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屯大寨,孟虎行轅。
孟虎霍然起身,目光灼灼地從廳中十幾名老兵身上掠過,朗聲道:“現在我任命……”
分坐兩側的漆雕子、賈無道還有十幾名老兵頓時呼喇喇地站起身來,然後同時側頭,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轉向了孟虎。
孟虎道:“漆雕子。”
漆雕子欣然起身,朗聲應道:“卑職在。”
“任命你爲猛虎軍團首席軍師。”
“是。”
“賈無道。”
“卑職在。”
“任命你爲猛虎軍團次席軍師兼情報總長。”
“是。”
“戰鷹。”
“在!”
“任命你爲猛虎軍團重裝步兵師團師團長。”
“是!”
“山豹。”
“在!”
“任命你爲猛虎軍團弓箭手師團師團長。”
“是!”
“石墩。”
“在!”
“任命你爲猛虎軍團直屬騎兵聯隊聯隊長。”
“是!”
“張興霸。”
“在!”
“任命你爲猛虎軍團直屬近衛聯隊聯隊長。”
“是!”
“兩大師團及兩大直屬聯隊各級軍官的人選,由各自主官酌情定奪!”
“是!”
宣布完人事任免,孟虎才揮手道:“都坐下吧,現在由首席軍師向大家介紹詳情。”
孟虎話音方落,衆人眸子裏頓時都流露出了期待之色,老實說他們直到現在還不太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因爲在猛虎軍團向青牛屯大寨轉進的時候,孟虎并沒有事情的真相告訴大夥,也就是說到現在爲止,包括孟虎最親信的張興霸、石墩、山豹等人在内,都還不知道孟虎其實已經起兵造反了。
起兵之事,一直就隻有孟虎、漆雕子和賈無道三人知情。
但現在已經到了必須向全軍将士公布真相的時候了,否則就無法穩定軍心,當然,表面上孟虎是絕不會承認自己造反的,起兵理由自然也是冠冕堂皇的,但本質其實就是造反,就是成爲光輝帝國幾百年來第一個武裝割據勢力。
戰鷹、石墩等十幾名武将齊刷刷地坐回了椅子上。
漆雕子卻長身而起,說道:“諸位将軍,今天有個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訴大家,我們剛剛得到洛京方面傳來的消息,攝政王蒙恪颠倒黑白,歪曲事實,居然把我們将軍和猛虎軍團的功績轉嫁到了二皇子蒙衍和他的近衛軍團身上。”
“轉嫁?”戰鷹愕然道,“這是什麽意思?”
其餘石墩、張興霸、山豹等人也是滿臉困惑。
漆雕子解釋道:“也就是說,率領大軍轉戰萬裏,生擒明月帝國皇帝秋風勁的成了二皇子蒙衍,兩度攻陷西京的軍隊也成了蒙衍的近衛軍,而我們将軍則成了勾結明月帝國軍,導緻中路三十萬大軍覆滅的罪魁禍首,我們猛虎軍團也成了叛軍!”
“啥?”
“還有這事!?”
“簡直豈有此理!”
“太可惡了,這他媽的還有天理嗎?”
戰鷹等人聞言頓時群情激憤,一個個全都站了起來。
孟虎冷嗖嗖的一記眼神掃過來,又從鼻孔裏輕哼了一聲,諸将頓時噤若寒蟬,又乖乖地坐回了椅子上。
漆雕子接着說道:“知道蒙恪的二十萬大軍駐紮在河原是爲了做什麽嗎?不爲了别的,就爲了剿滅我們這支叛軍,要不是将軍見機得早,及時洞察了蒙恪的陰謀,我們猛虎軍團現在隻怕已經全部成爲蒙恪的刀下冤魂了!”
戰鷹等人已經氣得滿臉通紅了,要不是孟虎在場,他們隻怕早已經拍案而起了。
眼看氣氛已經被漆雕子調動起來,孟虎這才不失時機地站起身來,朗聲道:“我們猛虎軍團的将士不是忘恩負義之徒,更不想當什麽叛軍,但我們絕不會忍受無端的污蔑,要我們猛虎軍團蒙受不白之冤,沒門!”
“對,沒門!”
“我們猛虎軍團可不是吃素的。”
“誰想冤枉我們,那他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量!”
戰鷹諸将紛紛起身,大聲附和。
“平!”
孟虎重重一拳砸在桌案上,厲聲道,“一句話,我們猛虎軍團絕不受人擺布,朝廷如果能還我們清白,我們猛虎軍團還是帝國的忠誠衛士,如果朝廷繼續歪曲事實,并且派出大軍征讨我們的話,我們也絕不會坐以待斃,我們一定會反抗到底!”
“對,我們絕不會坐以待斃。”
“我們反抗到底!”
“管他來多少人,想動我們猛虎軍團那是找死!”
