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剛登上了孫三的采血車就一把抓住了張紫陽的手臂,急吼吼的問到:“你剛才說你有了證據,能證明張钺他們是無辜的?那爲什麽先前在局裏你不給我呢?”
“這個證據是在我在鳳凰鎮剛找到的!”張紫陽笑着說:“我讓你和這個案子裏最有利的證人談談,怎麽樣?”
“最有利的證人?”耗子大喜:“難道說案發當時有人在現場目擊了整個案發過程麽?他是誰?在哪裏?我們馬上去找他去!”
“這個證人現在就在車上,他不僅目擊了案發過程,甚至還親自參與了整個案件!”張紫陽嘿嘿一笑,心裏給三足烏發去了一個信号,讓它施法。
果然,片刻後,三足烏不情不願的飛了出來,用那隻奇異的爪子在耗子的額頭上比劃了幾下,然後嗡聲嗡氣的對張紫陽說:“大功告成,現在隻要你說‘開’,他的天眼就會打開,但是别說我事先沒有提醒你,他開天目的時間不能超過五分鍾,否則會大傷他的元氣!”
“知道的!”張紫陽自己就曾經因爲沒有及時閉上天目昏厥過,知道其中的利害,連連點頭。
“那人現在就在車上,還目擊案發過程,參與了整個案件?”耗子看了一眼正在駕駛着汽車的孫三的背影:“難道你的意思讓孫三轉做污點證人?”
“不是,雖然你以前沒見過高笑天,但是在法醫室,你見過他的屍體了,是麽?”張紫陽把緊握着的左手伸到了耗子的鼻子底下:“你确定你再見到他就能認出他來麽?”
“靠,你這是在懷疑我的職業水準!”耗子哼了一聲。
“那好,我現在給你看一個人,你作好心理準備,别吓着了!”說完,紫陽就攤開了左手,輕輕念了聲開。
耗子隻覺得眼前一亮,突然周圍的景色變得有些朦胧,片刻之後又複清晰,隻見張紫陽的左手裏有兩個面人大小的小人,分别是一男一女,其中一個眉眼與高笑天一般而且男偶居然還向自己招了招手!
轟!耗子隻覺得全身的血液似乎一下子全湧到了腦子裏,頓時有些發昏,人也控制不住直挺挺往後摔去!
張紫陽連忙用右手掐住耗子的人中,幾秒鍾後,耗子低聲呻吟到:“見鬼了,見鬼了!”
“耗子,你隻有四分鍾時間了,有話快問!”紫陽把左手伸到了耗子的眼前。
“你真的是高笑天?”耗子聲音還有些哆嗦,但是一來是白天,再者他相信張紫陽也不會害他,漸漸的也就平靜了下來。
“是!”高笑天有些局促,這樣談話的感覺很不好受,彼此人鬼身份不同,體積相差又太大,相當的累人。
“你身上沒有任何傷痕,到底是怎麽死的?”耗子幹脆先找答案。
“具體情形我也不是很明白,這個女孩子是我最心愛的女子,她既然死了,我也不想活下去,所以,‘我’就跟着她走了出去!”高笑天挽住了藍心慈的小手,深情的看着她。
“相當漂亮的女鬼呀!”耗子忍不住贊歎了一句:“那麽這麽說來,你的死亡完全不是因爲外力作用了?”
“是的,我的死完全與張钺和小鷗他們沒有關系!”高笑天連連點頭:“你相信我!”
“還要問什麽麽?”紫陽一直在看表,不時催促着耗子他們:“還有1分鍾!”
“還要問什麽?”耗子苦笑了一聲:“高校長既然說不是張钺他們幹的我還有什麽好問的?問個私人問題,高先生,不介意吧?”
“請問!”高笑天點了點頭。
“做鬼和做人有什麽不同?”耗子問得很急切,顯然這個問題并不是他心血來潮才問的,肯定以前也有想過這個問題。
“這個?我說不清楚,還是小慈告訴你吧,她做鬼比較有經驗一點!”高笑天攥了一下藍心慈的小手,示意她來回答。
“我覺得做鬼和做人其實差不多,隻不過有張先生保護我們,我們沒有進入六道輪回,所以我們現在的情形比較特殊,至于一般的鬼魂到了鬼界會遇到什麽樣的情形,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藍心慈微微歎息了一聲:“沒有笑天陪伴我的時候,做鬼做得好寂寞,做人還有七情六欲諸多煩瑣事情分分神,做鬼就隻有寂寞的思考了,幸好現在笑天來了!”
