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精湛的劍術，絆大小姐。”

在火蟒被伏木野大小姐收拾幹淨過後，他們又重新回到了宅邸的會客廳中，先一步過來的緣小姐和清水美沙緒此刻正等着他們。

“沒有想到，竟然有那麽美麗的劍法，真是讓我受益匪淺。”

“二之宮社長真是太客氣了，那不過是建禦雷神大人在我身上的投影罷了。能夠成功使出無想劍恐怕也是因爲那一點吧，我作爲一名武者還有待精進。”

施展過禦魂振之後的伏木野絆顯然陷入了疲累的狀态中，原本來說請身依憑的法術屬于難度極高的儀式類，需要在準備完全的情況下又兩到四名巫女同時請神才能夠完成。

就算是伏木野家在此根植已久，又是強大的魔法結社。但是單人完成降神并且安全的将神送回這一點也是讓人難以置信的。對于這一點比起二之宮來，清水美沙緒更加吃驚。

身爲同一系統的魔法師，伏木野絆的才能可以說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之上。雖然她并非專攻神道，但其母親的娘家長崎家卻是專精于神道，就在她個人的了解裏也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人物。

即使能夠做到單人降神，可是自己承受那股力量還能夠自己将神送走，可以說根本就颠覆了美沙緒對神道的了解。

真可謂是“人上有人”啊。

“就算今天退治了那個東西，但是總有一天它還是會再一次回來的。而且，不管是誰都有可能會成爲那個家夥的餌食。”

伏木野絆撐着有些困頓的身體走到主座前坐下，臉色才稍微轉好了一點。

雖然她是可以做得到單人降神的“神童”但換句話說，這樣原本由複數魔法師所承擔的精神損耗也會由她自己一個人承受。就算她的身體内流淌着濃厚的魔血，這樣的消耗也讓她筋疲力盡。

但是，她說的沒錯。比起一般人來，在座的魔法師們反而更是那些低級靈最好的食物。它們會朝着靈力極重的目标聚集，而魔法師就是它們最好的目标。

“龍平爺爺應該不要緊吧？”

回想起剛才的畫面，如同光岚一般的木刀連同古屋敷龍平和火蟒一起徹底斬斷。原本二之宮言還以爲他一定是死路一條，卻沒有想到待黑影散去之後，龍平老爺子卻安然的躺在了地上。

“生命上應該沒有關系吧，但是唯獨這一點我可以确定。”

伏木野的臉上，露出了悔恨的表情。

“他已經，不能再做魔法師了。”

“什麽？”

“您剛才也看到了吧，以火界咒爲基礎，而具現化出來的火焰之蛇。雖然我也沒有見過幾次，但是我可以确定，那是龍平爺爺的技術，不過那也是他年輕時候的事情了。自從步入老年之後，他在身體條件上就很難再使出那種程度的火界咒了。”

不要說現在不行，就算是以前有過這樣的程度，都可以自豪的稱呼自己爲“小達人”級别的魔法師了。

但是，這樣的人，卻再也當不成魔法師了。

“這是……”

“因爲，那是強行扯出來的力量。”

她如同說着魔咒一樣，解釋着在古屋敷龍平身上發生的事情。

“二之宮社長和清水小姐，有過因爲使用魔法而徹底脫力的情況嗎？”

“有過那麽一次到兩次吧？”

回想起來，自己的極限其實頗爲模糊。

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極限，來源于清水奈琉所傳授的，修補靈脈之法，大言靈。将自己的咒力精華作爲靈脈的修補材料，其本身就是要将全身的咒力全數消耗同種意義。而之後又将流淌于靈脈的咒力通過言靈進行轉換填充進自己的身體裏，将這個過程不斷重複。

那時候自己的感覺，應該就可以說是脫力了吧？或者說，那是超越了極限也說不定。

“那就是了，所謂的強行扯出來的力量，就是将這個過程做到極限的意思。将深藏在您體内的魔法，以超越了安全界限，甚至是人體極限的程度激發出來，将最爲擅長的魔法賦予形體并且狂暴化，正是這個‘依憑’的真相。”

魔法師說到底，也還是人類。

若是用超越了自己可能性程度驅動魔法，的确可以将魔法強力并且擴大化。但是這是以自己的靈體撕裂和幹涸爲代價而做出了最終選擇。

古屋敷龍平是一名成功并且強大的東密破戒僧，他可以施展出讓人贊歎的魔法，但卻無法抵抗年齡帶來的缺陷。

但是，那個依憑将這種可能性再次帶到了他的身上，以靈體中咒力生成斷絕爲代價，再一次使得他成爲了魔法師。

“如果我沒有插手的話，恐怕那條火蟒會繼續鬧上個三五天，耗光了龍平爺爺的靈體之力後再消失吧？而就算我把他救下，他同樣再也沒有辦法使用魔法了。”

