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臨，華燈初上；

小南國酒館裏已經是賓客滿堂，現在的中國男子喜歡泡酒吧的也越來越多了，在繁忙的工作與煩瑣的家庭之間，他們需要一個夾縫去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氣。

小包廂裏，法海正襟危坐，看着白素貞變魔術一樣的做出了一桌素菜，從菜的顔色、形狀來看，白素貞顯然是個很講究的人！

“做了太多菜了！”當白素貞端出第六個菜勢的時候，法海終于忍不住了：“三個人吃，或許已經太多了！”

“我們兩個人吃！”白素貞在法海面前放上了一套銀質餐具，一個大玻璃杯，又幫他倒上了半杯純淨水：“小青還是不喜歡吃素，由她去吧！”

“貧僧有些不明白，你怎麽會喜歡吃素？”雖然也感覺這樣的氣氛很舒服，但是法海喜歡大煞風景的臭脾氣就是改不了：“你是妖呀！”

“煩了葷腥味，就改了素！”白素貞并不介意，反是一笑：“其實我知道好多和尚還偷偷吃葷，杭州靈隐寺濟公活佛是羅漢轉世，不是也喜歡偷吃狗肉麽？可見是否持齋并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

“說的也是！”法海不禁輕輕點了點頭：“你在雷峰塔千年，竟然能夠如此灑脫，貧僧很是佩服！”

“其實白素貞也很佩服大師！”白素貞端起水杯虛敬了一下，自己先輕飲了一小口，柔聲到：“不如開始吧，我們邊吃邊聊？”

“好吧！”法海舉起銀筷，覺得甚是沉重，啞然失笑到：“這物事看起來華貴非常，誰曾想竟然是如此的不乘手！”

“銀筷也有兩個好處，一是尊重客人，還有一個也是提醒自己，凡是一飲一食俱來之不易，所以要‘甚重’‘慎重’！”白素貞輕笑道：“如果大師覺得不好使，那我幫你換過！”

“不用了！”法海顯然對面前這個女子又是刮目相看了，虔佛的善女子他是見得多了，但是往往都有些因‘虔’而‘愚’，相比而言，白素貞這樣的風采竟然是聞所位聞：“貧僧就用這銀筷吧？”

“說句不怕得罪大師的話，妖性自然，比很多大和尚更易修行，所以妖修成千年的甚多，和尚成佛的就是鳳毛麟角了！”白素貞輕笑到：“特别是佛祖涅磐之後，肉身佛幾乎就沒有了，自宋以後，燃燈、菩提、文殊、普賢、觀世音等諸菩薩也不再現世普渡衆生，很是奇怪呢！”

“或許諸菩薩也如白姑娘一樣，放任衆生吧！”法海無聲的一笑，略過這個話題不表：“唔，這個青菜怎麽這麽甜？”

“哦，青菜本身有些泥腥味，我先用溫水加一些姜米過了一遍再了少許素油抄的，喜歡吃那就多吃一點吧？”白素貞見法海喜歡自己做的菜，開心得不行：“好久都沒人嘗過我的手藝了！”

法海笑而不語，包廂裏暫時沉默了下來，從法海這個角度看去，通過包廂的落地長窗，正好可以看見吧台，吧台上圍了好多人，小青在吧台後面調酒忙得是不亦樂乎。

突然，法海握住酒杯的手青筋暴了起來，眼中精光一閃，沉聲到：“有妖氣！”

白素貞走到窗前看了一眼，轉身笑到：“不防事，隻是個剛修成人形的隼精罷了！我開酒館這些天，幾乎天天都有這樣的妖精來光顧的，現在很多妖已經融入到了人群裏，幾乎所有人的煩惱他們也都會有，所以才會到我這裏來借酒澆愁！”

“這麽多的妖融到人群裏做什麽？”法海一直注視着那個隼精的一舉一動，隻見他到吧台要了杯啤酒，獨自一人坐到了酒館的一角。

“現在人類留給妖精的地方還有多少？”白素貞反問到：“就說這個隼精吧？原先是山裏修行，但是人們硬是将那坐青山秀水污染成了光山秃領，他沒地方可去，隻好先到人間來混迹，可是他又怎麽能明白這人間的人情世故呢？失戀、失業，現在弄得幾乎要去讨飯！其實，做個妖精也很難，他也知道，到處都有人類的修真士，隻要他一行差踏錯，馬上就會被消滅，形神俱滅、永不超生！可是人類一錯再錯，又有誰來管呢？”

“哎！”法海雖然重生不久，但是這些天來，他所看到的一切也正如白素貞所言，他是大德高僧，自然不肯昧着良心替人類說話。

“說句實話，我們妖精一度以能夠修成人形爲榮耀，可是現在呢？我想很多人自己也不齒人類的所爲了吧？更可笑的是，很多人居然跑去做什麽‘整容手術’，當人的外貌與DNA發生沖突的時候，整個人的靈魂感知就會發生錯位，其中的危害簡直駭人！”白素貞溫柔的歎息，簡直令人心碎：“真不知道人類究竟是怎麽了？”

“或許是因爲人類太強大了！”法海喃喃的說到：“當一個種群強大到沒有天敵的時候，恐怕就到了這個種群要滅亡的時候了！”

