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一直沒有打聽到,顧老師是如何給李菁菁家人解釋那五個字的意思。不過,關于李菁菁的離奇死亡,卻一直在校園裏流傳着,當然也會傳到社會上。許多關于李菁菁死亡那天的流言,越傳越離奇。石山對于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大都沒有放在心上,隻是從徐京梅那裏聽來一段話,讓石山感到有些悚然。
徐京梅告訴石山,她也是從和她家住一個家屬大院的,李菁菁的同班同學季琳琳說的。
“那天早晨,第一個發現李菁菁的同宿舍女生,并沒有在宿舍到李菁菁倒地的雪地上,看見任何腳印。”
“那天夜裏不是一直在下雪嗎,可能是被雪掩埋了吧?”
“最初大家也是這樣想的,隻是,有人說那天夜裏的雪,過夜裏一點後就不下了。李菁菁同宿舍,和李菁菁鄰床的一位女生回憶說,她起來上廁所的時候,雪就已經停了,當時明明看見李菁菁還躺在床上的。”
“不能吧?要這樣說,李菁菁豈不是被什麽東西給擡到那裏的嗎?”
“别說,别說,我都好幾天不敢一個人夜裏起來上廁所了。”
石山心想,分明是徐京梅先說的,卻不讓自己說。
石山不知道是爲什麽,最近發現徐京梅的眉眼越來越像茶花女。看到其他同學似乎并沒有覺察出來,石山隻當是茶花女掉井那天早上,兩人的偶遇,給自己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以至于自己看徐京梅時産生了錯覺。
自從李菁菁事件後,半夜裏,石山等住宿的同學,時常會被槍聲驚醒。起初他們以爲是有人在冬夜裏打獵,因爲學校是縣城南郊,學校東南兩個方向,都是山林,時常有野兔狐狸等動物出沒。不過,時間久了之後,他們發現槍聲就出現在校園裏,而不是校園外的山林裏。據一些知情的同學說,盧校長有支九連發的獵槍,槍聲就是盧校長打的。
盧校長爲什麽會在半夜打槍?
各種猜測都有,最多的則是認爲,盧校長打槍是爲了鎮壓校園裏的鬼祟。至于盧校長半夜打槍的真實意圖,大家隻是猜測,沒人敢去問他。
剛進臘月,代替錢老師的馬娟老師,以代班主任的身份宣布了期中考試的時間,一月十号、十一号兩天,也就是臘月十八、十九。臘月二十老師閱卷,二十一上午公布成績後,放假。
臨近考試的時間,是學校最安靜的時間。石山爲了能過個好年,不被父母說道,學習上也不再吊兒郎當。“吊兒郎當”這四個字,是代班主任馬娟在一次班會上對石山的評價。有一段時間,徐京梅直接用“吊兒郎當”代替“石山”這個名字稱呼他,讓石山很是無語。
兩天的考試很快結束,下午準備放學回家徐京梅問石山:
“考得怎麽樣?”
石山搖了搖頭,問徐京梅:
“你呢?”
