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澈這一病可不輕,靳善謀一看不行,就做主沒有送草菅人命的集團公司總醫院,直接送了市人民醫院。[燃^文^書庫][](燃文書庫(7764))
病床上,一整天劉澈就覺得從小到大凡是他讨厭的東西,一件接一件在他面前跳出來,他爹、他媽也叉着腰扯着嗓子對着他罵,然後所有的這些東西還圍成了一個圈,繞着他轉,一直轉到他惡心。
高燒一直持續了整整一天一夜才終于降到四十度以下,但随後的低燒又足足燒了三四天,差點把劉澈的腦子都給燒壞了。
醫生說還好核磁顯示,那一棍子并沒有在劉澈腦子裏留下淤血,否則這一番高燒下來,後果不堪設想,就算這樣劉澈也在醫院又住了十來天才出院。
住院期間劉澈了解到,這一次的透水規模遠沒有上一次大,六礦隻有黴星高照的采煤一隊被淹了工作面,其他區隊連生産都沒受到多大影響。
身爲一隊的支部書記,劉澈被打了,礦上是要查清楚的,靳善謀根據劉澈所說的情況,安排人對那天的出入井人員專門進行了排查,結果卻根本就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人員。發生透水後,41441工作面及附近的工作人員,除了劉澈自己外全都第一時間就撤出來了,沒有人有時間,也沒有人有動機去打昏劉澈。後來就有人幹脆就懷疑,劉澈是不是自己把腦子撞壞了,想賴别人。
“難道打暈自己的真是馬軍、馬越那兩個死鬼?”劉澈有點糊塗了。
要不是礦上按照劉澈所說的另外一條線索,找到了那個裂縫,并在裂縫口見到了大片的腳印和劉澈滾下去的痕迹,還有那兩塊被劉澈抹掉灰塵,日本人留下的牌子,靳善謀真有可能會把劉澈送進精神病院。
可這樣一來事情不但沒有按照劉澈的預料明朗起來,反而更混亂。因爲從整件事情看,找不到裂縫,這件事還能歸結于劉澈個人的精神問題,找到裂縫以後發生的事情,就有點吓人了。
礦保衛科的職工裹着大衣,守在了裂縫口。可哆哆嗦嗦一連好幾天,愣是沒見到任何人。
守到第四天,礦保衛科科長的耐性終于被耗盡了,他大着膽子,帶着幾個人鑽進了裂縫。一進去,裏面的景象讓所有人目瞪口呆那裏根本就沒有什麽巷道,或者說就算原來有,也早就已經不存在了。
劉澈不明白什麽叫“根本就沒有什麽巷道,或者說就算原來有,也早就已經不存在了”,直到李前進專門也去了一趟裂縫,并用手機拍了段視頻,拿回來給他。
劉澈看到,裂縫口處的情形跟他離開時候沒什麽變化大雪,石壁,抹掉的灰塵,露出的中日文。
視頻一路向裏,過了那裂縫後,後面仍然是劉澈熟悉的情況,古舊簡陋的巷道,黑暗的坑洞,一切都跟他離開時沒什麽區别。劉澈這時候還沒看出什麽問題。
但鏡頭沿着巷道走了沒十幾米,忽然一副完全沒見過的景象出現在劉澈面前鏡頭前突兀地出現了一面由大塊小塊的石頭堆成的石牆,從底闆一直堵到頂闆。
鏡頭推進,可以看到堵住巷道的石頭,把巷道堵塞得滿滿當當的一點縫都沒有,但這都不是重點,如果僅僅隻是這樣的話,完全有可能是劉澈出去後,巷道冒頂,堵塞了巷道所緻。這樣一條年久失修的巷道突發冒頂,再正常不過。然而事情偏偏沒有這麽簡單,真正重要的是,這些堵塞住巷道的石頭上,落了厚厚的一層塵土,最下面的部位還積水,結了冰。這一切都在說明,這條巷道已經被堵住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了,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幾天前,還從這裏走出去過。
