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回到宿舍,本以爲由于剛才遇見紅玉的事情,不會很快睡着,沒想到的是,躺下不一會就睡了過去。
紅玉如約來到石山夢裏,可是石山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這是一個極小的村子,總共不過四五十戶人家,石山走在村子中,心中竟然都認識路過的家門,這是王爺爺家,家裏隻有王爺爺和王奶奶兩人,兩位老人隻有一個孩子,三十歲上被征去打仗,就再也沒了音訊。這家也姓王,是村子裏的大戶,家裏有十幾口人,王立人有三個老婆,家裏有百十畝地,幾乎是村子裏耕地的一半。還有十幾頭牛,一大群羊。石山走着走着,來到一家門口,一點都沒遲疑就走了進去。因爲在石山心裏,這裏就是自己的家。家裏有爹娘,有哥哥,和妹妹。
院子裏的中年男人正在房檐下收拾農具,石山上前叫了一聲:
“爹。”
“是山兒回來了,是不是又去紅玉家玩了?”
“是啊,爹。紅玉家剛買來一頭牛。爹,娘呢?”
“和你妹妹去河裏洗衣服去了。”
“哦。”
石山答應一聲走進屋裏,身後傳來爹的聲音。
“午飯在鍋裏,你自己吃吧,我們都吃過了。”
石山沒有問哥哥,他知道,哥哥一大早就去普集賣菜去了。在屋子裏沒有看到哥哥,石山知道,肯定是還沒回來。每次哥哥去賣菜,差不多都要到太陽快落山時,才能回來。
石山胡亂吃完午飯,拿手背抹了抹嘴,從屋子裏走出來,對爹說:
“爹,我還去紅玉家看牛,那頭牛真大。”
“去吧,太陽落山前回來。”
石山走出大門,一溜小跑來到村子東頭的一家門前,也不叫門,直接伸手推開那扇籬笆門,走了進去。
“石山哥來了?讓你在家裏一起吃飯,非要跑回去。”
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女,穿着一身粗藍布衣服,頭發披在腦後,一直達到腰間,瓜子臉上帶着一抹紅潤,從屋門裏走出來,略帶嬌嗔地對走過來的石山說道。
“娘給我留飯了。對了,紅玉,你家的牛呢?”
“爹牽着牛到河裏去了,說是要給洗洗身子。石山哥,今年我們兩家秋天就可以用牛耕地了。”
“是你家。”
“呵呵,山兒什麽時候這麽客氣了?剛才你趙叔還說,等過兩天犁地的時候,把你家的地也一起犁了呢。”
“趙嬸。”
石山對從屋子裏走出來的,二十八九歲的一位穿着簡樸的女人輕聲叫了一句。
“回去告訴你爹娘,不用操心刨地了,等着你趙叔一起犁吧。”
紅玉娘說着話,端起院子裏一個放滿衣服的木盆,就要走。
“娘,我和你一起去。石山哥,你要不要去?”
“我娘和小妹也在河裏洗衣服呢。”
“那就一起去吧。”
石山和紅玉兩人是同一年生人,隻是石山是八月十六,紅玉是九月初四,石山隻比紅玉大十八天,兩人從小一直玩到現在。在兩家大人眼中,雖然還沒有挑明,其實早就把兩人當成一對了。隻等再過一兩年,都成人了,就給他們辦喜事。石山和紅玉心中也都知道大人的心思,所以兩人之間就顯得格外親近。每天都要見上一兩面,大都是石山來紅玉家,偶爾紅玉也會以找石山妹妹爲借口,到石山家玩。
路上,石山問紅玉:
“你上午和趙叔去普集,看到我哥哥沒有?”
“看到了,我們還說了會話呢。走的時候,見哥哥的菜隻賣了一多半,估計這個時候該賣完了。”
“等下次,我也跟哥哥去看看,好久都沒去了。”
“到時候叫上我吧。”
石山點點頭,跟在紅玉母女身後,來到河邊,遠遠看見娘和妹妹小玲,石山拔腿跑了過去。
“哥哥又去紅玉姐家了?每天都要去,不嫌煩嗎?”
