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石山很喜歡和徐京梅說話,隻是,石山搞不懂是爲什麽,徐京梅有時候會主動和自己說話,顯得很自然,而有時候又似乎不願意理自己,顯得很漠然。徐京梅的時而自然,時而漠然,讓石山的心裏七上八下的,一段時間,石山聽起課來都會走神。
石山從小學起,就被老師們認爲是個聰明的孩子。看上去學習也不怎麽用功,反而是玩的時候比學的時候要多,不過,石山的成績一直是名列前茅的。小學如此,升到初中後,雖然隻是過去兩個月,石山略高于其他人的智商,還是很快就被老師發現了。特别是教他們《幾何》的李毅老師發現,幾乎沒有什麽難題是石山做不出來的。最不喜歡石山可能是語文老師了,不僅僅是石山那手潦草難看的字,關鍵是石山總是在語文課上打瞌睡。
語文老師姓孫,名字很秀氣,叫孫笑梅。人長得高高瘦瘦的,戴副近視眼鏡,說話有些南腔北調。不過,一手漂亮的粉筆字,還是讓同學們都很羨慕。
“錢老師,你們班的石山是怎麽回事?”
一次下午自習課時,班主任錢老師和孫老師在教室**到。
“石山怎麽了?”
“上課不是趴在課桌上,就是做小動作,幾乎從來不好好聽課。”
“哈哈,開始我也以爲他沒有認真聽課呢,後來才發現,當他老老實實坐在位子上時,才是真正走神的時候。估計是從小養成的毛病了。”
孫老師似乎不相信班主任錢老師的話,一次語文課上,當講到一半的時候,錢老師發現石山又趴到課桌上了。故意不去管她他,等過了有十幾分鍾,孫老師估計石山已經睡着了,猛然喊了一聲:
“石山,接着剛才我讀到的地方,往下讀。”
當石山毫不遲疑地接着讀下去之後,孫老師才相信了,石山趴在課桌上,并不是在睡覺。其實,石山剛才真的差點就睡着了。隻是迷迷糊糊的過程中,還能隐約記得老師讀到了那裏,所以才沒有露餡。石山也不知道這幾天是怎麽了,夜裏總是讓抽筋的腿給疼醒,還時常會夢見徐京梅。夢裏的徐京梅比現實中的更漂亮,時常對石山做些很親昵的動作,引起石山身體很大的反應。以至于,石山白天都不敢去看身邊的徐京梅。
“孫老師上課總盯着你,你還是不要在他的課上睡覺了。”
課間,徐京梅偷偷對石山說。
石山記得,好像徐京梅已經很多天都沒有和自己說話了,石山看了一眼徐京梅,臉沒來由的紅了起來,急忙低下頭去,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學校要開運動會了,你參加嗎?”
“我什麽都不會。”
的确,來自山村的石山,除了下課瘋跑外,什麽乒乓球,籃球,幾乎都沒有摸過。
“我看你挺能跑的,不如就報名參加賽跑吧,有一百米,二百米,八百米。你想報哪一個?”
“你報了嗎?”
