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夜色早以降臨,城西派出所内依然還是燈火通明;
“紫陽,你怎麽才回來呀?”一個同事有些驚奇的看着張紫陽施施然走進辦公室:“劉指導員找你半天了!”
“找我?什麽事情?”張紫陽聽到劉思危找他,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适才在和平大廈,劉思危被妖物附體,差點要了他和宣師師的命,雖然這不是劉思危的錯,但是此時危機過去,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張紫陽還是有一些不寒而栗。
“不知道,從軍方撤除軍管後,就一直在找你!”那個同事說到這裏,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接着說到:“劉指導臉色不太好,估計不是什麽好事情,你還是快去找他一下吧!”
“恩!”張紫陽點了點頭,轉身走出了辦公室,這麽晚了,所裏的同事很多都沒有辦法回去和家人團聚,當警察的也很不容易呀。
“指導員,你找我?”劉思危正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埋頭寫着什麽東西,張紫陽看劉思危辦公室的門敞開着,就站在門口敲了敲門。
“你怎麽才回來!”劉思危似乎在壓抑着自己的火氣,從桌上煙盒裏抽出了一支煙,點上,深深吸了一口,又長長的噴了出來,煙霧中他的臉色顯得更加的變幻莫測了:“我找你半天了,你做什麽去了?”
“恩,不過我還有點私人事情要處理,所以晚回來了一些!”張紫陽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滑稽,這麽多年來都覺得自己是個正義先鋒、人民衛士,可是細細想來,真的有些洩氣,那些所謂的法律和制度,讓他覺得委屈和憋悶,甚至有許多時候,明明知道對方是罪犯,可是就是動不了他們,因爲他們頭上有保護傘、身邊有關系網,最後最多也就是抓點小偷小摸、***的交差了事。
“你要知道,我們是紀律部隊!”劉思危端起茶杯剛想喝上一口,聽到張紫陽的辯解大爲不滿,順手将茶杯重重的擱在了桌子上。
“紀律部隊?”不知怎麽的,在他離開集慶寺、離開師師身邊的一刹那,張紫陽就覺得自己開始在變,似乎很多以前很在意的東西變得不再重要起來:“什麽是紀律部隊?誰定的紀律?管誰的紀律?”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劉思危吃了一驚,無論是在部隊還是專業到警局,自己還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狂妄的部下,一時之間,倒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了。
“沒什麽,劉指導員,我已經想好了!”張紫陽默默的解下配槍,又從上衣口袋裏取出了警官證,放在了劉思危的桌子上:“我辭職!”
“辭職?”劉思危腦子動得飛快,面前這個年輕人在一夜之間變得神秘和不可捉摸,他這一舉動究竟用意何在?這個老江湖眯縫着眼凝視着張紫陽,似乎是想從他的臉色上看出些什麽來。
“是的,辭職!”張紫陽重重的重複了一遍。
“年輕人,何必這麽沖動呢?”張紫陽異常堅定的口氣反而讓劉思危有些看不出深淺來,劉思危本來準備就楊薇的死給張紫陽一些處分,從而轉移市局對近期城西所轄區内治安混亂的不滿情緒,但是自己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張紫陽倒先提出辭職了,在這個風口浪尖的時候,自己所裏再有人辭職,市局會怎麽想自己?雖然是所長負責制,責任隻要是由一把手所長來承擔,但是自己作爲副手責任自然也難以推脫,這對于自己以後的提拔可以說是大大的不利:“萬事好商量呀,你還年輕,還有大好的前途,不要一時意氣用事!”
“多謝提醒,我也知道象我這樣的人在警局是不會有什麽前途的,或許離開未必不是更好的選擇!”張紫陽苦笑了一聲,這種虛假的挽留和僞善的關心讓他感覺有些惡心。
“你還是再考慮一下吧!或者放個大假?我知道這一段時間你工作壓力很大,而且楊薇的死給你打擊也很大,還是放個大假吧?”劉思危心中一動,讓張紫陽放個大假,算是賣個人情給他,然後給市局打報告,就說他是停職反省,又在市局那裏有了一個交代,豈不是兩全其美的辦法?
“随便吧!”張紫陽不太想多說什麽,轉身離去,是灑脫還是決絕?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當他走出城西所的大門,離開辛苦工作幾年的單位時,他突然覺得天變的高曠、夜也變得幽深起來!
現在我該去哪裏?該做些什麽?張紫陽有些茫然,信步遊走在大街上,這種感覺很奇妙,雖然胃裏早就空空如也,可是感覺也不怎麽餓。
雖然中秋已然過去,許多糕點鋪門口還在推銷着月餅,雖然不太喜歡這種無趣而油膩的食品,張紫陽還是買了一個,輕輕的咬了一口,豬油和出來的餡心油膩膩的,那種雜碎式的餡心着實讓他無法提起食欲來,就在這個時候,他腰間的BB機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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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商鋪音樂大的吓人,張紫陽一手拿着月餅一手撥通了路邊的一家報刊亭裏的公用電話,扯着嗓子喊到:“喂,我是張紫陽,你好,請問哪位找?”
“靠!”對方的嗓門大的有些刺耳:“是我呀!你奶奶的,老哥我結婚你怎麽還不來呀?弟兄們幾乎都來全了!”
