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山礦什麽地方畫鍾馗了?”劉澈一臉不解地問,其他人也都沒聽說過鍾馗畫像這回事,也都是滿臉疑惑地看着張斌。[燃^文^書庫][](燃文書庫(7764))
張斌就等着有人這麽問呐,隻見他一臉的壞笑說,“就是一進魁山礦辦公大樓,正對着大門,照壁上那個,對對對,想起來了嗎?”
“噗!”劉澈一口茶葉水噴了出來,“不帶這麽損人的啊!張斌,我們公司雖然跟你們公司是競争關系,争資源,争市場,但咱們是公平競争。那個畫像畫的是我們王總,雖然畫的抽象了點,但怎麽着也不像鍾馗吧?”
衆人喝了點酒,腦子還有點遲鈍,有幾個聽張斌說完甚至還有點反應不過來,直到劉澈這麽一解釋,才恍然大悟,于是就都開始嚷嚷着灌張斌的酒,“張斌,你這可不像話啊!罰你一杯。”
“王總一直是我心中偶然和奮鬥目标,你小子怎麽能對我們王總進行人身攻擊。”
“心中偶像是真的,奮鬥目标你還是免了吧,那奮鬥目标我已經定下了。”
“行,我喝,隻要你們承認你們王總是鍾馗,讓我喝多少我都喝。”張斌二話不說一仰脖子,一大玻璃杯酒就沒了。
“别喝那麽猛,來,喝口水!”劉澈看張斌大半玻璃杯酒下去,臉色就有點發白,趕緊倒了一杯水給他,說笑而已,誰也沒真準備較這個真,常向東也給張斌夾了塊魚,“吃點菜,吃點菜!”
去過魁山礦的都知道,一進該礦的辦公大樓,就能看到一樓大廳正對門的照壁上有一幅畫。畫上一個中年男人,一手叉腰,另一手高高擎起指向前方,一副意氣風發指點江山的模樣。如果不是實在不像,兼且還戴着個異常顯眼的礦帽,猛一眼看過去,讓人還以爲是一幅“**揮手我前進”的畫像呢。
據說當年爲了畫這幅畫,專門高價去北京,請一位省裏出去,現在在中央美術學院任教的國内著名當代畫家來畫的。那位畫家大老遠的從北京趕過來自然要價不菲,現在看來還真是物有所值,畫上雖然沒寫名字,畫的還有點抽象,但隻要是公司裏的職工一眼就可以認出,畫中這個人正是集團公司董事長、黨委書記王總。
“還不像鍾馗?就你們王總那樣,本來長得就磕碜,還整天一副愁眉苦臉的樣,照張照片挂在牆上絕對能辟邪。”
“我們王總是整天愁眉苦臉,總比你們公司朱總好吧?挺着個大肚子,一天到晚笑眯眯的,指定是什麽事也不愁,才能養那麽好。我們魁山礦有個彌勒佛,你們公司董事長辦公室裏,整天就坐着一個彌勒佛。”
“我朱總怎麽了?我們朱總那叫領導的派頭,你看胡總、溫總,哪一個不是整天春風拂面似的?真正的領導那都是背後愁,你見過哪個領導整天把愁挂在臉上了?你看看咱們省裏、市裏領導的派頭,再看看你們王總,跟個逃難的似的,哪有個大領導的氣派?直接就把咱們煤業企業的形象拉下了一大截。”
劉澈覺得張斌這話說的還真是有道理,真正的大領導,走上他們那個崗位前早就磨練的已經成精了,喜怒不行于顔色是基本的要求,誰會還會直接把心事挂在自己的臉上?像國家領導人,除非是追悼會,誰見過他們愁眉苦臉?越是遇到事,真正的大領導就越要表現的自信,否則被人一眼什麽都看穿了,還怎麽玩?
也許王總是真性情吧,不過這個世界上還真就有人整天把愁挂在臉上,就以爲自己是一副領導模樣了,劉澈他爹就是這種奇葩。
“說起王總那幅畫來,那件事,你們聽說過沒有?”
“你是說那幅畫像中,有一名職工晚上會變那事?”
