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率先沖出火牆的,是名爲“恩齊都”的人偶。

他像一隻大鳥般滑翔越過了火牆來到了上空,接着從手中蔓延出了數道琴弦。那些琴弦因爲太過纖細,除了在燈光下那一晃眼的反射之外,立刻就隐入了周圍的黑暗之中。

刷刷刷!

隻聽那幾聲金屬的慘叫聲,原本還矗立在道路兩旁的路燈和電線杆立刻就變成了碎片,轟隆一聲倒了下來。

“往後退,不要進入五步的範圍之内!”

清水美沙緒、二之宮言和椿明乃依言立刻向後一躍,躲過了恩齊都的攻擊範圍。

“那東西還真是夠厲害的啊……不過真的可以不靠魔法就做到這種程度嗎?”

二之宮伸手握向了随身攜帶的太刀,必要的時候也可以用這個東西充當武器。作爲古刀和儀式刀的“言靈”擁有着擾亂魔法和切斷咒力的特性。

“當然可以,不過需要極爲高超的技巧。這種運用琴弦進行格鬥的人,被稱爲琴弦師,原本就是從人偶使的傀儡魔法中發展出來的技術。雖然不能稱之爲魔法,但是光是其力量就足以威吓敵人了。”

蒂尼的雙腳早就已經受傷了,此時再用力一躍,原本的傷口立刻裂開,白色的繃帶開始染上了血色。

但是,爲了之後的事情,她還是盡力将自己所知的情報一一說明。

“那個男人——弗朗西斯科可以操縱人偶使用琴弦,光是從這一點上說,就可以證明他是一個強大的人偶使了。畢竟就算是普通人想要學習這種技術也要花上十數年,但是他卻可以借由人偶的手來施展,曾經有人評論這是‘神乎其技’。”

“敵人越厲害,我們就糟糕啊。”

清水美沙緒在椿的護衛下平穩地落到了地上,但是現狀根本不能說有任何的樂觀。

“強攻呢?”

“沒用,雖然他的琴弦工具範圍隻有五步,但是反映速度是人體絕對比不上的。可能才剛剛沖進其中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就會被大卸八塊了。”

二之宮的提議,駁回。

“褉也一樣,因爲那不是魔法,所以拒絕一切其他影響的褉并不能對那個産生作用,所以也沒有辦法防禦琴弦的攻擊。”

清水美沙緒還沒說話,就被蒂尼所阻止了。

這裏位處昆川流的地界,卻遠離城市。想要呼叫援軍的話起碼要争取将近20分鍾的時間,但是看弗朗西斯科那副生人勿進,别想從這裏過得樣子,也知道他不會放過面前的四人了。

“除非能夠切斷他和恩齊都的連線,對吧?”

二之宮意外的提議竟然得到了蒂尼的首肯。

“沒錯,原本我會被奪走恩齊都,也是因爲他們趁我大意把我打傷之後讓弗朗西斯科搶奪了操縱權。現在想要扳回劣勢,除了再一次搶回恩齊都之外别無他法。”

頓了頓,像是給在場的人打氣一般,她繼續了自己的解說。

“而且,弗朗西斯科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犯了一個錯誤,對于人偶使——或者說,對于琴弦師來說,巨大的錯誤。

“啊呀,其實你不說的話,我也已經注意到了。”

清水美沙緒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一把扇子,“啪”的一聲打開遮住了自己半張臉。那雙美目所視見的,是停住腳步不動的恩齊都,和在他身後遠處雙手在不停動作的弗朗西斯科。

“他的錯誤真是太明顯了,連我剛開始都被他吓了一跳而沒有注意。那就是……”

收起扇子,清水美沙緒指着那便的弗朗西斯科高聲宣告。

“戰鬥的地點,選錯了。”

戰鬥的地點,場地的布置,空間的運用和“力”的選擇。

弗朗西斯科太過着急了,所以犯下了這個緻命的錯誤,而到目前爲止仍然有那麽多時間給二之宮等人扯皮,也是由這個錯誤造成的。

受到提點的二之宮仿佛是豹子一般低伏下了身體,另一邊的明乃則是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了一把苦無。

這個錯誤就是——這裏太過空曠。

兩人仿佛是風一般分向了兩側,那加速已經遠超一般的學生,甚至快要變成了虛影。

腳步、雙腿以及對身體能力的運用,毫無疑問這兩個人都是大師的等級。

他們向兩顆流星般飛了出去,以恩齊都爲圓形,五步爲半徑跑出了兩個半圓,向弗朗西斯科亮出了各自的兵器。

弗朗西斯科是人偶使,同時也是強大的琴弦師,他可以随意地操控恩齊都使出看不見的琴弦攻擊,将擋在面前的一切變成碎片。但這并不隻是他自己的力量。

摩擦力、壓力、引力、重力、磁力、張力、應力、抵抗力、彈力、離心力、向心力、作用力、反作用力、滑輪原理還有振動原理,彈力系數與摩擦系數。

擁有了這些,才能夠構成“琴弦師”的全部。

但是這個地方,連接了昆川流與布留部市的國道,太過空曠了。

如果是在室内或者窄小的區域,恐怕二之宮等人從轎車中一躍而出的那一個瞬間就會被那些蛛網似得琴弦捕獲,瞬間絞殺吧?

但是弗朗西斯科沒有那麽做,而在逼近了他們的同時也停下了腳步。

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需要布置的場景還沒有完成。

恩齊都登場之後将轎車的殘骸掀飛,卻沒有将進攻的阻礙火牆吹散,就是希望能夠保證萬無一失的狀态下布置絕殺用的滑輪和琴弦。

說到底,這都是他的策略罷了。

而看穿了這一點的蒂尼他們所要做的,就是在他布置完成之前打斷這個步驟。

速度,速度決定了一切!