事情到這就已經夠夠邪的了是吧?劉澈也是這樣認爲的,但一切遠還沒有結束,緊接着更加詭異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劉澈說,透水時他是從被水淹沒的巷道裏意外逃生的,這就是說巷道的頂闆或者兩幫,在透水發生時,肯定被沖出了一個大洞,這樣劉澈才能從六礦的巷道進入日本人留下的老巷。
六礦抽幹了水,恢複采煤一隊的生産時,都已經準備對付冒頂巷道了。可整個41441工作面附近巷道的頂闆、兩幫都檢查遍了,卻發現所有的鋼絲網都是好好的,沒有任何可供劉澈這麽個大活人鑽出去的洞。甚至連地上的底闆也是完好的,經過多次大水沖刷後,連煤渣都沒留下多少,隻露出平整的岩石底闆,平整的稍做清理就能投入生産。
這就一切都在說明,透水的時候,除非劉澈給所有人玩了一出真實的超級逃脫魔術,或者變身成老鼠從鋼絲網眼大小的洞裏鑽過去,否則他根本就沒可能逃出巷道。道理誰都明白,但事實卻好象不講理一樣,當活生生的例子就在你面前的時候,讓人連反駁的由頭都沒有。
第一次連劉澈都覺得這世界上說不準真有鬼,那些冤死在日本手裏的國人,用鬼打牆的辦法給自己弄出了一條生路,讓自己逃出了一命。
兩個多星期之後,劉澈順利出院,回到工作單位,又在宿舍睡了兩天,才重新開始上班。這時候距離上次透水,已經是大半個月之後了,采煤一隊已經又一次恢複了生産。
一上班,隊長鍾聯軍就把一個難題扔給了劉澈,話說這個難題還是劉澈在住院前留下的一個尾巴透水事故幾天後,陳明、張政就向隊裏提出了辭職,這回兩人是死活也不願意再待在礦上了,沒辦法,真的撞鬼了啊。
兩人想走,鍾聯軍卻想留下兩人,擱下“愛惜人才”之類的屁話不說,别隊的大學生都好好的完成了實習期,一年後轉正工作,采煤一隊進了兩個大學生,最後卻全走了,别人會怎麽看他這個隊長?所以鍾聯軍必須得把兩人留下。
但現在又不是簽賣身制度的封建社會,兩人想走,鍾聯軍隻能勸,可這無疑又觸到了鍾聯軍的短處,做思想工作,那不是鍾聯軍的長項啊,任他磨破了嘴皮子,無奈兩個人是鐵了心辭職,鍾聯軍試了幾回就完全沒轍了,還好,這時劉澈終于重新回來上班了,鍾聯軍長長舒了口氣,把事情就扔給了劉澈。
“小張,小陳!”劉澈看着坐在面前的兩人,也不知道怎麽勸才好,“咱們是國企,你們倆都是正式工,以後隻要你們自己不辭職,就沒人能開除你,就這樣放棄了,你們真的考慮清楚了嗎?”
“嗯!”兩人聽劉澈這麽說,猶豫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最終遲疑卻堅定地點了點頭。
劉澈看兩人這樣,皺起了眉頭,“你們考慮清楚,你們已經不是應屆畢業生了,以後再找工作,到哪個單位,别人都不會給你們這個待遇了。”
“劉哥,我們考慮清楚了,你不用再勸我們了。”
“唉!”劉澈長歎了口氣,鍾聯軍還把自己當成救星,誰想到自己也沒幾句話就熄火了,他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說。
沉默了一會,劉澈忽然擡起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兩人,“你們兩個每人給我說一遍,‘死了嗎?’”
“啥?”
“劉哥,你說什麽,啥意思?”
“每人給我說一遍,‘死,了,嗎?’”
确認剛剛沒聽錯,兩人雖然不明白劉澈要幹什麽,但還是按照劉澈的要求,複述了一遍。
“死,死,了嗎?”
