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時間有些收不住神,目光随着意識在廟宇中遊走,沿着灰色石闆地面看向内部深處,直感覺自己穿過一間空曠的室内環境,看到兩邊除了一個個金黃色的蒲團外,還存在着一根根掉漆的紅色立柱,支撐着高不見頂的一片黑暗,上方好似一片無星的穹宇。[燃^文^書庫][]【更多精彩小說請訪問】
當時我也看不到自己的身體,也沒什麽知覺,可莫名的就感覺到周圍很冷,不是那種氣溫極低的感覺,而是陰的慌,能刺激到神智似的讓人沒來由的感覺到危險臨頭。
這是哪兒啊,也忒滲人了!
我往前看,見不到前方的盡頭,可視的距離僅有方圓十幾米,能感覺到那紅漆的柱子和地上的蒲團無窮無盡似的往前延伸。
這時候不緊張是假的,而且我越發覺得這裏太過陰森,半點動靜也沒有,尤其是我前面看不見的區域,不論那裏是有鬼還是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它多少給點預兆啊,比如吹吹陰風,整點鬼哭狼嚎之類的,可偏偏什麽都沒有!
我心裏冒涼風似發冷,心驚膽戰,周圍詭谧的環境像是能吞噬掉思維,然後将恐懼灌進人的心頭。
可視的距離不是何時開始縮減,就像是遠處的黑暗在向我靠攏,十米、九米、八米,立柱、地磚、蒲團緩緩被黑暗籠罩,像是有什麽東西要蠶食過來……
“朋友?喂,朋友?”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我眼前一花,整個人都向下墜了一下,就像是從二十幾層樓上掉下來似的。
那感覺太吓人了,等我發現自己還是站在奎老頭家的二樓時,好半天都沒回過勁兒,冷汗呼呼直冒,擡眼再看北牆上的那張紅色堂單,後脖梗上都冒出了涼風。
之前是奎靖宇的聲音從身邊傳來,我晃了晃頭轉過來看他。
“你沒事吧?”
“沒、沒事,咱們說到哪兒了……”
與奎靖宇相聊,我不時回望那張堂單,身子骨有些冷。
方才那一幕或許是幻覺,但我堅信這不是平白無故出現的,這家妖仙堂口雖然荒廢,但這堂單或許還有些别的門道。
不過,奎老頭的白事是臨時答應下來的,臨近高三上半學期期末,我自身還要抓緊複習,倒是不方便把精力放在這邊的事情上。
不長功夫,黃小妹告訴我門外的“殃”已經重新在棚頂聚堆,我随即帶奎靖宇下樓與夏甯認識,畢竟精通白事的人是陰陽先生,奎老頭的身後事還要她主持才行。
出了門,客廳裏已經沒有幾個人了,我和奎靖宇還有那位年輕的女會計走過狹窄的樓梯,穿過一間空蕩的庫房,擡眼就見到夏甯正站在奎老頭的遺體旁邊。
“師叔,這位是奎靖……”
話還沒說完,背對着我的夏甯便擡了下手,示意我安靜。
我一怔,出什麽事了?
忙走上前一看,頓時倒吸了口冷氣,便見奎老頭原本閉合的眼睛不知道何時睜開,直愣愣的望着天花闆,眼眶闊的老大,面色也呈現出青灰色來。
死不瞑目,大兇之兆!
我眼皮連跳,就見夏甯也是面色發青,“奎老頭去世那天是十二月二十五,陰曆十一月二十五,是乙酉年,戊子月,葵未日,核對他死亡的具體時間,這‘殃’應在東北位高懸五米開外。”
夏甯測算的沒錯,黃小妹發現的“殃”就在那個地方。
看着她臉色越來越差,而奎老頭那一臉恐怖的模樣,我渾身都開始泛寒,不知道這裏還有什麽說法。
夏甯便轉過頭,皺着眉看向我,“師侄,這棟房坐北朝南,東北位本該是長子居卧,你明白這是什麽意思麽……奎老頭呼出的這口‘殃’是要帶他兒子下去。”
什麽!
我倒退半步,轉過頭看向跟過來的奎靖宇,見到他也是剛剛目睹奎老頭的儀容,看到他父親死不瞑目的樣子,臉色登時就白了,一額頭的冷汗,驚恐的不敢上前。
這時,夏甯又搖了搖頭,“陰曆十一月,又是葵日,奎老頭家應該是‘外呼’,怎麽會找上他兒子?”
聽到她這個說辭,我心頭一跳,所謂“外呼”,其實是東北的一種叫法,也稱之爲“犯呼”。
犯呼有裏呼、外呼之分,講的就是人死後呼出的“殃”非同一般,可緻親眷死亡。
而導緻“殃”如此緻命的因素,則與奎老頭生前善惡因果有關,如果作惡太多,他下去無法還淨陰債,就會拉親眷下去幫忙還。
其中,裏呼會使直系血脈、堂親死亡,外呼則威脅表親的生命安全,而裏外之分則是由死亡的時間來決定的,也是奎老頭一身因果在冥冥之中影響。
這種說法不僅東北有,外地也存在着,又稱“重喪”,字面就能上看不單指一樁喪事,有多重喪事之意,也有嚴重的意思,很多老人都知道這種喪事的忌諱,心系家人親戚的安危,勢必要請陰陽先生來幫忙化解。
不過,“外呼”關系表親親屬,怎麽會和奎老頭的親兒子扯上關系……
“我算到會有此事,但沒想到奎老頭的遺體會出現變故,這裏面還有隐情。”夏甯皺着眉,目光裏透露出些許凝重的味道。
“你、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我爸的遺體怎麽會這樣?”
