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擠過重重人頭,我個子也就是一米七三那樣兒,在東北來說屬于矮個子,踮着腳往正對門口的大殿去看,目光轉過香煙飄渺的九層黑漆銅寶塔,便在大殿台階上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舞若小說網首發】
他站在階梯的最上面,一身黑色道裝,紮了道髻,修長的身材看起來玉樹臨風,引得不少女遊客駐足拍照。
他微笑,繼續講解道家學說,介紹着一個人如何清靜無爲,講述道家人物的思想在現今仍舊有着難以想象的遠見和高境界,那些古代聖人依舊讓人無比崇敬,值得現在這個發展快速的社會去回頭觀望,慎獨。
他講的太好了,沒有什麽華麗的辭藻,直白的言語說着最普通的道理,但道家的曆史卻給他的演講蓋了一件底蘊雄厚的外衣。
在這個時候,不單是遊客和香客,就連道觀裏的其他“道士”也駐足聽課,随口爲一些遊客講解那些内容的不明之處。
這就是開壇講道了,講的很正規,很樸實,讓人挑不出毛病,除了那個長流水的事兒可能會跟錢挂上關系,但那人很快用正統的道家理論引人入勝,讓人紛紛生出些敬仰與虔誠,還有對道家國學的慨歎,這一切都對普通人來講,是新鮮的。
甚至于,有些人想要留下道長的聯系方式,進一步深入讨論道學思想。
難以想象,這個場面是我認識的人營造出來,我使勁兒的一拍臉……
大爺的,那道長是李寬!
小哥兒在這兒還有活兒呢!
服了,真是服了,這家夥就是披着羊皮的狼,櫃台裏宰客的奸商在這兒說上善若水,這也太坑了。
而不得不服的是,李寬的口才相當好,形象也好,那些女遊客和女香客都要把他當成仙風道骨的神仙,新時代的道家偶像。
“诶?這不是李寬麽?”黃小妹拉了我一下,捂着嘴低頭偷樂。
我肩膀頭都聳拉下來,感歎道:“小哥兒多才多藝啊,都這個時間了,古玩城的買賣也不管,到這兒來打零工,我都忍不住想用天以内看看他腦子裏都裝了什麽。”
“看!必須得看!這小子太有意思了!”小鬼也擠了過來,“張偉,快用天眼。”
我瞄了小鬼一眼,“我把他當朋友,沒有特殊情況就不看了。”
這般說着,耳邊突然傳來李寬的話音,“那邊的朋友,過來一下!”
我擡頭,什麽情況?
“對,就是你,後面的那個朋友,穿米色亞麻衣服的年輕人。”
李寬擡手扶了扶耳邊攜帶式的話筒,隔着得有十幾二十米,在台上看向了我。
我與他對視,便見到李寬眼裏泛着笑意。
“朋友,近前來一下,我們很有緣,我認得你,你也認得我對不對?”
他那頭笑着說了一聲,遊客和香客們便左右觀看,很快就鎖定了我,紛紛朝着我看過來,而我面前的遊客還給我讓開了一條路。
頓時,我就像是吃了苦瓜一樣,李寬想找我當托?
大哥啊,這不是拉我入夥騙人嗎?
“哈,看來我們這位小朋友還有些害羞,那我就幫着他回憶回憶我們的相逢……那是今年的八月份,我們在首都道家峰會上見過面,還一起談過道學。我爲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龍虎山俗家弟子,道行頗深!”
“哇!龍虎山耶!”
“真的嗎,這麽年輕的小道士,長得好清秀哦!”
“道長快上台,給我們講講道!”
“道長!道長!道長……”
遊客們立刻歡呼起來,對着我邊拍手邊喊着道長,弄得我登時一頭黑線,而台上穿着道裝的李寬則露出毫無破綻的笑容看向我,等着我上台。
這搞什麽飛機?
我被遊客們哄的一臉尴尬,左右看了看自己的仙家,就見黃小妹他們都笑爆了,隻有黃劍青一個人皺眉,随後黃小妹跟她哥說悄悄話,黃劍青點點頭看向我。
“弟馬,不就是說兩句麽,去吧,我們也聽聽你怎麽講道。”
好麽,連大舅哥也這樣,我手裏滿是細汗,使勁兒在褲線上搓了搓,一咬牙,對着上面的李寬擡手點了點,立刻跨布出去,頓時人群裏一片快門聲。
兩步登上台子,擡眼看向李寬,那家夥将脖子上的耳機話筒摘下來,湊過來貼耳跟我說道:“兄弟,救救場,特麽這破道觀請我過來,連一口水都沒喝,我這兒說了半天了,嗓子都幹。”
暈!
