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魅行長安》之《枯骨成花》
第八話,祭心破詛
“可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呐。”
霍煥塗無奈的笑了笑,再次發出了一聲嗟歎。
說這話的時候,霍府外的街巷上傳來悠遠的打更聲。
“咚!——咚!咚!”
分明已是三更時分,可“正氣堂”裏的一幹人等卻絲毫沒有睡意,衆人都被這塵封已久的事情真相所吸引了。
“真他、娘的急人,後來呢?”千映川不耐煩起來,催促着霍煥塗繼續往下說。
霍煥塗不緊不慢的喝了口已經涼了的茶,道:“家父與紅袍道人做了“霍家再無子出”的約定,沒過多久,他真的因爲玄宗大赦天下而幸免于難。”
“嗯,就知道那紅袍道人有些本領,沒料到确實很強。”千映川粗聲粗氣的又附和了一句。
霍煥塗晃了晃腦袋,聲音愈發沉重了。
霍啓年從牢獄中僥幸逃出,勉強撿回一條命,但一想到“枯骨成花”的詛咒,還是吓得他夜不能寐。
隔日的入夜時分,他再次去求紅袍道人。
紅袍道人有些爲難,指使他這般那般,叽咕了一整晚,沒人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麽,霍煥塗也是後來才聽說,當時跟随霍啓年一道去找紅袍道人的随從們,自那夜之後就再無人見過了。
“哼哼,沒想到你老子也夠狠毒的。”千映川的臉上多了一抹譏笑,道。
霍煥塗沒有搭腔,繼續開了口。
正如紅袍道人所言,那枯骨成花的詛咒并沒有完全解除,卻也不知爲何原因,沒有之前所講的那般利害了。
霍啓年雖然犯了重罪,卻依舊官運亨通,家中也一日比一日興旺起來,隻是打從紅袍道人密談一夜後,霍啓年府中的祠堂裏便多了一個不知名與姓的牌位,上面用朱砂寫着“開元十八年七月初二午時卒”。
也是從那時起,霍府的下人們便流傳起一段令人不寒而栗的傳言。
說是霍啓年多年征戰沙場,已經丢了人心,幸好得高人相助,教他施法,讓他食妙齡少女之心維持人形不散。
一時間,霍府上下人人自危,可傳言總是這般,它會随着時光漸逝漸遠。那些亦真亦假的事物總會被人們輕而易舉的提起,又心不在焉的淡忘,最後變得與己無幹了。
可事實上,每年的七月初二那日,霍啓年真的會命人從外尋一名七月初二生辰的十六歲少女入府,那少女也真的于隔日不見蹤影。
年少的霍煥塗隻顧玩鬧,根本不知個中緣由,也不過跟着些小厮說笑胡鬧罷了。
日子就如此恍惚了十六年,霍煥塗年滿二十一歲,早已成了父親手下的得力幹将。
又是一年的七月初二,霍煥塗與一個名叫初夏的女孩相識了,那女孩生得美豔動人,竟真的不像是一般尋常人家的孩子,兩人一見傾心,霍煥塗遂取下随身玉墜借以定情。
初夏是女孩的乳名,到底喚作什麽名字霍煥塗到底不知,隻是聽手下說她是廚娘家的姑娘,年芳十六,正是碧玉之年。
或許是一時迷戀,又或者是前世注定,霍煥塗真的就去求父親将那乳名喚作初夏的姑娘賜給自己做妾。
誰知,霍啓年聽後大怒,狠狠痛斥了他一番,便再也不見霍煥塗了。
霍煥塗抑郁不已,想着來日方長,便決定第二日再求父親。
一夜酒醉,天剛擦亮,他便借着酒勁兒又去敲父親的房門。
孰料,他卻看到了自己這輩子都難以忘卻的一幕:
隻見幾個黑衣侍衛匆匆擡了一人從父親的房裏出來,那木闆之上躺着的人用麻布匆匆掩了面,但他卻細心的觀察到屍身上有個物件遺漏出來,那就是自己親自系在初夏腰間的玉墜。
憤怒異常的霍煥塗快步沖進了父親的房間,直呼父親的名諱,惡語相向。
不料,父親也正值神情恍惚之際,他的目光呆滞,笑容可怖,手上還緊緊握着一把泛着黑光的匕首,那匕首的刀柄部分已然被血迹也浸染成紅黑之色了。
霍啓年不曾擡頭看霍煥塗一眼,他的另一隻手上握着一顆依舊跳動的心髒,不等霍煥塗反應過來,他就一下将匕首插進了心髒之中,血滴在了他前方桌子上擺放的牌位上。
那牌位霍煥塗見過,正是隻有離世時辰卻無詳細身份的那個。
“霍啓年,你到底做了什麽?!”
霍煥塗大叫一聲,一把将那匕首奪下,又狠狠将圓桌上的牌位扔在了地上。
“啪嗒”一聲,牌位觸地後立刻斷成了三截,從斷口出汩汩冒出了黑色的液體,可說來也怪,那些血液很快凝結成水珠狀,之後變作了黑色甲蟲,遁地而去了。
直到這時,霍啓年方才緩過神來。
“塗兒……塗兒……你呀你,哎呀,哎呀,完啦!”
霍啓年高叫着“完了,完了,毀了,毀了”之類的胡話,竟一下子病倒不起了。
話到這裏,霍煥塗凝了凝神,再次胡亂喝了一口茶。
“之後呢,之後又怎樣了?”千映川催促着,眉毛就快要打成一個結了。
“後來啊……”
霍煥塗的雙眸凝視遠方,又徐徐說道起來。
霍啓年一病不起,霍煥塗請了各路名醫都無果。
這日,正是霍煥塗愁悶之時,霍啓年竟稍有了些精神,命人把霍煥塗叫到了自己身邊。
霍啓年講述了十六年前的荒唐事,又對他說道:“那紅袍道人告訴爲父,說是要于每年七月初二,也就是那個下咒之人死的時日,尋一個相同時辰出生的年滿十六的少女,活時的取心,将心房的血滴在他的牌位上,這樣就可以讓詛咒之人尋着血味找去,他便認了對方做女兒,這樣就可以免除一年的禍事,此番下來,一定要祭滿二十年,這樣就可破了你這一世的劫難,如今已是第十六年,現在一切都太遲了,太遲了。”
說罷,霍啓年老淚縱橫,哽咽了幾聲,他又說道:“我此生殺戮無數,已難求赦免,可你卻正值大好年華,何必要還這孽債呢,如今不知如何是好了。”
父子二人正在躊躇之際,突然有一白衣童子現身于霍啓年的房間,見到他們父子二人後,便開口直呼霍啓年的名諱,與父子二人仔細說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