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狂野的沖向死亡,迎面車輛的燈光有些晃眼,由于方向盤在瞬間被打到及至,出租車的左前輪已經脫離了地面!
“妖孽!”宣師師在這生死之間,顯得格外的鎮定,她迅速的咬破了左手的食指,在右手的掌心上畫了一個符咒,然後用左手抓過司機的頭發,迫使他轉過頭來,再将畫好的符咒印在他的印堂上,混亂中隐約見到淡淡的黃色光芒一閃,車廂裏立刻彌漫出一股難聞的焦臭味!
張紫陽在那司機突然轉頭的時候,一把抓住楊薇的肩膀,喝到:“快,踩刹車!”
雖然也是警察,可楊薇哪裏見過這樣的陣式?她隻顧閉着眼睛大叫,完全聽不出張紫陽的急迫和緊張。
“快踩刹車!”張紫陽的聲音更加嚴厲了,握着楊薇渾若無骨的香肩的大手也緊了一緊!
楊薇覺得奇痛入骨,下意識的就一腳踩了下去,隻聽到長長一聲刹車聲,出租車終于在撞上大樹之前停了下來!
“怎麽了?”司機一臉茫然:“究竟發生什麽事情了!”
宣師師用左手食、中二指在自己的眉心輕抹了一下,再定神看了看那司機,微微一笑:“沒什麽,大概是你最近太辛苦了,疲勞駕車,所以剛才可能打了一個盹吧,差點就發生事故!”
“是麽!”那司機的神情一下就垮了下來,蠟黃的臉色也說明了這個司機的身體狀況甚是不佳:“明天就是中秋了,我兒子學校老師的節禮要送,我丈母娘那裏的節禮也要送,可是我買車的貸款還沒有還,銀行說再不交錢就要收車,唉,到處都要用錢呀,我已經連開兩個班了,真的很對不起,我會小心一點,求你們千萬别罰我的款,好麽?”
“你怎麽可以這樣不負責任呢!”楊薇捂着肩膀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很是動人,說實話,剛才要不是她那一腳,還真的說不準要出什麽事情!
“放心好了,我們不是交警,不會管你這個事情的,但是你也要小心一點,這樣既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别人負責呀!”張紫陽坐在後排,剛才那奇怪的一幕看的自然是非常清楚,既然楊薇沒有起疑,他也就順着話說開了,畢竟這件事情太過詭異,若不是親眼所見,他是根本不會相信的。
“張紫陽!”楊薇有些惱怒的回頭瞪了張紫陽一眼:“你!”
“好了好了!”宣師師笑着說:“我們已經到了和平飯店了,還不下車!”
和平飯店在紅月市算得上是最高級的飯店了,它的空中大廳可以俯覽紅月市全景,每到華燈初上的時候,到這裏喝一杯美酒、品幾道佳肴,自然是賞心悅目的事情,當然,花費也是相當驚人的。
楊薇顯然是這裏的常客,她熟門熟路的找了一張臨窗的桌子,點亮了桌上的燭台,一個衣着考究的帥氣侍者馬上就走了過來,彬彬有禮的問:“是楊小姐呀,您好,請問今天是幾位?”
“三位,給我上三份加州牛排,一瓶XO,其他的甜點和沙拉選最新鮮的上!”楊薇起身對着張紫陽甜甜一笑:“我先去一下洗手間,馬上就回來,死相,剛才在車上捏得人家痛死了!”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張紫陽第一次到這麽高級的餐廳,有些緊張和拘束,臉都紅了。
不過,當楊薇風情萬種的離開餐桌之後,張紫陽炯炯有神的雙眼立刻恢複了清明和鎮定,凝視着宣師師,問到:“究竟是怎麽回事?剛才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什麽,請告訴我!”
“你想知道?”宣師師嘴角微微一挑,似乎是微笑,又象是在嘲諷張紫陽的不自量力。
“是!”張紫陽有些火了,被女人,特别是一個相當動人的女子瞧不起的感覺是相當難受的!
“好吧,我來告訴你真相!”宣師師略微沉吟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将左手的食、中兩指放在了張紫陽的額頭上,沉聲說到:“你要想清楚,我現在幫你開天目,等下你會看到一些很特别的景象,但是你要有心理準備,千萬不要一驚一乍的,知道了麽?”
“好,來吧!”張紫陽心裏好奇萬分,但是聽了宣師師的話後,隻覺得脊背上涼絲絲的,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要他在這個時候放棄,他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宣師師低聲念了幾句奇怪的咒語,手指在張紫陽眉心處一點,輕斥到:“天眼,開!”