徐京梅同樣搖了搖頭。
石山因爲覺得沒有考好,心裏有些郁悶,吃完晚飯後,早早就躺到被窩裏。考完試了,明天就要放假,自然不用再上晚自習。石山的睡眠,雖然總是做夢,但是效果還是好的,隻是今晚石山許是因爲考試不理想還是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是醒是睡,迷迷糊糊大半夜都是在翻來覆去。
恍惚間,石山覺得宿舍裏的燈亮了起來,心想許是誰起夜拉着的吧。不過,随之而來的呼喊聲讓石山一骨碌爬了起來,不是宿舍的燈亮,而是操場東面傳來的火光,讓石山以爲是有人起夜拉着了宿舍的燈。
“救火,救火。”
火光映天,喊聲嘈雜,宿舍的同學都爬了起來,紛紛穿上衣服,沖了出去。到操場上一看,才發現是女生宿舍那裏失火了。宿舍裏并沒有水桶什麽可以裝水的工具,石山等人隻好先跑去教室,也有跑出食堂的,到處找能夠提水的水桶。
石山跑得沒有别人快,之抓了把掃帚,跑向女生宿舍。
這次沒有人在宿舍外的石牆入口處阻攔了,同學們提水的提水,拿掃帚,笤帚的,一起沖進去救火。女生宿舍不同于石山他們住的宿舍,女生宿舍裏是木闆床,而不是土炕。而且房頂也是木材檩條和葦薄的,極易着火。到了着火的那間宿舍門口,卻無法沖進去,從門口和窗口冒出暗紅色的火焰和濃煙,顯然裏面的火勢很大,屋面上也已經冒出火苗來。這樣的火,憑他們帶的水桶和笤帚根本就撲不滅。趕來的老師也緊急制止了想要沖進去的學生,隻是組織人把宿舍裏的女生都集中到前面的教室裏,把還沒有燒起來的宿舍裏,能夠搶出來的鋪蓋,行禮等搬過去,讓衣不蔽體的女生們先用着。
好在清點一下人數,并沒有發現有失蹤的女生。這個時候要是失蹤,隻能是葬身火海了。衆人就這樣眼睜睜看着,一排三間女生宿舍一點點燒盡。等救火車趕來時,火苗差不多要熄了,隻剩下殘垣斷壁間冒出的縷縷白煙。石山早就注意到站在遠處,雙手背在身後的盧校長,直到救火車來了之後,才轉身離開。
救火車對着冒出縷縷白煙的殘垣斷壁噴了會水,在黎明的晨曦中掉頭開走了。放假後的最後一夜,就在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中,過去了。
對于失火的原因,從女生嘴裏聽到,火是先從房頂着起的。由于屋面上蓋着紅瓦,燃燒的葦薄掉下來,才引燃了女生的床鋪。
衆人一緻分析認爲,應該是房梁上供照明用的電線老化短路造成的火災。
石山可不這樣想,他們宿舍裏的照明電線也是從房梁上走的,那是兩根并行,獨立的電線,兩線之間分開大約有不到十公分的樣子,就算外面的膠皮老化破裂,也不可能造成短路。從女生宿舍房外的電線看,也是和石山他們宿舍一樣的雙股分開的電線,并不是那種擰在一起,膠皮老化後容易短路的花線。不過,既然沒有人在這上面深究,石山自然也不會說什麽。他隻是個初一的新生,就是說了,也不會有人關注的。
這天的課還是照樣上,不過不是講課,是代班主任宣布考試成績。石山的考試成績算是差強人意,除了《幾何》得了令人羨慕的滿分外,其餘的幾門課都不上不下,語文是最差的,隻考了七十九分。平均成績在班級裏排在前二十,初一兩個班加在一起,石山位列第四十三名。
石山知道,接連不斷的事情,特别是那次操場曆險的事情,還有和徐京梅的關系,讓自己分心不小。估計這樣的成績拿回家,必定要被父親說一頓。同桌的徐京梅考的也不怎麽樣,還不如石山。兩個人看着自己的成績單,互相對視了一會,都沒有說話。
一直到馬娟宣布放學時,兩人似乎也沒有找到如何道别的話,依然是對視一眼,各自離開教室。
回到宿舍收拾行禮的石山,心裏總覺有些空空落落的,無精打采地收拾好,把被褥用繩子捆好,背在身後,沒有了王福的陪伴,隻能一個人向校門口走去。
剛出校門,就看見徐京梅正站在馬路對面向這裏眺望。石山心裏空空落落的感覺,頓時一掃而光,小跑着橫穿過馬路,來到徐京梅身邊。
“你怎麽還沒走?”
話剛出口,石山就後悔了,真不是廢話嗎?
“想送送你,你先走吧,我在這裏看着。”
“謝謝你,京梅。”
石山紅着臉,第一次沒有喊“徐京梅”,而是直呼“京梅”。見徐京梅也是臉色微紅,對自己點頭笑了笑,石山才三步一回頭地慢慢朝前走去。從學校到家,沒有公共汽車,每次石山回家,都是步行。石山走了有六七百米,遠處徐京梅的身影已經有些模糊起來,石山知道,轉過前面這個彎道就看不見徐京梅了,停下身子,向遠處揮了揮手,看見徐京梅也向自己揮了揮手,才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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