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寶殿裏燭火通明,了空方丈端坐在大殿中央,無心侍立其後,金山寺裏高階的僧人都聚集在此了,大殿之上的氣氛有些凝重。
“方丈,難道說就沒有其他的解決辦法了麽?”一個老僧苦口相勸:“且不說法海能否重生還僅僅隻是個猜測,即便他真的能夠重生,又能怎地?難不成我們還怕了他?”
“了緣師弟,問題并非你所想象的那麽簡單,現在大局是牽一發而動全身,非我金山寺所能左右!”了空大師看了了緣一眼:“時下佛宗已經開釋白素貞,這便如是長期對立之後的一個突破口,當年法海不願意釋放白素貞,與妖族修好,甚至甯願自己發下毒誓:白素貞被封一天,他也雪藏一日,可見他的決心之大!現在法海重生隻是時間問題,無需懷疑!而究竟應該如何面對這個問題,當是我們最重要的問題!”
“佛宗爲什麽到今天才釋放白素貞?”無心冒冒然問道:“從封印白素貞到今天,何止千年?想必那白蛇早已經對佛宗是恨之入骨!這樣即便是放了白素貞,又何異于是縱虎歸山?”
“不然!”了空大師緩緩搖了搖頭:“本來佛宗迫于輿論,當時就要釋放白素貞,讓他們一家團聚,後來當時的佛宗宗主仔細推敲之後,卻又改變了主意!白素貞雖然是妖,但是法力已經幾近大羅金仙,不過與此同時,白蛇也已經接近了天劫,經過生子以及水漫金山之後,她的法力損耗得極爲厲害,根本沒有可能躲過天劫,雷峰塔雖然是幽閉妖魔之所,但更加是堅不可摧的佛門聖物,白素貞封于塔中,即便是天雷也奈何她不得,再有,許仙是凡人,勢必會衰老死亡,再加上先前他受法海誘惑,背叛了白素貞,即便是白蛇大量,不再計較,但是想要回到當年的恩愛時光也已決無可能,所以,将白素貞置于塔中确實有百利而無一害!”
“這其中竟有如此内情?”無心大駭,原以爲人便是人,妖便是妖,可是現在看來這其中的愛恨情仇竟然是纏綿悱恻、絕不簡單:“那白素貞就甘願聽從佛宗的安排,老老實實的困于塔中一住就是千年?”
“唉,想那白素貞是何等心高氣傲、何等愛憎分明之妖?先開始的時候,哪裏肯安心向佛?不過那時的她元氣大傷,根本無力沖破雷峰寶塔的禁制,當時的佛宗宗主每日與她講法論道、甚至将她的兒子許适齡也引證大道,修成羅漢果,她才慢慢改變了态度,等到後來,許仙老死在鎮江南郊,許适齡也白日飛升、位列仙班,白素貞完全斷絕了七情六欲,因此豁然開朗,渡過天劫,更是修成了太乙金仙之身,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她自己也能破塔而出,但是這蛇族之王反而對這塵世有了畏懼之心,不肯破塔而出了!”
“大師是佛心,未必完全明了這紅塵情愛之心呀!”紫陽走進大殿的時候,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依然還拉着哲美人的小手,而哲美人竟然也這麽乖乖的讓他拉着自己的小手,一聲不吭。
“紫陽?你來了?”了空大師看見紫陽進來,竟然起身相迎,可謂是殊榮以待了,殿上諸僧,不明就裏,也紛紛起身肅立。
“大師這是做什麽?”紫陽也有些驚訝。
“今日紫陽你在寺門前一番話,雖然有些偏激,但也确實是令人深思!”了空深深一揖:“朝聞道,夕死可也!老衲事後再三思忖,何以每每以百甲爲劫?或許便是施主你所說的人性壓抑說的緣故了!”
“人性壓抑說?”見了空大師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誇獎紫陽,哲美人也歡喜得很,今天早上暴亂之際,雖然她也到了山門,但是并沒有完全聽到紫陽的憤激之言。
“老衲一直在想,何以人類每值百甲便會遭逢天災大劫,其中的原因究竟是什麽,何人有如此之大的本領能夠操控天機,左右人類!”了空說話間,示意無心給紫陽、先哲也送上兩個蒲團,讓他們也坐下來說話:“老衲從來也不曾跳出這三界五行,世人做的事,老衲冷眼都看着!這幾千年的征戰撕殺也就罷了,近幾十年來,論毒氣之使用、論原子彈之使用、論氫彈之使用,真是一着比一着狠辣,着着都能要了人類自己的命!”
“大師說到點子上了!”紫陽見大師首肯自己的想法,振奮不已,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言:“紫陽也粗讀過上古之事,當時的救世主大禹星君屢屢提到,人類逆行倒施,妖魔鬼怪才會應運而生、出來爲害人間,如是人間帝王清明、百姓知書好禮,那些妖物是斷斷不敢爲禍的!”
“不錯!”了空大師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緩緩的點了點頭:“所謂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或許說的就是這個理!”