衆将轟然應諾。
“現在散會。”孟虎大手一揮,朗聲道,“各位将軍立即各自回營,将事情的真相告訴麾下的将士們,告訴大家,我們猛虎軍團從來就不想叛軍,更不想造反,我們隻要朝廷還我們清白,隻想朝廷還我們公道!”
衆将轟然應諾,然後紛紛領命去了。
稍頃,行轅大廳裏便隻剩下了孟虎、漆雕子和賈無道三人。
孟虎把目光投向漆雕子,問道:“老漆,你說老蒙恪會不會派兵進剿青牛屯大寨?”
漆雕子道:“卑職以爲不會,理由有三:其一,将軍并未正式造反,隻是上書朝廷讨還清白,蒙恪貿然興兵,難免理虧;其二,蒙恪的二十萬大軍雖然已經回師西陵,但糧草辎重并沒有備齊,無法久戰,其三,蒙衍雖然已經順利繼位,但帝國政局不穩,蒙恪急需返回洛京穩定大局,有這三個原因,卑職料定蒙恪不敢進剿青牛屯。”
孟虎點頭道:“如果蒙恪不敢進剿青牛屯,那他勢必會派一員大将坐鎮西部行省,你們說蒙恪會派誰來?又會留下多少軍隊鎮守西陵?”
“這個就不好猜測了。”
漆雕子搖頭道,“不過不管蒙恪派誰來,在這西部行省他都讨不了什麽便宜,因爲趙家在西部行省的勢力可以說是根深蒂固,而青菡夫人又是趙家僅存的嫡系血脈,隻要有青菡夫人的鼎力支持,西部行省的局勢就絕不會失控。”
話音方落,行轅外忽然傳來了一陣争吵聲。
“将軍,孟虎将軍!”
“站住,未經将軍允許,誰也不準擅闖行轅。”
“本将軍有急事要求見孟虎将軍,快點讓開!”
“不行,沒有将軍召令,誰也不準入内,違令者斬!”
然後是一陣戰刀出鞘的聲音,顯然行轅外已經劍拔弩張了。
孟虎的眉頭霎時蹙緊了,擡頭問道:“外面是馬肆風将軍嗎?”
有近衛兵入内禀道:“将軍,馬肆風将軍直闖行轅,被卑職攔下了。”
孟虎擺手道:“讓他進來吧。”
近衛兵領命去了,稍頃馬肆風便已經昂然直入,于階下向孟虎抱拳一揖,朗聲道:“孟虎将軍,卑職請問最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爲什麽在河原的時候沒有與燕王大軍會師,返回西陵之後爲何又要緊急撤入青牛屯?”
孟虎低頭沉吟片刻,忽然擡頭問道:“将軍真想知道?”
“當然。”馬肆風拍手叫道,“卑職都快讓這事給憋瘋了。”
“好吧。”孟虎喟然長歎道,“那本将軍就隻能據實相告了……”
聽完孟虎的叙述,馬肆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聲道:“啥,将軍你說什麽?率軍轉戰萬裏,兩度攻陷西京并生擒秋風勁的變成了二皇子,呃不,變成了當今皇帝陛下?而将軍你卻成了勾結明月帝國的叛賊?燕王還在河原設下了陷阱,要把猛虎軍團當成叛軍一網打盡?”
孟虎冷然道:“讓人不敢相信吧?但這的确是事實!”
“不,這不可能。”馬肆風連連搖頭道,“這絕不可能,燕王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情,将軍是不是弄錯了?”
“弄錯?”孟虎哂然道,“這事早已經傳遍整個洛京了,要不了多久就會傳遍整個帝國乃至整個中土世界。”
“這……”馬肆風啞口無言了,好半晌之後才又問道,“那将軍你打算怎麽辦?”
孟虎反問道:“如果換了是你,你會怎麽辦?”
“我?”馬肆風思忖半晌後黯然道,“卑職定當以死相薦。”
“以死相薦?”孟虎冷然道,“自私!身爲主将,你竟然不替麾下将士考慮?”
馬肆風霍然擡頭,大聲說道:“但卑職始終認爲,這事絕不是真的,其中必定有所誤會。”
孟虎道:“既然肆風将軍不信,本将軍也沒辦法,現在你就可以帶着剩下的兩千多北方将士離開青牛屯,但在臨行之前本将軍不能不提醒你一句,在返回北方行省的路上,一定要當心帝國軍隊對你們下黑手!”
“多謝将軍好意。”
馬肆風向孟虎拱了拱手,轉身揚長而去。
目送馬肆風的身影遠去,賈無道忽然陰恻恻地問道:“将軍真要放他走?”
漆雕子也道:“卑職也不贊成放走馬肆風,蒙恪和蒙衍叔侄現在已經完全控制了帝國的輿論,他們的說法已經成爲了主流,帝國百姓已經有了先入爲主的觀念,既便私底下有别的說法,也已經不足以改變大局了。”
“所以,出于穩定北方行省軍政大局的考慮,蒙恪非但不會秘密處死馬肆風,還有可能重用他,甚至有可能直接任命他爲北方總督!這馬肆風可不是個容易對付的角色,他真要當了帝國的北方總督,對将軍的未來戰略可是非常不利的。”
“不。”
孟虎擺了擺手,淡然道,“我卻不這樣看。”
“哦?”漆雕子欣然道,“不知道将軍有什麽高見?”
