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靈隐寺後山靜休的院子裏,又多了一位傷者,就是小菊。自從那日被張世懷救回,小菊就一直昏迷不醒。
張世懷坐在小菊的床邊,滿臉憂慮,小菊最後口中的他,真是那個可怕的人嗎?如果那人打上山,自己又怎麽對付?
外面漸漸傳來誦經的聲音,自從張玄離開後,席家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首先是席夢茹,她剃度出了家,做了尼姑,這或許是她最好的結局,至少她的心,從此獲得甯靜。
而席家老夫婦依舊待在山上,和席風一起珍惜團聚的日子,并且收了一個義子,就是先前效忠于席風和馬天行的無影,這也是席風提議的,無影本就是孤兒,這樣一來,他終于有了一個正式的身份,不再隻是席家的影子。
古人愚忠地厲害,無影一開始也很扭捏,而且一時無法接受神鬼傳說,甚至以爲席風就是馬天行。直到席風最後說出以前的事,張世懷又招出白虎,墨涵又變成石凳,無影的腦子,才勉強接受這些匪夷所思的事。
經過這件事,每個人都有所改變,有所成長,張世懷變得越發穩重,不再像以前那般廢話多多;墨涵越來越會思考,雖然依舊不擅言辭,但眼神,漸漸變得深沉。
此刻正是正午時分,陽氣最烈的時刻,假魂張玄将羅裙系在腰間,用手指在院中的石桌上畫着奇怪的符号,一旁捧着簸箕的墨涵滿臉疑惑,簸箕裏,是白色的石灰:“小玄師傅,你在畫什麽?”
“守心大陣。”假魂張玄淡淡地說道,指尖的血帶着奇異的靈光,在石桌上劃着,血迹在頃刻間消失,就像是被石台吸入。
“要用血?感覺像邪陣。”墨涵看着張玄的臉色,猶豫地說着。
假魂張玄隻是擡了擡眼睑,邊畫邊說道:“邪血布邪陣,神血布神陣,有驅邪的效果……”更何況,主人說了,要誓死保護馬天行的肉身,隻是這點血,又算什麽?她收起手指,滿意地看着桌面上的陣圖,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突然,她的手被小心捧起,焦急而帶着責備的語氣立刻傳來:“你怎麽這麽不愛惜這個身體,你到底在想什麽?”
假魂張玄淡然地看着那個正忙着爲她包紮傷口的男人,從他的手心裏,傳來絲絲溫暖,原來是他。那個主人一直深愛的男人,那個前世今生都愛着主人的男人。看着他憂慮的眼神,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包紮傷口,這感覺,很溫暖,很幸福……
好羨慕主人,好羨慕他們……
“好了。”席風看着自己包紮好的手指,露出放心的笑容,“好好愛惜自己……”這話,更多是對着裏面的假魂說的。
“知道了。”假魂張玄淡淡笑着,轉身招過一邊的墨涵,伸手在墨涵的簸箕中,抓出一把石灰,“墨涵,跟着我。”
于是,墨涵就乖乖跟在她的後面,她在院子裏,一邊走,一邊撒着石灰,漸漸的,一個奇怪的圖案,在院中形成,墨涵躍上樹枝,看了看院中的圖案,居然是和先前石桌上的圖案一模一樣,而那石桌,正在這個圖案的中央。
隻見假魂張玄,再次回到石桌邊上,口中念念有詞,突然,她雙手按在石桌的圖案上,一陣紅光驟然布滿整個石台,緊接着,紅光化作火焰,從石桌上蔓延,沿着那石灰燃燒起來,火焰所及之處,石灰頓時消失無蹤。
席風愣愣地看着假魂和墨涵,他們在做什麽?好像在布陣。
院子中的石灰終于全部消失,假魂收掌,朝着樹上的墨涵喊道:“墨涵,叫世懷出來,我們要鞏固一下這個守心大陣。”
“好!”墨涵當即消失在樹梢,稍頃,他和張世懷一起從房内出來。
看着院中淡淡的痕迹和奇異的紅光,張世懷有點發怔,師傅到底是師傅,做出來的假魂,都比自己強。
“世懷,你把白虎叫出來,我們人手不夠。”
“那爲什麽不等小菊醒來?”
