多少汗水和努力,但是卻在最後的最後這樣不明不白地被毀于一旦。
但是,她們卻沒有高聲咒罵,沒有像是受驚的鼹鼠一樣躲藏起來,也沒有不顧一切地逃走,而是再次站了出來,爲了在廣場上僅剩的歌迷們而再次放聲歌唱。
她們,爲什麽會這樣堅強?
濃烈的慚愧感湧上了心頭,青年不禁爲自己剛剛所做的一切而後悔不已。他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眼角溢出的淚花,然後拿出了之前随手别在腰帶上的熒光棒,用力地揮舞着。
雖然還很緩慢,但是人群也在一點一點地聚集而來。隻要看到了這樣精彩的表演,無論是誰都會有和他一樣的感慨吧。
青年如此想道。
就在這時,一個刺耳的喊聲在他身邊不遠的地方響起。
“你們,竟然還有臉在這裏又跳又唱的……”
舞台上的初音怔住了,美妙的歌聲戛然而止,僅有BGM還在空氣中不斷回響。青年和周圍的觀衆一樣,都驚訝地看向了擾亂演唱會的聲音傳來的方向。
是一個臉型尖瘦長着兩隻三角眼個人矮小的男人,他一臉憤懑的表情,目露寒光地盯着舞台上的初音,尖着嗓子高喊道:
“難道就不解釋一下嗎?啊?這他媽的究竟是怎麽回事?老子好心好意地賞臉來看你們的演唱會,結果差點連小命都丢掉了,你們到底是幹什麽吃的,老子來看你們的演唱會真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黴!”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赤裸裸的憎恨,唾沫橫飛地指責着在舞台上露出悲傷神色的初音。
青年的心中湧上了一股強烈的憤怒,直想要揍眼前這個惡心的男人一頓。他能理解這個男人的感情,他無疑是一個精神承受能力差又性格惡劣的人,因爲被險死還生的恐懼感支配了所剩無幾的思考和判斷能力,隻能用将自己的恐懼發洩到别人的身上來獲得心中的一點安甯。
而無疑,身爲演唱會的主辦方成員的少女歌姬們就是最好的洩憤靶子。
他有理由感到憤怒和恐懼,但是卻沒有理由将這股漆黑的感情發洩這樣爲了歌迷們而努力的歌姬身上!
絕對不能原諒他!青年用力地攥緊了自己的拳頭,踏前一步,就要将自己沙包大的拳頭向着惡心男人的那張尖瘦猴臉上招呼過去。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的柔弱童音響起。
“不許這麽說miku姐姐!”
瘦猴臉男人尖銳的咒罵聲被打斷,讓他的臉上露出了扭曲的不快神色。青年睜大了眼睛,他停下了自己的動作,和其他觀衆一起看向了那個柔弱的蘿莉音傳來的方向。
是一個紮着兩個馬尾辮的看上去才六七歲的小女孩。
她看上去是相當容易害羞的那一類型,漂亮的大眼睛裏還閃爍着點點淚花。但是她此刻卻昂起腦袋站在了那個瘦猴臉男人的面前,高聲喊道。
“啊?你說什麽?”瘦猴臉男人看着身高僅到他腰際的小女孩,不快地扯着嗓子說道。三角眼裏滿是威脅的神色。
照他的想法,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隻要随便吓唬吓唬自然會老實了。
但是事實卻沒有照他想象的那樣發展。
小女孩明顯也是被吓得不輕,本來就在微微顫抖的嬌小身軀猛地瑟縮了一下,眼底的水窪也有了擴大的痕迹,看上去就要當場被吓得哇哇大哭。但是她拼命地止住了自己要流下來的眼淚,堅定地抿起了小小的嘴唇,繼續擡頭緊盯着眯起三角眼的瘦猴臉男人。
“你……不要無理取鬧!miku姐姐她們肯定也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的,就算這樣還在努力地爲我們唱歌。這根本就不是miku姐姐她們的錯,請你收回自己說的話!”
“啊?你、說、什、麽?”
瘦猴臉男人的臉青一陣紅一陣,他仿佛感覺到周圍的人都在嘲笑着自己。竟然被一個乳臭味幹的小毛孩給說教了,這讓他那卑微的自尊心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你有本事再說一遍啊?”
他就要将手抓向小女孩的衣領,好好地教訓她一頓。在小女孩身後的看上去像是她母親的青年美人再也看不下去了,就要上前挺身阻止瘦猴臉男人的暴行。
但是,瘦猴臉男人的胳膊卻蓦地停在了半空中。
“疼疼疼疼疼疼疼!!好疼啊!”
