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好好休息!”鍾聯軍拍着已經被接連打擊震暈了的劉澈的肩膀。[燃^文^書庫][]【燃文書庫(7764)】
劉澈迷迷糊糊擠上中午回鎮上的一輛班車,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是怎麽爬上的床,怎麽脫的衣服。劉澈現在隻想睡一覺,做個夢,然後希望等夢醒來,發現之前發生的所有一切都是做夢。
“砰砰,砰砰砰……”誰知道他剛躺下沒多久,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就響了起來,生生打斷了劉澈白日做夢的計劃。
“誰啊?”劉澈開門一看,李前進和劉錢龍一左一右正跟門神一樣站在門口。劉澈眯瞪着雙眼,嘴裏拉着長音說,“奧,你們也回來啦?”
說完劉澈準備回床上接着睡,誰知道李前進一把拉住他,“唉唉唉,劉隊長,劉隊長,哪去?快穿衣服跟我們走!”
“走,幹嘛?”劉澈瞪了瞪眼,還不太清醒。
“去燒香!”
“燒香!”其實早還在柳河礦的時候,劉澈就想去燒燒香了,一直沒有成行的原因是沒有找到到合适的地方柳河鎮那個地方紅燈區倒多,根本就沒有廟,市裏倒有幾座在全國都挺出名的古廟,但一則太遠,二則太貴,據說燒一炷香要一萬塊錢,想想都是一陣肉疼。一座座号稱多麽慈悲爲懷,和尚、喇嘛也一個個人模狗樣的,實際是比窯子還黑。
劉澈以爲兩個人是被上午的事逼急了,選了市裏哪座廟就要去拜呢,就忍不住問,“去哪個廟,多少錢啊?”
“這你就别問了,跟我們去就是了!”
在兩人的連聲催促下,劉澈隻好進屋穿衣服,剛穿上褲子,李前進就上前拿起了劉澈的外套,然後兩個人不由分說,架起劉澈下了樓,直接就上了一輛白色的面包出租車。
劉錢龍跟司機說了聲,“去拜窯神!”那司機也不多問了,開起車,上了公路就一直向西南走。
李前進這時候才跟劉澈介紹起來,其實六礦離魁山礦不遠,幾年前一位高人在魁山礦附近建了一座窯神廟,幫助四鄰百姓消災解難,不但靈驗非常,而且誠信公道,很快就積累下了老大的名聲。這事劉澈也聽說過,他還記得年前跟在市國資委煤礦工作的同學張斌一塊喝酒時,他還說過這事。
出租車一路狂飙,開了足足将近半個來小時,就見路上拉煤的大卡車多了起來。再往前走路況明顯就差了,半尺多厚的水泥路面,也禁不住拉煤的大卡車反複碾壓,整個路面支離破碎,加上時不時迎面而來,明顯嚴重超載的重載卡車,面包車不得不開始降速。這時候劉澈通過前車窗,遠遠的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座山,山前還矗立着一座井架。
就在這時劉澈覺得腰裏一陣震動,掏出手機一看,就是一愣,隻見手機上顯示的号碼竟然是家裏的。看着那組熟悉的号碼劉澈有點不太好的預感,這兩年他已經很少給家裏打電話,家裏更是從來沒給他主動打過電話,所以接到電話,劉澈的第一反應就是,出事了!
劉澈趕忙按了接聽鍵,電話一接通,那頭就立即傳來了他爹問也沒問的咆哮聲,“大年下哩,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眼裏還有沒有這個家,你眼裏還有這兩個人嗎?好話孬話聽不出,嫌這兩個人罵你了,我不罵你,難道誇你是中央委員,那樣是對你好嗎?大街上過路哩人倒不會罵你,他們那是爲你好?我給你說,我說哩那些話,都是我過去幾十年總結下來哩人生道理,人家請我一場,我都不會去給他說,你還不願意聽?整天就聽恁二姐姐那些話,聽她哩話,你能得了好……”
劉澈把手機拿離耳邊,噪音這才小了些,直到過了好一會子,劉澈估摸着差不多有足足十好幾分鍾,隻聽那邊的聲音似乎終于變低了,劉澈把電話重新拿回耳邊,就聽那邊确實沒有在罵了,而是在說,“我覺得啊,這個三個代表,說的還是很有道理的……”
聽到這裏,劉澈再沒說任何話,直接就把電話給挂了,不用再聽了,隻要回去看看這一段時間的《新聞聯播》,尤其是最後五分鍾的國際新聞重播,就能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麽内容了……劉澈早幾年就看透了,他爹那些所謂的别人請他一場他也不會給人家講的大道理,全是看《新聞聯播》現學來的。
劉澈爲什麽不給家裏再打電話美國人打伊拉克了,美國人準備從阿富汗撤軍,美國人占領伊拉克後,這幾年死的人比他們打仗時候死的還多……一個個《新聞聯播》上的舊聞拿出來當新聞說,以前劉澈還給家裏電話的時候,十分鍾的電話,他爹倒有九分五十八秒都在說些事,所以沒說完十分鍾,是因爲他最後兩秒還要說,“好了,你挂了吧!”