“噓!”由于事關王總,這件事雖然在公司流傳很廣,但私底下沒有人敢議論,你可以死口牙硬不承認你議論了,但在公司内王總對付你也不需要理由。
那幅畫中,除了最醒目的王總,王總的下手方還畫了好幾個人做陪襯,白天看着都是跟王總一樣的礦帽、工作服、礦燈齊備的煤礦職工形象,但最末尾的那名職工,據說晚上有時候會變成一名軍人的樣子。最吓人的是,有人還曾經見那個人跑出來過,就那麽在人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跑出那幅畫,在人面前轉一圈,然後又跑回去畫上站好。
沒人說得清這畫是什麽時候開始鬧鬼的,至于原因有人說是那北京請來的畫家搞的鬼,他嫌公司給錢給的少了,還有人說,那個當兵的其實是當年在王總手底下工作的一名退伍兵,在一次事故中不幸遇難。
常向東夾了個鴨頭,接着用神神秘秘的語氣說,“說起來王總,你們别看他現在搞得神神叨叨的,你們不知道吧?其實年輕的時候據說那是相當爽利的一個人,百無禁忌,什麽妖魔鬼怪的根本就不信。他現在那麽信那一套,據說那都是後來給吓得,不信不行。”
“吓得?怎麽回事,他還真撞鬼了?”張斌扭頭看了常向東一眼問。
“撞鬼?那倒沒有,不過也差不了多少。據說那是王總還在魁山礦的時候……”
“那會王總才剛當上采煤隊隊長,還不到半年,王總所在的采煤隊正在過斷層,這一天正好王總帶班,忙了半天後,采煤隊就開始吃班中餐,就在他們正吃飯的時候,忽然面前的岩石層裏竟然走出了一隊人,無聲無息的,就那麽直直走過,理都不理他們,直到走進另一面岩壁裏消失不見。”
“職工們都吓壞了,王總那會剛畢業才沒兩年,什麽都不信,班中餐一結束,就叫職工們繼續挖,出了事他擔着。這一挖才發現前面竟然是空的,王總也沒當回事,還道是碰到了老空巷了呐。既然沒往外透水,那就沒大事,可是洞裏面是個什麽情況,王總得弄清楚,别挖着挖着塌了。王總帶着幾個人從一個破了的洞口鑽進去看了看,這一看可不得了,前面竟然是老大一個空洞,更古怪的是,空洞裏還有一片紅牆黃瓦的古建築。”
“王總當時都給驚呆了,再也不敢挖了,上報公司。由于擔心是文物古迹,魁山礦就将事情給報了上去,國家很快就派了一群人下來,那些人到工作面後,隻看了一眼,現場就宣布魁山礦無限期封礦,然後就把礦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自己開始了挖掘。”
“聽說之後那群人在工作面足足挖了半年,陸陸續續挖出了一堆更離奇恐怖的東西,因爲東西實在太多,他們人手不夠,後來王總他們還被叫去,幫忙把一些東西運上地面。”
“那些東西運的時候,全部都被包得嚴嚴實實的,根本就不讓看裏面是什麽。搬運的時候據說有些東西因爲實在太大,最後不得不切成了好幾塊,才運上的地面。所有被挖出來的東西用了二十幾輛大卡車,足足運了半年才運完,最後起運的一批東西,不知道是什麽寶貝,運送那天還專門叫來了軍隊押運。”
“等那群人走了之後,礦上的人進去一看,煤層已經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所有的痕迹都被破壞了,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些人确實挖走了不少東西,因爲工作面足足被向前移動了兩三百米。”
“常向東,你都是從哪聽來的這些狗屁倒竈的事?”
“他還能是從哪聽來的,指定又是聽某人說的,某人又是聽另外一個人說的,另外一個人又是聽另另外一個人……能到他耳朵裏的,都不知道是多少手的消息,小青蛙都被吹成吉普車了。”
“哎,這回你說錯了,這一次我可是直接聽當事人說的,生産科的老張你們知道吧?有一次他喝醉了酒親口說的,當時他就在王總隊裏,後來幫着運東西的人裏就有他,據他說,運輸的時候他偷偷隔着包裝摸過那些東西,大部分東西都說不出是什麽,隻有一個東西,圓鼓隆冬的,有一米多寬,将近兩米長,摸上去還能感覺到上面的坑坑窪窪……”劉澈聽常向東這麽說,就想問是不是顆樹啊?劉澈在綜采隊工作的時候,就挖到過整棵的大樹,直徑至少有五六米那麽粗,不過早就已經完全碳化了,也沒什麽好稀奇的,誰知道常向東卻接着說,“他說,那東西摸着就好象是一個,一個人頭。”
“人頭?你就扯吧。”
“就是!這麽大一件事,如果真有那肯定得引起轟動,咱們怎麽沒聽說過?”
