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
這不就是說我麽?
我愣了一下,一邊的王長發也詫異,他哽咽着又問了問,這才确定蔺師傅說的就是我。[燃^文^書庫][]【更多精彩小說請訪問】
“這、這……這孩子行麽?”
蔺師傅笑了笑,對王長發說道:“你大老遠來我這兒,是聽别人介紹的?”
“對、對!”王長發連連點頭,“就是第一個給我閨女看病的大仙兒說的,讓我來市裏找蔺師傅,而且就那個大仙沒管我多要錢,我信他。”
“那你也信我這一回,帶這孩子過去一趟,他要是解決不了,我親自去,分文不取。”
蔺師傅笃定的話語讓我出了一頭虛汗,也讓王長發半信半疑的答應了,回頭看我一眼,王長發濕着眼睛對我說道:“小師傅,大叔的事就麻煩你了,你可得給我加閨女看好了啊,要不然我們一家子可沒臉活了……”
我有些忐忑的應了一聲,将王長發送出門讓他等我一會,回頭跑去蔺師傅那裏。
“師傅,我、我這行嗎?堂子都沒立呢,辦事不牢靠的……”
這功夫我腦門又冒了一層汗珠,心裏虛的不行,我這副樣子不爲别的,那王長發找大仙看病,又說她女兒身上的東西厲害,保不齊就是有鬼!
“怎麽不行?”蔺師傅笑了笑,“你過去把情況查清楚就算你完成任務,至于能不能處理你看着辦就行。”
說着,蔺師傅從書架裏給我拿了一個裝針灸器具的鐵盒,囑咐我這一趟過去把小鬼也帶上。
唉,蔺師傅說行就行吧,我用座機給家裏打了個電話,說在郭福海家過夜,又給郭福海去電話傳個話通氣兒,帶着東西就出了門……
從市裏到王家村坐車要兩個多小時,下了鄉還得過一段土路,我早上本來就沒吃多少東西,這一路颠的胃裏都翻了個遍,險些把酸水颠出來。
車子是個小巴,外面掉漆帶鏽,車況奇差無比。乘客也基本都是王家村的村民,過道上擺着各種各樣的行李,還有幾個帶雞糞味兒的竹筐,再加上空氣裏夾雜着汗味,還有人在車裏抽旱煙,那環境就别提了。
乘客們彼此是熟識的,聊天的時候不免回頭張望一下和我坐在後排的王長發,那眼神和交頭接耳的樣子讓王長發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村民們準是知道他女兒的事情。
我看得出王長發是個不願與人争執的老實農民,隻是被人說自家的閨女那點事着實難忍,一雙大手攥的死死的,上面的血管都鼓了出來。
“叔,你别這樣,我跟你打趟前哨就放寬心吧,有什麽問題我師傅都能處理,他不是說了麽,給你免單。”
也不知道我這話觸動了王長發的哪根心弦,他擡起手就揉了揉微濕的眼角,“小師傅,叔爲了家裏的閨女都操碎了心,這還沒十八,叔的閨女以後可怎麽嫁人啊?你根叔說,你師傅是不是想把我唬弄走,嫌棄叔家窮才讓你來的?”
一聽這話,我無疑是有些生氣的,“你不信我就說不信我,可别往我師父身上扯,我師傅都說我要不行,他就來給你女兒治病,你還想怎麽的?我這跟家裏撒謊陪你回來跑一天,吃飽了撐的?”
王長發張了張嘴,握着一雙大手道歉也不是争辯也不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低着頭做悶葫蘆的樣子。
小巴在王家村村口停下,車裏的乘客陸續下車,我跟王長發走在最後。踩在堅硬的土路上,村口的道路兩側是大片的苞米地,翠綠的玉米杆上巴掌寬的葉子裹着玉米穗,風一刮,嘩啦啦的作響。
站在村口張望,這王家村和我姥爺家生活的村子差不多,都是些鋪着紅瓦片的大瓦房,也就百十來戶的規模。
從村口到王長發家一路走來,能見到村裏人的樸實生活,不少村婦在自家菜園子裏的豆角架子邊上摘菜,看樣子也是快到午飯的時候了。
走了十來分鍾到了王長發家,這還沒到門口,我便訝異了一下。
王長發家和其他村民家的院子差不多大,但卻略顯狹長,可他家的菜園子也荒涼的很,大片的菜地都沒被利用上,裏面的大蔥、白菜、豆角都黃透了。
而院子後面的屋子也舊得看不出本來顔色,如同村裏某個犄角旮旯裏冒出來的落魄戶,污蒙蒙的,透過窗前玻璃都看不清屋裏的環境。
我跟着王長發輾轉來到屋門前,推開來,前腳剛進屋,便感覺到明顯的室内外溫差,就好像從大中午的太陽底下突然鑽進深山老洞。
打了個寒戰,我左右一看,進門一間不大的廚房内采光極差,冷不丁的從陽光底下進來,眼睛都有些适應不了室内的暗沉。
揉了揉眼角,我看到身邊磚砌的竈台上有一層薄塵,上面放着個盤子,盛着兩個吃剩的饅頭表面已經明顯失掉水分,還有旁邊一碗長了白毛的腌菜,看起來不像是擱置一天半天了。
屋裏沒别人,王長發四處看了看,轉向我,那雙幹裂的嘴唇險些沒能張開的啓了一下,才滿嘴苦澀的說道:“師傅,我閨女應該還在外面,孩子她媽一直跟着她也沒來得及給家裏準備吃的,你擱屋裏坐會而,我去借點肉和菜,咱們中午對付一口行不?”
