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們說話間,雷電越發激蕩了,整個世界象要傾覆下來一般,狂風湧進藏經閣将書頁灑了漫天,白天看起來那麽宏偉壯觀的藏經閣此時在風雨裏竟似紙紮泥糊一般,搖搖欲墜!
“長治道長,師傅這是在做什麽!”無心看着疾風驟雨中的了空大師,傲然屹立在妙高台上,雖然身邊就是危崖,就是雷電交加,卻絲毫不以爲然。
“問神!”長治聲音雖輕,卻掩飾不住神色間透露出來的壯烈和激昂。
紫陽見無心他們并沒有靠近了空大師,所以也不敢造次,遠遠看去,妙高台上的了空禅師的大紅袈裟早就被風雨淋透,那花白的胡須贲張如鐵,一雙怒眼竟似雷電一般,在漆黑中熠熠生輝!紫陽心頭滾熱,攥緊了雙拳嘶聲問到:“道長,什麽是問神?”
“扶乩三法最高境界,第一層問鬼,損陽氣;第二層問蔔,傷道行;最高一層問神,折壽命!”無心已不能繼續眼看師傅老邁之軀與天地争,拜倒在地,五體投地,虔誠而禱!
“好一個大師!”紫陽當然知道折壽命是什麽意思,不由心頭劇震:“可是爲什麽要在這個時候在妙高太上來問神呢?”
“妙高台有特别的力量,有諸神加持護佑,是佛門聖物。”長治慈祥的拍了拍無心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太動情,免得折了道行:“現在神雷震動,天門洞開,再借妙高台的神力,才能打通神路,與神溝通!”
“有什麽問題值得老禅師拼命問神?”紫陽擡眼望天,漆黑一片中哪裏看得到什麽雷神、什麽天門?
“燃指之誓的内容!”長治峻聲道:“我們要弄清楚是什麽事情值得羅漢轉世的法海禅師需要燃指爲誓,本來早在法海禅師之前的時期,佛道、妖魔之間已經有了默契,彼此之間的争鬥不可驚擾世人,可是法海逆天而行,強行施法除妖,水漫金山在先、塔鎮白蛇于後,弄得是沸沸揚揚,天下皆知!”
紫陽聽到這裏,沒來由的打了個寒噤,這都是幾千年的故事了,難道說真的還如他和無心先前猜想的一樣,沒有真正結束?法海如果真的還和那白素貞一樣,還活着,那麽他們之間的恩怨将會怎樣去了結?蟄伏千年之後的這一對老冤家,功力想必更勝當年,隻怕更難收拾!
“如果找到答案,師傅準備怎麽做?”無心猛的擡起了頭,溫和謙遜的臉上竟然有了一絲殺氣。
“現在說什麽還爲時過早,等有結果再說吧!”長治不願多說,但是看樣子這件事情他已經和了空思謀很久了,無心本來就奇怪,這些日子來,這個長治道長似乎在金山住上瘾了,頗有點樂不思蜀的味道,誰想到他是在和師傅等待着法海異象的答案?
“我有些不明白!”紫陽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問長治:“長治道長,如果是仙魔之間的争鬥是一場遊戲的話,衆生不是也是其中的一個主角麽?爲什麽他們沒有參與和了解真相的權利呢?”
長治子沒有想到紫陽突然之間會問起這個問題,滞了一下,想了想這才回答:“有的時候,很多事情不好說它是對還是錯,比如說,有個病人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無靈,作爲醫生是該告訴他,讓他在憂郁和恐懼中死去,還是應該隐瞞事實,讓他盡可能多快樂一些時光呢?”
“長治道長,我也有一個問題,我想問很久了,可是總是不敢問師傅!”無心聲音很飄忽,眼神也迷離:“這麽久了,我們祖師,本是一代聖僧的法海禅師在人間始終背負着罵名,爲什麽就沒有人爲他平反昭雪呢?”
長治沉默了一會兒,半晌才說:“這關乎鬥争,失敗者承受失敗的苦果,如果你師傅沒有講給你聽就說明暫時你還不需要知道這些,循序漸進,是次序,你不要再問了!”
“是!”無心有些不甘的向長治合十半鞠了一躬。
“了空師傅好了!”紫陽指着妙高台方向,大喊一聲!