“時間到!”張紫陽喊了一聲,三足烏無聲無形的去收了法,耗子眼前又是一陣朦胧,一切又恢複到了正常的情形。
“我睡着了?”耗子揉了揉眼睛,剛才那一切恍然如夢,他真有點不敢相信。
“你以前在做着夢,世人都在做着夢,可是現在,你醒了!”張紫陽說得平靜,可是聽在耗子耳朵裏,卻如暮鼓晨鍾。
“什麽我醒了?”耗子有點似懂非懂的。
“現在,每一個人從出生開始就開始被催眠!”張紫陽對這個問題思考已經有相當長的時間了,因此,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很慎重的:“這個催眠甚至是從你的第一聲啼哭就開始了!”
“請講!”耗子經過剛才的一幕,心神受到很大沖擊,這個時候的他,多年以來的信條被在瞬間摧毀,無疑是最脆弱的時候。
“比如說是語言,本來人類沒有語言,後來卻衍變出了越來越複雜的語言系統,那麽這個語言究竟是什麽東西?”張紫陽左手依然緊攥着,右手卻在耗子的胸口寫下了一個大大的‘鬼’字。
耗子并不知道張紫陽的用意何在,但是這個‘鬼’字卻莫名其妙的讓他有了許多聯想,鮮血淋淋、扭曲變形、陰風練獄等等,因此情不自禁的臉色微微發白,手心裏滿是汗水。
“你告訴我。”張紫陽将這一切看在了眼裏,點了點頭,輕聲問到:“這是什麽?”
耗子勉強一笑,從牙縫裏擠出了個‘鬼’字。
“不!”張紫陽重重的搖了搖頭,一字一頓的說到:“你錯了,這什麽都不是!”
“這是‘鬼’字!”耗子情緒變得有些激動起來,就如同一個小學生在和老師辯理一樣,一旦自己認準的東西得不到承認就會感覺被輕視,從而情緒變得相當的激動和難以抑制。
“其實這個九個比劃的東西,本來什麽都不是,可是在開始的時候會有人不斷的強迫你反複的去誦讀、抄寫、記憶這個東西,于是,你開始有一個初步的印象,這就是‘鬼’字!”張紫陽目光炯炯,閃爍着智慧的光芒:“這一切才剛剛開始,緊接着,你會在周圍無時無刻都存在的影響中,比如說你母親爲了恐吓你早點休息,就會對你說:你不乖,鬼就會來吃你,甚至再講上一兩個老土的鬼故事,增加效果,等你再大一點,一些什麽《畫皮》《午夜兇鈴》之類的電影、以及朋友們之間的關于夜半歌聲的玩笑,都會在你的腦海裏形成更加立體的‘鬼’字的印象,慢慢的,這個‘鬼’字就不僅僅是九畫的一個漢字,它開始有血有肉起來,它會讓你感覺到恐懼,甚至不敢一個人去上廁所,它會讓你的腎上腺素分泌在瞬間達到一個峰值,讓你整個生理、心理系統紊亂掉!”
耗子臉色更加的蒼白,忍不住幹咽了一下。
“所以,這個九比畫的東西,甚至真的吓死過人,雖然,它其實什麽都不是!”張紫陽說到這裏,額頭也微微見汗,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那麽,其他的?”耗子勉強振作起精神,極力裝得無所謂一些。
“都是!”張紫陽幾乎是面無表情的答到:“所有一切你沒有經曆過但是你可以所謂的‘判斷’出來的東西都是某個人、某些人,甚至整個社會對你的催眠形成的結果!比如說妓女是肮髒的,官員是腐敗的,陌生人都是騙子,求乞的都是會在十二點換上西裝逛夜總會的!”