“不用了,我不餓。”
皺了皺眉,我掃了眼旁邊門簾後的主屋,炕上的被子散着沒疊,屋裏也亂的很,真不知道王長發兩口子這些日子是怎麽過的。
轉過來再看主屋正對的小屋,門關着,上面塗着深綠色的油漆,門玻璃上挂着一張粉色的碎花簾子,我擡手指了那裏問王長發:“叔,這是我姐的房間?”
“對,就是這屋。”
走上前推開房門,正對門口的是一台緊靠炕沿的縫紉機,上面擺着一個心形的錫銀質地的首飾盒,和一面掌心大的小圓鏡。
這時,我肩頭的黃小妹動了動,兩步繞到我肩頭另一側,擡着下巴仰起腦袋,“張偉,棚頂有東西。”
位于小屋上方,略高的棚頂難以一眼就将它掃到,此時去看,水泥抹的天棚有着些許細長裂紋,而沿着那些裂紋,大量的潮濕水印滲進了棚頂之内,泛出了幽暗的深灰色。
怪了,最近沒有下過雨,哪兒漏進來的水?
我愣了下,随即便聽黃小妹解釋道:“怨氣聚堆兒不散就能泛潮生寒,這屋子裏至少有個老鬼級别的家夥呆過很久。”
鬼有新鬼、老鬼、鬼仙、地仙之分,新鬼受陰司管轄,沒什麽能耐,到了時辰就六道輪回,維持陰陽兩界平衡。
可老鬼就不同了,老鬼都是做了好幾年的鬼,大多是橫死的,因爲怨力怨氣都不小,是無法入輪回的。
而這怨力、怨氣的存在,對老鬼本身也是一種極大的折磨,能讓老鬼、體會到死亡時的感覺,相當于昨日重現,連痛感都能模拟出來。
有的老鬼爲了擺脫這種狀态,通過修煉能化解掉,但如果不這麽做,就需要找發洩的渠道,這樣的老鬼會私逃陰司,通過折磨人來“分享”他們的痛苦。
不過,找人發洩的老鬼也隻是意圖片刻之快,到不至于禍禍王長發的女兒大半個暑假吧……
轉過頭,桌上的粉底盒和小鏡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按照王長發所說,他女兒應該是剛上高一,這麽早就知道給自己化妝,有些蹊跷。
走上前,那個塑料包裹背面的小圓鏡倒沒什麽問題,小賣部都有的賣,屬于最便宜的那種。
可旁邊銀色的心形首飾盒卻做工精美,錫銀鑄造的外殼上有複雜的雕花和綠色的小寶石點綴,屬于世面少見的俄貨樣式。
那個年頭,東北賣俄貨的不多,價錢都很貴,别看這首飾盒隻有掌心大小,哪怕是地攤上的假貨都能賣上幾十塊。
王長發家裏的經濟條件擺在這兒,他女兒哪有閑錢買這東西?
我走過去拿起首飾盒,一掀蓋兒,映入眼簾的是一盒子宛如細沙的紅粉,妖紅似火觸目驚心!
嘶,這是什麽東西?
我心跳漏了一拍,擡了一下肩膀,黃小妹就沿着我的胳膊跑了下來,湊近盒子聞了聞,眼角猛地擴張了不少,一身皮毛都抖直了,“咱們得去找王長發的女兒看看。”
這是什麽意思?
我忙眼神詢問過去,就見黃小妹搖了搖頭,“現在還不能下定論,這紅粉裏有朱砂,還有股常人聞不到的屍骨腥氣……”
她聲音一頓,轉了下眼睛盯着盒子裏的紅色粉末,喃喃自語道:“莫非是夾雜了骨灰?”
好家夥,我差點把手裏的首飾盒扔在地上,太陽穴一下子鼓了起來,突突的頻頻跳動。
朱砂又稱丹砂、汞砂,既是礦物又是中藥,有安神明目的作用,成鮮紅或暗紅色的朱砂,不僅擁有辟邪作用的紅色,且五行屬金,能夠吸收多種能量,用它來畫黃符,能清洗怨氣削減鬼魂能力,對鬼的殺傷力也非常可觀。
這種東西很難買,也很昂貴,蔺師傅那裏都沒有多少,我一直沒能一見。
可眼下,這首飾盒裏除了朱砂外,還有骨灰的,端在手裏,幾乎就是端着别人的骨灰盒,怎麽着都有些發毛。
轉過心思冷靜了一陣,我又不禁懷疑,難道王長發的女兒将這裏面的東西當成化妝品用了?
要真這樣,把别人骨灰抹臉上……
我将首飾盒收好,走到王長發面前,“叔,我姐現在在哪兒,你帶我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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