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技場上,花豹齊英猛地舉起手中的短劍,向着北側看台仰天咆哮起來。
四周看台上的貴族平民們頓時變得越發地瘋狂,他們居高臨下望去,正在仰天咆哮的花豹仿佛真的就是一頭健碩的豹子,青筋暴凸的脖子仿佛與腦袋一般粗細,棄滿了野性的力量,給人一種放手讓你掐都掐不死的無力感。
那花豹齊英仰天咆哮了一陣,陡然間又做了個出乎所有人預料的動作,居然伸手将腰間的破爛皮袍給撒了去,霎時間,身上再無片縷,就那樣赤條條地暴露在了數十萬貴族和平民的眼皮底下,胯下那條暴龍居然也已經青筋暴凸,昂首挺胸,看到這無比強壯的一幕,四周看台上的女人們一個個尖叫得連嗓子都快啞了,北側看台上的貴婦人更是一個個芳心怦跳,粉臉绯紅,一個個情不自禁地開始想入非非,想着要是被這樣的雄物貫穿了身體,那該是怎樣的火熱,怎樣的滋味?
北側主席台上,華服老者又妒又羨地掠了花豹胯下一眼,湊着擴音器嘶吼道:“在正式好戲上演之前,不妨先來道開胃小菜,有請南方旭日王國的十八勇士!”
“嗷……”
花豹齊英霍然轉身,面向北側看台下那道最大的拱形門,咆哮聲陡然變得越發的高昂。
在花豹的咆哮聲和數十萬觀衆的歡呼聲中,原本緊閉的鐵栅欄緩緩開始升起,下一刻,十八名全副武裝的甲士從裏面洶湧而出,這十八名甲士沖出圓門之後即分左右包抄,将手持短劍正在仰天咆哮的花豹給圍了起來。
主席台上,華服老者的聲音仍在繼續:“這十八名勇士是旭日王國最富盛名的勇者,他們曾經博殺過深海中的虎頭鲸,也曾經博殺過深山中的飛翼惡龍,他們還曾深入死亡大沙漠深與最邪惡的烈火騎士博殺,全身而還……不過今天,他們的好運顯然是到頭了,因爲他們遇上的是花豹……齊英!”
當華服老者充滿激情地解說時,花豹齊英始終在仰天咆哮,一邊還不時擺出充滿野性美的pose,顯得非常享受的樣子,或者說這麽多年的格鬥生涯下來,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合,他已經習慣了聆聽帝都貴族和民衆的歡呼。
幾乎是在華服老者解說完畢的同時,花豹齊英動了,他既沒有大步飛奔,也沒有擺出嚴密的防禦姿勢,而是非常随意地邁步走向了十八旭日勇士中看起來像是首領模樣的那名甲士,那情形,他仿佛不是在拿性命厮殺,而是準備上前與老朋友聊天。
可被花豹鎖定的那名旭日甲士卻一點也輕松不起來,他已經感受到了冰冷的殺機,以最快的速度将堅固的圓盾遮擋在身前,同時向四周另外十七名甲士聲嘶力竭地大吼道:“列隊,聽我口令,準備……”
另外十七名甲士同時拉開了架勢,手中的長矛、大劍、利斧還有鋼叉已經同時對準了包圍圈中的花豹,兩名負責抛灑漁網的甲士也已經擺好了架勢,但等首領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抛出手中的漁網,這漁網可不是普通的漁網,而是精鋼制成的,是專門用來狩獵那些最兇猛的猛獸的。
“進攻!”
十八旭日勇士的首領終于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沙!”
一道漁網漫天抛起,霎時散成了方圓近三丈的大蛛網,向着包圍圈中央的花豹劈頭蓋臉罩了下去,幾乎是同時,十五道寒光閃閃的兵器已經從十幾個不同的方向朝花豹疾刺而去,假如花豹被漁網罩個正着,那他絕對會被這十五樣兵器亂刀分屍。
但是,花豹就是花豹,又豈是如此容易被人罩住的?如果花豹這麽容易被人擺平,那他也不可能在洛京大競技場内稱王稱霸整整三年了!