這些事重要嗎?絕對重要,能上《新聞聯播》最後五分鍾的國際新聞,很多都是就算向後再推幾十年,也能影響國際局勢的大事?可是那些事情再大關我什麽事?那根本就不是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該關心的事。
劉澈他爹張嘴閉嘴“我不罵你,難道誇你是中央委員”?他老人家是沒把劉澈當成中央委員,他是把自己當成中央委員了,而且還是中央政治局委員,劉澈相信除了外交部等少數部門,僅僅作爲****中央委員的一般省部級的領導,都不用像他那樣關心那麽多國際大事。而且不罵你,就要誇你是中央委員,這是哪來的歪理啊?
劉澈也不是沒跟他爹在這事上交流過。那是兩年前,當他爹又一次長篇大論的時候,劉澈實在是聽煩了,就告訴他爹,“我從來沒讓你誇我是中央委員啊!那些美國、中東的事情關咱們什麽事?你就不能像别的家長一樣,給我聊聊家長裏短,說一些讓我注意身體,别着涼了之類的話?”
但緊接着發生的事情就把劉澈給震呆了,就好象劉澈要他說這些太過普通的話,完全是冒犯他一樣,他爹剛聽劉澈說完,直接就用吼的聲音回答劉澈,“我不會,你想聽那些話,找别人說去!”說話就咔啪一聲挂斷了電話。劉澈沒有去找别人聊家長裏短,他也找不到别人去聊家長裏短,但是從那以後劉澈就再也沒往家裏主動打過電話。
“我剛才看到靳礦長的帕薩特過去了!”李前進看劉澈挂了電話,轉過臉對劉澈說。
“奧……”劉澈下意識地應了一聲,他還沉浸在剛剛他爹打電話後,那股讓他難以言明的感覺中,劉澈也說不上那是一種什麽感覺,隻覺得其中摻雜着傷心、失望、羞辱,還有就是覺得荒謬:一個連村長都沒當過的農村老頭,說話做派卻處處把自己跟中央領導看齊,不是荒謬又是什麽?
原來時候幾乎每跟家通一次電話,劉澈都要受一番這樣的羞辱,原來那種感覺每次都能讓劉澈難受好幾個月,甚至半年,還好的是随着時間的流逝,那種感覺對劉澈的負面影響逐漸縮小,時間長了也就漸漸淡了,随着一起變淡了的,還有他對那個所謂家的地方的感覺。不能說感情完全沒了,可是已經遠沒了一般人那種對家的感情。可以說如果明天劉澈聽說他爹死了,會不會傷心,劉澈都不知道。
出租車繼續向前行駛,就見剛才出現的那高高的井架旁又露出了一座更矮的井架,而更高的那座井架上也逐漸顯現出了三個能辨認出的大字魁山礦!
“嘟!”就在這時忽然接連三輛大卡車扯着嗓子幾乎擦着面包車飛馳而過,那場面就像賽車一樣,呼嘯而過的風吹得底盤本來就不穩的面包車一陣晃動,面包車在路上連拐了兩拐,險險就要沖下馬路。
“吱哇!”好在面包車司機處變不驚,緊踩刹車,車最終剛剛好停在了路邊上,剛一停穩,面包車司機二話沒說一把拉開車窗,沖着卡車的屁股破口一陣大罵,“媽的!作死啊!這種路開這麽快!你奶奶的,趕着投胎的貨……”
“就是,你奶奶,要死自己去,别拉上别人……”劉錢龍也跟着一起吆喝。
劉澈沒有跟着一起罵,一是這地方就是一片平地,四周的地面和路面幾乎一樣高,所以沖下路也沒什麽大事,二是隻見前面不遠處的田野上,非常突兀地出現了幾間孤零零的磚瓦房。劉澈看到房頂上黃澄澄一片,鋪的好象還是琉璃瓦,依稀就是一座廟。
面包車司機好一通罵,終于算解了氣,劉澈想那卡車司機怕是連個屁都沒聽到,他一番罵人的話,倒讓三人聽了個從頭到尾。面包車重新啓動,但卻沒有沿着馬路繼續走,而是一拐下了大路,上了一條土路。司機開着車熟練的左拐右轉,幾個圈之後,劉澈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見車已經來到了廟前。
面包車顫了一顫才終于停穩,這時就見這個小小的廟前已經停了四五台各式車輛,除此之外更有不少自行車、三輪車載着周圍的鄉鄰到來。廟中煙火袅袅,人流不斷。
劉澈一看這狀況心說,不錯啊!這不逢節不攤會的,就這荒郊野地小廟的規模,竟然有這人氣,心裏不由就對這廟有了些許期待。
三人下車,付了車錢,但還沒走到廟門口呢,倒樂了。
隻見那廟前,一名十**歲的少年穿了件寬大的道袍,頭上戴了頂繡了個八卦的帽子,做一名小道童打扮,正在不住地拱手作揖迎來送往,看那瘦瘦的身形和一臉笑嘻嘻的表情,不是李樂又是誰?看到這裏不用問也明白了,那個傳說的高人,他竟然就是劉羅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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