張紫陽隻覺得腦子裏轟的一下,似乎血液一下子都湧到了眉心處,而眼前的情景也突然間就改變了!
“你看城西,就是你昨天擊斃葉長青的雙子大廈那個方向!”宣師師聲音顯得相當的遙遠,似乎來自于另一個世界。
張紫陽凝神看去,城西建築工地上籠罩着一個巨大的黑洞,它的邊緣有無數哀号的鬼怪在掙紮扭曲着,這個黑洞似乎有一股奇異的吸力,因爲它正在無限的擴張和肆意膨脹。
“這是什麽?”張紫陽的臉色煞白,手心冒汗,連說話的聲調都變了。
“幽冥結界!”宣師師的聲音冷如冰霜。
“什麽是幽冥結界?”張紫陽隻覺得脊背發涼,嗓子幹澀,這莫名的感覺讓他十分不安。
“長平之戰,白起爲了一舉消滅趙國的有生力量,坑殺了四十萬降卒!”宣師師凝視着幽冥結界,眼中不無擔憂之色:“據說那天正是中秋月圓之夜,本來趙将投降之前,已經和白起約定好,即趙軍投降,中秋之後秦軍放他們歸鄉。哪知在他們酒足飯飽之後,趙軍這四十萬人被反縛雙手,推入了萬人坑中,活生生的被埋掉了!”
“活埋?”張紫陽看着盤裏半生不熟的牛排,完全倒了胃口,眼前浮現的是:無數的趙兵被秦軍強行推入深不見低的萬人坑,聲讨陣陣,泥土滾滾,他們的驚慌、恐懼、憤怒,渴求,掙紮,這複雜而無從宣洩的情緒,最後便彙成了一股強大無比的怨氣,久久的、久久的在紅月城的地底下哀鳴遊蕩。
“是的,是被活埋!”宣師師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層霧氣,這若隐若現的似水柔情好似一道符咒,那楚楚的樣子竟讓人一瞬間難以抗拒:“在古代,方士們有種特别的法術,那就是讓活俑的靈魂永久的被囚禁在指定的墓穴裏,所以,很多帝王駕崩都會陪葬有大量的活俑,以便在他們死後繼續奴役!”
張紫陽忍不住又偷看了一眼已漸漸發紅的幽冥結界,費力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你的意思是不是說白起在活埋這些趙兵的時候,也同樣拘禁了他們的靈魂,使得他們不但枉死,而且還要永世不得投生?”
“是,他這麽做其實是怕那些冤魂索命,以爲可以避開天譴!”宣師師顯然對白起所爲非常鄙棄,言詞極盡犀利和諷刺:“白起雖然戰功顯赫,但是他每戰必盡屠降兵,特别是長平之戰以後,這不僅讓六國膽寒,就連秦王也頗爲忌憚他的心狠手辣,白起終不得善終!”
“你說月圓之夜,這些冤魂便會從地下蘇醒,那麽,他們蘇醒後會怎樣?”張紫陽知道自己現在所看到的一切并不是幻覺,也就是說宣師師絕不是在危言聳聽:“究竟有沒有辦法可以拯救紅月城的百姓?”
“有個問題我想問問你!”宣師師沉吟了一下,似乎在考慮如何表達才比較容易被張紫陽接受:“你在擊斃葉長青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麽特别的或者是異常的現象呢?”
“好象沒有什麽特别反常的呀!”張紫陽眯着眼睛仔細回想着:“不過我當時最奇怪的就是他(葉長青)怎麽能夠從那麽深的礦洞裏一躍而出,按理說常人根本無法做到這一點!”
“這個很正常,鬼魂比人更明白如何利用我們的軀體,厲鬼将一個人的軀體能量發揮到極至的時候,甚至可以和神魔一戰!我想問的不是這個,你好好想想,在你開槍的一瞬間,有什麽異常麽?”很顯然宣師師一直被這個問題困繞着,甚至今天來找張紫陽、和他說這一大堆廢話,其根本用意就在于此。
張紫陽心中隐隐有些失望,他似乎有這樣一種預感,隻要宣師師找到了答案,她就會馬上消失在他的面前,但既然事情已經到了如此危急的時刻,個人的一些情緒自然也就不好太放在心上了,便隻好老老實實的回答:“當時事情發生得實在是太突然,當葉長青向我狠狠猛撲過來的時候,也就是那個瞬間我下意識地開了槍,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隻開了一槍,是擊中了他的眉心,我甚至能夠聞到那種很特别的焦臭味!”
“焦臭味?”宣師師有些失望:“子彈擊中人的身體時,會産生高速的摩擦并灼傷傷口附近的皮肉,因此你聞到一點點的焦臭味是很正常的!”