“我報的二百米和跳高。”
“我還是想想再說吧。”
在石山的記憶中,這是自從和徐京梅同桌以來,說的最多的一次話了。
農曆七月底,一場透地大雨過後,盧校長房前的幾棵大柳樹上,每天傍晚都會有好多蟬從土裏鑽出來,石山最喜歡玩這些小昆蟲。每當下晚自習後,石山不急着回宿舍,而是去盧校長門前的柳樹上捉剛出土的蟬。同時,石山會折一些細柳枝,一起拿到教室裏。把柳枝插在課桌桌面的縫隙以及小小的孔洞中,把捉來的蟬放到柳枝上。第二天早晨,石山會第一個跑來教室,看那些夜裏脫下蟬蛻,還沒來得及在太陽下曬黑的白白的蟬,趴在教室的窗玻璃上。
早晨,石山惦記着夜裏放到教室的蟬,爬起來就往教室跑去。剛穿過操場,迎面碰到錢老師的家屬。石山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她,隻是停下腳步,站到一邊,等石老師的家屬過去,才拔腳再次向教室跑去。
錢老師的家屬,石山不知道叫什麽名字,隻是聽同學們私下都叫她“茶花女”,石山沒有讀過小仲馬的作品《茶花女》,所以也不知道這個名字的由來。甚至,石山都沒有見過茶花。不過,石山很喜歡看錢老師的家屬“茶花女”。她長了一副嬌小的身材,打扮淡雅而得體,瓜子臉上彎彎的眉毛下一雙細長的眼睛,很像家裏大花貓的眼睛,讓人看了,覺得很舒服。特别是茶花女走起路來,就像整個身體根本沒有重量一般,輕輕柔柔的樣子,總會讓石山想起《紅樓夢》中對黛玉的描寫: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如果不是親眼見過錢老師家裏的兩個孩子,說什麽石山也不會相信茶花女是兩個孩子的母親。
雨過天晴,秋高氣爽,這天的天氣格外好。
晚飯後,石山從宿舍裏出來,準備去教室上晚自習時,看到操場上的籃球架下,有三四個老師的家屬坐在那裏閑聊。石山心裏還在想,城裏人就是悠閑,這個時候村子裏的女人們,哪裏有閑空拉呱,就是夜晚,也要忙活着把收回來的玉米剝皮,綁成一串串的,挂在架子上,要不就是摘花生什麽的。
坐在教室裏,石山時不時看看身邊的空位,他不知道徐京梅今晚爲什麽沒來上晚自習,徐京梅的家就在校園附近,從來沒有缺席過晚自習。難道出什麽事情了嗎?
就在石山胡思亂想的時候,猛然聽到操場那邊傳來女人驚慌的呼喊聲。
“快來人啊,救人啊,孫蕾跳井了!”
孫蕾跳井?孫蕾是誰?石山邊想邊随着同學們擠出教室,向操場跑去。
操場西南角有一口機井,是學校生活用水的水井。平時石山也注意過,井上蓋着一塊水泥闆,應該掉不下人去才對。這個孫蕾是怎麽跳下去的?
等石山跑到的時候,機井旁已經圍滿了人。站在外圍的石山雖然看不到裏面的情景,卻能聽到一個惶急的喊叫聲。聽了半天,許是着急之下,聲音有些走樣,石山竟然沒有分辨出是誰的聲音。
“錢老師,你先别急,這口機井井口太狹窄,冒然下去不僅不能把弟妹救上來,恐怕還會搭上一條人命。”
至此,石山才知道孫蕾就是茶花女。怎麽可能?茶花女怎麽可能跳井?石山的心緊緊揪了一下。早晨見過茶花女時,還在心裏偷偷欣賞了一番茶花女的美麗。怎麽就突然跳井了呢?錢老師和茶花女的兩個孩子還都很小,大一點的女兒不過才三歲,小兒子隻有一歲多。許是找人照料着吧,都沒有在現場。
在等待繩索和打撈工具的時候,石山聽那幾個在操場籃球架下閑聊的女人議論道:
“我們也不知道孫蕾是怎麽了,來到操場後,也不理我們,徑直就朝這裏走。來到井邊,一點停頓的意思都沒有,直接就掉了下去。”
石山注意到,她們說的是“掉了下去”,而不是“跳了下去”,顯然,機井上的水泥闆早就被人掀開了。
“你們沒喊她嗎?”
“小王喊了一聲,不知孫蕾是沒聽見,還是怎麽的,連頭都沒扭一下。”
“不會是遇到鬼打牆了吧?”
其中一個女人神秘兮兮地說了一句。
“鬼打牆”?石山心裏一激靈,這三個字對石山來說,可不算陌生,因爲他曾經多次聽說過,甚至親眼看見一個本家的,和自己同歲的叔叔遇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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