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霜花在我眼中的印象逐漸改換了樣子,她坐在那張普普通通的藍色塑料凳子上,脊背挺直,盡管身材并不完美,可骨子裏卻有着那個年代女性的風骨,從儀态到氣息都給人一種難以形容的堅持。
正襟危坐間,她訴說着那段歲月裏的往事,整個人便像是從泛舊老黃相片裏走了出來,塗上了鮮豔的顔色,紅顔的唇角含着大方的微笑,高高開衩的旗袍非但沒有添加風塵之氣,反倒讓旁觀的我感受到身爲那個年代的女人是多麽的自信。
這是個了不起的女人,比當今的許多女性要鮮明靓麗的多,讓人不由自主對這種大方與優雅中感受到不一樣的東西。
小霜花身上有明顯的曆史烙印,在過去,女人是不允許上台唱戲的,戲裏的女性角色也是有男人來演繹,比如,梅蘭芳大師。
可在那個時代,是這樣的女性努力的在包裝自己,走上銀屏,走進公衆視野。
這樣的女人是站在國内女性解放前線的,自然有股子裏的傲氣和淡然,而那個年代,不接受封建是世俗對她們的看待,不可能有這樣的風骨。
巾帼不讓須眉,盡顯于此。
而且,她不同于我見過的尋常鬼仙,話語中沒有過多的涉及到修煉和陰司待遇,她追求的是她的名聲,橫隔了這麽長久的時間,還能有這份心思,這小霜花又是何等女性……
“弟馬,香港在四十年代就已經有很多陰陽先生了,精通茅山鬼術的人更是不少,一個黑幫裏,光是能做法下降頭的人物便不下十幾位,這種人爲了吃口飽飯,什麽事情都做的出來,點天燈、下鬼胎、謀财害命,很多事情都做的來。
他們并不像弟馬這樣有陰陽眼,看不到陰陽兩界的事務。不知無畏,學邪術,胡亂畫符,有的人有所成就了便是橫行無忌的人物,如今香港的很多靈異之地都是這些人的手筆,圈着好些連陰司都下不了的冤魂。
我當時去了香港,身邊有個随身的小妹妹就被點了天燈。死的極慘,渾身都燒的跟焦炭一般。
那種做法的後果可想而知。衍生的冤魂有多麽可怕。”
我渾身一寒,一雙手攥了起來,全身上下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牙齒也打顫,那種不由自主的磨牙感傳來,恨不得一口牙都沒掉才能舒緩。
點天燈,這是古代酷刑,寓意“人臘”,在人身上裹上油布。用人體當作蠟點燃。
這種死法,成了鬼,那怨氣是驚人的!
“我那小妹妹,我曾托人想把她接到身邊來照顧,可聽朋友說,那孩子一直都沒找到,也不知道淪落到哪裏去了。我人言微薄,香港又隔海,那頭的城隍自成一派,就跟現在的行政特區一樣,人口多,工作繁忙。我這頭的朋友也無處着力的很。
我也不知道她的魂在哪兒,找朋友掐算過,說是要麽被殺了,要麽就成了沒有意識的孤魂野鬼,香港那頭環海,她哪裏都去不得,如果還存在着。弟馬幫我的這個忙,也可以讓我這個小妹妹有相應優待,到時候那頭的城隍兵馬就會出動人手調查她的行蹤,回頭接到陰司,我也能照顧她今後往生。”
小霜花眼中的光亮微微閃爍,偏着頭黯然說道:“我們一行十二人,帶着巨資本以爲躲開國内有個安生,卻沒像被人害成那般,與我同去的還有一個女伴與我一同被迫害,我們……都懷孕了,孩子不知道誰的,就是知道,那些人也沒有半點人性,想要弄出個鬼胎來。”
我抿緊了嘴唇,“是泰國的手法?”
小霜花苦笑,“國内的也有,還是茅山的鬼術,我們都是被活埋而死,死前被人下了咒,塞了一肚子符紙,還灌了毒。
死後有一段時間我是不清醒的,明白事兒時已經被送去陰司,後來在下面努力修煉,漸漸經營出點門路,就一直在打聽和我同期去香港的朋友,才得知他們也都沒有任何相關優待。
我斷斷續續找到他們,大家混的都不好,我嗓子還不錯,跟着一位老煙魂學大鼓,漸漸唱出了名聲,這才讓兄弟姐妹們都有了些出路。
現在就差一個小妹妹還沒有團聚,而且我也打聽出,當初害我們的人就在香港,不過那人已經死了,成了地頭上很厲害的鬼仙,他的後代……弟馬,您有過一面之緣。”
小霜花擡起頭來看向我,我心頭猛地一驚,“你說的是那個香港富商?”
