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事情的經過，其實并沒有偏離二之宮的設想太遠。

在蒂尼降生的同時，泰德所面臨的是來自三位長老新的試煉。而在如今看來那與其說是試煉，倒不如說是如同惡魔般的蠱惑。

身爲魔法師者，對于家學的研究自然不會落于人後。而在這個時期，泰德的研究就已經遇到了瓶頸。在操縱人偶上有着極高天賦的他在制造人偶方面隻能說是乏善可陳，而面對不斷推陳出新的人偶技術，他光是學習就已經是到了極限，根本就沒有辦法再精進一步了。

所以，長老們将四具天使人偶的誘餌抛了出來。

準确的說，是将人偶有可能變成“人”的誘餌抛了出來。

泰德得到的，其實就是将人類的靈魂提取，并且注入人偶之中的魔法，對于其基本思想，作爲超絕的人偶使他早就已經了然于胸，隻是缺少手段罷了。

更進一步的說，就是缺少“素材”。

面對将魔法的方法和素材——也就是四位老人的靈魂放到自己面前的泰德基本上并沒有猶豫，而是非常自然地接過了他們，轉而開始研究起這神秘的魔法。而在幾年之後，也就是蒂尼五歲的時期，他第一次進行了靈魂的注入儀式。

成果并不能說非常的喜人，雖然将自己的祖父母的靈魂注入了人偶之中，但是卻沒有取得想像中的效果。當時的情況還造成了幾位高級門徒被魔法所激起的靈脈咒力擊中，瞬間死亡的慘劇。但是對這種魔法有了了解之後，泰德的自信心也同時增長了起來。

這代表，這種方法并沒有錯。

而又過了兩年之後，用剩下的外祖父母的靈魂，泰德進行了最後的嘗試。

他們的靈魂在精妙的控制之下輕松融入了人偶的身體之中，但是和目前所知的情況一樣，缺少了某樣重要的東西。

雖然蒂尼指出缺少的是能夠獨立處事的“人格”但是泰德并不這麽認爲，他所認爲的，是缺少能夠将靈魂和軀體達成直接聯系的“靈體”。而年老的靈魂已經失去了大部分的活力，想要重新塑造和原本完全不同的靈體是不可能的。

但是實驗進行到這裏，四位老人的靈魂就都已經使用完了，若要再進行的話，就必須要有更加完美的軀體和更加年輕的靈魂才可以。

這個時候，長老們的目光，就瞄向了爽子——也就是蒂尼的母親。

蒂尼原本也是候選人之一，但是因爲當時她的才能已經被發掘，長老們已經看到了她身上存在的可能性，所以第一時間就已經将她撤下，而看起來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爽子，便成爲了他們的首要目标。

當聽到長老們的話時，泰德也才第一次明白平日裏他們對于自己妻子的苛責究竟是爲了什麽。同時也明白了，蒂尼将來會遇到的狀況。

不得不向自己最愛的人伸手，要求他們供給靈魂。

這種事情，是誰都不會希望發生的吧？即使是有怎麽樣的目标，都不會有這樣的決定才對。所以泰德毫不猶豫地就拒絕了長老們的要求。

在泰德尚不知曉的情況下，長老們就已經和礫川爽子進行了密談。雖然不是超絕的魔法師，但是身爲學徒的爽子也的的确确是一名魔法師。她竟然同意了這樣的請求，而在蒂尼記憶中的那雨夜自己走出了家門，表面上離開了溫徹斯特家。同時長老們将爽子的靈魂抽離，接着放到了泰德的面前。

“如果是你們，遇到了這樣的情況該怎麽辦？”

不滿血絲的眼睛，讓泰德原本刀削般的臉變得鬼厲起來。

“就算是魔法師，也不可以拿他人的性命作爲代價。原本，我一直認爲這就是魔法師的底線。”

“但是我把自己的一切都獻給了魔法啊，都獻給了人偶術了。如果這都不行的話。那麽我還有什麽能做的嗎？難道之後就這樣聽之任之，接着最後連自己的女兒都獻出去嗎？？”

泰德此時脆弱的像是一尊土塑的人偶，即使再弱小的打擊，也會讓他瞬間崩潰。

不，早在自己的妻子接受身爲魔法師的命運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崩潰了吧？

面對這樣的結果他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因爲這都是他自願，也是礫川爽子自願的。

“所以，我就決定不再迷茫了，對，我發誓不再迷茫了，同時也要将我最後的迷茫和牽挂趕走。”

泰德的眼睛看向了蒂尼，此時的她已經失去了再問話的力氣，隻能癱坐在座椅上了。

長老們希望讓蒂尼和莫洛莫德結婚，而運用了蒂尼的逆反情緒順水推舟将她趕出這異常的家庭，遠離這黑暗的人偶使一族，恐怕也是泰德的劇本，隻是沒有想到長老們反而是利用了這一點，策劃了一出《馬克白斯》的好戲。

“事情到了那個地步，我也沒有臉說自己有資格後悔了。我隻能完成這個魔法，走到任何人的前面去才可以。”

