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那個周末,天氣晴朗,我媽騎着自行車帶我去了學校,就見到操場東側,位于印刷廠門前擺着一張鋪有黃布的供桌,校長和那位老人都在站在那裏。[燃^文^書庫][]【更多精彩小說請訪問】
進了校門,我媽要領我過去,可我那時太害怕那個印刷廠了,怎麽也不肯往前走,我媽就說我爸不是囑咐過,這世上沒有鬼嘛。
“印刷廠裏有鬼!”
我一急,想起那個沒了胳膊的女鬼便喊了出來,我媽一聽真是氣的不行,擡頭一看校長還在那邊等着,揮手就打我屁股,教育我那是别人編出來的。
許是我媽下手重了些,兩下就把我打哭了,校長和那位老人便急着走過來,勸着不要動手。
我媽紅着臉說沒教育好我,讓校長見笑了。
校長還沒說什麽,那位老人便先擺了擺手,讓我媽和校長在這裏等一會,說要帶我過去燒點香去去晦氣。
可能校長也聽出來老人是不想别人插手接下來的事,便和我媽站在那裏談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随後,老人把我領到一邊,問我說昨天是不是見到了吳爺爺。
我一聽便驚訝的止住眼淚,又聽老人問我還想不想見吳爺爺,想見的話就跟他去印刷廠那邊,他還告訴我不用害怕印刷廠裏的女鬼,有他在,不會有事。
不知道是想見到吳爺爺的想法催動,還是老人淡然的保證,我一步步的跟着他走向操場東面。
路上,老人牽着我的手,說我和他是一路人,将來是要給仙家當弟馬的,以後會有許許多多仙家來保護我,這最不該害怕的就是鬼。
他還說鬼的樣子雖然吓人,可是他們不敢傷害我們,問我還有啥怕的啊?
老人的話我沒聽進去,腦子裏和他完全是兩個世界,忙跟他說印刷廠的女鬼長什麽樣,說那台切紙機有多吓人。
老人笑了一陣說沒關系,以後看多了就不害怕了。
待到供桌前,許是路上的談話讓人放松了些,我躲在老人的身後掃量了印刷廠一陣,發覺好像并沒有什麽危險。
他拉着我往前走了走,彎腰從桌底下取出一個紅布包,打開來,拿出一個香爐、一隻小瓷碗還有一把普通的黃色線香。
老人在操場上抓了幾把土放在小瓷碗裏,讓我端着放到供桌上,而他自己則雙手端着香爐放在供桌的正中。
他笑着遞給我一根香,用打火機點着了,囑咐我不要用嘴巴吹滅了火苗,也不要用手扇風。
我點點頭,拿着香,等到看到香頭的火苗自行隐成火星,冒出冉冉的青煙後,按照老人的吩咐,将香雙手插在小瓷碗内。
退了兩步,我轉過頭,看到老人眯着眼,神情淡淡的注視着那柱香,便納悶的撓了撓頭也跟着看了過去。
小瓷碗裏的那根香沒什麽出奇的地方,微黃的香灰從香頭簌簌落下,頂端那顆通紅的燃點緩緩向下降去,而随之上升的青煙則筆直的不停冒出。
不一會的功夫,我感覺到肩頭的黃小妹動了一下,竟然在我肩頭站了起來,一雙眼睛亮亮的看着遠方。
說來也怪,冥冥之中我似是也感覺到了什麽,像是有人在遙遠的地方遙望過來,看着我。
也不知道怎麽,我頭頂的眼睛便莫名其妙的睜開了,一眼就見到陰冷的印刷廠在眼前沉凝下來,猛地震動了一下!
“沒事,這是裏面的鬼害怕了。”
老人拍了拍我的後背,拿着香,點燃後插在供桌上的香爐裏。
同樣是比直上升的青煙冒出,他看了一會,嘴裏默默地念着什麽,沒多會,一陣風吹來,印刷廠門前突然間出現了一大批人!
我揉了揉眼睛,整個人都看呆了。
那些人從印刷廠的北面一直圍到東面,站在我的方向看去,他們好像連印刷廠的側面和後面都圍住了,怎麽看都覺得有上百人。
這些人男女都有,有老人有成人,還有小孩子,一個個神情也是不同,有的嚴肅有的笑着彼此交談。
不僅如此,我還在人群當中看到了吳爺爺,他就站在印刷廠的一扇窗戶前,還笑着對我點了點頭。
當時,老人摸了摸我的頭,告訴我這些人都是仙家,有狐仙、黃仙、清風、煙魂,狐黃仙是狐狸和黃鼠狼修成的仙,清風和煙魂都是鬼仙,前者是男鬼,後者是女鬼。
我腦子還轉不過來,又聽老人跟我說,我以後也會和他一樣帶領這樣的仙家,我肩頭的小黃鼠狼就是黃仙。
他說的是黃小妹?
我轉過頭,就見到黃小妹揚了揚下巴,斜着眼睛笑我。
随後,老人便轉過頭去對那些人吩咐道:“黃堂人馬把守前後門,清風堂的進去抓人,胡堂人馬掠陣!”
一聲令下,我看到印刷廠的大門被一把拉開,呼呼的沖進去二十多個人!