小霜花點頭,“那人不知道祖輩的事情,但那個宅子确實他祖上的,我和朋友的屍骨就埋在那裏,聽說肚子裏還有孩子的屍骨,那地方很邪性,是妖仙邪修的手段。”
擡手抹掉頭上的汗,我皺着眉。
“弟馬,事情不難處理的。”小霜花欠身,“那個鬼仙雖然厲害,但遠沒有弟馬的仙家厲害,我們的屍骨遣返回鄉不急着處理,倒是想先驗明正身,讓我們這些兄弟姐妹在下面有個優待,這樣名正言順後,在下面走程序,接回我們的小妹妹,再緝拿那個害人的鬼仙。
還有,我死前爲了證明清白,留過證據。”
證據?
我吃驚不小,小霜花身上的經曆非常複雜,天眼看不到那麽細,我也是聽她說一陣便核查一陣。
小霜花探身道:“是這樣,我們的黃金被搶走,人被控制之後,我就與黑幫的人說自己是****的特務人員,希望他們把黃金歸還。
可這也是妄想,後來無望追回金子,又受到黑幫大佬的脅迫,我沒辦法隻能委曲求全,好在當時的大佬給我打過欠條敷衍過我,這才留了個證據。
欠條上有對方手印,有我的手印,欠條被我埋了起來。
隻要能找到這個欠條交給陰司衙門,我們就可以證明不是我們私密了那些金子,沒有在戰争年代挪用戰争資金。”
原來是這樣……
可這是很簡單的問題啊,找人去查查就好!
我疑惑的看向小霜花,抛出自己的疑問,小霜花苦笑了一下,“時間相隔的太久了,當時我申訴無門,有沒有靠山依仗,那時候爲國捐軀的人有太多,他們并不理會我們這種小人物。
到了這個年頭,下面對我們這種人的審核逐年緊密,這種事情需要手續,欠條必須抵到陰司才行,且陰司不會因爲這等小事派人遠渡香港核實,基本上就是等着我托人走一趟關系,添幾分油水,才能讓我們享受優待。
本來說,我現在的日子不需要做這些了,不要那些優待也無所謂,也是前些日子有朋友捎來消息,說了弟馬接手此事,才勾起我對往事的回憶,這才想通一些關節,想要給自己正正名,謀個好名聲不說,我也想找找那個小妹妹。”
小霜花神色落寞,“雖說那孩子跟我的時間短,但畢竟是一起去香港的,死的又那麽慘,心裏多少還有這個念想在,想拉那孩子一把。”
我了然,這麽說,小霜花在某些方面也算是心存善念了,到了陰司生活這麽多年,了解到周遭嚴苛的生活環境後還能爲他人着想,單提這一層,她也是不容易。
說來說去,我這頭的工作倒是不難,無非是找到那個欠條,做個見證人,覆上一片表文一同燒掉,送進陰司衙門,就算是幫着小霜花解決了這個事情。
想了想其中關鍵,這倒算是一份共功德,十二個被陰司漏掉的抗日人員,幫正名正言順,舉手之勞。
“弟馬。”
小霜花招呼了一聲,我回過神,便聽她又道:
“還有一事,我和朋友肚子裏的孩子怕是成了鬼胎,懷孕不滿十月,孩子的三魂七魄不穩,我們又是被活埋而死,孩子也必然溺斃了,恐怕已成嬰靈,兇氣不小,要是能将嬰靈帶來我們身邊,便是母子團圓,我們二人也必會好好教導,這對弟馬來說是份大功德的。”
我眉頭一跳,她不說這個事情我還真忘記了。
自己這頭的仙家裏,小鬼就是嬰靈,這種存在是超脫于仙家之外的,别看小鬼的能力不怎麽樣,但要是能感化一個嬰靈,這份功德确實大,當初我收了小鬼,七爺爺就曾經大爲誇贊。
究其原因,嬰靈這種存在太過可怕,嬰靈的怨氣是直接能危害人的,而且這種東西要是沒有點兒神智,有沒人控制,真是碰誰禍害誰。
嬰靈本身無措,身世可憐,所以在政策上有傾斜,救下一個嬰靈的功德不低。
這便是小霜花要我辦事給的好處了。
這事兒我很快便應下,“成吧,這活兒我接了,不過我事先說清楚,我本人去不了香港,身邊的仙家也隻有一位可以渡海的,我可以托人張羅此事,你得給我時間。”
我起身,小霜花也起身。
“那就多謝弟馬了,這幾日在弟馬家中多有叨擾,有什麽需要小霜花做的,還望不要客氣。”
我笑了笑,這小霜花還真夠客氣的,我擡手撓了撓頭,“呵,還真有一事,那個,能不能請您給我的仙家唱個戲,我仙家挺好這一口的……”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51文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