真是個可怕的怪物。

不光是清水美沙緒這麽想，就連二之宮言都啞口無言了。

說到底，依憑這種事情是沒有辦法提前防禦的。

即使是給自己加上了靈性的守護或者防禦用的結界，除非将自己和咒力徹底隔絕，不然話的依憑依然會在任何時間點上殺過來。而之後的後果，誰都無法想象。

“所以，才把我們叫來的嗎？”

“……”

“絆大小姐，這雖然是我的推測，但是您把我們叫來的原因，是不是這樣呢——想要搶在伏木野家毀滅之前，幹掉依憑的源頭，也就是建禦雷神的荒魂（讀作荒神）。但是按照伏木野家的戰力面對這個等級的敵人恐怕是力有不逮，所以我們才會變成最後的選擇吧？”

“……和傳聞一樣呢，二之宮社長。”

“我個人倒是很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傳聞呢，不過我感覺不是好話，所以就不聽了。問題是之後……倒不如說是在此之前了。”

二之宮言頓了頓，目光卻如同利劍一般穿透了伏木野絆和伏木野緣的雙眼，拷問似的盯着她們。

“問題的關鍵點在于，既然那是建禦雷神的荒魂——或者說既然是作祟的神，就必須有所依憑才能降臨。布都禦魂是物件，是沒可能成爲依憑的對象的。所以能夠被依憑的也就隻有一個選擇了。”

回想起剛剛來到宅邸的那晚伏木野絆所說的話，就有一件事非常的耐人尋味了。

那就是……

“雖然這也隻是猜測而已，但是根據我事先調查的資料，您的父親，也就是伏木野政則先生并沒有四處雲遊的嗜好，更不要說在家中鬧出那麽大的動靜的情況下還不回家主持事宜。所以，那個被荒魂依憑的，就是伏木野政則先生了吧？”

二之宮的推理或者說猜測，換來一陣長久的沉默，原本還異常鬧騰的二小姐此時也沒了活力，如同失去了力氣一樣癱坐了下來。

“真是厲害啊，二之宮社長。”

“在下惶恐……”

“您的猜測基本上全都對了，被依憑的的确就是我的父親，而且還是最麻煩的情況——那不是簡單的依憑，而是和我一樣，使用的是降神術。”

“如果是降神術的話……”

清水美沙緒想到了，那個絕對不可能的選項。

“通常來說，降神的過程是自力不可逆的。請神依憑并且審神之後，會由審神者送回神的力量。當然因爲這裏是鹿島神宮，其他外來的神不會踏足這個地方，所以降臨下來的隻有可能是建禦雷神。”

而且，伏木野家有自己的秘法。

和清水、二之宮兩家所擁有的星道術同樣，伏木野家所擁有的是其他神道系統不存在的鎮魂之法。不借助外力而是以被依憑之身将神送回的法術。

“問題的關鍵是，降臨的并非是‘神’而是‘荒魂’。”

所謂的荒魂，便是狂暴失控了的神。神道觀念中極爲重要的核心便是神的兩面。

神所擁有的兩面，表現爲善與惡；若是清明正直之神，以原本的姿态出現便會帶來福慧與安詳；而如果是以暴怒的狀态降臨，那就會使得天地發生異變、散布瘟疫、人心荒廢，甚至會引起戰争，暴動肆虐。

更不要說被譽爲武神和軍神的建禦雷神了，它若是以狂暴之姿降臨，就算是國家内戰也不過就是揮揮手的事情。

“狂暴化的原因，是因爲eugalp的侵蝕，和作爲咒具的布都禦魂的污染吧？”

清水美沙緒的突然插嘴，讓伏木野絆身體一震，因爲她知道，這位使用星道術的魔女也和她一樣是神道的使用者。

所以，她所關注的，也往往就是問題的關鍵。

“雖然可以依靠社長的手腕将布都禦魂上纏繞着的eugalp殺死，但是在此之前必須先要安撫下狂暴化的建禦雷神我們才可能有勝算。而問題的核心是在——如何抵擋您的父親，能夠全力施展依憑己身，身懷武神絕技的攻擊。”

沒錯，這才是關鍵。

就算是同樣施展降神的伏木野絆，擁有同樣神的力量的她也絕對不會是手持布都禦魂，與狂暴的荒魂結合的伏木野政則的對手。

荒魂，原本就是神全力施暴的狀态。

那是誰都無法戰勝的鬼神之姿。

“原來如此，所以才需要找我來使用大言靈的操咒之法來抗衡神的力量，爲最後的最後那一點點微小的希望做準備。”

二之宮言的責任分派，已經很明顯了。

“而我的話，則是和您的妹妹一起，使用那個法術對嗎？”

“對，兩位說的一點都不錯，那個最關鍵的法術是……”

“鎮魂秘術。”

清水美沙緒的額頭，光是聽到這個詞就開始冒出了冷汗。

隻有自己，和兩個伏木野家的少女，真的做得到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