那邊了空大師袍袖揮灑間已經輕飄飄的縱下了妙高台,往經樓這裏大踏步的走來,行動之間何嘗有髦耋之年的遲緩?
“怎麽樣?老家夥,還撐得住吧?”長治關切的走上前想要去扶他一把。
了空大師面色紅潤,眼中精光四射,夾帶着一股清新的風雨的氣息踏進了經樓,剛一進門便放聲大笑:“哈哈,這老狐狸,這老狐狸!”
“怎麽了?”長治見他無礙,心放下了一半。
“了然師兄這個老狐狸,居然藏了一手!”了空找了個蒲團挨着一根朱漆的大柱坐了下來:“這老家夥居然先我一步已經問過神了!”
“了然的功力竟然精進如斯?”長治知道了空的強悍實力,可是即便如此不借助妙高台的能量和天門大開的機運了空也是無法問神的。
“恩,不知道這個老家夥從哪裏騙到了佛門舍利子,憑借其中的無上法力,他竟然強行突破時空預知了未來!”了空笑聲朗朗,笑容可掬:“難怪他讓無心帶回‘燃指之誓’這四個字,原來一切前因後果,他早就知曉了!”
“究竟怎樣?”長治見了空看起來似乎無礙,但總覺得有些不妥:“燃指之誓的内容究竟是什麽?”
“法海逆天而行,破壞正邪之間的公約,強行塔鎮白蛇,搞得群妖紛紛出山,引起當時的佛宗的不滿,因此命令他釋放白素貞,但是法海甯折不彎,不肯收法!”了空的額頭滲出了一點點的細汗,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到最後白素貞與法海禅師兩敗俱傷,各自退隐修養千年,臨閉關之前,早以成爲金剛不壞之身的法海以三昧真火自燃一指,立誓隻要有朝一日白蛇再現人家,他也必破關而出!”
“前些天大乘佛宗張宗主不知爲什麽收了雷峰塔,放出了白蛇!”長治黯然長歎:“因此才有今日的異象,如果老道我所料不虛,法海必在這幾日破關而出!”
“家父取雷峰塔是爲了超度幽冥結界内的百萬冤魂,也算是天大的功德,或許白素貞千年蟄伏,天機改變,正是她出關的機緣吧”紫陽說道
“白素貞是女娲娘娘的後裔,是靈蛇族的族長,這在妖魔鬼怪四大家族之中是與我們人類最友好的宗族,人類沒有完全控制世界的時候,是她們一直在幫助人類渡過難關!”了空禅師擡頭望了一眼天空,風雨不知在何時消散了,山頂上看起來,這天反而顯得更高曠:“我們修真者之間也有很大的分歧,左派的人主張與妖魔鬼怪之間劃出界限、和平共處,右派卻認爲妖魔鬼怪是狼子野心,如果不趕盡殺絕,遲早有一天會被他們暗算!”
“那妖魔鬼怪四族呢?他們又是怎麽想的?”張紫陽努力不讓自己的頭腦混亂,雖然事實的真相是如此的醜惡。
“可笑的是,妖魔鬼怪四族内部同樣也不統一,靈蛇族、塗山族(九尾仙狐族)等高階種族願意與人類和平相處,甚至通婚,當年大禹星君與塗山氏族長的兩個女兒成婚時,也是得到了神族的默許和認可的,當時爲了防止正邪兩派的激進派暗中破壞他們的婚事,西王母特地派遣了唐辰等七大天将爲他們在新婚洞房之夜守門!”了空大師微微咳嗽了幾聲,才又接着說了下去:“鬼族是第一個接受人類和平條約、退隐至十八地獄的異族,人類付出的代價就是允許鬼族依據人與天神及鬼族之間定立的道德盟約《判》,一種類似于《摩西十誡》的法律文書,可以處置那些違背道德的罪人的靈魂,将他們永遠羁留在鬼界!”