奎靖宇哆嗦着問了一聲,身邊跟着的那個年輕的女會計也渾身發抖的躲到他身後,紅着眼睛哽咽道:“靖宇,你家不會真的鬧鬼了吧,你爸平時總在家裏燒香,會不會招了髒東西……”
奎靖宇一聽,手裏攥出了汗,梗着脖子緊張道:“我爸供的是神仙,是從我奶奶那裏傳下來的,怎麽可能會鬧鬼?”
神仙?
分明是一群妖仙啊,要不是他們蠱惑奎老頭黑财,他也不會這麽早死。
等等!有沒有可能是妖仙作祟?
我快步走到夏甯身邊,低聲将剛剛在樓上那件詭異經曆說了一遍,問她跟這有沒有關系,夏甯聽後立刻睜大了眼睛,一把拿住我的手腕,仔細查詢起來。
“堂單是那些妖仙靈體休息的地方,隻有他們的弟馬奎老頭能看到裏面有什麽設施結構,你怎麽進去的?”
她驚異的問着我,又急忙抓起我另一隻手開始号脈。
我張了張嘴,也是一頭霧水,“我哪知道怎麽進去的,就是多看了一眼,師叔問問灰攏田怎麽說,他家的事情他最明白。”
夏甯點頭,一邊捏住我的右手腕搭脈查看,一邊轉過側臉低聲對身邊的“空氣”詢問起來,而這時,黃小妹也開始給我翻譯,告訴我灰攏田的回應。
“張偉,灰攏田說這妖仙堂口在建立之初并沒有走過正規程序,是草草攏出的一批人馬,組織結構松散,所有事務都由掌堂大教主和他們的弟馬全權把持,他們的堂營就建設在堂單中,方便調遣,灰攏田說你所見到的那個寺廟,其實就是最開始的掌堂大教主修煉之所,後來老教主曆劫失敗神形俱滅,那間房就一直閑置。
灰攏田說他也不清楚你的意識爲什麽會進入堂單之内,他讓夏甯再給你好好看看是怎麽回事。”
說了半天,這灰攏田也是一頭霧水?
我擡頭看向夏甯,便見她松開我的手腕,“怪了,我在你身上竟然查不到發生過這個事,張偉,你确定你不是出現幻覺?”
嗯?
夏甯都沒查出毛病來?
這時,我身後的奎靖宇看我們跟神經病似的對着空氣念念叨叨,有些毛楞,“你們說什麽呢,有什麽事就說出來,别裝神弄鬼。”
我一聽,尋思了一番,轉過來糊弄他說沒什麽事情,奎老頭身上的壽衣有靜電,刺激到了身體神經才睜開的眼睛,讓他過去磕兩個頭,念叨點讓他爸安心的話,再把奎老頭眼睛合上就行。
奎靖宇沒什麽主見,有些半信半疑的,而且膽子也不大,少不了我幫他弄燒紙,又伸手替他把奎老頭的眼睛合上,拿手上的冰冷的感覺弄得我相當難受。
但有了這一出,也算是讓奎靖宇對我和夏甯少了些戒備。
這之後,夏甯列了一個單子,寫下辦白事需要的東西交給奎靖宇,告訴他如果希望奎老頭安安靜靜的走,最好按照她的要求去辦。
也不管奎靖宇什麽反應,夏甯讓我在靈堂幫忙看一下,她要先回去提前制六張六丁太陰符化解奎家的犯呼。
所謂六丁太陰,其實指的事道家六位護法神,這裏面又有六丁六甲之說,在道經中描述爲曾是真武大帝的部将,六甲爲男性,六丁爲女性。
六張六丁太陰符各不相同,能召喚六丁玉女降臨護衛,可祛除雜晦,平心靜氣,祈求平安,這在道家符裏屬于經常使用的黃符種類。
我不知道這符是不是有這個作用,但這寓意确實不錯,要是真能請來六位美女神仙,到時候把屋裏灑掃幹淨,靈堂弄得整潔些,說不定六丁玉女心情不錯,随手一揮就把“殃”給弄走了也說不定。
夏甯前腳一走,屋裏就剩下我、奎靖宇和那個年輕的女會計。
我轉過頭尴尬的牽了下嘴角,奎靖宇便也尴尬的将目光轉移開,不知道怎麽跟我相處。
而那個年輕的女會計,則偷偷的看了我一眼。
這姑娘似乎不像看上去那麽膽小,要是換了别人誰還會逗留在這靈堂裏?
因爲這,我也多看了她幾眼,而就是因爲這份好奇,我恍惚間在她身上感覺到一種異樣的氣息,仿佛那姑娘的整個身子都有些空,看起來不像是真實存在的人。
再仔細看,站在奎靖宇身後的她笑了,一張瓜子臉上露出了千奇百怪的笑容。
沒錯,就是千奇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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