“可是本來就是呀!”耗子喃喃的說到。
“本來是怎樣?”張紫陽追問了一句。
“就是我們所了解的那樣呀!”耗子此時有些心虛,但是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麽,隻是覺得此時的張紫陽已經與以前大不相同,他似乎擁有了一種強大的精神力量。
“你新婚不久,感覺怎麽樣?”張紫陽說到這裏,突然話鋒一轉。
耗子到了此時,才真正會心的笑了出來:“很好,不錯的感覺!”
紫陽點了點頭:“這也是思維定式,新婚是會有不少美好的記憶,但是同樣也會有很多因爲要彼此适應而産生的煩惱,你想過沒有?再問你,對以後的婚姻生活有什麽想法?”
耗子被紫陽一再駁斥,有點不敢說話了,期期艾艾的說到:“沒什麽想法,不過就是些平常的瑣事,生個孩子,買個屬于自己的房子,盡量不吵架,多點寬容,多點信任!”
“恩!”張紫陽不置可否,呆呆的看着車外的景色,談話間,已經快到紅月城區了。
“我們現在去哪裏?”耗子沒得到紫陽的回答,心裏反而有點沒着沒落的。
“先去集慶寺旁邊的一家賓館,我去帶兩個人,然後我們一起去集慶寺,找到張钺商量一下怎麽了解這個案子。”說到這裏,張紫陽突然長長歎了一口氣。
“你剛才好象沒說完!”耗子反而主動挑起剛才那個話題來。
“不是我不想說,有些東西我也還在想,現在隻想出了問題,沒找到答案!”張紫陽眼神中确實有着相當的迷茫。
“說出來,大家一起想!”不知爲什麽,耗子反而覺得這時候的張紫陽更親切些。
“婚姻是什麽?婚姻給我們什麽?目的又是什麽?人類一定需要它麽?”張紫陽聲音如同他此刻的眼神一般,有些迷離,顯然,他所想到不僅僅是這些。
“婚姻是一紙契約,錢鍾書先生說,這是圍城,牆裏的想出去,牆外的想進來,婚姻是一種保障,也是締造愛情結晶的手續!”耗子居然也能說出長片大論來。
“婚姻是圍城?哈哈,錢鍾書先生說的隻是表現,我如果見到他,卻想問他一句話!”張紫陽換了一下姿勢,略略的靠着椅背半躺了下來。
“問他什麽?”耗子當然想不出來張紫陽有什麽好問的。
“婚姻是圍城,這不假,可這個城牆是誰堆砌的?”張紫陽目光清澈中帶了一點戲谑:“是誰要讓人類無端的變成了牆裏人、牆外人?事實證明,非但牆外的可以進牆裏去,牆裏的也可以随時再回到牆外來,那這座圍城還要不要?”
“你的意思,是不要婚姻?”耗子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你到現在還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張紫陽抿着嘴唇笑了:“我的意思是,是時候我們該好好想想了!”
“想什麽?”耗子終于有點開竅了:“你的意思是?”
“恩,想一切關于我們、關于人類的事情!”紫陽痛快的點了點頭:“我們從哪裏來,我們的位置在哪裏,我們到哪裏去?這一切,都是一個迷,一個結,一個很難很難被解開的生死之結!”
“這真是好大的題目!”耗子不禁倒抽了口涼氣。
“到了!”紫陽突然轉頭對着前面坐在駕駛位置的孫三吼了聲:“三子,先停一下,我上去找幾個人!”
孫三刹住了車子,回身問:“多久?時間長我就找個地方先停下,免得警察光顧我!”
“你小子和交巡警二大隊的大隊長不是很混麽?怕什麽?”張紫陽拉開了車門,臭了孫三一句。
“以前是不怕,今天我可真是怕得瓷實,剛才那個岔路口有個警察朝我們瞄了一眼,就吓出我一身冷汗來!”孫三心有餘悸的摸了一把汗。
“沒出息的東西!”張紫陽笑罵了句,自己三步兩步就進了賓館大堂,直奔房間而去。
可奇怪的是,房門敲了半天都沒有動靜,張紫陽頓時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糊味!
空氣裏有一種奇怪的糊味!
張紫陽隻覺得脊背上有一股冷汗在往下流,因爲這股奇怪的味道讓他想起了一個危險的家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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