“那超度亡魂是怎麽回事?”曆史上的傳說竟然一一有了來處,紫陽真是恨不能再多幾隻耳朵來聽、多幾張嘴來問。
“人類社會的進步之後,道德越發淪亡,私欲膨脹的結果就是人的靈魂升爲天界的機會越來越少,而鬼蜮卻是生意興隆,因此,天界依靠實力,強行與鬼族、人族又簽署了《判之補充條約》,允許人類的修真士超度、解脫那些罪行較輕的靈魂,從而保持各處實力的均衡!”長治苦笑一聲:“不過近些年來,即便是有《判之補充條約》,能夠晉升天道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妖魔鬼怪四族,妖族中最重要的蛇、狐兩族與人類談和,也就代表了妖族的總體走向,鬼族是整體遷移,因此人類從此極少可能見到鬼族的成員,那魔族和怪族呢?他們又是怎樣?”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子夜時分,饑腸辘辘的張紫陽從無心的褡包裏摸出了幾個饅頭找了點開水恭恭敬敬的呈給了空、長治二老。
“魔族雖然有強悍到可以與神族一搏的實力,但是驕傲的魔總是選擇孤傲的生活,因此種群卻少得可憐!”了空咬了一口饅頭,吃得甚是香甜,連連點頭:“我們曾經私下分析過魔的DNA,其再生能力甚至還在神之上,但是繁殖能力卻極爲低下,這也是魔族無法全面與神族對抗的根本原因!”
“單以族群特點籠統的來說就是妖族善變化、法力會随着修爲而增強;鬼族無形質、但精神力量強大;魔族有不死之身,我們懷疑他們原先根本就是神的DNA變異的結果!”長治與了空這兩大高手聯席授課,這種榮幸真是前所未有的,紫陽這一夜可謂是受益非淺:“至于怪族,比較難以界定,後來修真界的共識就是将那些無法歸類到妖、鬼、魔這三族的奇怪個體統稱爲怪!”
“真是好奇怪的說法呢!”紫陽不知不覺就将心裏的話說出了口。
“對呀,開始的時候,遇到無法分類的奇怪對手,修真之人也會撓着頭說:好奇怪的家夥呀!”了空今夜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哈哈大笑起來:“所以最後一族就因此叫了‘怪’族了!”
“我明白了,大師!”紫陽試探着分析起整個事件來:“各族的争鬥是無休無止的,但是在各個時期因爲不同的利益沖突也會造成一些聯盟的崩潰或者一些新聯盟的誕生,在本質意義上,神、魔、人是一緻的,都是平等生存意義上的族群個體?”
“雖不中,亦不遠!”了空微微颔首:“孺子可教也!”
“師傅,我猜想佛宗突然釋放出白素貞,可能是爲了再次與妖族聯盟!”無心取出一方潔白的素帕,遞給了了空,讓他擦拭一下額頭,似乎那汗水越來越多、越來越明顯了。
紫陽聞言心頭狂跳,一切一切的迹象表明佛宗道教乃至于人類文明都遭遇到了最爲危險的境遇,上一次百劫之争人類輸得很慘,西方文明幾淨覆滅,而東方連遭十日、破天、哀洪、妖獸等諸多災難,所剩無幾,而這一次引導人類再次抗争的領袖竟然是自己的父母!結局究竟怎樣,現在還不得而知,但是從這個殘酷的序幕就可以推想未來的鬥争将會是怎樣的殘酷!自己現在投身修真士的行列,這個重擔就有了自己的一份責任,隻是不知道要再次向人類發難的對手會是誰呢?
“無心,你盡快把法海重生的消息通知給佛宗張宗主,現在白素貞的情況怎樣我們還不得而知,但是以我的推想,一旦法海禅師真的重臨人間,以他強橫倔強的風格,勢必會與白素貞再謀一戰,萬一弄得人心惶惶甚至讓我們潛在的敵人有了可乘之機那就糟糕了,必須請佛宗來搞定這件事情!”了空說到這裏,揮了揮手:“紫陽你們也累了,先去休息吧,這裏的秘密暫時不要告别别人,從明天開始白龍洞要二十四小時派僧衆把守,切莫掉以輕心!”
“是!”無心看了空和長治都沒有離去的意思,默默的應了聲,拉了紫陽轉身出了藏經閣,折身下山。
與來時不同,無心和紫陽都是心事重重的疾步而行,那山路兩邊的花草已經被風雨清洗一新,殘枝落葉滿地都是,一付晚秋的凄涼景象,使人的心情更加寥落,遠處,天已經蒙蒙亮了,可誰知道新的一天又将會是什麽天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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