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子雙手叉腰,哼了一聲:“這還有錯?”
“那麽,我就來不客氣的戳穿你的自信。你有什麽具體的證據證明以上三點的連續xìng嗎?你有證據證明化工廠向母親河排放的是污水嗎?你有證據證明這些污水超過了母親河的自我清潔能力嗎?即使是被污染了,那麽你所謂的病變,到底是不是完全因爲使用了母親河的水而導緻的呢?”
“我……!”
拐子的話,一時間啞口無言。
随後,零再次劃了一下那些照片,說道:“你剛才口口聲聲說,許許多多的孩子夭折,病變。那麽,你的這些許許多多是從哪裏看出來的?你有沒有數據統計?有沒有計算過出生率和死亡率是否超過了正常的新生兒出生、死亡率?”
拐子半張着口,似乎想要掙紮什麽。掙紮良久之後,他終于吼出來:“我靠!你哪來那麽啰嗦的話題?外面到處都是!随便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不不,拐子,你似乎誤會了科學家的工作。”
零點着鼻梁上的眼鏡,面sè冷淡地說道——
“科學是數據,是曲線圖,是阿拉伯數字。而不是你所謂的‘随便看看’。從剛才到現在,你并沒有針對你的觀點說出任何的證據來進行支持,而全都是主觀臆測。所以……”
話說到一半,突然間,零的臉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這位科學家愣了一下,張開手,接住那個從臉上掉下來的東西,在确認是一個枕頭之後。他用疑huò的表情看着前方的拐子。
“出去。”
拐子直接伸出手指。指着大門。
“出去?可是,我話還沒有說完……”
“我不想聽!帶着你的馬子立刻給老子滾!”
“拐子,我希望你能夠理解,我是一個科學家……”
“你滾不滾?不滾我可就打了!”
拐子站在chuáng上,雙手抓住另外一個枕頭,大聲咆哮起來。眼看事情不妙,零隻能悻悻然地離座,快速地走出了拐子的房間。
房間裏面。拐子看到零離開之後,憤憤地咬了咬牙。他重新趴在chuáng上,把頭埋在枕頭之間。哼了一會兒後,他終于張開口,說出了一句——
“什麽科學家,我還以爲你和那些混蛋有些不同呢。有錢人全都是一丘之貉,根本就信不了。”
說完,他就再次把頭埋在枕頭裏,哼哼起來。
————————————————————————
門外,零一邊歎氣。一邊走下樓。
“在科學的研究上,有了猜測是一件好事。正因爲有了猜測之後,科學家們才會想要去給自己的猜測尋找證據來支持啊。爲什麽拐子就不聽我說完呢?”
零很煩惱,帶着煩惱。他來到招待所的前台。剛好,牛二正在看電視,看到零走過來之後,立刻站了起來。
“呵呵,小兄弟,住宿嗎?”
零點了點頭:“是啊。住宿。牛二叔,拐子早就住在這裏了嗎?”
“拐子?”
牛二顯得有些木呐,似乎一下子還不知道究竟說的是誰。零伸手指了指天花闆拐子的房間方向,這下子,這個憨厚的大叔終于明白了。
“哦!他啊?的确。不過他說他叫陳偉。拐子是他的外号?他的确住了點時間了。除了除夕那天跑出去之外,他已經在這裏住了将近一個月了吧。”
零轉過頭看了看初,初呆了片刻之後。說道:“主人,搜索到1623187個名叫陳偉的登記姓名。但沒有搜索到和拐子相符合的目标。”
假名嗎?算了。
零看着牛二幫自己登記住宿,等到簽完字,付押金的時候,他有意無意地說道:“牛叔,你剛才是怎麽會想到去找甯縣長的?看起來,似乎是拐子讓你去的?”
牛二憨憨地笑了笑,說道:“是的。陳偉說要環保嘛。而且他還說,如果我能夠将這件事搞大的話,就很有可能讓我們工廠給我們加工資。”
“哦?有意思。話說回來,你似乎是海天化工廠的工人?在這裏還開招待所?”
“嗯,這招待所是我老婆的。自從我老婆八年前死了之後,就是我在開着。我的班是作一休一,所以才有時間呢。嗯,登記好了。你和陳偉是朋友吧?我把你的房間安排在他旁邊,怎麽樣?”
零笑着接過鑰匙,塞進口袋。不過,他還是饒有興趣地看着這個憨厚的大叔,心裏想着一些事情。
“怎麽了?”
