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八月十五剛好是周三,學校照例不安排晚上的自習課,同學們自由活動。于是,下午放學後,一向喧嚣的校園變得靜悄悄的。隻有一小部分家遠的住校生留在學校裏。石山的宿舍僅有李長,王勇,趙曉東和石山四人。
四個人在宿舍一起吃過晚飯,王勇提議一起出去走走。李長似乎有心事,無精打采的樣子,對于王勇的提議,一點反應也沒有。趙曉東見班長不想去,自己也不想去,王勇一個人自然不會出去了。石山擔心遇到那幫鬼魂,打定主意跟着他們,絕不單獨行動。四個人先是在宿舍坐到又大又圓的月亮升起來,見李長站起身來,石山三人也跟着站起來,一起來到寂靜的操場上。李長一直默默無語,石山曆來都不是話多的人,也保持着沉默。隻有王勇和趙曉東湊在一起,說這各自家鄉的一些見聞。
“要是能夠回家就好了,今天哥哥姐姐他們都回來。”
王勇的家境很好,哥哥姐姐都參加工作,爸爸媽媽也都是工人,好像王勇的母親還是單位的一名幹部,王勇最小,一家五口,四個人拿工資,是很讓人羨慕的。
“我回不回去都一樣,上星期天臨來的時候,娘說等我回去再過。”
“班長,你怎麽不回家?我們四人中,就你離家最近。”
王勇突然問李長道。石山和趙曉東也想知道爲什麽,去年的八月十五,李長就回家了。
“家裏要給我說親。”
李長輕聲嘀咕了一句。不過,石山三人還是聽清楚了。還是王勇嘴快,驚訝地順嘴問了一聲:
“李長,不是吧,你才多大就說親?”
“我們那裏都這樣,十幾歲就訂親。本來是爹娘是沒打算過早給我訂親的。隻是,爺爺身體不好,就我這一個孫子,想要看到我的親事訂下來才放心。”
“這,這,這,……”
王勇“這”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下文。
石山知道,他們村子南邊的幾個山村也這樣,特别是石山姥姥家那裏,男孩子十三四,女孩子十二三就訂親。每年去走姥娘家的時候,都能聽到類似的笑話,說誰家的孩子剛剛訂親,因爲長得瘦弱,過年走丈人家時,挑不動節禮,要由父親送到親家大門口。
“班長,是不是那女孩子長得醜,班長不喜歡人家啊?”
“去一邊待着。班長一表人才,怎麽可能會給他說一個醜女孩?是吧,班長?”
王勇半開玩笑地接過趙曉東的話題,對李長說道。
“人長得還行,就是我不想這麽早訂親。再說,我還想讀高中,考大學。那女孩一天學都沒念。”
“哈哈,班長你不是嫌人家是個文盲吧?不是常說郎才女貌嗎?你有才,女孩子有貌,貌似也不錯啊。”
王勇大咧咧地開起玩笑來。
“你不也挺有才的,幹嗎不趕緊找一個?”
“我,我算什麽有才,每次考試的名次要是倒着排的話,勉強能排進前十,班長就不要取笑我了。”
聽王勇如此說,石山和趙曉東都笑了起來,李長也跟着笑了。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石山,今年還有人給你送月餅吃嗎?”
王勇再次把矛頭對準了石山。
“說什麽呢?什麽時候有人給我送月餅吃了?”
“少來,是不是當我們是瞎子啊?去年一個月餅吃了兩天,以爲我們都沒看見,是不是啊,曉東?”
“是啊,是啊,有人還躲在被窩裏吃月餅呢。”
王勇和趙曉東的打趣,讓從早晨就有點想念徐京梅,以及去年那個月餅味道的石山,擡頭看着天空中的圓月,不由在心裏暗問:
“京梅,你好嗎?有沒有想到我呢?”
從接到徐京梅的信,都過去一個多月了,石山一直沒有回信。不是石山不想回,而是不知道該怎樣寫,該寫些什麽。提筆幾次,都沒寫出幾個字來。
四個人說說笑笑,繞着操場轉了一圈,最後停在茶花女淹死的,已經被填埋的機井邊。石山猛然想起去年的今天,也是這個時候,自己也差點掉下去,後背還有些發涼。一直以來,石山都沒有找到是誰出聲提醒了自己。石山也問過紅玉,紅玉說不是她。
“你們說怎麽偏偏是茶花女掉下去呢?”
“那你希望是誰掉下去?”
“真是自古紅顔多薄命啊。也不知道錢老師怎麽樣了,還有錢老師的兩個孩子,還都那麽小。”
“别在這裏感慨了,我要去教室,你們去嗎?”
李長打斷王勇和趙曉東的對話,問他們三人。
“我去。”
石山首先答應。王勇和趙曉東也沒别的地方好去,自然是跟着一起來到教室裏。
看石山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王勇便跟過來,一屁股坐到徐京梅原來的位子上,扭頭看着石山,捏着嗓子學徐京梅的聲音:
“石山哥,有沒有想我啊?”
王勇的一句話,引來李長和趙曉東的哈哈大笑,王勇也跟着大笑起來。卻是把石山笑了個滿臉通紅,擡腳踹了一下王勇身下的凳子。
“滾。”
王勇哈哈笑着,又說了一句:
“石山,要不把徐京梅的來信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别說你扔了,我可是看見你一直帶在身上的。”
“是啊,石山,拿出來,讓我們看看吧。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女孩子給我寫過信呢。”
趙曉東大聲附和着。倒是李長沒有攙和。石山也不理兩人,從書洞裏拿出一本書,放到課桌上打開,埋頭裝作看書的樣子。見石山如此,王勇覺得沒趣,便走到趙曉東那裏,兩個人繼續說笑。
其實,石山哪裏有心思看書。腦子裏,一會是徐京梅,一會是紅玉,一會又是那幾個鬼魂。石山很想知道,到底去年是誰提醒自己的,隻是一年過去了,還是毫無頭緒。見王勇他們不再注意自己,石山便拿出語文作業本,想給徐京梅寫封回信。提筆想了好久,才勉強寫了一頁紙,折疊好,夾到語文課本中,仔細地放進書洞中收好。
之後,無心再做其他事情的石山,呆呆地坐在位子上,想着該如何面對那些鬼魂。石山清楚,總躲着他們不是個辦法。自己不可能一直不起夜,總有被他們再次堵住的時候。讓石山疑惑的是,爲什麽那些鬼魂不怕自己,從那天夜裏的情況看,鬼魂并不是什麽人都敢見的。比如那個起夜,無意中給自己解圍的人,爲什麽鬼魂隻是聽見他的動靜,便紛紛逃離了呢?
上周日回家,石山本想去問問爺爺,隻是因爲家裏正在忙秋,石山沒有機會到東山的果園去。
四個人一直在教室玩到快十點,才相約回到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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