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出現了。
不,與其說是出現,倒不如說是降臨了。
充滿魄力的聲音,從二之宮拼死打開的門後傳來。光是聽到那種聲音,面前的“女鬼”就停下了腳步……
話說女鬼有腳麽??
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感覺到力氣回到身體中的二之宮發瘋一般的從自己的家中逃了出來,回到了前庭之中。“神”的聲音也來自那裏。
剛才隔着一道門,二之宮并沒有聽清楚。但是現在卻聽清了“神”在說什麽。
“神”在祈禱。
這麽說或許很奇怪,隻有人向神祈禱,從來不會有神再去向别的什麽祈禱的情況發生才對。
但是二之宮面前的“神”的确在祈禱。
那是唱給真正的“神”聽的祝詞,讓神感到愉悅并施以力量的語言。
映入二之宮言眼簾的,是和剛才的女鬼完全不同的畫面。
白色的雲紋千早和大紅色的褲裙,握在手中的玉串正在面前富有節奏的輕輕揮動。
“祓除吧,清淨吧。乞求連說出口亦感敬畏之祓戶大神靈驗,若願一切惡事罪穢祓去消除,便宣讀天津祝詞之太祝詞事”
有一種看不清楚的東西,蔓延開了。
那就像是一道将周圍一切污穢掃清的風,根本不容許其他的東西存在于其内。仿佛是旋風和洪水一般将不幹淨的東西沖走了。
是巫女。
二之宮肯定自己的眼睛沒瞎,不,他可以确定自己看的很清楚。真的是巫女……穿着千早和紅色褲裙的巫女。但是和經常在神社看到,那些像是打工或者客串的巫女不一樣,她是真正意義上的巫女。
爲什麽這麽說呢?答案是毫無疑問的。
真正的巫女,應該能夠讓“神”依附,能夠讓“神”依憑。本身就不是俗世之物才對。
面前的人,正好滿足這種條件。
完美的不像是人間之物——清水美沙緒
“開,開玩笑吧!!!!!”
二之宮的尖叫,同一時間傳到了清水美沙緒的耳中,意料之外的發展,讓她也驚愕不已。
驚愕到,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停下了口中的祝詞。
“二,二之宮同學??”
“爲什麽你會在這裏?!”X2
看來雙方的的确确是偶遇——不過一般會有巫女跑到别人家門口做法事嗎??況且爲什麽來的那麽巧,正好是二之宮家鬧鬼的時候?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二之宮慌張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用現在還在發抖的手指指向了自己的家門裏面。
那一團白色的影子。
“爲,爲什麽那種東西會出現???這是什麽整人節目,還是靈異節目???”
清水美沙緒很快就恢複了冷靜——應該說是不得不冷靜才對。因爲,她所要面對的試煉,還沒有結束。這是由父親大人交給她的,最後的試煉。如果在這裏失敗了,那麽作爲清水家下屆當家候選人的她,就會失去所有的一切。不管是什麽阻擋在面前也好,她都不能失敗。僅僅是因爲這個簡單到殘酷的理由,她也不能失敗。
“讓開。”
她用簡短的詞彙編制出拒絕的回答問題的答案,然後用手推開了阻擋在自己面前的二之宮言。
那瘦弱的身體,甚至比清水美沙緒自己還要來的單薄,似乎一推就會散架一樣。
那是恐懼留下的“後遺症”吧?
比起二之宮所見到的東西而引發恐懼,清水美沙緒所要面對的可不止是鬼怪而已。她甚至要從這裏,面對自己将來的人生和人生的意義。
那種恐懼,可不是二之宮能夠體會的。
所以她……
“二之宮同學,現在請你給我讓開!”
調整氣息,将力量存于腹部。清水美沙緒的高喝仿佛是無法反抗的命令般,讓二之宮的身體向一旁退去。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剛才還在喝自己一起喝咖啡有說有笑的同班同學,踏着像是舞蹈般的步子,走向了自己的家。
“清水同學,那個是……”
“可以請你先閉嘴嗎?二之宮同學,等一切結束之後,我會好好的向你解釋的。”
“解釋?可是,可是那是女鬼哦!”
“椿,帶他下去。”
清水美沙緒沒有回頭,而在她命令下達的那一瞬間,從一旁的草叢中立刻竄出了一個人影。
她嗖的一聲躍到了二之宮的身後,用簡直像是閃電般快速的動作扣住了二之宮的手腕,牢牢地控制住了他。
按住二之宮手腕的那雙手并不是很大,即使身體整個壓上來也沒有覺得多重,似乎是一個女孩子的樣子。但二之宮幾番掙紮之後都沒有脫開,後者更是用腿一勾,直接将他放倒在地。
清水美沙緒,繼續走向二之宮宅邸。
她用輕柔、順暢地動作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一個瓷罐,然後打開了蓋子。雙手像是在确認着什麽一般,在瓷罐中細細地摸索着。
然後,将裏面的東西灑了出來。
是鹽,像是雪花一樣的鹽。随着清水美沙緒的動作,闖入了二之宮家的玄關。那些細白的鹽屑剛剛落地,立刻就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染成了焦黃色。
“咒力污染,已經是四級左右的強度了。”
靠在二之宮身後的那個人,用有些驚慌的嗓音說道。
“咒力污染是什麽東西?清水同學她到底在幹什麽?”
