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卷：卷二《魅行長安》之《枯骨成花》
序章
有妖瞳者名曰：冽。其人如鬼魅，其形如妖邪，遇之，大兇！
——引自《幻夜志》
“聽說，人殺多了人也就不能稱之爲‘人’了吧。”
“那算什麽呀？”
“鬼啊，或者妖怪之類的。”
“唉呀，怎麽突然竟說些吓人的事情啊。”
“唔，聽了些奇怪的傳聞呢……”
“傳聞？”
“霍将軍……又打了勝仗……”
“這算哪門子的傳聞啊，恐怕長安城中的貓狗都知曉此事吧。再說，他打勝仗那是必然的，自十年前的一役之後……他就無往不利嘛。”
“我自然清楚此事，可怪事就是與勝仗有管呢。”
“哦？”
“聽說這次平亂，霍将軍未動一兵一卒就大獲全勝呢。前兩、日，不也見到他和士兵們高舉着領頭叛逃的士官頭顱示衆了麽。”
“說的倒也是呢。”
“叛軍要有兩千餘人吧，可未動一兵一卒怎麽就取了他們的首級呢？所以，隻能靠那些旁門左道或者邪術之類的才能成吧，這幾年不也有傳聞說霍将軍因多年殺戮，造孽深重，變成鬼了嘛。”
“這個……說的也有道理呢。要說起來，我也聽到了些奇怪的事情。”
“快說來聽聽。”
“據說與霍将軍一起随軍的除了士兵還有些雲遊的術士。”
“術士？”
“是啊，那些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卻被霍将軍招募去了。不過……這都是聽常來我家酒肆喝酒的李全說的，他不是一直爲霍将軍府送菜嘛。”
“哦，那個人啊。我也記得他，雖說隻是個送菜的小販，出手卻闊綽的很。他怎麽與你說起此事的？”
“前幾日，他在我家酒肆喝醉了，說了好些個胡話，就提到了此事。”
“那他還說了些什麽？”
“也沒什麽啦，左不過就是酒後的瘋言瘋語，但說托霍将軍的福，他發了筆小财呢。”
“李全那登徒子淨說些大話，唔……那些随軍術士呢？”
“嗯，就是此事頗爲古怪啊，聽說平亂之後，他們統統失蹤了。”
“有這種事？不過……也難怪啊，你就是酒肆老闆娘嘛，自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啦。”
“哈哈，哪有的事啊。你家的布坊不也消息靈通。哎呦……隻顧着與你閑聊，倒也忘記正事了。小哥，麻煩你給我一盒玉芙蓉膏吧。”
“玉芙蓉膏，那是什麽？”
“聽這家店的老闆提起過一次，說是西域貨郎送來的新鮮玩意兒呢，而且極爲難得。”
“那小哥，我也要一盒那種玉芙蓉膏吧。”
位于長安城的西市最南側與懷遠坊的臨近的街道上，一處名爲“染塵”的胭脂鋪子裏，兩個體态豐腴的婦人終于收了閑話，又差使着店鋪裏一個長相好看的少年從密密麻麻的貨架上翻出貨品。
少年的表情淡漠，顯然不是一副喜迎賓客的樣子，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百無聊賴的姿态，他翻找貨品的動作生疏，似乎是剛來鋪子不久的新夥計，但兩位婦人卻表現的極有耐心。
“夜兒……”
忽地聽到一聲輕聲呼喚，一位約莫有三十幾歲的婦人出現在梨花木櫃台後面了，她着一身素色襦裙服，外罩一件青色半臂，這便是“染塵”的老闆——羅絮兒。
“哎呦，快看看，許是羅老闆近日又得了佳品，面容更勝未出閣的女子了呢。”其中一個綠衣婦人打趣道。
少年記得，說話的那位是做布坊生意的。
“哪裏的話，小兒在家也無事可做，我就讓他出來幫工了，隻是他剛剛接觸鋪子，生疏的很，怠慢之處還望兩位見諒啊。”面容姣好的羅絮兒笑道。
“原來是老闆的公子啊，難怪呢……這幅好相貌，剛進店裏，我都誤認爲他是個女子啊。”
說着，綠衣婦人便嬉笑起來。
“哪裏的話，真是女子早早把她嫁了便也是修的好造化，可惜是個不務正業、無所事事的男娃娃。”
羅絮兒一邊數落着身邊的少年，一邊熟練的給兩位婦人挑選好所需要的商品，待兩人滿意之後，一一用精緻的木盒稱放好，交于兩人婦人手中。
兩婦人結了錢，又說了兩句玩笑話，便結伴離開了，諾大的店鋪中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羅絮兒清點着賬目和銀兩，少年在她的旁邊駐足着，若有所思。
“夜兒……”
羅絮兒停下了手中的夥計，看着少年，欲言又止。
“娘親想說什麽，我都知道，但我無法解釋給娘親聽。”少年如是說。
羅絮兒倉促的笑了笑，更像是欣慰般點了點頭，又繼續清點起賬目。
羅絮兒知道，她應該知足了，自己昏睡多年的兒子終于蘇醒了，這都是佛祖保佑的緣故。但她又有些疑慮，總感覺突然醒來的兒子又有些沒來由的古怪。
其實，對于眼前的少年來說，他的感受亦是如此。
幾日前的羅羽還不叫羅夜木，他并不是“染塵”老闆的公子，而是二十一世紀的一個被惡魔詛咒的少年，他一直爲困在人間的鬼怪超度，以求用這樣的方式消滅靠黑暗力量生存在自己眼睛中的妖怪。
他……本就應該死了的。
在面對長生的襲擊時，他甚至都慶幸自己終于死了。
可等他再睜開眼睛時，世界卻被改變了。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院落，陌生的人的笑臉，甚至連同生存的年代都是完全陌生的。
如今，他身處于唐德宗統治時期，貞元十二年的長安，他的名字叫——羅夜木。
“夜兒……夜兒……”
“唔？怎麽了，娘親？”羅夜木的聲音依舊冷清。
“娘親想告訴你，我要去找東市一趟采購點栀子香料，你幫娘看會兒店……左邊格子上的榮錦粉已經被玉石店老闆的女兒預訂了，有客人來買記得要推掉哦。”
羅絮兒将臉湊到櫃台上擺放的銅鏡面前，認真的照了照，滿意的看着鏡中自己的新妝容。
“知道了，會照您的吩咐辦妥的。”
羅夜木點了點頭，應許着，将羅絮兒送出了店鋪門口，他則站鋪子外的街道上看着過往的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時，一個身披鬥篷的俊秀男子大步流星的走進了店鋪中，他的年齡約莫有二十五六歲，身體挺拔而消瘦，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
“這可是‘染塵’？”來人問。
“正是，不知客人需要些什麽？”
“我不是來買東西的，我是來找人的。”男子的聲音有些沙啞，輕描淡寫的說道。
“不知客人要找何人？”
羅夜木狐疑的看着對方，說話時，本能的帶了幾分小心。
“我要找我的孫兒，羅夜木。”男子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