“咱們當然沒聽說過,幹完活後,所有采煤隊的職工,還有參與幫忙運東西的人,都被要求簽了一份保密協議。後來上面爲了封他們那群人的口,一個一個還都給了‘厚賞’,王總三十歲不到就被提成了礦長,老張就給他轉了正,要不然他一個小學都沒畢業的怎麽就成了正式工,還進了生産科?”
“老張的話也能信?”生産科的童铮铮聽常向東這麽說,就有點坐不住了,“王總能三十歲不到就當了礦長,是因爲他是怎麽學校畢業的,那會魁山礦才有幾個大學生,整個集團公司又有幾個大學畢業的,全國一年才多少大學畢業生?那會煤炭部還在呐。至于老張能轉正,那是因爲他是王總進礦工作時的第一個師父。你還‘有一次他喝醉了酒’,那老東西仗着跟王總的那層關系,整天倚老賣老,一天到晚就沒有不是喝得醉醺醺的時候,我們科長煩他煩的都想掐死他,要不是因爲他是王總的師父,早就一腳踢他滾蛋啦!”說到最後童铮铮忍不住罵起來,但是說到這裏他也語調一轉,突然也是一臉神秘的說,“不過,你要真說玄乎的事,有件事倒是真的……在建的駱駝峰礦的事,不知道你們聽說了沒有?”
“駱駝峰礦,不是說已經停了嗎?聽說是電力供應不上了,那能有什麽事?”大部分人聽到的也是這個說法。
“北邊這兩年突然冒出那麽多在建礦井,那邊的電力基礎設施建設又滞後,電力供應不上,很正常。”劉澈想了想也說。
“真的是電力供應不上嗎?你想想,全市幾大發電廠都是咱們公司的,那邊的電力基礎設施是不怎麽樣,但短了誰的電也不能缺咱們的駱駝峰礦那麽大的投資,大不了咱們公司自己扯一條供電線路。那邊所以停下來,不是因爲缺電,是有别的原因。”童铮铮說到這裏故意停頓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口才又接着說,“真正停建的原因,是因爲打井的時候,挖到了東西。”
“東西,什麽東西?”
“是什麽,你倒是說呀!”常向東和張斌幾乎同時發問,别看兩個人經常拌嘴,其實常向東和張斌是同一類人,一群人裏要數誰跟誰最熟,就是他們倆。
“具體是什麽東西我也不知道,我也是聽人說的。我女朋友他舅舅不是在駱駝峰煤礦建設管理處工作嗎?上次我跟他一起吃飯時,他無意中說了這麽一句,還跟我說,以後無論是誰要調我去駱駝峰煤礦建設管理處,千萬不能去!”
“我當時覺得奇怪,就問他,爲什麽啊,駱駝峰礦怎麽說也是咱們公司在建第一大礦井,等電力供應跟上了,那絕對是搶着進的好單位。我女朋友他舅舅卻說,駱駝峰礦是建不成了,外人不知道,甚至連駱駝峰礦的也沒幾個人知道,駱駝峰礦停建不是因爲缺電,而是建井的時候挖到了東西,挖到了個不得了的東西,絕對超出我們的想象,駱駝峰礦這輩子都建不成了。”
“當時我就接着問他,到底是挖到了什麽,弄得礦都建不成了,這麽嚴重?他卻死活都不說了,就說,我隻有記住千萬不要去駱駝峰礦就行了,不要問那麽多。我看他那樣,不太像唬我。”
“超乎尋常的東西,能多超乎尋常,難道還能挖到UFO了?”劉澈見大家都好象被童铮铮的說法吸引住了,覺得他們實在是太大驚小怪,如果被他們見到2610那的怪物還不知道會是個怎麽樣呢。
“哈哈哈……”大家一想也是,再了不得,難道還真挖到宇宙飛船了不成?
都說地球已經有幾十億年的曆史,這地底下不知道埋了多少東西。可是在場的衆人都是煤礦工作,這些年也沒挖出過什麽東西。
“不說我還差點忘了,咱們盡聽别人的事幹什麽,這不現成的就有一個不明事件的親曆者嗎?”劉澈沒想自己随口開了一句玩笑,卻把火力引到了自己身上,經張斌一提醒大家齊齊都把目光轉向了劉澈,劉澈心說糟糕,“劉,我聽說這次冒頂事故中,你們碰到了怪物,還被抓走了一名職工,怎麽回事,是個什麽怪物?”張斌眼睛盯着劉澈的雙眼,恨不得能從劉澈眼珠子裏摳出信息來。
“什麽,還有這事?”