“閉嘴,凡人。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事情。”
似乎是嫌二之宮太過吵鬧,那個狠狠地給了二之宮一肘子。
“接下來,才是正劇。”
清水美沙緒看到面前的情景,并沒有驚慌,而是深呼吸了幾次,将咒力納入了自己的體内。她把個人的意志撇開,将靈體完全開放,任何能夠吸收的咒力都開始瘋狂的融入她的體内。
她所站的地方,是二之宮家的門口,這是一個靈脈的龍穴,相當于星球本身能量的湧出點。清水家的魔法,就是将這種力量融入自己的體内,來引發強大力量的法術。
呼吸的節奏,心跳的頻率,以及對咒力的控制。
将這些東西結合在一起,然後,重新揮起了手中的玉串。
“祓除吧,清淨吧。乞求連說出口亦感敬畏之祓戶大神靈驗,若願一切惡事罪穢祓去消除,便宣讀天津祝詞之太祝詞事”
那是“褉”。
所謂“褉”是神道中特有的,可以專門用于“拔除清淨”的魔術。其絕對淨化力,幾乎可以沖走所有咒力與魔術的影響力,達到清澈至極之境。
發生這種靈異的現象,也可以視作是咒力被污染的另一種表現形式。而隻要能夠全面的發揮“褉”的威力,這樣的污染瞬間就能夠清掃。
由“褉”形成的光膜以她個人爲中心,朝着二之宮家擴張開來。光膜所包容之處,無不升起一道黑色的飛煙,而後歸于平靜。
不過,二之宮可以感覺到。雖然他沒有相應的知識,但是卻有着和魔法師一樣的“感覺”。
土地的“性質”變化了。
就像是在一堵原本布滿塗鴉的牆上重新刷上了白色的油漆,然後再塗上了新的顔色。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片土地,這棟屋子,正在慢慢地變成清水美沙緒的所有物——因爲這裏,正以“褉”實行的速度,染上她個人的色彩。
雖然二之宮本人并不知道,但是對于魔法師來說,這有這非常重要的意義。
魔法師本身,就是土地的“王”;君臨自己的領地,管理所屬的靈脈并将所有都染上自己的顔色的,就是所謂的魔法師。
咒力是一種容易變質的能量,同時也非常容易受到影響。一旦染上了某種“習性”再要改變就會花上數倍的力氣。
而清水美沙緒現在做的,就是将這裏的土地染上自己的顔色,将這裏變成自己的地盤。
“褉”所形成的光膜終于将整棟二之宮宅完全包裹了進去。原本還在躁動不安的房屋、樓闆、家具和地闆在光膜路過的那瞬間便停止了響動,恢複了正常。
豈止是恢複了正常,就連往常看起來灰蒙蒙的外牆,此時都變得不太一樣了。
某種意義上,這方土地,已經變得非常的“幹淨”了。
病态般的“幹淨”,甚至就連人都無法踏足,隻有能神能夠降臨的地方。
這也可以算是神道的特色之一吧,但是自己家變成連自己都難以踏足的地方,作爲這個家的主人和住戶,二之宮似乎有更多的話要說。
但是,現在他什麽都說不出來。
要說爲什麽的話,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清水美沙緒累了。
是那種體力、精力都消耗到極緻,幾乎近似崩潰虛脫的疲累。
而在這個時候,從剛才開始就拘束着二之宮人生自由的那個人終于松開了手,踏着急促地步子走向了清水美沙緒。
從背影看,是一個女生,可是她卻穿着一身仿佛是管家的女式西裝,手上甚至還帶着白色的手套。
“大小姐!大小姐您沒事吧?大小姐!”
“我沒事,隻是有點累了。”
清水美沙緒從一旁名叫“椿”的少女管家手中結果一方手帕,輕輕地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但即使是這樣,略有紊亂的呼吸也已經把她給出賣了。
“真是失态,美沙緒。”
蒼老的聲音從一旁的樹林中冒了出來,從中走出的,是一個年紀大約在四十左右的壯漢。他穿着和式傳統的和服,手中似乎捧着一個小小的壇子。
“隻是這種程度的咒波污染,就累成了這樣嗎?實在是丢我們清水家的臉!”
壯漢的聲音中充滿了怒意,即使壓低了聲音,聽起來也像是神明在發怒,天空在怒吼,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還不僅僅是這樣。
他隻是看了二之宮一眼,然後就無視了他的存在。繼續對清水美沙緒說道:“你太讓我失望了。美沙緒,下一屆家主的位置,果然不能讓你來繼承。”
“可是,父親大人!”
“沒有可是,沒有才能的人,就沒有意義。”
轉身離去。
被清水美沙緒稱爲“父親大人”的人,像是丢棄了一隻小貓般,決絕地轉身離開了二之宮家的門前,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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