那些人速度非常快,也就是幾秒鍾的時間便全進去了,我的眼睛跟着他們的身影轉動,便看到印刷廠的窗戶後面,那些人刷刷刷的閃了過去。
餘下的人分散開來守在外面後,也就是眨眼的功夫,我耳中來自印刷廠的噪音就變了,如同汽車發動機的動響,轟轟的鬧動起來。
那些人的動作極快,我還沒有回神,便有兩名男子拖着一個長發遮臉的女人拽出了印刷廠,而之前沖進裏面的人也一個個走了出來,不過,有幾個人臉上挂了彩,朝着人後躲了躲。
“辦這麽點事還能受傷,你們怎麽弄的!”
老人當時就對着那幾個帶傷的人發了火,就見那些人當中走出一名中年叔叔對着老人解釋起來。
“弟馬,之前盤子沒踩好,下面兄弟們沒料到這女的厲害,也是一時大意了。”
那人說話時也有些苦悶,回頭又罵了兩句那幾個臉上挂彩的人,好像說要關他們修煉什麽的。
後來,他們把那個女人拖了過來,壓着她的手臂讓她跪在我和老人的面前,我才認出她是印刷廠的女鬼。
我雖然記不得她的樣子,卻認得她身上的白毛衣,躲在老人的身後偷偷一看,就見她兩條手臂好端端的,并沒有之前見過的那麽吓人。
“盧巧芸。”
我身邊的老人念了一聲,那女鬼擡起頭來,臉前的發絲散開了些,露出一張清秀的面孔,是個看起來有些漂亮的大姐姐。
老人略微沉吟,轉而喝道:“十年前你被四名男子輪番侮辱緻死,死後逃脫地府拘魂,學了些旁門左道在此地先後害死三名仇家,前些日子終于等到第四人,亦将其害死,如今大仇以報,不去地府受刑,妄想迷惑小弟馬替你背這因果,是也不是!”
他說着,把我從身後拉了出來,讓我的身體距離那女鬼隻有兩步之遙,我吓得想往後退,可老人卻按住了我,說那個女鬼已經被壓住了,傷害不了我。
随後,我就看到女鬼眼睛一紅,眼淚掉了下來,并哭着對我說道:
“小弟馬,我死了,那四個雜種卻好好活着,我怎麽能放過他們,我的仇報了,結果卻要去受刑,我不想去受那個罪,求求小弟馬收留我,巧芸給小弟馬磕頭了!”
說着,那女鬼就對着我磕頭,一下一下的沒有停過,把我都看傻了。
小弟馬?
她說的人是我麽?
“因果有報,你若想投營報效就該在小弟馬面前自報家門,說明事情原委,正道不走,欺小弟馬年幼,你是想當掌堂大教主麽!”
老人開口就打斷了我的猜測,擡手一指女鬼訓斥起來,一對稀疏的眉毛都高高擡着。
女鬼拼命的搖着頭,哭着對我解釋道:“巧芸膽子再大也不敢做小弟馬的掌堂大教主,我修煉的旁門左道入不了正統仙家的法眼,吓了小弟馬也是希望小弟馬的掌堂大教主能夠點撥,巧芸并無惡心,沒有惡意……”
她說着,又開始對着我磕頭,哭的非常凄慘,可我身邊的老人卻毫不動容。
“盧巧芸,小弟馬還未立堂口,你想投效也不是時候,我也沒法代小弟馬的掌堂大教主定論你的去留,你若還想跟着小弟馬,就吞了這張扒皮符!”
話音一落,老人從懷裏抽出一張黃色的符紙遞給我,那張符一尺來長,很大,裏面有紅色的字,看起來亂七八糟的。
老人讓我把符貼在女鬼的額頭上,可我還是有些害怕。
不過,那女鬼看了那張符後比我還害怕,使勁的哭,頭磕的更厲害了,老人便大聲對她說,如果她不吞了這張扒皮符,就要讓幾位仙家對她雷誅廢道,還要送到地府受罰。
女鬼含着淚擡起頭,哭的不成聲音,說她不吞那張扒皮符,她自己扒自己的皮!
老人聽了微微愣了一下,之後反倒是笑着點點頭,而壓着她的兩個叔叔也松開了手。
我看到女鬼白着臉,抖着雙手去脫自己身上的白毛衣,而我身邊的老爺爺則掰着我的肩頭讓我轉過身。
我想不明白是怎麽回事,稍稍一回頭,就見到女鬼渾身都打着顫,剛拉上去一點的白毛衣下面,竟然露出猩紅猩紅的血肉!
這一眼我沒敢看清,忙躲到老人身後,抓着他的衣服吓得渾身直哆嗦,就聽女鬼凄厲的叫喊起來。
那撕心裂肺的喊聲當中夾雜着筋肉撕裂的動響,吓得我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随後,老人告訴我,那女鬼如果不這麽做,下了陰司壓進十殿,比現在還要慘。
而且她今天自己扒皮,能耐住這樣的痛苦,又有這樣的勇氣,估計我的掌堂大教主或許會看重她幾分。
那時的我不知道老人說的掌堂大教主是什麽,也不明白十殿是什麽,但等老人說完那些話時,我卻分明感覺到身上少了些什麽東西,像是那個之前在遠處投在我身上的目光收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