“唆!”
就在漁網即将罩落到頭上時,花豹齊英的身形陡然開始加速,隻一閃,便鬼魅般地離開了原地,原本兜頭罩落的漁網隻罩住了一道模糊的殘影,而花豹卻已經來到了一名甲士身後,手中的短劍照着那名甲士的背心隻輕輕一戳,競技場上頓時響起一聲殺豬般的慘嚎。
眼見場上見血,四周看台上的觀衆越發激動起來,巨大的聲浪甚至連整個大競技場都快要被掀翻了,四周堅固的護牆也在巨大的聲浪中開始簌簌發抖,不時有灰塵泥沙簌簌掉落。
“擋住他,該死的!”
“怎麽回事,你們能不能把網扔快點?”
眼見一擊未中,幾名甲士立刻開始埋怨起同伴來。
雖說這十八勇士也算是久經沙場的老手了,可這麽些年來他們都被慣壞了,已經好久沒有嘗過挫折滋味的他們,都已經快遺忘該如何面對挫折了,還是十八勇士的首領頭腦清醒,當即厲聲大吼道:“都他媽的别吵了,先擰斷那混蛋的脖子再說!”
地下囚室。
孟虎忽然感到腳下的青石闆地面開始輕輕顫抖起來,急擡頭看時,霍然發現有不少灰塵碎石從頭頂的天花闆縫中簌簌掉落,相隔幾丈高的地面上的巨大聲浪,甚至可以穿透這麽深的距離,一直灌進孟虎的耳朵裏。
“咣當!”
囚室外忽然響起了鐵門開啓的聲音。
緩緩回頭,兩名守衛已經在史彌遠留下的那兩名黑袍侍衛的護衛下走了進來,其中一名守衛戰戰兢兢地走到距離孟虎十步遠的地方,顫聲說道:“孟……孟虎将軍,我……我隻是競技場的一名守衛,家裏還有八……八十歲的老母親,還……還有剛剛滿月的兒子,你……你可别殺……殺我……”
孟虎哂然。
“如……如果你答應不殺我,我……我就打開你手上的鐐铐。”那名守衛狠狠地咽了口唾沫,額頭上都已經開始滲出冷汗來了,“你不會殺我的,對……對吧,你是大名鼎鼎的将軍,不……不會和我這樣的小人物過不去的,對吧?”
孟虎沒有理會,他絕不願意殺掉任何對他不利的人,但也絕不是個濫殺無辜的人。
如果殺了眼前這名守衛就可以弄到鑰匙,打開自己手上、腳上的鐐铐,幫助自己逃出這個鐵打的囚籠,那孟虎絕不介意殺了這家夥,可問題是這家夥手裏隻有手鐐的鑰匙,而沒有腳鐐的鑰匙,既便殺了他也于事無補,抓他做人質更是荒唐,連韓楓都當不了人質,更何況這個無名小卒。
那守衛終于下定了決心,上前替孟虎打開了手鐐,然後又以最快的速度退到了安全距離之外,然後四人便又退出了囚室外面,正等孟虎感到困惑不已時,頭上突然響起了一陣刺耳的咕咕聲,急擡頭看時,隻見頭頂同樣以青石闆砌成的天花闆居然分成了兩半,正向着兩邊緩緩縮了進去,一道黑黝黝的、筆直向上的通道在頭頂顯露了出來。
競技場上,激烈的角鬥已經接近尾聲。
旭日王國的十八勇士已經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除了那名首領,其餘的十七名勇士已經全部身首異處,這會那名首領也已經被花豹齊英勒住了脖子,花豹手中那柄鋒利的短劍已經對準了首領的脖子,然後擡頭望向了北看台……
“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
四周看台上的觀衆瘋狂地叫嚣起來。
北看台,帝國皇帝蒙衍緩緩站起身來,一邊享受着數十萬貴族平民的山崩海嘯般的歡呼,一邊緩緩舉起右手,然後豎起拇指突然指向地面,下一刻,四周看台上的平民頓時就像是炸了鍋般歡呼起來。