“了空大師,先哲很喜歡看書,特别是一些記載神秘現象的書,有關的人類曆史上消失了的那些文明,可以說無一不有屬于自己的璀璨文明,亞特蘭提斯大陸、印加帝國、瑪雅部落,可是他們的消失似乎都是在一夜之間的!”哲美人博覽群書,論修爲遠在紫陽之上,不過書讀多了,難免書生氣,少了點叛逆和創新。
“恩,先哲說的對,以這些消失了的文明爲例,一個種族的消失的前提應該是他已經具備了自我毀滅的能力!”紫陽長長的歎息了一聲:“我時常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我們随時也有可能成爲一下個亞特蘭提斯!”
“大家都知道公元七九年八月二十四日,被一場毀滅性的災難毀滅于瞬間的龐貝城吧?當時離城約十公裏的維蘇威火山突然噴發,滾滾濃煙和無數火星從山頂騰空升起,劇烈的爆炸聲接連不斷,頃刻之間,天色昏暗,熾熱的岩漿在瞬間将龐貝城掩埋!”擁有博士學位的無心和尚自然不是浪得虛名:“後來我有幸在意大利看到了龐貝城的遺址,那是多麽宏偉的建築呀!讓人根本不能相信那是公元七九年的傑作!”
“瞬間被毀滅的龐貝城?”哲美人突然站了起來,恍然大悟似的說到:“我想起在《創世記》第十九章裏記載的兩座古城,一座叫所多瑪,一座叫蛾摩拉,神差兩個天使到所多瑪城,羅得把他們請到家裏,豈知不久間,合城的人無論老少,都來圍住那房子,呼叫羅得交出兩個人,任其所欲爲。即使羅得如何苦苦央求,甚至願舍自己的兩個女兒以替代,但衆人不肯答應,甚至還要下毒手殘害羅得,幸虧天使顯出奇迹拯救羅得,并對羅得說:凡屬你的人都要從這地方帶出去,我們要毀滅這地方。當羅得到達瑣珥後,耶和華将硫磺與火從天上傾倒而出,把這些城和城裏所有的居民,連地上生長的都毀滅了!”
“無論人們認爲他們現在是如何的發達,隻要人失去了身爲人的标準,神要處罰人,人怎麽逃的了呢。現在人們挖出龐貝,或許就是神給人的提醒!”紫陽見大殿上的諸人都是臉色慘淡,不忍再往下說。
“人類在玩火!”了空大師長長的歎息了一聲。
“對于修真我還是門外漢,可是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紫陽苦笑着看了了空大師,欲言又止。
“說吧,紫陽,雖然老衲與你相識不久,卻是一見如故!”了空大師慈祥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或許用語言不能折服的對手,用笑容反而可以:“老衲在這個世界逗留的時間不會超過二十四個小時了,你不會想讓老衲帶着個迷團離開吧?”
“大師,我覺得修真的過程,更象是一場資格考試,如果神覺得你夠資格,那麽就會接引你進入他們的國度!”紫陽誠懇的說到:“那麽神的國度又會怎麽樣?可以永生麽?可以有絕對的公平麽?如果說我們在神話小說裏看到的那些神話故事都是真實的話,我想天界一樣黑暗!”
“世人揣度天界,一如西方之揣度我中華國,不以眼見而以耳聞,不以事實而以揣測,因此每多謬誤!”了空大師微微一笑,大殿上的氣氛也輕松了些,如果大師能夠笑對人生,朋友又何必過于傷悲,世人總看不透這生老病死因此多了無數煩惱!
“大師身後事都已經交代清楚了麽?我們究竟準備怎樣對付法海禅師呢?”紫陽見大殿上諸僧皆是老邁之人,應該都是金山寺的高手,今晚估計既是了空大師的臨終告别,更是明日大戰的‘軍事’會議了。
“恩,老衲和長治道長商議許久,發現我們若是強行對付法海禅師竟有三個不便處:首先法海禅師并無過錯,硬要強行封印他于理不合,有‘莫須有’之嫌;其次,法海道行很深,走的又是大力金剛伏魔的路子,很難對付,我們若是蠻幹,必有損傷,這是我們所不願意看到的;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此次法海重生,很顯然是啓動百甲之劫的關鍵,所謂天意不可違,違之不祥,我們倒不如靜觀其便!”了空說到這裏,苦笑了一聲:“但是,我們也想過了,如果不加抵抗,任由法海肆意而爲,也有三個不便處:第一,以法海的個性,一旦重生,必然張揚其事,到時候隻怕天下大亂!其二,法海本是我金山寺的祖師,我等後進也應該擔負起勸戒先人的責任,畢竟法海如有閃失,我金山寺亦要蒙羞;第三,法海究竟有多大的道行,我們也該了解一二,未雨綢缪,很是必要,日後未必沒有與法海一戰的可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那究竟是打還是不打?”紫陽有些糊塗了:“如果要打,怎麽打?如果不打,又應該怎麽辦?”
“打是肯定要打的,不過打起來還不能真打,但是不真打還不能輸了去!”了空對紫陽狡黠的笑了笑:“你說我們該怎麽打?”