“恩，記得在秦王政的時候，我親眼看到秦國橫掃天下，一統八方，就連當時的修真士徐福等人也都投靠了秦，可是就在秦朝統一了全國，再無敵手的時候，滅亡就來臨了，而且幾乎是在瞬間！”白素貞感歎到：“誰能想到，以始皇帝起，強大的秦竟然所傳不過二世！”

“如此說來，修真士修滅妖怪竟然是錯的？”法海苦笑到。

“不然，其實應該是一個平衡，彼此制約才是，這些年的‘泡沫太平’最根本的原因倒不是修真士，而是人類侵占了妖精的生存空間，暫時壓制了妖精的發展，現在就連我的神龍架也開始有人打起了主意，打着開發研究的旗号就要來入侵！”白素貞微微搖了搖頭：“我雖然是族長，但是并不能一意孤行，完全置族蛇的感受和利益于不顧，隻怕有一天，爲了生存而不是愛情，我又要和大師你血戰了！”

“貧僧不想再和你爲敵！”法海雖然沒有看着白素貞，但是說得很堅決。

“大師！”法海一句話讓白素貞心裏很感動，她這樣的人最怕就是欠了别人什麽，而從不去考慮她曾經付出了多少，這也正是她什麽會如此動人，動人到人類忘卻了她的‘妖’的身份！

“如果再回到從前，貧僧也絕對不會插手你和許仙的事情！”法海有些失落：“到底有多少貧僧曾經堅持的東西是對的呢？貧僧曾經以爲自己已經開悟了，原來貧僧錯了，而且錯得很厲害！”

“當年的事情大師也并沒有全錯，現在想來，許郎終究有一天會知道我妖的身份，我常聽一首歌，歌詞說人世間最浪漫的事情就是能和心愛的人一起慢慢變老，我卻隻能看着許郎慢慢變老！”白素貞神情有些恍惚，好象又回到了那個年代，回到了小橋流水人家，回到了和她的許郎春宵苦短、鴛鴦夢暖的時候：“也許，上天注定了要讓大師你來喚醒素貞的美夢吧？”就在法海和白素貞傾心而談的時候，那個隼精又連連喝了幾杯，似乎已經醉了，看着看着就從座位上歪倒了下來，甚至連那張尖嘴都顯了形！

白素貞和法海不由都吃了一驚，那裏小青早就跑了過去，用衣服包着隼精的臉，半拉半抱的拖進了另個小包間，下面的酒客不知内情，看到如此香豔的一幕，呼哨響成了一片！

“紫陽來了！”就在酒客們起哄的時候，紫陽如約而至，走進了酒館，白素貞看了紫陽一眼，又看了看滿桌子幾乎還沒怎麽動過的菜，再看了看法海。

“看來是來不及吃了！”法海明白白素貞的意思，也看出了她的失望，笑着問：“能不能留着夜宵再用？貧僧還有好多問題想和白姑娘探讨！”

“好！”白素貞雖然總是在微笑，但是此刻的笑，卻是那麽的不同，好象是百花齊放，又好象是萬物回春，看得法海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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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陽宅；

掌教放下了電話，喜笑顔開的說到：“老頭子，是紫陽的電話，他說法海禅師還有白姑娘都請到了，而且他們之前的誤會也都解釋開了，叫我們不用擔心，他們現在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

“已經解釋開了？”宗主搖了搖頭：“想不通，鬥了千年的死結怎麽會這麽容易就解開了？”

“這就好象是解鴛鴦結一樣呀，找不到那唯一的一根線頭，那就永遠解不開，可是要是找對了，不管多麽複雜的結，隻要輕輕一抽，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掌教微笑到：“那把陰沉木棺先從乾坤袋裏取出來吧？我擦一擦，免得弄贓了那白衣和尚的手！”

“呵呵，好！”宗主取出乾坤袋，拿出了陰沉木棺，放在了客廳中央，那裏師師早就乖巧的取來了一塊桌布和一桶溫水。

“我來擦吧？”師師笑着對掌教說：“有我在，怎麽能要您動手呢！”

“哎！”掌教很感動的樣子，用胳膊肘捅了宗主的腰眼一下：“看，多能幹、多乖巧的女孩子呀！我要是真的能有這麽一個兒媳婦就好了！”

“找兒媳婦又不是找鍾點工，要那麽能幹做什麽！”宗主笑着搖了搖頭：“那廣告裏怎麽說的？玫瑰雖好，還要愛人喜歡！隻要他們年輕人高興，我們看得上看不上那是其次的！”

“說的好象蠻有道理的！”掌教假裝正經的點了點頭：“不過我辛辛苦苦養大一個兒子，又免費無償轉讓給她，怎麽着也要應該要我這個老媽子喜歡才是最好，你說呢？師師！”

師師一直都假裝沒有聽見兩個長輩的瘋言瘋語，低頭擦着陰沉木棺，可是這兩位越說越沒譜，到最後居然還問起自己來了！終于忍不住紅着臉輕跺了下腳，埋怨到：“掌教！”

“哎呀，生氣了，跺腳了！”掌教故做驚訝。

“等下樓下的上來找我們麻煩怎麽辦？”宗主一付憂心忡忡的樣子。

“我就說是我媳婦跺的，不服氣捶我兒子去，看他還能怎麽的！”掌教話沒說完，宗主一口熱茶已經笑得噗了出來！

“這是什麽？”師師看到宗主的茶水濺到了陰沉木上，居然現出一行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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