競技場上,花豹齊英臉上陡然掠過一絲莫名的猙獰,以短劍勒住旭日勇士首領的脖子隻輕輕一絞,一顆滴血的頭顱便已經滾落在地,殷紅的血液霎時從斷頸處噴濺而起,濺得齊英滿頭滿臉都是,齊英伸手一擦,将鮮血擦得滿臉都是,然後桀桀怪笑起來。
那具頭去了頭顱的屍體頹然倒地,大量鮮血從斷頸處汩汩湧出,霎時濡紅了地面。
北看台主席台前,華服老者忽然舉起了右手,四周看台上的觀衆們便紛紛停止了喧嚣,不到片刻功夫,整個大競技場便開始安靜了下來,華服老者臉上這才露出了一絲滿意的表情,湊着擴音器以平生最激昂的語調嘶吼道:“現在,真正的好戲開始了,戰無不勝的野獸,帝國的叛徒——孟虎上場……”
在華服老者長長的尾音中,競技場最中央的地面突然間憑空裂開,露出了一處方形的窟窿,窟窿裏黑乎乎的,似有陣陣陰風從中吹出,在數十萬觀衆期待的眼神注視下,一道強壯的身影陡然從窟窿裏冉冉升了上來。
北看台上,坐在最靠近護牆的一處包廂裏,朝霞公主蒙妍的嬌軀忽然開始輕輕地顫抖起來,原本明亮的美目裏忽然間湧起了盈盈的濕意,因爲從窟窿裏升起來的那人不是别人,就是她朝思幕想的情郎——孟虎!
大包廂裏,蒙衍忽然回頭有些擔心地望向身後的史彌遠。
仿佛猜到了蒙衍心中的擔心,史彌遠微笑着說道:“陛下不用擔心,孟虎手上的鐐铐雖然解開了,可他腳上的鐐铐卻仍然鎖着,他跑不了,再說就算他掙脫腳鐐,也絕逃不出老臣的手掌心,因爲他身上已經被老臣下了慢性劇毒,如果沒有老臣特制的解藥,他就算逃走了,也終究逃難一死。”
“呼。”
蒙衍呼了口氣,老話重提道,“可是,我們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麽?譬如卸掉他的一條腿腳,或者把他胯下那根切了,讓他一輩子再當不成男人?”
“哦,不,陛下。”史彌遠搖了搖頭,陰笑道,“要是卸掉了孟虎的胳膊或者腿,那會嚴重影響他的武力,這樣他在競技場上就堅持不了太久,也就無法給陛下提供太多的樂趣了,不是嗎?至于他胯下那根,老臣倒是有個好主意。”
“哦,什麽好主意?”蒙衍欣然問道,“說來朕聽聽。”
史彌遠陰聲說道:“等孟虎受不了折磨,開始筋疲力盡的時候,陛下就可以親自上場與他進行角鬥,到時候再親手斬掉他的那根,并割下他的頭顱,到了那時候,陛下不僅可以報了孟虎奪走趙青菡的夙仇,更可以在帝國民衆心中留下勇力無敵的光輝形象。”
“嘶……”
聽完史彌遠的話,蒙衍的眸子不由得眯了起來,無論如何,這倒真是個好主意。
看到蒙衍大爲心動的模樣,史樂遠心中卻充滿了得意的微笑,他早知道蒙衍絕擋不住這樣的誘惑,因爲在中土世界,格鬥既是野蠻的娛樂,同時也是一項極受人崇拜和追捧的活動,所有貴族都樂此不疲,這玩意就像吸毒,玩多了難免會上瘾。
“花豹!”
“花豹!”
“花豹!”
自孟虎升上地面,四周看台上的帝都民衆便再次開始歡呼起來,雖然孟虎高超的武力早已經深入人心,可他現在畢竟已經成爲帝國的叛徒,而且在許多民衆心裏,孟虎就是殺死他們兒子、丈夫或者父親的郐子手,所以他們當然會一邊倒地支持花豹齊英。
花豹齊英再次高舉短劍,一邊仰天咆哮一邊向四周看台上的觀衆緻意,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正面瞧孟虎一眼,仿佛他眼裏根本就沒有這個對手,或者,在他眼裏,孟虎已經成爲了死人,盡管此刻他還能喘息。
孟虎神情冷漠,對四周喧嚣的聲音充耳不聞。
北看台大包廂,蒙衍忽然問史彌遠道:“愛卿以爲結果會怎樣?”
