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石山在三清觀跟清德道長習練法術時,A城第一醫院東院牆外的東山上,一座借着山勢修建的平房裏,一位六十來歲的老者正躺在床上酣睡。
如果被石山看到的話,馬上就能認出來,睡覺的老者,正是那天在瑞德拍賣行見到的那位低頭擡價的老人。
平房不大,隻有兩間,三十來平米的樣子。隻是老者睡覺的裏面一間的後牆上,靠近山牆的位置,有一道不顯眼的小門。小門後面是一條長長的通道,直通山裏。通道盡頭,則是一個在山中鑿出的,十幾平方的石室。此時正有兩位八十多歲的老夫妻盤腿而坐,在兩人中間是一團綠油油的鬼火,鬼火之中則是一個三四歲孩子的魂魄。
兩位老人不停地擺動着手勢,嘴裏還念念有詞,鬼火中的魂魄正是那天在拍賣場,盤坐在外面熟睡的老者肩頭的鬼奴。現在被綠油油的鬼火煅燒着,不時發出凄慘的叫聲。隻是這叫聲,凡人是聽不到的。隻有鬼火邊上的那對老年夫妻能夠聽到。每過小半個時辰,那位頭發全白的老年婦女就會開口問一聲:
“快說,那天爲什麽早早立場?”
原來嬰孩的魂魄,正是這對耄耋夫妻經過多年祭煉出來的鬼奴。夫妻兩個本就是土生土長的A城人,年輕時遇到一位生病的道士,夫妻兩個出于好心,救了道士,道士臨走前,爲了報答夫妻二人的救命之恩,便教給他們夫妻幾個小法術,其中就包括祭煉鬼奴的方法。等道士走後,便搬到醫院旁邊這所平房中來住,爲的就是在這裏收集夭折嬰孩的魂魄更容易些。曆經多年,費了不少功夫才祭煉成這一位鬼奴。夫妻兩個便以租借鬼奴爲生,比如像上次那樣,故意幫人哄擡價格,或者被人租去參賭,騙些錢财。
一對夫妻無子無女,三十年前收養了外面睡覺的,天生有些憨癡的老者,平時租借鬼奴的雇主不願出面時,就由外面床上的那位帶着鬼奴出面。
隻是上次被人雇去瑞德拍賣行,卻沒有完成雇主的交代,而早早立場,導緻老年夫妻沒能如數拿到租金,所以就一直拷問鬼奴當時到底遇到了什麽事情。他們很清楚,要是不發生意外,鬼奴是不可能半途離場的。可是,讓老夫妻郁悶的是,一向言聽計從的鬼奴,這次卻一反常态,死活不開口說話。到現在,差不多已經在陰火中,祭煉了鬼奴小半個月了,鬼奴還是一個字都沒說。至于外面那位,老夫妻連問都懶得問,知道就算問了,也如同沒問。
“老婆子,我看還是算了吧。都快半個月了,要是再這樣問下去,萬一弄死了,豈不是白費一場功夫?”
“也不知是怎麽了?怎麽這次出去回來就不一樣了呢?”
老婦人顯然也十分沮喪,也不想一直這樣下去,把費了無數心血才祭煉成的鬼奴給燒死了。隻得歎氣道:
“這次就饒你一次吧,如果再發生類似的事情,就是再舍不得,也要燒死你。”
兩人剛剛收起鬼火,突然就聽到一聲震天的雷聲,雖說躲在山洞裏,雷聲還是陣的兩人耳朵生疼,畢竟這裏離三清觀太近了。
“老頭子,剛才進來的時候好像是晴天。”
“是晴天,你沒聽出來雷聲是來自三清觀嗎?肯定又是清德那個老東西閑不住了。”
“清德早已到了對五行雷收發由心的地步,怎麽可能弄出這麽大的響聲?”
“那是怎麽回事?三清觀除了清德,可沒别人會這些法術了。”
“不會清德那老家夥收了什麽徒弟吧?”
“極有可能。”
老頭沉思了片刻,猜測道。
“這些年來,因清德那老家夥,我們也不敢做什麽大事,他也一直沒有插手。要是他教出來一個愣頭青,說不定哪天就會找到我們門上來。”
“瞎操心,我們都這把年紀了,還能活幾天?等他那徒弟成事了,我們早轉生去了。”
“老頭子,難道我們真要把這些法術帶到棺材裏不成?”
“你怎麽還不死心,都多少年了,不是沒有找過,可是一個有根基的人都沒發現。”
“唉,真是難閉眼啊。”
一對夫妻自顧自說着,也不理會躲到牆角的鬼奴。鬼奴是很少産生理智的,尤其是祭煉自三四歲嬰孩魂魄的鬼奴更是如此。所以,夫妻二人說話,從來不避諱她。
“小茵,這是唯一一次啊,你可給我記好了。”
臨出石室時,老婦人還不忘回頭再叮囑鬼奴一句。隻是,老夫妻誰都沒有注意到,牆角處鬼奴聽到這句話後,雖然緊閉着眼睛,卻還是下意識撇了一下嘴角的動作。
等老夫妻離開石室後,名叫小茵的鬼奴慢慢站起身來,經過近半個月陰火的熬煉,也已十分虛弱,艱難地在石室中活動了幾下,便飄在空中,慢慢想着心事。
差不多有十年了吧,這十年到底在兩個老東西手中吃了多少苦,小茵都說不清楚了。她還隐約記得,當年自己病重,鄉下的父母輾轉來到這所醫院求醫,最終自己還是沒能好起來,就死在了這裏。雖然父母把自己的肉身帶走了,可是魂魄卻被兩個老東西給收了起來。接下來就是生不如死的日子,一天天熬着。小茵不是沒想過,幹脆消散掉魂魄了事,隻是并不是自己能說了算的。
随着被不斷的祭煉,心中的靈智在一點點消失,小茵實在不甘心做一個無知無覺的鬼奴,雖然有靈智就會知道痛苦,可是沒有了靈智那算是什麽?所以,拼命也要留下一絲靈智。就這樣,保有了一絲靈智的小茵,每天都過着外人難以想象的日子。
直到那天在拍賣行中遇到那位有陰陽眼的大哥哥,小茵看到了希望。
因爲老夫妻說話從來不避諱她,所以小茵早就知道,世上有一種根基最好的人,會具有能夠看到陰魂的陰陽眼。那天在拍賣行,那位大哥哥顯然是看到了自己。小茵當時很想過去和那位大哥哥說,請他救救自己。隻是,怕被老東西知道了,定然不會放過自己,所以猶豫半天還是沒敢。
“唉,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碰上那位大哥哥。”
小茵很後悔當時沒有鼓起勇氣上前,不然也不會回來遭到這十幾天的陰火烤炙了,小茵越想越恨那對老夫妻。今天又聽他們提到清德,從兩人的口中,小茵猜到,清德一定是位得道的道長,隻是自己無法獨自離開這裏。隻要走出石山,就會被兩個老東西發覺,那接下來說不定又會對自己施用什麽酷刑。
小茵很是無奈。知道兩人壽命應該不會長久了,隻要兩人在臨死前找不到徒弟,那麽勢必會先把自己除去。真要到了那天,豈不是白白受了這十來年的苦楚嗎?小茵不僅無奈,而且不甘心。
“要是能見到清德道長,或者再遇到那位大哥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