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開學的九月一号是周二,所以沒過幾天就是周六了。依舊是上午半天課,下午放學。無論遠近的同學都回家了,隻有石山走不得。不是因爲其他,是因爲路費。從A城有公交可以直達石山的的青山村,隻是一張車票要一元兩角。而石山父母每周隻能給石山三元錢的生活費,要是做公交來往一次,就是兩元四角,石山就不用吃飯了。
所以,石山不得不留下來,守着空蕩蕩的教室,和空蕩蕩的宿舍。校園還好點,畢竟校園西側是教職工的生活區,總有十來戶教室住在學校裏。
第一次單獨離家這麽遠,第一次一個人獨立生活,石山總覺得有些不自在。想家是肯定的,特别想東山裏的果園和爺爺。石山吃過午飯,先來到教室,坐到位子上,本想看會書的,卻無論如何也看不下去。隻好坐在那裏發呆,約莫有個把小時,石山覺得很沒意思,就回到宿舍,躺倒在床上。想着和紅玉她們聊會吧,才想忘記把鉛筆盒拿回來了。因爲陰魂袋一直就墊在鉛筆盒底部,石山動了動馬上回教室拿回鉛筆盒的念頭,随即又想,還是躺會再去好了。
石山閉着眼睛,一會想到父母,一會想到果園裏的爺爺,一會又想起徐京梅,喬曉曉。最後,出現在石山腦海裏的,是茶花女落井那天早晨的影子。
迷迷糊糊,石山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到底睡沒睡着,等睜開眼睛時,才發現太陽已經落山了。急忙爬起來,朝教室走去。來到教室門口一看,不知是誰竟然把教室門給鎖上了。
本來上午放學時,石山因沒有教室的鑰匙,便走在最後,好給自己留着門。午飯後,從教室離開時,石山特意把鎖舌别住,防止教室門被風吹動,自動所住。
“會是誰沒事鎖教室幹什麽呢?”
沒有辦法,教室是進不去了,陰魂袋也拿不出來了。石山沒精打采的在校園中溜達一會,又來到後操場轉轉。見幾個小男孩在踢足球,就站在邊上看。一直到晚飯時間,石山擔心去晚了,食堂下班,才回到宿舍,拿飯票買來兩個饅頭。開學以來,石山每日三餐都是三個饅頭,以及半塊鹹菜。這對于正在長身體的石山來說,根本就吃不飽。勉強能吃到七分飽的石山,每天中午,到第四節課時,就會饑腸辘辘,總盼望着下課鈴聲響起。
晚飯後,石山看黑天還早,就到校外的街上看了看,開學一周了,石山還是第一次出校門。這個時間,剛好是工人下班的時間,街道上人來人往,汽車,自行車,擠成一片。見人們都争相回家,更讓石山心裏不是滋味。趕緊扭頭,返回了學校。
一個人來到宿舍,盤腿坐在床上,開始默想爺爺傳給自己的法訣。其實,口訣雖然多,卻都淺顯易懂,讓石山納悶的是,自己都已經領會透了口訣的含義,就是不能使用其中的法術。
接下來,石山又暗自溫習了一下,從順爺爺那裏學來的六爻八卦,以及《奇門遁甲》。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石山也沒有開燈,直接倒在床上睡了。
恍惚中,石山覺得自己的床邊圍滿了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隻是影影綽綽的,看不清他們的臉。圍在床邊的人似乎在議論什麽,石山也聽不到他們的交談聲,隻是感覺他們是在議論,而且議論的主題就是自己。開始的時候,隻是對躺在床上的石山指指點點,随後,那些人便動起手來。有的摸摸石山的耳朵,有的摸摸石山的臉,還有摸石山頭發的,有拿手推一下石山身體的。
頓時間,一股巨大的恐懼襲上心頭。石山隻覺得腦袋在瘋長,頭皮麻脹得難受。石山想要翻身爬起來,卻無論如何都動彈不了。想張嘴大喊,也同樣發不出聲音來。
這時候,石山的意識已經是十分清醒,知道自己是被“魇”住了。所謂魇,石山是知道的。人死之時處于極大的憤怒、仇恨和恐懼之中,死後怨恨不散,有些怨力強的能生成厲鬼,而這厲鬼,就是俗稱的“魇”。
感覺那些影子仍然在圍着自己,石山突然心中一動,默念起“阿彌陀佛”來。開始時,還是發不出聲音來,可是每念一次,心中的恐懼感就會消失一分。等念到十來句的時候,已經能發出一絲聲音來了。那些圍在自己床邊的影子,也漸漸遠離了一些距離。既然能發出聲音來,就是嘴能動了。石山猛然一用力,徹底坐了起來。
石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盤起腿來的,又大聲念了三四聲“阿彌陀佛”後,床邊的影子,早已徹底不見。石山趕忙跳下床,拉開宿舍的燈。感覺身上黏黏的,石山低頭一看,才知道渾身都被汗水濕透了。
“那些影子真的是‘魇’嗎?怎麽會那麽多?”
石山心裏嘀咕着,睜開陰陽眼四處踅摸,卻什麽都沒發現。石山還是第一次做這樣的噩夢。回到床上盤腿坐着,透過宿舍的窗子,看到外面校園裏昏黃的燈光,石山很想出去洗洗身上的汗漬,卻又不敢。如此猶豫了半天,石山最終也沒動地方,就這樣亮着燈,一直坐到天亮。
石山再也不想接下來的夜裏第二次被魇住了,急忙跑到教室去。昨天下午,石山已經發現教室南面有扇窗子,并沒有栓上。當時石山雖然也動了要爬進教室的想法,最終還是顧慮被學校老師看見,影響不好,所以忍住了。現在石山可顧不得了,趁着一大早校園裏幾乎沒有人,石山跑到窗子下面,推開窗扇,翻身就爬了進去。
先把陰魂袋從鉛筆盒中取出來,裝到口袋裏,才走過去,從裏面打開教室的門。
回到宿舍,石山徹底清洗了一下身體,才溜溜達達到食堂買來兩個饅頭,就着鹹菜開水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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