“耗子?”張紫陽禁不住微笑起來,才半天的工夫,真的又把耗子的婚禮給忘記了,在這個寂寞的時候,還有什麽比朋友更能治療傷痛的藥呢?
“恩,就在望海大廈,如意廳,奶奶的,整個笑臉站在門口就象他媽的傻瓜一樣,我都快瘋了,你快點來呀,你一來我們就開席!”楊浩天雖然罵罵咧咧的,但是聽得出來他的快活,經過白天的驚魂,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秩序之中,這種劫後餘生的感覺想必不錯吧?
“知道了,我打車馬上就到!”張紫陽吼到:“今天晚上鬧洞房,看我怎麽整你!”
“哪裏有新房呀?”說到房子耗子就開始唉聲歎氣起來:“我在望海大廈定了兩間标間,回頭就去那裏鬧鬧新房,再弄個小麻将打打?”
“恩,我馬上就到!”張紫陽撩下電話,給了老闆五毛錢,轉身就往路邊的TAXI停靠點跑去。
望海大廈,如意廳;
“紫陽,你怎麽才來呀?”耗子一手接過一百元喜金,一邊塞給張紫陽一支中華香煙。
“其他同學呢?”張紫陽推開了香煙,笑着問:“都齊了麽?”
“還差一個張钺!”耗子笑着将中華煙點上,回頭看了新娘一眼,苦笑着又把香煙給掐了。
“張大钺子沒來?爲什麽?要我聯系一下他麽?”張紫陽和張钺本是同宗,又是同學,關系相當好,上學的時候就經常溜出去看錄象、租小說,頗有點臭味相投的味道,隻不過畢業後大家工作都忙,就很少聚了。
“不用了,我給他去過電話了,他現在不是負責教務處那一攤子事情麽?今天他們學校出了點事情,所以要耽擱一下,讓我們先吃呢!”耗子推了張紫陽一把,催促到:“你快進去吧,紫陽爺,這就準備奏婚禮進行曲了!”
耗子一共請了不到二十桌,兩個同學的桌子都緊挨着主桌,許久不見的同學們那熟悉的面容終于又出現在了張紫陽的面前,隻是很多人都有些發福了,張紫陽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微胖了的臉頰,微笑着招呼了一聲:“給各位請安了,都還好着呢?”
“死相!”南理工化工學院畢業的高才生,現在在市環保局幹着美差的楊蕊笑罵了一句,嬌憨的神情宛如當年:“快坐下吧,這裏可都是紅月城的精英,餓着誰你都擔待不起!”
“得,張钺老師不是還沒來麽?怎麽着這餓傷你們這些精英的罪名也按不到我頭上!”張紫陽老實不客氣,一屁股就挨着楊蕊坐下了,這個面目清秀之極的女子也已經是一個可愛女孩的母親了,歲月無聲,一歎。
“這小子不是在晃點我們吧?他們城南中學又不是什麽重點中學,又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讓他脫不開身呀?”建築設計院的韓捷奸笑着說:“未必不是在和他那幾個牌友在賭呢!”
田雞也笑了:“得,要不我和紫陽一起去抄了他們的賭窩?”
“可不敢這樣呢!”張紫陽故做嚴肅的拍了拍田雞瘦瘦的肩膀:“風水有輪流,小心你兒子将來會落在張老師的手裏呢!”
“爲什麽我兒子不上紅月一中而去城南中學?”雖然田雞老婆還沒着落呢,可是爲了他兒子的将來他倒先急了眼。
“靠!”張紫陽和韓捷異口同聲的說到:“因爲你笨呀!”
“從根本上來說,這屬于遺傳基因學的範疇!”楊蕊也跟了一句。
衆人大笑,田雞化悲痛爲力量,舉起桌上三星今世緣的酒瓶,咬牙切齒道:“來,滿上,我和你們拼了!”
與此同時,城南中學校長會議室内煙霧缭繞,從校長直到教務、總務、政教等幾個處的處長都面色凝重。
張钺坐在校長高笑天的對面,額頭上滿是汗水,年輕時留下的青春痘痕迹此時也格外清楚,隻聽他嗓子略有些沙啞說到:“暫時情況就是這樣了,我已經讓我們教務處幾個幹事和學生值班生留在宿舍樓裏值班,希望能夠找到原因!”
“方醫生,那個吓傻了的學生好點了沒?”高笑天冷冷的問到。
校醫方小鷗面色沉重的搖了搖頭:“校長,我建議立刻将這個學生送市第一人民醫院精神科診治,她的病情還在惡化當中,如果錯過最佳的治療時機,後果将會很嚴重!”
“方醫生!”高笑天沉默了一下,瞥了方小鷗一眼,接着說到:“你要知道,如果事件能夠控制在學校内部解決,我們會少很多麻煩!現在學校的招生情況是一屆不如一屆,這件事情再傳出去,我相信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城南中學将一個新生都不會有!”
“我明白!可是良心告訴我,一個學校沒了,還可以再建,一個學生毀了,誰能再造一個還給她的父母?”方小鷗寸步不讓,有些焦急的取下了醫生帽,一方素帕挽住的萬縷青絲頓時披散了下來。
“你的意思是我毀了這個學生的?”高笑天眯起了眼睛,一字一頓的問到。
就在這個時候,剛剛出事的宿舍樓方向又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高笑天、方小鷗乃至于一直保持緘默的張钺的臉色都爲之一變,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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