一個蒲扇大的手掌抓住了瘦猴臉男人的手臂,讓他皺巴着臉發出了一聲聲慘絕人寰的尖叫。
“你滾吧,這裏不歡迎你!”
青年猛地甩開了瘦猴臉男人的手臂,讓他一個趔趄險些摔倒。本來怒意飛起想要起身拼命的瘦猴臉男人,在看到了青年冰冷的目光和他魁梧的身材後,也不由得氣勢弱了三分。
他猥瑣的眼珠轉了轉,本想要裝成一副可憐的弱勢者的樣子斥責青年的不當暴行。卻發現周圍的人都一副看着蒼蠅般的表情狠狠地瞪視着自己。
“沒錯,這裏不歡迎你!”
“快走開,不要打擾我們欣賞miku醬的歌聲!”
“你真的是個大人?我看你的心态比這位小姑娘要差得太遠了,不,根本就沒法比!”
“竟然還想對小女孩動手動腳,你還是個男人嗎?”
“快走吧,你這種人看着就惡心!”
大家都同仇敵忾地斥責着瘦猴臉男人,有幾個男性觀衆的身影也在緩緩移動,似乎是想要将他包圍起來。
瘦猴臉男人的臉色白得像是紙一樣,他額頭不斷冒着冷汗,神色慌亂地瞅了周圍幾眼,然後就低垂着頭灰溜溜地擠開人群逃走了。
在他狼狽逃竄的身後,還留下了一片噓聲。
初音雙手并攏地站在舞台上,她的眼角閃爍着晶瑩的淚花,覺得喉嚨就像是哽咽住一樣有點發疼。但是她還是露出了笑容,對着觀衆們呈90度屈身低下頭去,長長的雙馬尾都垂落到了臨時舞台的地面上。
“在演唱會上發生了那樣的事,讓大家受到了傷害,真的非常抱歉。”
“不,miku姐姐,那不是你的錯,不用向我們道歉的。”小女孩慌忙地擺動着手臂,她眼神擔憂地望着在舞台上低頭緻歉的初音。
“沒錯,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大家都搞不明白。但是我們至少知道原因并不是出在你們身上。”
“是啊,演唱會失敗了最感到難過的應該是你們才對。”
“我們大家都明白的,請快擡起頭來吧。”
大家都七嘴八舌地安慰着初音。他們的聲音充滿了友善和鼓勵,這讓初音的心髒再次激烈地鼓動起來,那是感動的高鳴,讓她的淚腺無法抑制地分泌出了大量晶瑩的液體。
“真的,謝謝大家。”
“應該道謝的是我們才對。”青年清朗的聲音傳來,他頗爲感慨地輕歎了一口氣,柔聲說道,“因爲我們,都是被你溫柔的歌聲所吸引着才聚集而來的啊。”
“是你,拯救了我們。”
“所以,請繼續爲我們獻上你美妙的歌聲吧。”青年爽朗地笑了笑,說道,“我們可都是很期待着演唱會的繼續……”
突然,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青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緩緩地低頭向自己的腹部看去,在那裏有點點的血迹在體恤衫上擴散開來。
就在剛才,他感覺到有什麽硬物瞬間刺入了血肉之中。
意識在迅速地遠去,無力支撐自己身體的青年癱倒在地面上。在視野即将變爲漆黑一片之前,他看到了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驚吓四處奔逃的人群和無數長長的——閃爍着銀色金屬光澤的槍筒。
朦胧地,聽到了從七色霞光斑斓變幻的天空中傳來的邪氣和狂氣十足的傲然女聲。
《吾名爲——刹羅納·修·克裏蘭蒂爾。》
《在學園中還存活着的無知羔羊們啊,恭喜汝們成爲了吾所創造的這個遊戲當中的一名參與者。》
《遊戲的規則很簡單,所有的玩家都是甲方,而乙方則是吾投放于學園當中的100010010台自律兵器,時間限制爲5個小時,如果不能在這段時間内令乙方所有的自律兵器沉默的話,則甲方失敗。》
《而失敗者沒有存在的價值,吾将令其在瞬間跨越千年的時光,成爲宇宙中的一撮塵埃!》
《注意:去尋找隐藏于學園中唯一的鑰匙吧,那将是汝們唯一獲勝的希望。》
《盡管掙紮吧,因爲汝們根本無力反抗。》
她超然的語氣張狂而惡劣,就像是在品味着瓊漿玉液一般陶醉。
《那麽,祝各位遊戲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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