“劉,這你得說說!”衆人一聽來了興趣,其他人明顯都還沒聽說過。
“胡謅八扯!”劉澈努力做出一幅根本就沒有這回事的表情,心裏卻罵開了,******,這是哪個嘴上不把門的把事情說出去了,怎麽柳河礦的都不知道呐,張斌他們礦的人卻知道了?
“你又是聽誰給你胡扯?我們隊十六名職工可都是全手全腳出來的,連帶兩個進去做法的神棍都一塊出來了,一個指頭都沒少,這事礦上的人都能作證,不信你可以問他們,常向東你說,我們隊職工少了嗎?”
常向東卻沒接劉澈的茬,“劉,你就别瞞了,咱們這幾個人你還信不過,你說出來,誰還能給你洩露出去不成?”
“真的沒有什麽怪物,有的話我還會瞞你們?你們就别聽别人胡說了。”劉澈心說,信你才怪,常向東、張斌就是兩個大喇叭,什麽事讓他們兩個知道了,要不了幾天整個集團公司都知道了。
張斌見劉澈不說,就使勁灌他。劉澈見推不過,就拉着張斌一起喝,反正是你喝多少,我喝多少,你不喝,我也不碰。
劉澈經過這幾年鍛煉,雖然酒量仍然不行,半斤酒之後,眼睛看外面的東西都感覺像看電影一樣了。但他有一個好處,就是再怎麽醉,也不會像有些人那樣,醉的一點意識都沒有,滿嘴胡言亂語。
一直到醉得一塌糊塗,頭暈的天旋地轉,劉澈愣是咬死了一句話都沒說。
直到飯局結束,劉澈走路都搖搖晃晃了,去結賬時發現張斌已經借着上次去廁所的機會把錢付過了,那時候劉澈的腦子都還沒亂。
有了常向東的幫忙,劉澈周六就把重回2610的作業規程初稿交到了隊長朱青玉手中,朱青玉看了後非常滿意,第二天就交到了礦上,礦上的審核也很順利,幾乎一個字都沒改,本來嘛,那就是他們已經通過了的作業規程。隻有在生産科的時候,有人提出鑒于2610目前的安全現狀和該巷道的重要性,建議在該煤巷中搞水泥噴漿,這個建議一經提出馬上就被礦領導否決了。
煤巷裏搞水泥噴漿,集團公司不是沒搞過。那是好幾年前了,這事還要從當時一位時任的中央級别的領導人說起,據說當時這位領導人出于關心煤礦工人的願望,提出要到西部礦井的生産一線去看看。
當時這邊已經是全國的産煤大省,雖然還比不上山西、陝西等老牌省份,但卻是個新興的煤炭工業基地,原煤産量每年都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增長。于是經過反複争奪,這個“光榮的任務”便落到了這邊,省裏自然就理所當然的把這個“光榮的任務”交給了集團公司。
集團公司接到通知後也非常興奮,馬上選擇了當時整個集團公司内規模最大,地質條件最好,年産原煤五百萬噸的敖包礦讓領導人來看,結果沒想到這一選,敖包礦就停産了整整一年。
先用半年的時間搞水泥噴漿,把所有的岩巷重新噴一遍,煤巷頂容易落矸石,那就也噴上水泥,然後敖包礦又用了半年時間打掃衛生。經過集團公司、省、國家相關部委一遍又一遍的檢查,前前後後足足搞了整整一年的時間,一個年産五百萬噸原煤的礦井,就整整停産了一年。
那一年王總剛剛被提升爲集團公司董事長,成爲一把手。當時集團公司年原煤年産量還不到兩千萬噸,一個占了全集團公司産能四分之一強的煤礦卻停産一年……最後要不是花大價錢臨時外購了兩百萬噸煤炭運進來,那一年集團公司就要曆史性的實現負增長。要知道就算2000年前後,整個中國煤炭業界最困難的時候,集團公司的原煤産量每年還是有微弱增長的。
但真正讓王總感到不值的是,領導人來的時候,面對着一群書記、省長,王總就沒圍上領導人的邊。弄了一身騷,還沒吃到羊,王總那窩火就别提了。現在誰要再敢提出在煤巷裏搞水泥噴漿,王總能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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