“來不及了。”假魂張玄擔憂地看着屋内,“既然小菊受到襲擊,說明那人已經來了,我們還是做好防範的好。”
“好!”張世懷雙手開始掐決,召喚白虎,他已經越來越純屬。就在他即将召喚出白虎的時候,院門外,出人意料地來了一位客人,他呵呵一笑,就喊道:“不如讓我來守陣點吧。”
大家轉眼望去,卻是那哈哈和尚。
哈哈和尚笑呵呵地走進院子,這麽一瞄,暗道:嘿,這院子有趣,一個假魂守肉身,一個真魂卻呆在來世的身體裏,一個張家傳人,還有兩個妖,那個男妖還不弱。真是奇異的隊伍。
“那就謝謝了!”假魂張玄微微欠身,謝過哈哈和尚。
于是,四人分别站在東西南北四個陣點上,掐起自己的口訣,隻見四條靈線,從他們腳下,沿着原先的石灰痕迹,蔓延,連起,陣光閃耀,一個巨大的圖案,從地上緩緩升起,升入空中,就在超過院牆的時候,那個光陣突然膨脹,形成一個巨大的,無形的護罩,将整個院子包裹起來。
四人同時收力,看着那護罩,露出滿意的微笑。
随即,張世懷走到假魂張玄身邊,指着那【守心大陣】,小聲道:“這陣是師傅教你擺的?”
假魂張玄點了點頭,緩緩道:“主人隻留了這個陣給我,她說此妖擅長控制人的心神,所以用此陣護住大家心神,不給邪氣侵襲的機會……”
張世懷若有所思,今日又學到新的陣法。
正說話間,從小菊屋内,突然傳出撕心裂肺地慘叫聲,衆人頓感不妙,迅速趕入房間。
房裏,隻見小菊頭發散亂,在床上扭滾,臉埋入長發間,看不清表情,整個房間充滿她聲聲慘叫:“啊——好痛——好痛——不要——不要——”
張世懷搶步上前,欲扶住小菊,哪知小菊此刻卻力大如牛,張世懷根本無法捉住她,他焦急地看着小菊,她到底怎麽了?
衆人疑惑而擔憂地看着小菊,心底着急,卻又一時不知原因,突然,隻聽哈哈和尚大喊道:“不好!”說着,就上前,一掌,便劈暈了小菊,小菊立刻癱軟在床上,一動不動。她額間的發絲因爲冷汗,而緊緊貼在面頰之上。
“她到底怎麽了?”衆人疑惑地問着哈哈和尚。
哈哈和尚皺着眉,搖着頭:“是我們剛才擺的守心大陣影響了小菊,看來小菊的心神已被侵入邪念。她之所以這麽痛苦,是在跟那股力量對決。”
“那怎麽辦?”張世懷焦急地問道,“有什麽辦法,請大師僅管直說。”
哈哈大師上前仔細看了看小菊的面容和妖力,歎了口氣:“那人果然厲害,邪念已經和小菊的心神融爲一體,除非那人親自撤除,否則小菊一定會受到此陣的影響,最後心裏憔悴而死。所以,我打暈她,讓她陷入昏迷,無意識狀态,這樣,此陣對她的影響也降至最小。”
衆人看着床上妖力漸漸變淡的小菊,心急如焚,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
“沒其他辦法了嗎?”墨涵拽着哈哈和尚的袍袖,情緒變得很是激動,“大師,一定還有其他辦法。”
“有,就是進入她的意識世界,将那股邪力封印,不過,這很危險……”意識世界沒有固定的形态,一旦進入,稍不留神,便會迷失,“而且,那股邪念猶如瘟疫,進去的人若定力不夠,反而也會被控制。”
“入夢大法?”張世懷驚呼起來,“我聽師傅說過,可以用入夢大法,有大家靈線牽着我,就算不成功,也不會迷失在意識世界。”
“你?”墨涵擔憂地看着張世懷,他這麽說,難道是想進入小菊的意識世界,幫她解脫控制?
“我不同意。”忽然,假魂張玄在一旁提出了反對,“現在外敵将襲,小菊陷入昏迷,一時也不會有危險,大家若是忙于救小菊,萬一那人來了,豈不給了他機會。”
大家一聽,覺得張玄說的不無道理。而且【入夢大法】相當耗費法力。
“而且,小懷實力不夠,萬一被那力量反噬,我們非但救不了小菊,又少了份力量。”
大家紛紛點頭,不是懷疑張世懷的能力,隻是非必要時刻,還是别冒險的好。
張世懷見衆人居然都同意假魂張玄的開發,心底又氣又急,當即大怒道:“如果是真正的師傅,一定不會看着小菊死的!”
此話一出,墨涵的臉上立刻露出疑惑的表情,張世懷的意思是眼前這個玄師傅是假的?不過,這兩日這個玄師傅的确有很大的不同,比原來的玄師傅還要不喜歡說話。
而假魂張玄并沒辯駁,她隻是來到小菊身邊,淡然道:“不如将小菊送出【守心大陣】,讓智空方丈請大師們爲她誦讀心經,用佛法洗滌她的心靈,說不定能讓她自己戰勝心中的那股邪力。”
“對啊!”哈哈和尚一拍大腿,笑道,“我立刻去叫那老和尚去辦。”說着,便讓張世懷抱着小菊,準備離開。
張世懷感激地看着假魂張玄,心底是慚愧和抱歉,隻見假魂張玄對張世懷淡淡笑道:
“放心吧,小菊不會有事的……”
于是,淨滌人心的佛音,在靈隐寺的後山,響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