“不對!”張紫陽突然一拍桌子,興奮的說:“那股味道就象是你在出租車上右手擊中司機時發出的那種難聞的焦臭味!”
“什麽!”宣師師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了重大的突破:“張紫陽,快把你的手槍給我看一下!”
“要看我的槍?在這裏?”張紫陽有些爲難了,雖然說這些日子紅月城裏事故不斷,上面特批刑警可以帶槍回家,并且随時待命,但是在這裏顯露槍械顯然不合情理。
“那就帶我去你家看,要快!”宣師師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張紫陽的手就要往外拖。
“可是楊薇去洗手間還沒回來,怎麽也要和她說一聲再走吧?”張紫陽面有難色。
“如果我們不能及時找到張天師安排好的天師道封魔傳人,那麽明天這個時候,紅月城将會成爲死城!”宣師師一旦嚴厲起來,言語神情都會有一種相當的說服力:“你是要命還是要泡妞?”
這還用問?在侍者驚訝的目光下,宣師師拉着張紫陽的手走出了和平飯店!
“你家在哪裏?”宣師師匆忙之中,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小手還依然牽着張紫陽不放.
“我家就在城西,針織内衣廠的家屬區!”張紫陽不無得意的說:“在八十年代的時候,我老爺子就是那裏的廠長,後來還當過剿絲廠、食品廠、釀酒總廠的頭,在那一片、甚至在整個郊區都是有名的實幹家呢!”
“哦,是麽?”宣師師神色淡淡的,不經意間放開了握着張紫陽的手。
張紫陽略有些尴尬,但是不知不覺中,他已對這個純淨如水、晦默似海的法醫官産生了深深的好感:“不過我父親和母親都去杭州旅遊了,因爲我父親六十大壽!喂,出租車!”
一輛今日公司的出租車應聲而至,十分種之後,他們到了城西雙子大廈工地旁邊,遠遠就可以看見那裏人頭湧湧,這個時候,應該早過了工地放工的時間了,更何況市局鑒證科應該還封鎖着坑洞,怎麽還會有這麽多人呢?
張紫陽和宣師師看着彼此疑惑的眼神,顯然他們想到一起去了,難道又有事情發生了?
“停車!”宣師師塞給司機五塊錢,果斷的說:“我們去看看!”
工地上沒有亮燈,一張破舊的長桌放在出事的坑道前,上面擺了幾樣簡單的果蔬,還點了兩根蠟燭、一柱香,擺了兩碗酒。
“葉頭!”袁四海在工程隊中沒有什麽職位,但是年紀最大,人緣也最好,所以儀式由他來主持。
工友們本還在竊竊私語,畢竟葉長青死得并不光彩,其中有太多的色情、太多的暴力,但是此刻聽到袁四海悲怆的一聲呼喚,不由得都安靜了下來。
“葉頭!”袁四海似乎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頓了一頓,緊接着那顆略微花白的頭猛地一甩,黝黑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堅毅、執着的神情:“我老袁知道你英魂不遠,必定還在兄弟們周圍,我也知道,葉頭你死得冤枉!”
此刻天已經全黑,而城西這一片的天色更爲低沉厚重,沒有一點星光,兩隻劣質蠟燭靜靜地燃着,那昏濁暗淡的光映在人的臉上,好似幽靈一般詭異。就在袁四海說到葉長青死得冤枉的時候,一陣陰風掠過,那兩支蠟燭的火苗開始搖搖晃晃。
“他媽的,真邪興!”熊四也擠在人群裏,自顧自地叨咕了一句。市局鑒證科沒收了他的菜刀,作爲兇器入檔,再加上昨夜的兇案與他也不無關系,所以生意自然是一落千丈。
而張紫陽看到的情形卻完全不同,他的眼前是天空上那壯觀血紅旋渦,無數黑色的蝙蝠在其間飛舞,以及那無盡的哀号和鬼魅身影,在袁四海說話的時候,一個滿臉血污的影子從那旋渦中蓦地一閃,帶起了一陣陰風,差點弄滅了蠟燭。
就在張紫陽張口結舌的時候,袁四海将桌上的兩碗酒端了起來,将其中的一碗一飲而盡,再将另一碗酒向天高舉:“葉頭,黃泉路遠,你喝上一杯二鍋頭暖暖身子,兄弟我這就算是給你送行了!”
袁四海語聲凝重,舉着酒杯拜了下來,将碗中的烈酒悉數傾倒在坑道裏,後面的工友也受他所感,跟着也拜了下來。
熊四哪裏肯拜?啐了一口濃痰,惡狠狠的說:“我操,一個嫖客,也配老子我拜!”
