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搜索新啃文看最新小說更新!!![]初秋巴黎深夜的微風裏,總是吹出陣陣涼意,我和幾個同學從酒吧回來,正三三兩兩從地鐵裏出來,踩着石階爬上座小山,朝宿舍區走。法國小哥還在讨論着酒吧裏遇見的美女。對于聊這種事,我和大鳥習慣了用中文,用了母語也是對美女的尊重了。
大鳥是我高中同學,老家在山東,我讀高三的時候,突然出現在我們班的。大鳥剛來的時候我們都眼前一亮,絕對陽光版的山東大漢。高個子,小平頭,笑起來微微擡頭,一排白牙。大鳥來了之後,我在班裏的江湖地位急轉直下。老師和班裏妹子們都把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還好大鳥這人話不多,隻顧着悶頭學習,時間久了,大家才淡下來。大鳥一來就和我共享了講台兩側的雅座。學習,扯淡。這麽一來二去,也成就了我們的革命友誼。
高考過後,身爲學神的大鳥去了北京的大牛學校讀物理,我也順利去了北京一所理工院校讀生物。學校離得近,我和大鳥又常混在一起。逛北京城,泡圖書館,背包窮遊,俨然一對好基友。大鳥大學讀了一半就去了法國讀工程師。我在大學畢業後,在家人的建議下也來法國讀碩士,巧的是,我們看中的是同一所學校。
來巴黎之後,大鳥帶着我認識的這些朋友,我的法語不好,這兩個月,都是大鳥幫着過來。今天這局也是他張羅的。我們幾個正說笑着朝宿舍走,口袋裏的手機震了起來,我慢悠悠掏出來看了一眼,我爸。怎麽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我正想着,前頭大鳥叫我,我朝他擺擺手,示意他們先回去。
他們走遠,午夜巴黎的郊外突然靜了下來,手機還在震,我接起來,
“喂,爸”
“洛君,你爺爺不在了。”
“啥?”這消息猶如晴天霹靂,我一點準備都沒有,心裏咯噔一下,簡直無法确信,爺爺是中醫,又一向身體硬朗,我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可能這麽突然。
“咋回事兒?我走時候不還好好的?”我開始有哭腔,又止住。
“你坐最早的飛機回來,你沈爺爺和小姑在龍嘉機場等你,我們都在長白山老家這兒。”
“就這樣吧”
爸爸挂了電話,我忍着眼淚往回走。回到宿舍,立刻打開電腦,訂了戴高樂機場直飛北京的票,簡單收拾行李,帶上護照,銀行卡,飛奔向車站。兩個小時後,我已經坐上了法航的飛機。給爸媽各自發了短信,告訴他們,我大約明天下午到長春。再給大鳥發了短信,
“爺爺去世,回國了,不确定什麽時候回來。”
該請假的,大鳥應該辦得好。
大鳥秒回,“兄弟節哀,爺爺走好。”
我關了手機,眼淚在眼圈打轉。
飛機轟轟隆隆的起飛了,機艙内燈暗了下來,我睡不着,斜靠在座位上看着機窗外巴黎的燈火,眼淚從眼角往下流。
爺爺今年剛過七十,同輩人中年紀最長的,去世前身體一向健康,突然的消息讓始終讓我無法相信。奶奶早在我出生不久後就去世了,同樣走的毫無征兆,把奶奶送進祖墳,爺爺就搬出長白山,二十幾年來一直和沈爺守着城北一間中藥鋪子,很少回去。這次爸爸把爺爺安葬回祖墳,也算了了爺爺心願了。
閉上眼,放平飛機座椅,眼前出現的仍是出國前爸媽,爺爺和妹妹送我進機場的情景。爺爺穿了一件白色麻布唐裝,手背在後面,走路時踱着步子,像極了大學裏教中文的老學究。機場候機,爺爺特意囑咐我少回國多讀書,沒想到剛來不久就要飛回去,我們爺孫二人卻是陰陽相隔了。此刻我已經淚如泉湧,腦海裏始終是爺爺笑起來眼睛彎成一條線,說話時語氣舒緩的樣子。
“君君,去巴黎要好好玩,到了去十三區找你潘爺爺。”
我點點頭,那天陽光很亮,爺爺看起來也很有精神。我拖着行李進候機室,全家人在身後揮手告别。就在這時,爺爺卻幾個箭步沖到我身邊,我很是驚詫,
“爺爺,你這是…?”
還沒說出話來,爺爺左手迅速抓住我的胳膊,右手緊緊捂住我的嘴,胳膊卡住我的脖子,把我往一扇鐵門裏拖。我吓得一身冷汗,拼命掙紮,向一旁的爸媽和妹妹呼救,卻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爸媽和妹妹仍然站在原地,表情冷漠的向我揮手告别,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突然,周圍漆黑一片,所有一切都和光消失在黑暗裏,我隻能清晰的聽見自己呼哧呼哧大口喘着粗氣的聲音,捂着我嘴的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我哆嗦着坐在原地,四處打量,周圍的一切仿佛都要把我吞噬掉,迎面是無盡的黑暗和驟冷的空氣。深深吸了口氣,冰冷的空氣順着鼻腔進入氣管。我在原地抱成一個球,像是在嚴寒裏凍了一夜,瑟瑟發抖。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意識開始慢慢模糊,身體逐漸僵硬冰冷,慢慢下墜。突然,我聽到離我不遠處傳來微小的沙沙聲,像是枯葉被風吹着緩慢的摩擦地面。
“爺爺?”