“既然如此,倒不如讓長治師叔祖帶我們青木學堂衆弟子與之一戰吧?”紫陽想了想:“金山寺僧衆無論誰出戰都有些不妥,欺師滅祖的罪名可不好背,這個還是讓我們外人來處理比較好一點!”
“哈哈,英雄所見略同呀!”長治的聲音從大雄寶殿後面傳來,人未至,聲音先來了:“金山寺衆對付開寺祖師法海未免于理不合,先輸了心理;再者,金山寺衆與那法海武功、佛法都是一脈相承,打起來未免吃虧!我們道流則不同,既無心理負擔,而且由于門派淵源不同再加上我們道家這千年以來的發展進步,已經不是法海所能了解的法術武功了,先打他個出其不意,滅滅他的威風,如果再能夠逼他簽下城下之盟,答應再次歸隐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不過您現在能用的兵将可不多呀,我、無相、先哲、念慈幾乎都是道法白癡,眼下也隻有若松師兄、詠心師姐能幫上您老的忙!”紫陽抱歉的一笑:“現在再從茅山調兵還來得及麽?”
“法海重生非同小可,能少一人知道就少一人知道的好,茅山調兵雖然便利,但不妥,我隻讓觀裏派了一個救兵來!”長治雖然還是茅山掌教,但是已經很少問事,将掌教之位傳給現在的掌教大弟子赤楓也是遲早的事情:“這個救兵你們也知道的!”
“我們也知道?”哲美人想了想,拍手笑了起來:“哦,是江石吧?他确實是好人選,絕對可靠!”
“讓江石來,除了幫我們對付法海之外,還有一層原因,江藍逃跑了!”無心似有愧色:“我手下看管不嚴,竟然被江藍逃跑了,雖然我已經派人去找,但是暫時還沒有結果!江石也是僵屍,自然知道僵屍的習性,讓他去抓回江藍,或許要快一點!”
“對了,你的江心島實驗室守備那麽森嚴,江藍怎麽跑得了?”紫陽上次在攝像頭裏看過無心的實驗室,相當專業和先進。
“在對僵屍的研究過程中,特别是通過對江石的深入研究,我們也改進了對僵屍的管理辦法,比如說僵屍不能完全屈膝,連睡覺也是直立的,但是我們發現他們更喜歡倒吊着休息,這是因爲他們的心髒功能已經很衰竭,血液很難輸送到腦部,所以,倒吊的姿勢有助于他們上半身和腦部的供血恢複,同時,除了有專人二十四小時監管僵屍外,我們控制僵屍的辦法是将他們放置在特制的大冰櫃裏,一來抑制他們細胞的死亡速度,二來,因爲他們不能屈膝,所以沒有我們實驗人員的幫忙,他們也無法‘走’出冰櫃,這等于是将他們囚禁起來了,但是我們也犯了一個教條主義的錯誤,江藍剛剛變異成僵屍,膝部關節還沒有壞死,所以他就在我們的工作人員疏忽的時候,竟然自己走出了我們特制的冰櫃,逃除了研究所!”無心長歎一聲:“學海無涯,稍微一點閃失就可能會造成極爲嚴重的後果,現在如果找不到江藍,纰漏就大了!”
“真是禍不單行!”紫陽這才将今天早上在江家大宅的所見所聞告訴了無心等人:“現在我基本可以肯定,江藍腦部沒有完全喪失理智,也就是說他還是一個有思想的僵屍,這可以從他逃離實驗室、自己回到江家大宅、撥打110報警可以看出來,我有理由懷疑,江藍現在很有可能在追殺他老婆,或許能夠搶先一步找到江家兒媳婦,就能守株待僵屍了!”
“有道理!”長治大喜:“紫陽,你有沒有辦法弄到江家兒媳婦的生辰八字和一些比較親密的人際關系通訊錄呢?”
“生辰八字?江紅應該知道的,人際關系通訊錄,我想可以調一下江家曆年來的電話記錄就可以了!”紫陽有些不解的問長治:“師叔祖你要這些東西作什麽?”
“有了江家兒媳婦的生辰八字我們就能推算她現在的大緻方位,然後再在她聯系過的聯絡人名單裏找到區号大緻相符的,就可以找到江家兒媳了!”長治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說到:“江家兒媳隻不過是個農村婦女罷了,現在犯下事來,一定是遠遁投親靠友,她跑不了的,隻是希望我們能夠搶在江藍之前找到她才好!”
“師叔祖說的是!”紫陽大喜,如果能夠找到江家兒媳,将他繩之以法,想必江紅一定會很開心!
“等下你們和詠心他們一起到我休息的廂房來,我傳授幾招救命的法術給你們,呵呵,長治道法速成班,今晚開張,明晚對付老法海時能不能給咱們後代修真者長臉,就要看老道我的花樣靈不靈了!”長治說完,嘿嘿一笑,拖着破鞋,踢踏踢踏的走出了大殿。
紫陽一笑,向了空大師、無心他們拱了拱手,和孔先哲一起飄然出了大殿,找詠心他們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