史彌遠陰陰一笑,以非常笃定的語氣說道:“結果是顯而易見的,花豹齊英雖然嗜血,也斬殺了不少角鬥士,可那畢竟是在角鬥場上,角鬥場上的厮殺永遠無法跟真正的戰場相比,而孟虎卻是從無數次戰場厮殺中磨練出來的。”
蒙衍點頭道:“朕也是這樣認爲的,不過孟虎畢竟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體力上可是嚴重吃虧啊,你瞧,他看起來好像連站都快要站不穩了。”
史彌遠陰聲說道:“孟虎意志力遠超常人,其忍耐力也遠遠超過普通人,既使七天不讓他吃東西,可隻要把他扔到戰場上,他就仍然還是那頭令人生畏的猛虎,他就仍然可以沖鋒陷陣,所向無敵。”
“那朕倒是要好好瞧瞧了。”
蒙衍獰聲說道,“更何況,朕也不希望孟虎這麽容易就死在花豹手中,朕還要親手斬下他的頭顱,愛卿你說呢?”
史彌遠嘿嘿陰笑兩聲,蒙衍也跟着哈哈大笑起來。
競技場上,花豹齊英終于低下了高昂的頭顱,冷森森的眸子第一次鎖定了孟虎,孟虎兩眼微眯,就那樣赤手空拳站在那裏,臉上依然還是那副冷漠無所謂的表情,仿佛眼前即将發生的一切與他沒有任何關系,他不過是個毫不相幹的看客。
“嗷哈……”
齊英突然揚起手中的短劍,做勢沖向孟虎。
孟虎巋然不動,微眯的眼神還是沒有睜開。
齊英剛剛跨出的步伐便猛然又縮了回去,這厮這三年來雖然一直厮混在競技場中,可這并不等于他就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孟虎的大名他還是聽過的,甚至可以說是如雷貫耳,一個可以在千軍萬馬中取敵軍上将首級的人物,絕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
齊英并不是一頭愚蠢的花豹,相反,他還是個非常狡猾的獵手。
見孟虎絲毫不爲自己的虛張聲勢所動,齊英便知道事情有些棘手,無奈下隻得圍着孟虎繞起了圈子,孟虎依然沒有任何舉動,既使齊英已經繞到了他背後,他也還是毫無反應,事實上他是在等,等一次恰當的機會。
因爲孟虎明白,他的體力遠遠不如對手,在幾天沒有吃飽飯的情形下,孟虎的體力已經接近枯竭,現在體内僅剩的那點體力,僅僅隻能支撐他片刻劇烈的行動,所以,如果他不能一擊必中,那麽今天必然就是身死當場的結局。
孟虎絕不怕死,但他絕不會束手待斃,不到最後一刻,他絕不會輕言放棄。
花豹齊英繞着孟虎兜了兩個來回,始終沒有找到任何破綻,眼前這個對手就站在那裏,看似随意,可給齊英的感覺就像是一頭潛伏的猛虎,沒有張開它的血盤大嘴,沒有露出它猙獰的獠牙,也沒有亮出它鋒利的爪牙,可誰也不知道它會在什麽時候發動緻命一擊!
真正的高手過招,勝負往往隻在一息之間,一合之内必見生死,那種纏鬥半天才分出勝負的格鬥,雖然極具觀賞性,卻都是虛的,那僅僅隻是用來哄人的玩意。
仿佛是感受到了場上那緊張而又凝重的氣息,四周看台也開始寂靜了下來,數十萬民衆屏氣凝神,靜靜地等待着,等待着那電光石火、驚天一擊的到來……北看台的小包廂中,朝霞公主蒙妍卻閉緊了她的美目,一雙纖手交叉置于胸前,擺出了祈禱的姿勢,她在向光明女神祈禱,祈禱孟虎能夠逢兇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