我下意識地叫了出來,沒人回答,黑暗裏隻有冰冷空曠的回聲。我跪在地上,伸出手一點點兒向前摸索。冰一樣的地面連一絲灰塵都沒有。手觸上去,鑽心的寒冷立刻傳遍全身。我忍着疼痛向聲音的方向慢慢蠕動,大約爬了十幾米,沙沙聲越來越清晰。我屏住呼吸,輕聲問道,
“誰?”
沒有任何回應,我精神幾近崩潰,豆大的汗珠從臉上滑下來,落到地上,
“滴答,滴答…”
突然,沙沙聲在身後響起,我驚恐萬分,心跳急劇,猛的轉身,連蹬幾步向後退,卻不偏不倚重重的撞上個東西。我咬着牙,躲也躲不過,索性伸手摸上去,冰冰冷冷,像是一大塊堅硬的石頭,我迅速左右的摸索,不對,這不是石頭,這是一個人的後背。我吓得汗毛都立了起來,忍着恐懼,迅速将手伸向這人的右手腕,不出所料,老式手表。
“爺爺!”
此時的爺爺已經虛弱到極緻了。身體凍的僵硬,左手卻有力的拽住我的衣服,我把耳朵湊到爺爺嘴邊,爺爺氣息微弱,
“别回來”
我驚詫,
“爺爺,你說什麽?”我被吓的渾身發抖。
爺爺用盡最後力氣說了兩個字
“祖墳”
爺爺已經沒了氣息,顧不上别的,我抱着爺爺僵硬的身體,一陣放聲哀嚎。
等我從哀嚎中清醒,一陣刺眼的強光照了進來,我勉強睜開眼,耳邊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
“先生,您需要什麽幫助嗎?”
我錯愕,身邊空姐微笑問道,我才意識到剛剛隻是個夢。
“請給我一杯水,謝謝”
我坐起來,擦了眼淚,精神有些恍惚,剛才那個夢太過真實。
低頭看看手表,飛機已經起飛兩個小時。我站起身,蹒跚的走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一捧涼水嘩的撲在臉上。擡起頭,鏡子中的自己眼窩深陷,很是憔悴。
稍微清醒便回到座位,剛才的夢境讓我不敢再踏實睡去。伴随着機艙裏轟隆隆的響聲,我拿出手機,想再看看爺爺和我的聊天記錄。自從我教會他如何發短信,就時不時收到幾條簡短的消息,多是些老式的問候。
“可好?”或者“甚安!”
近幾年爺爺花眼嚴重,也越來越少發短信了。
我開了機,打開同爺爺的短信記錄。
頓時被驚出一身冷汗,竟然,有一條未讀消息。
我驚魂未定,滿腦子疑惑點開,是一張沒有加載的圖片,發送時間是昨天早上5點。我仔細瞧,圖片太小,像是在黃紙上畫的幾條并列的直線。這是什麽?爺爺在去世之前發一張圖片給我,他想對我說什麽嗎?我焦急萬分,更十分後悔起飛前沒有查看手機,就這麽錯過了和爺爺的最後一次聊天。
我将頭重重靠在座位上。迷迷糊糊的的昏睡了過去。睡夢中,我站在雲霧缭繞一片幹枯的草原上,眼前隻有大約十米的能見度。奇怪的是,我十分清楚自己正在做夢,心裏稍微安穩,開始思考我是怎樣出現在這一個陌生的世界的。
還沒等我四處轉完,突然,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把我拉出十幾米遠,又快速轉向,我眼睜睜看着自己被拖進一扇鐵門裏。周圍的雲霧不斷地變換形狀,又徑直飛出門外,随後,門砰的一聲從外面緊緊關死。我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剛才的情景讓瞬間我呆住了。等我反應過來,四周已經一片寂靜。又是陰冷陰冷的房間,放眼望去霧蒙蒙一片,似乎沒有盡頭。我打了個激靈,被冷空氣激的清醒過來,這場景和上一個夢境太過相似了。我突然想起了什麽,猛地回頭,
“爺爺”
我大聲叫道,
沒有任何回應,空蕩蕩得巨大空間裏隻能聽見自己的喘息聲。我邁開腳步,邊走邊在黑暗中仔細搜索。卻一步步走向混沌之中。
此時,耳邊傳來飛機廣播的聲音,
“飛機遇到氣流,請大家系好安全帶。”
我睜開眼,機艙,昏暗的燈光。
系上安全帶,伸手扯出毯子,蓋在身上,便接着睡去了。
等我再次睜開眼,明亮的陽光已經從機窗裏照了進來。遠處連綿的白色雲海看起來溫和柔軟。低頭看了看表,巴黎時間上午十點,飛機已經快到北京機場了。
三十分鍾後,飛機穩穩的落在T2航站。我提起早已整理好的行李迅速沖出飛機,迫不及待的打開手機,加載那張圖片,大約過了一分鍾,圖片已經放大清晰了。
“遺囑!”
我被驚呆了,這是爺爺在去世前發給我的一封遺囑。
那幾條并列的也并不是什麽直線而是三行看不懂的文字,
“日文”
我驚訝的發出聲。
爲什麽會是日文?這封信除了了開頭兩個字遺囑之外,其餘都是日文寫的。
來不及多想,我匆忙出了海關,趕緊去換另一架飛機。換機路上我飛快的思考,卻怎麽也想不明白,爺爺爲什麽要用日文寫一份遺囑給我。
從小到大從沒聽說過爺爺學過日語。如果爺爺不會寫日語,又會是誰用爺爺的手機發一封日文信給我呢?
我遲疑了一會,随手把圖片轉發給大鳥。
“大鳥,幫我找人翻譯一下圖中的日文”
圖片剛傳過去,就收到大鳥回的短信
“這不是日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