張紫陽看得很清楚,剛才那個滿臉血污影子嗖的一下就沖進了熊四的天靈,熊四的喉嚨裏發出一陣咯咯咯的聲音後,似乎又恢複了正常,但是那眼珠,略有些紅!
“老袁!”熊四直勾勾的盯着袁四海,聲音怪怪的:“我喜歡喝綠湯溝,二鍋頭太沖!”
袁四海轉頭見熊四不拜,還陰陽怪氣的搗亂,本有些生氣,但是聽見熊四說的話後,臉一下變的刷白,工程隊裏,其他工友都是尊稱他‘四爹’,叫他老袁的,隻有葉長青一個,因爲葉長青是隊長,又和他交情最好,至于二鍋頭,因爲夠烈、夠便宜,也最顯男子氣概,所以工友們都愛喝,即便是不能喝的,也不會說出來,以免被人嘲笑,所以不喜歡和二鍋頭這句話,是葉長青一次和袁四海大醉之後偷偷和他說的。
“二鍋頭,我也不愛喝!”袁四海的眼睛一下子濕潤了,顫抖着發黑的嘴唇看着熊四,同樣以那一天醉酒後回答葉長青的話來回答他:“葉頭,你回來看兄弟們了?”
“葉長青!”張紫陽在驚愕之餘本能的拔出了手槍,遙指着熊四的腦袋,大聲喝到:“你馬上高舉雙手,慢慢的蹲下來!其他人,給我散開!”
“嗷,是你呀!”‘熊四’用邪惡的眼神看着張紫陽,吃力的用肥厚的舌頭舔了一下幹渴的嘴唇:“怎麽,小警察,你還想打死我一次麽?”
“我靠!”在熊四身邊站着的劉躍進和袁四海的女兒袁梅壓根也沒有察覺到其中的危機,劉躍進見此刻局面混亂,身邊的袁梅更是被吓得花容慘淡,氣得上前就給了‘熊四’後腦勺重重一個巴掌:“我們給工友送行,你搗什麽亂?再鬧我抽你!”
‘熊四’踉跄了一下,喈喈的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甚至連腮幫上的肥肉都跟着劇烈的抖動起來:“是麽,哈哈!是麽,哈哈!”
“我操,狗日的,你還笑!”劉躍進隻覺得血往上湧,踏前一步揮拳往熊四那張可惡的臉上揍去。
熊四躲也不躲,左手叼住劉躍進的手腕,輕輕一擰,隻聽到喀喇一聲,劉躍進的手腕已經軟軟的垂了下來!
張紫陽又驚又怒,劉躍進是個青年壯漢,要用一隻手輕易擰斷他的手臂,常人絕難做到,這‘東西’附體之後,果然是力大無窮!隻是‘熊四’現在手無兇器,雖然有傷人之罪,但是罪不緻死,自己這一槍實在是開不出去,但是如果說是非要眼睜睜的等到‘熊四’傷人緻死之後再擊斃他,這也說不過去,一時間,張紫陽的額頭上急得滿是細汗!
“先鳴槍示警,再打他的手臂!”宣師師在一邊低語到:“隻要鳴槍示警無效,你再開槍就合理合法!”
“你不能将他從熊四的身體裏驅趕出來麽?”張紫陽一面監視着‘熊四’的一舉一動,一面低聲對宣師師說:“你用剛才在出租車施展的法術将他驅趕出來,這樣不好麽?”
“不能在常人面前施展我們道術,這是我們道家的規矩!”宣師師有些無可奈何的說:“這麽多年來,人們能夠漸漸的忘卻人妖之戰,也是因爲這個規矩,否則隻怕人心惶惶,天下大亂!”
“真麻煩!”張紫陽看着越來越近的‘熊四’,低聲咒罵了一句:“熊四,你給我站住,如果你不馬上束手就擒,我就開槍了!”
‘砰’,張紫陽沖天開了一槍,子彈猶如煙花,在夜空裏劃出一道美麗的彩虹!
當子彈射進工地上空的幽冥結界的時候,宣師師發現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擁有強大能量、根本就無懼人間武器的幽冥結界那血紅的旋渦居然被子彈擊破一個缺口,在被擊破的缺口處,幾隻冤魂哀嚎一聲,化爲一縷青煙,消散在夜幕裏!
這是什麽子彈?宣師師心裏大吃了一驚,隻有上古流傳下來的法器才有可能擊傷的幽冥結界,居然被一個小警察的子彈給擊傷了,難道說這個小警察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人隐士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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