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魅行長安》之《枯骨成花》
第十九話,迷霧重重(下)
秦天賜眉目低垂,重重的歎了口氣,講述起了十年前發生在霍渙塗身上的奇異事情。
十年前,霍渙塗被派往北邊要地鎮壓叛亂的軍隊,聽說這次的出兵行動還是霍渙塗主動請纓的。德宗皇帝便派兵三萬供他調遣。
當時,那秦天賜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夥,跟随着霍渙塗的主力軍隊各處已經征戰了三年多,多少見過些世面,做了個從九品的歸德執戟長這樣的小官。
可出征之前,他卻因爲瑣事而沒能參與到此次出征中。
錯過立功機會,讓他懊悔不已。
可也是在這時,他卻得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前方的探子來報,霍渙塗将軍親率一千将士先頭部隊探看敵情,卻遭遇敵軍埋伏,除了霍渙塗之外,并無一人生還!
羅夜木聽到這裏,思忖了片刻,不解的說道:“雖然身爲一個将軍親率部隊探看敵情确實有些不妥,但也并沒有可疑之處啊。”
秦天賜點了點頭,道:“唔,确實如此。可卻生了可疑之事。”
霍渙塗帶一千親信前去探查敵情,他帶領的親信中骁勇善戰的不下數十人,可那些人竟像是中了魔咒一般,一時間全都死絕。
按照秦天賜的話來說,就是“到底是要有怎樣一支軍隊才能将這些身經百戰的将士斬殺于無形之中呢。”
秦天賜仰頭看了看有些開始陰沉的天空,歎了一口氣,他舔了舔幹澀的唇,聲音變得沙啞,道:“其實這些事情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當消息傳出之後,霍将軍的副将便派了一隊人馬接應,他們看到……看到……”
秦天賜欲言又止,兩腮的肉不由得抖了一下。
見此情形,羅夜木連忙追問道:“看到了何事?”
“他們看到森森白骨鋪了一地,每處白骨的骨縫處都開着一朵朵慘白的骨質花朵,再看霍将軍,他的臉被鮮血浸透了,已經完全看不清本來模樣,他奄奄一息的躺在白骨中央,他的懷中還緊緊擁着一個女娃娃,那女娃娃倒是毫發無損,隻是安靜的睡着了。”
“那女娃娃不會就是霍小姐霍緣祈吧?”
羅夜木用征詢的語氣問道,也很快得到了證實,那被一起救回來的女娃娃就是如今的霍緣祈。
“這就是疑問之一了,初看那孩子确實乖巧的很,可那孩子是從哪裏來的呢?”
“我之前聽霍将軍與羅……額……與我外公說起過此事,那霍緣祈似乎是将士的遺孤。”
秦天賜笑了笑,笑聲中帶着些譏諷的意味,道。
“軍隊出征統一不允許帶随軍家眷,而發現霍将軍的地方是先前與突厥征戰的戰場,早已因着連年戰争而讓原本生活在此次的居民背井離鄉了,沒得一戶人家。但那孩子卻的的确确出現在戰場上,出現在了白骨堆中。”
“霍将軍怎麽說?”
“被趕去救援的士兵營救回來的霍将軍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刺激,過了五天之後才開始說話,但由于負傷的位置從臉一直蔓延到脖頸,又偏巧傷到了嗓子,也隻是斷斷續續講了些經過,說那孩子是随軍将士的,具體情況他也并不想多提及,如此以來,盡管不明就裏的将士們私下會議論幾句,但也隻有不了了之了。”
“大哥方才隻說了疑問之一,那應該還有其他的疑問吧?”
“那是自然,疑問還有兩點。”秦天賜忙點了點頭,伸出了兩根手指頭,慢條斯理的繼續說道。
“其一,當時雖說正值夏季,但僅僅一天功夫,死去的一千将士的屍體怎麽就變成白骨了呢。其二,正如我先前說的,那些将士大多身經百戰,爲何就一并死絕,除卻霍将軍外,無一生還呢。”
“霍将軍可給出了什麽解釋嗎?”
“唔……說是說過,但将軍也隻是輕描淡寫的說中了敵軍埋伏,一時沒有對應之策,傷亡慘重之類的,問起爲何白骨遍地,還長滿了骨頭花,将軍之說是敵軍中有會妖術的術士,給士兵們施了障眼法罷了。”
“這倒不無可能。”
秦天賜意味深長的看了羅夜木一眼,讪讪笑道:“雖說你是羅仙師的小外孫,但說到底也如十年前的我那般,是個懵懂的毛頭小子啊。”
羅夜木沒有搭腔,隻是跟着笑了笑。
秦天賜則繼續講下去。
此事一出,朝廷并沒有對霍渙塗的失職做出處罰,反而體恤他爲國多年征戰,勞苦功高,随即诏回長安。
随後,關于一千将士莫名化作白骨的事情不胫而走,一時間衆說紛纭。
有的說,霍将軍中了敵軍的埋伏,有命回來是大造化,有的說,霍将軍中了埋伏的說法是他自己編造的說辭,實際上,他早已叛軍私下交往甚密,霍将軍這次是爲了自己的既得利益而将一千親信全數出賣緻死了。但還有種說法更是駭人……
說到這裏,秦天賜頓了頓,欲言又止。
“還說什麽了?”羅夜木忙追問道。
“有的說,霍将軍他殺多了人,變成了鬼将……那一千将士遇難之時,正值霍将軍化身鬼将之期。于是,看到他本相的人皆成了他的刀下亡魂,成了他的生祭。”
“竟有這樣的說法啊。”羅夜木說着,将目光投到遠處,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秦天賜忙又四下查看了一番,小聲嘀咕道:“可話說回來,自從那之後,霍将軍便逢戰必勝,無往而不利呐。唔……對了,前一陣子鬧得挺兇的兩千叛亂士兵也是霍将軍出兵平亂的,隻是聽參與的人說,他們還未出動一兵一卒,那些叛軍便早早的死在了長安城外的西山山坳裏了。這樣的傳言愈來愈多,我們這些人也都忌憚着呐。”
“鬼将嗎?”羅夜木喃喃自語道,回想起幾日前,在染塵裏那兩個買玉芙蓉膏的婦人也議論過此事,竟與秦天賜所講之事不謀而合,卻也不像是空穴來風。
“霍将軍身邊發生的奇異事情多了去了,長安城的百姓們便不以爲然了。所幸在那之後随軍的士兵再無差池,所以,被那些有的沒的閑話議論着,可話說回來,依照霍将軍無往而不勝的聲名,即使我們所侍奉之人是個道行高深的鬼将也無妨事啊。”說罷,秦天賜悻悻地笑了。
“哼,這倒很有意思。如果是鬼将,我倒真想見識一番呢。”
“哎呀,你看我都對你說了些什麽,那左不過都是些傳言罷了,全當時哥哥酒後的玩笑話吧。”
秦天賜見羅夜木信以爲真,便又連忙解釋了兩句,敷衍着極不自然的笑了兩聲。
兩人的讨論并未結束,但人群中又是一陣騷亂。
原來是霍渙塗命人與趕到的府衙上的差人做接應去了。
“小公子!”
隻聽得一聲稚嫩的聲音,羅夜木循聲看去,便見是派去做事的小狐狸一貫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