沉寂了數年的真相，讓人感覺到不堪負重。

但是，這裏面有一個矛盾點。

爲什麽，泰德将裝着礫川爽子的靈魂，通過佛洛蓮斯的手，送到了蒂尼的手中，而成爲了恩齊都的核心呢？

這樣一來的話，不是讓蒂尼更加接近了溫徹斯特家嗎？

二之宮在心中反複計較着這件事，同時還在考慮要不要問出口。但是蒂尼顯然早就已經注意到了。

“那麽，将‘沙赫’送來呢，那也是你希望保護我的方式？”

“長老們并不知道爽子的靈魂在哪裏，而我原本希望，你能夠帶着她的靈魂永遠不再回來。”

泰德捏緊了拳頭，語氣之中充滿了挫敗感。

“完成這個魔法不可欠缺的是兩部分——靈魂和軀體，而我的話，是無法做出那麽完美的軀體的。看到你的恩齊都之後，我感覺這個魔法完成的時機到了。”

“如果我不回來的話，你準備怎麽做？”

“曾經，我就已經用别人的靈魂和人偶實驗過了，也正是在那個時候，被弗朗西斯科給襲擊了。”

多麽無聊的發展。

多麽無奈的發展。

多麽可悲的發展。

說到底，都是爲了魔法師自己的目的而已。

将一切都獻給了魔法的泰德，最終卻不想将自己的女兒獻給魔法，而到頭來，回來複仇的女兒卻自己跳入了這個坑中。

最後的最後，泰德自己造成了最終的結果。

總算是知道了所有内幕的蒂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這些話，總算是說清楚了啊。”

“蒂尼小姐，你這是……”

“好了，我對過去已經沒有興趣了。既然連長老都被他殺死了，這些事情究竟是真還是假也就再也沒有人能夠說清楚了，既然是這個說法的話，我也就沒有再繼續下去的理由了。”

“蒂，蒂尼……你想要做什麽？”

“把這一切都做完之後，我就和你再也沒有關系了，泰德·V·溫徹斯特。”蒂尼走到了二之宮的面前，指了指大門。“接下來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

二之宮急忙跟上，但是現在的他可絕對不是恩齊都之流的對手。就算是蒂尼信任他的能力，但是要做到破壞恩齊都也不過就是天方夜談而已。

“到，到底是要怎麽做。”

蒂尼走到了門前的廢墟之中，這裏尚且殘留着大量的人偶殘骸，若是細心挑選的話，多少還可以找出一些能夠用的零件，再加上天才般的人偶使蒂尼的存在，多多少少總能做出幾個可以用的人偶來。

将随身攜帶的某些東西放入修複後的人偶之中，蒂尼試着重新運行起人偶魔法。很快那些木質的人偶就如同複活般重新站了起來。

“你跟我，去破壞恩齊都。讓他去破壞魔法陣，我之前就這麽說過了吧？”

“可是，這樣好嗎？”二之宮試着問道，“僅僅是我的話……”

“剛才還說着大話，現在卻有沒有膽子了？”

“呃……”剛才讓泰德雇傭自己的可是二之宮本人，現在還發出疑問，的确有點傻乎乎的。

“可是，沒有武器的話。”

“不是給你了嗎？”

“給我了？”

蒂尼轉過身，從二之宮的手上取走了那段木樁，接着放到了地上。她舞起雙手，共計五個人偶像是蚱蜢般跳向了木樁，同時揮舞起了手中的闆斧。

“咔嚓！”

木頭碎裂的聲音傳來，清水美沙緒所制作的咒具從中間裂成了六塊，露出了刻滿魔法陣和古文字的内殼。

二之宮，對面前的狀況感到驚愕。

那是因爲，這個能夠生成星道術結界的咒具，它的核心不是别的東西——是言靈。

也就是，寄宿着龍的碎片的太刀。

“這，這個東西爲什麽會在這裏？！”

二之宮怪叫起來，因爲他曾經聽清水勝悟說過，言靈太刀就相當于是昆川流沉睡于他家地下龍的封印，隻要言靈仍然在昆川流或者與其相連的靈脈之上，就能夠平息龍的怒氣。

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這次來英國，他并沒有将言靈帶在身邊，而是交給了清水家保管。

“代替這把刀，龍的碎片，清水美沙緒自己成爲了封印，恐怕現在還在昆川流努力壓制着龍吧？原本這就是她修行的一環，不過現在和我沒有關系。你用還是不用。”

蒂尼看向二之宮的目光中，帶着奇怪的期望。

二之宮伸出手，抖顫地撫摸上了那雕滿奇異花紋的刀鞘。猶如心髒跳動的溫熱沿着刀鞘傳達到了他的身體中。全身的細胞都似乎被擁入了溫泉之中舒爽。

“你還沒有發現自己的價值，不過這場戰鬥，可能會讓你徹底的覺醒。”

蒂尼轉過身，看向了即将日出的天際，旭日已經露出了一腳，馬上就要迎來最後的戰鬥了。

“走吧！”

“是！”

目送女兒和二之宮的背影，泰德再一次開始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爲。

沒有資格去後悔。

他低聲對自己的說道。

現在的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去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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