我轉頭,看向下面多大六七十名的遊客和香客,還有近百的鬼仙,頓時有些緊張了。
糟了,我沒舞台經驗,轉而一想,腦子裏靈光一現。
“呃……大家好,我不太會說話,可能講的不太好,請包容一下。”
剛說完,李寬那頭就偷偷在下面伸了根大拇指,朝着我這頭比劃了一下,台下的女生立刻尖叫起來。
“道長好可愛啊!”
“臉都紅啦!”
我本來沒臉紅,被人一說就紅了,熱烘烘的,轉頭就看到黃小妹他們笑的前仰後合,還有吳海濤他們,也露出了笑容。
趕忙清了清嗓子,“大家都知道,道學在國内有着悠久的曆史,也是我們學道之人必修的科目,但大家有沒有想過,傳統道學,在現在還試用麽?
這個城市的發展太難想象,人們的腳步走的這麽快,道學隻在真正的學道之人間傳承,有多少人還會停下腳步關注道學?
看看在我們身邊的年輕人,影視、小說、電子遊戲,這已經成爲我們年輕一代的生活主要組成了,留給傳統文化的空間有多大?國内的道學市場在哪裏,有人在這裏開壇**、講道,又有多少人會因爲一場演說就投入道門?”
這般說着,台下的人突然安靜了,靜谧無聲的看向我。
“道可道,非常道,學道是非常困難的,這是一門需要财資和時間都充裕的條件下才能去投注的學問,它追求内心的高層次境界,學到置深,應該就是聖賢,可我們這個年代,清淨高遠,思想宏偉的聖人……該怎麽立足?”
我深吸了一口氣,“如今的道學有學者們在研究,将它當成一種哲學,或者是一種古代傳承下來的文化,在我心中的道,不是用來祈求神明信仰來保佑自己,也不是乘風升仙的神話。
道,它是成就一個人高層次思想的門路,做一個道士,就是要朝着聖賢的路徑走去,可……這個社會容得下聖人麽?容得下真正的道學大師麽?
聖人,拿什麽吃飯?拿什麽照顧家人?拿什麽讓所有人來認可?”
“張偉,你在說什麽呢,可别坑兄弟啊,随便講點就行了。”身邊,李寬皮笑肉不笑的湊過來小聲道:“這活兒一個小時給三百呢,你可别給我弄砸了。”
三百就三百吧,但想讓我說違心的話可不行,李寬可能是突然興起招呼我一聲,卻沒想到一腳踩我老虎尾巴上了。
我笑着拍了拍李寬的肩膀,用力的拍了三下,拍的他面色都變了,“各位居士、道友,李道長在修道的路上走了很久,也很有造詣,可你們知道他過的什麽日子麽、?
他有很多工作,白事兒的法事,工地裏的風水安排,起早貪黑的制作平安符,有些有錢人找他辦事,他還得跟人家點頭哈腰……呵,爲的還不是糊口飽飯?這就是修道之人啊,這就是我們的道。”
我微笑,台下的人都傻了,白雲觀的工作人員也傻了。
“我不會講道,我隻說我們修道之人的生活,真正的道士,并非追求清靜無爲,更非追求一氣化三清、三生萬物那種玄而又玄的神秘道學,本質上來講,道士們想做個好人,做個精神領域上的英雄,做思想上的榜樣。
上善若水,善利萬物,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白雲觀,讓道士們找尋這樣的道路,看看如今這個社會上還會不會出現聖人,出現奇迹。”
單手做了個三清禮,我将手裏的話筒交給李寬,下了台階,周遭依舊一片安靜。
左右看了看,剛邁出一步,身邊便傳來異動,就見個帶着紅色鴨舌帽的老太太抽出十塊錢給我,“小夥子,說的太好了,咱們國家需要這樣的人。”
“帥哥,給你,一點心意。”
旁邊一個穿着超短褲的年輕女子塞給我二十。
緊跟着後面一個大叔也擠上來,什麽都沒說,直接塞給我一百,轉頭跑上大殿前的台階,也塞給李寬一百,然後露出他健碩的肱二頭肌,吼聲道:“耶!”
那一刻,一切都變了,好些遊客先動了,湧上李寬的周圍塞錢,五十的,一百的,五塊的,十塊的,李寬懵了,一雙手摟不住一把把塞進來的零錢。
我這頭也傻了眼,也有好些人給我塞錢,光是我能記住的就有三張一百的,剩下的零票太多。
情況愈演愈烈,也不知道是誰,突然鼓起掌來。
“說的好!”
“講的太好了,這才是道士,咱們中國的道士!”
我頭上冒汗,很難想像,自己隻是說了些心裏話,竟然感動了這麽多人的心,或者說,大家心裏也和我有着一樣的認同。
那之後,白雲觀的工作人員快速的穿插了進來,一邊對着遊客和香客們道謝,一邊将我和李寬想道觀後方護送過去,就跟護送大明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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