妹妹打趣石山道。
石山看了看小玲沒有接話,石山娘擡起頭對後面的紅玉母女喊了一聲:
“紅玉,和你娘到這裏來。”
又轉頭問石山:
“山兒吃飯了嗎?”
“吃了,回去時爹說你們來河裏了,我才跟紅玉她們過來的。大哥還沒回來呢。”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是兩年過去,石山和紅玉都已經十四歲,到了議親的年齡。石山爹娘已經請媒人去紅玉家提親,紅玉父母當即答應了兩人的親事。兩人的親事定下來後,反而害羞起來,見面的時間反而少了。石山也不再天天去紅玉家,紅玉幾乎不再到石山家裏來。
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一天紅玉跟随父親到普集賣糧食,順便給家裏采買點日用物品,不想被侯府的管家看到了。誰都不知道,如今六十七歲的侯爺身染重病,卧床不起已經三個多月,巫師整日爲其求神問蔔,占蔔的結果是,需要娶一房側妃沖喜。隻是,并不是什麽女孩都行,必須是九月初四卯時生人的方可。侯府管家于是帶領家丁,四處尋找打聽符合條件的女孩。這日來到普集,無意中看到長相俊俏的紅玉,先是對人滿意了,繼而開始打聽紅玉的生辰是不是符合。暗中跟随紅玉來到村子裏,暗中一打聽,知道紅玉就是九月初四卯時生人。管家當即以侯府的名義,去紅玉家提親。紅玉父母自然不會同意,雖然不知道侯爺已是身染重病,也不知道侯爺已經近七十歲高齡,但是他們卻知道,侯府那種地方,不是自己女兒能夠去的。随即以紅玉已經訂親爲由,斷然拒絕了侯府管家的提親。
隻是沒想到,侯府管家回去後的第三天,突然帶領一大批手下,不僅給紅玉家送來彩禮,甚至連迎親的儀仗也一起帶來。再一次和紅玉父母協商未果,放下彩禮,直接把紅玉搶到披紅挂綠的彩車上,拉走了。
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的石山,拼命追趕了半天,最後被侯府的家丁打昏在地,被哥哥背回家後,直到傍晚才醒來。面對突如其來的災禍,石、趙兩家束手無策。在這個時代,侯爺就是天,就是律法,侯爺封地内的一切,都是侯爺的。誰能與之争執?
第二天,石山忍受着身上的傷痛,掙紮着,一定要去遠在一百四十裏外,商洛城的侯府去看看。他怎麽甘心,讓名義上已經是自己妻子的紅玉,落入侯爺手中。在家人的再三勸阻下,好不容易才把石山留下來。不想,傍晚十分,侯府派人來通知紅玉父母,紅玉已經陪侯爺歸西,特來通知紅玉父母,前去參加侯爺的葬禮。
紅玉已死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靂一樣,讓趙家陷入無比的悲痛之中,同時,深受打擊的石山,加上原來身上的傷勢,竟然一病不起,每過幾天也阖然長逝。睡夢中的石山,在鑽心的傷痛中,猛然醒來。嘴裏兀自喊着:
“紅玉,紅玉。”
宿舍裏的光線依然黑暗,石山用力揉揉眼睛,才想起剛才是在做夢。是和紅玉約好的,讓紅玉到夢裏來告訴自己事情的經過。石山坐在鋪上,仔細回憶了一下,如此真實的夢中情景,不由石山不信。
“公子,公子。”
心裏那個聲音,确切說是紅玉的聲音再次響起,石山穿上衣服,走出宿舍。由于相信了夢景中的一切,石山不再害怕紅玉,走到門外,見紅玉就俏生生站在操場的籃球架下,石山幾步走了過去。
“公子相信了吧?”
石山點點頭,對紅玉說:
“不要叫我公子,還是叫我石山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