眼看着椿明乃和二之宮已經突破了恩齊都的防線,迂回着朝弗朗西斯科急馳而去,而對方卻好整以暇地垂着雙手,似乎是在等着他們送上門。

不,不對,他并沒有停止,熟悉人偶術和傀儡魔法的蒂尼甚至可以從那手指些微的顫動中理解其意義。

“小心偷襲!!!!!”

她如此高聲地交道,同時将自己的雙手舉起,伸向了二之宮和椿明乃的背影。

“Connecter!(法語:連接)”

“Ma?triser!(法語:控制)”

那速度簡直不像是從口中說出一般,帶有強烈的侵蝕效應,而與此同時,二之宮和椿明乃的身體立刻不自然的就地一蹲,接着向後躍起。

強大的反沖力讓兩人的雙腳發出嗚鳴,嘴中發出慘叫。但當他們躍起的那一瞬間,兩個黑影也同時竄了出來,對他們原本預定落下的位置猛沖。

隻見刀光一閃,那兩塊路面立刻碎成了石屑。

心中倒吸一口冷氣的二之宮和椿明乃收刀防住自己的面門,唯恐被碎屑擊中。

那兩個黑影,是弗朗西斯科另外兩個人偶。

雙手十指靈活的指揮着兩名同伴的身體,讓他們回到了自己的身邊,蒂尼咬緊了牙,略有緊張地看着弗朗西斯科。

“你究竟是怎麽拿到他們的。”

那話語,簡直是用強烈的憎惡編制而成的。

絕代的人偶——天使。

出現在他們面前,明明就應該是絕不會被其他人所使用,永遠封藏的神秘之物才對。

能天使和力天使。

這曾經一度是蒂尼認爲最能夠證明自己能力的東西,現在正聽命于弗朗西斯科。向自己這邊揮舞着武器。

雖然被稱爲“天使”但它們并沒有長着翅膀又或者頭頂光環,美貌絕倫。而是一副讓人懷疑這究竟是惡魔還是天使的奇怪模樣。

臉用金屬面具遮蓋,四肢都宛若穿着铠甲的武士,軀體上覆蓋着一層類似金屬蒙皮的東西,但是那蒙皮卻在微微的起伏,仿佛是人偶有着自己的呼吸一樣。

兩個天使人偶的手中都持着十字劍,劍身沒有任何的裝飾,卻能夠讓人感覺到那鋒利。

“你究竟是怎麽得到這些東西的!這不可能是真的!”

“白癡,你以爲就隻有你對這些東西蠢蠢欲動嗎?隻要是人偶使,自然就會對他們情有獨鍾。這是太正常的事情了。”

弗朗西斯科高舉雙手,兩尊天使人偶便齊齊地舉起了自己手中的武器。

這裏力量的證明,也是弗朗西斯科能力的印證。

對于蒂尼來說,這也是她罪惡的證明吧?

“想要嗎?愚蠢的賤種??可惜啊,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蒂尼的胸口急促的起伏起來,那充滿惡意的話就像是利劍似的穿透了她的胸膛。

“蒂尼!蒂尼!!”

二之宮的呼喚聽起來非常的遙遠,讓她的精神感到一陣疲倦。

受過重傷的身體,強行使用未經調整的魔法而産生了副作用,一股困倦感和脫力感湧上了她的大腦。

“既然你們都已經看清楚了,那我就不再多廢話了。舞台已經布置好了,該讓演員們站上來開始表演了——用自己的血肉。”

結束了一切布置的弗朗西斯科徹底放松了自己的雙手,恩齊都、兩位天使,這一次開始邁出了自己的步伐。

天使們如同兩顆飛彈般穿過了火牆,一左一右地撲向了還在驚愕的二之宮和椿明乃。而恩齊都則是提起了手中的琴弦,揮向了兩旁。

一陣吧嗒,吧嗒的聲音傳來,那是與處于各處的滑輪連接的聲音,這下就連蒂尼也不知道有效的攻擊距離是多遠了。惡寒在這一瞬間遍布了全身。

被捆住的下一個瞬間,就會變成肉沫。

蒂尼束手無策了,不……其實是對方祭出兩位天使帶給她的震撼太大了。

她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太強大了,恐怕沒過多久,二之宮和椿明乃就會被打敗吧?

“不要放棄!!”

清水美沙緒那高傲的聲音在她的背後響起。那酷似女神的威嚴女聲就像寺廟中的古鍾般讓人振聾發聩。

她一手端着鹽罐,一手舉着玉串,雙腳立于大地之上,将自己的腰闆挺得筆直。

大把灑出的鹽巴黏上了密布的琴弦,在夜空之下閃閃發亮。

“要學會相信别人,覺得自己無能爲力的時候,就要去相信别人回來幫助你,即使那個人看起來也是那麽無力。”

“現在還能做什麽……”

“做夢,然後去實踐,自己可以做到的任何事情。”

玉串揮動,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股讓人陌生的氣息。

世界,在變得幹淨透徹,污濁的咒力一掃而空,這是神道魔法“褉”的功效。

“你說過,琴弦的攻擊不需要咒力吧,但是他要指揮人偶,就必定會讓人偶身上沾染自己的咒力,這種咒力100%會延伸到琴弦上。”

所以……

褉的薄膜張開的瞬間,衆人看到了。

圍繞在空間中那細密的琴弦。

還有,一團爆發的咒力——“美沙緒!蒂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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