“沒什麽。牛叔,現在有沒有空?帶我去一次母親河,好不好?我會付錢的。”
牛二哈哈笑了笑,說道:“什麽付錢,我牛二還沒有小氣到這種程度。母親河就在後面,走,我帶你去看看。”
這個老實人翻開櫃台的擋闆走了出來,在他的陪伴下,零和初走出招待所,沿着他指的方向,朝着靖邊縣東南方的方向走去。
坐上拖拉機,伴随着那突突突的聲音響起,大約十五分鍾之後,一條寬敞的大河就出現在了零和初的面前。
大約兩三百米寬的河道成爲了這座小縣城一個十分壯麗的景sè。河道的這一邊是小縣城的生活區,而另一邊則是樹立起了許許多多工廠。一字排開,如同列隊的士兵一般齊整。
下了拖拉機,零看着那寸草不生的河岸,皺了皺眉頭。牛二在道别開拖拉機的老鄉之後,揉着鼻子走了過來,說道:“你們想要看這條河幹什麽?黑漆漆的,沒啥看頭。”
零低着頭,伸手抓了一下河岸上的泥土。泥土很稠,黑sè。靠近鼻子時散發着一股刺鼻的氣味。在河岸上轉了一圈之後,并沒有看到普通河岸邊會出現的螃蟹洞等水栖生物的洞xué蹤影。
看起來,泥土的酸堿xìng指标應該偏離ph=0很大程度了。
“河裏沒有魚嗎?”
零扔掉這些mō起來很不舒服的泥土,朝着牛二問道。
“有!怎麽沒有?”
牛二雙手叉腰,顯得很自豪地說道——
“十年前吧,這裏面的魚不要太多哦!一些孩子每天晚上就跑到河岸邊來抓魚。可熱鬧着呢!”
“但是現在,連泥鳅都沒有了。不知道魚都跑到哪裏去了。奇怪。”
泥鳅是一種耐污染度很高的水生生物,如果連泥鳅都不見了,那可見水質已經差到什麽程度。
零從懷裏取出一個特制的鋼化玻璃試管,走進河岸,舀了一些水。他拿着試管在太陽底下晃動着。随後,觀察着這些黃褐sè的水的分離面。思索片刻之後,他取出塞子塞住,将試管放進腰帶上的腰包中。
“牛叔,你覺得,那些化工廠和這裏沒有魚這件事,有沒有什麽必然的聯系?”
面對零的提問,牛二的臉上似乎浮現出一絲有些擔驚受怕的表情。他猶豫了一下,擡頭看了看四周,确認沒有其他人之後,才開口說道:“小夥子,不瞞你說。其實我也是有些擔心的。再怎麽說,這個時間點也太巧了,化工廠來的時候,魚就沒了。弄得我們縣現在想要吃魚還要去隔壁縣買。可是啊……”
他再次看了看四周,小聲道:“可是,陳偉那小子已經說過了吧?我們向上面反映過。可是反映到後面一點用都沒有。縣長老爺壓根就不管我們。這次,我還是被陳偉那小子給jī了一下,才腦袋一熱沖出去的呢。”
牛二的臉上展現出恐懼的sè彩,看得出來,他現在正在爲自己的“大膽”而後悔呢。
零哦了一聲,取出另外一個試管和一把勺子,略微采集了一些泥土,蓋上蓋子。可就在零決定折返,過橋去化工廠的另一邊看看的時候……
“喂!你們那邊幾個!在做什麽?!”
伴随着一聲咆哮,零轉過頭。隻見一個手臂上帶着袖章的男子從河岸的那邊急匆匆地沖了過來。那個人在看到零手中的試管之後,立刻兩眼放光,大聲喝道:“把手中的東西放下!誰讓你們過來這裏的?!”
戴袖章的男人來勢洶洶,一旁的初想要走上來,但零卻是暗暗擋住了她,命令她不準行動。因此,這個袖章男一把沖到零的面前,擡起手,直接奪下了零手中的試管。
“記者?還是考察隊的?誰允許你們呆在這裏的?快點離開!”
很明顯,這個袖章男對于零拿着試管的樣子非常警惕。一旁的牛二看到這個袖章男之後,連忙陪着笑臉,說道:“秦隊長,這個人是來調查河水污染的,沒有惡意……”
“沒有惡意?開什麽玩笑!”
聽到牛二說的話,這個秦隊長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決定。他舉起手中的試管用力往地上扔去。可惜,這個試管的堅硬程度似乎超出了他的想象。一下子沒有摔壞之後,他擡起腳,用力踩下去,終于踩壞了。
“你哪個部門的?誰允許你來調查水污染了?任何調查和研究都要得到縣裏的審批才行。你沒有任何的審批就來這裏,是故意來搗蛋的嗎?我明白了!你一定是有什麽問題,走!跟我去局裏待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