“死……了嗎?”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兩個人卻說得磕磕巴巴的,吭哧半天,看着就好象故意要掩飾不讓人聽出來一樣,劉澈卻沒要求兩個人重新說,其實剛剛問完話之後,看兩人的表情,劉澈就知道那天打暈自己的不是他們。想來也是,這兩人不但跟自己無怨無仇,還有不錯的交情,就沒害自己的動機,自己太多心了。
“你們先回去,我再想想,看看能不能想個折中的辦法,因爲這個讓你們辭職,怎麽也說不過去。”
劉澈也不想讓陳明、張政走,最起碼不能這樣走,就像他自己說的,走了太可惜。這年頭上個大學容易嗎?爲了上大學,眼睛熬壞了,身體熬壞了,二十多歲了,該有的社會經驗沒有,走到社會上還單純的像個剛剛上學的小孩子一樣,被人耍的團團轉。
作爲一個同樣的過來人,劉澈太明白上學的辛苦了,這好不容易大學畢業,找份工作卻連個正式工都混不上,那就太慘了,而且陳明還算是他的師弟。
劉澈的打算是能不能提前讓他們調到科室,這樣既留下了好不容易招聘來的大學畢業生,也遂了陳明、張政的願。劉澈知道,鍾聯軍未必沒有想到這一點,可是他明顯隻想收獲,不想出這個頭,這件事要辦成還得去找礦長,劉澈不能遂鍾聯軍的願。
鍾聯軍也沒推脫,劉澈一說他立馬就答應了,也不知道他是真沒想起來,還是就等着劉澈起這個頭。
走上礦主辦公樓三樓,劉澈向行政辦主任辦公室看了一眼,王世忠正埋頭在電腦前忙活着,“王主任,忙呢?”
“呦,鍾隊長,劉書記,稀客,稀客!劉書記,身體好點了吧?這才出院,也不在宿舍多歇兩天?”一看是兩人,王世忠站起來熱絡地打着招呼。
“都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了,再躺就真生鏽啦。”劉澈跟王世忠握了握手。
“怎麽,有事?”
“有點,靳礦長這會有時間嗎?”
“那還真不湊巧!”王世忠看了一眼電腦上的時間,“半小時後就有個會,你們要多長時間,要不等會後再說?”
“不用,小事,一會就完!”鍾聯軍趕緊把事情給王世忠大體一說。
“行!你趕緊去吧,注意時間,别耽誤了會議。”
礦長辦公室裏,劉澈和鍾聯軍說完,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靳善謀。這要擱在别的礦,劉澈、鍾聯軍要敢拿這種事去問礦長,不被礦長一腳從辦公室踹出去,那就算他們走了****運。可是六礦不同,靳善謀也是親眼見過的。
靳善謀聽着劉澈的話,皺着眉頭不說話,陳明、張政也碰到了馬軍,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真正讓他愁的是,遇到那個鬼東西的人越來越多,看來它們是真的要鎮不住了。劉羅鍋說過,它們正在吸收陰氣,等它們吸夠了陰氣,就會一下子爆發出來。真要是那時候,自己這個礦長可就做到頭了。靳善謀已經在心裏盤算,該找舅舅想個辦法,趕緊調離這個鬼地方了。
靳善謀長長歎了口氣,“行,這事我知道了。你們回去,告訴他們倆安心工作,不要淨想着辭職,遇到點困難就要辭職,這怎麽行?以後生活上遇到困難,他們還活不活了?”
“行了!”劉澈聽到這就知道這事解決了。
事情辦的很順利,一個星期後,陳明、張政的安排就下來了,兩人沒有能直接調到科室,這在劉澈的預料之中,他們屬于借調,陳明借調礦政工科,張政借調礦财務科,組織關系還在采煤一隊,工資也由采煤一隊發。
這個絕對是個神速,因爲這完全是個非常規安排,需要協調各方關系,顧及影響,還要考慮其他同期大學畢業生的感受。要不是靳善謀有背景,還有點二百五的性格,換個沒根沒底,性格再軟點的,隻要他心理上稍微在意别人的議論,這件事就算黃了。
别看替别人發工資,采煤一隊這個工資發的高興:隊政工員兼核算員張喜總是完不成發稿任務,采煤一隊每個月都要因爲這麽個事被扣“雙基”考核分,光這就比兩個人的工資加一塊還高,以後政工科能少扣采煤一隊一分,财務科能讓采煤一隊少跑兩趟冤枉路,兩人的工資就算值回票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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