“談不上什麽高見,我隻是覺得殺了馬肆風太可惜。”
孟虎淡然道,“誠如老漆、老賈你們所擔心的那樣,馬肆風的确是員不可多得的騎兵悍将,他的騎兵那可真是迅疾如風,而且戰鬥力也十分強悍,這樣骁勇善戰的騎兵将領,殺了豈不了太可惜了?”
漆雕子道:“可要是不殺他,那豈不是放虎歸山?”
“放虎歸山?”孟虎惹有所思道,“誰又敢斷言将來他不會成爲我麾下的虎将呢?”
西陵,蒙恪臨時行轅。
葉浩天剛進門,蒙恪就急切地問道:“浩天,西部行省下轄六府的情形怎麽樣?”
“王爺,六府的情形不太妙。”
葉浩天搖了搖頭,神情凝重地說道,“孟虎這混蛋比我們早回來七天,就這七天,他已經派人把事情的真相傳遍了西部六府,而朝廷下發的公文則被這家夥截獲了,現在西部六府到處都在傳頌猛虎軍團轉戰中州、七戰七捷并生擒秋風勁的事迹,許多說書藝人都已經在茶館說上了。”
“唉。”
蒙恪歎息道,“都怪本王大意,中了孟虎奸計啊。”
葉浩天道:“這也不能怪王爺,誰又能想到孟虎這家夥居然會趁着大霧從水路逃跑呢?”
蒙恪沉吟片刻後說道:“這樣,浩天你立即召集西部六府的官員澄清事實,至于那些在茶樓灑肆大肆散布謠言的奸細,該抓抓,該殺殺,絕不姑息,總之我們絕不能任由孟虎的邪惡輿論無限漫延,一定要把西部六府的錯誤輿論扭轉過來。”
“是。”葉浩天恭聲應道,“臣回頭就召集六府官員澄清事實。”
“唉。”蒙恪搖頭歎息道,“扭轉西部六府的輿論不難,可一舉剿滅猛虎軍團的戰機卻是徹底喪失了。”
“是啊。”
葉浩天點頭附和道,“猛虎軍團有了七天時間的休整和準備,再加上青牛山山勢險峻,易守難攻,我軍的糧草辎重又未備齊,而且帝都局勢也沒有穩定,諸多不利因素加一塊,我們也隻能放棄進剿了。”
“不過我們也不能就這樣空着兩手回洛京。”
蒙恪皺眉道,“如果不能把明月帝國皇帝秋風勁押回洛京,又怎麽向貴族元老和帝都百姓交待?又怎麽圓這個彌天大謊?”
葉浩天爲難道:“可問題是秋風勁在孟虎手中啊。”
“是啊,秋風勁在孟虎手中啊,這事可有些棘手啊。”
蒙恪負手來回踱了十幾個來回,忽然頓步說道,“對了,孟虎好像并沒有宣布造反吧?”
“這倒沒有。”
葉浩天若有所思道,“潛伏在青牛屯中的細作剛剛傳回消息,孟虎并沒有宣布造反,甚至沒有公開宣稱要和帝國作對,隻說王爺使他們蒙受了不白之冤,并揚言說猛虎軍團絕不會束手待斃,聽任擺布。”
“好。”
蒙恪點頭道,“隻要還沒有撕破臉就好。”
葉浩天聞言神情一凜,低聲問道:“王爺的意思是……”
蒙恪沉聲道:“本王打算親自走一趟青牛屯,和孟虎做一筆交易!”
“啊!?”葉浩天聞言大驚失色道,“王爺要上青牛屯,這可使不得啊。”
蒙恪哂然道:“你擔心孟虎會對本王不利?”
葉浩天說道:“王爺,我們都已經把西征慘敗的罪名強行按在孟虎頭上了,難道他還會對王爺客氣?”
“呵呵,浩天你這麽想那就大錯特錯了。”
蒙恪微笑道,“我們把罪名按在孟虎頭上是一回事,孟虎會不會對本王不利那又是另外一回事,這次孟虎沒有直接宣布造反,你知道是爲什麽嗎?原因很簡單,因爲他有顧忌,他現在實力不足,羽翼未豐,而朝廷的實力卻是空前強大,并且民心穩固,如果孟虎直接宣布造反,那就真成了叛國賊,亂黨,就會招到帝國權貴和平民百姓的群起攻擊,如此一來,無論孟虎有多厲害,無論猛虎軍團多麽骁勇善戰,都難逃覆滅的下場。”
葉浩天急道:“可是……”
“沒什麽可是。”
蒙恪說道,“孟虎要是膽敢對本王不利,那他就會背負叛國賊的罵名,就會淪爲整個帝國的敵人!”
“可是……”
葉浩天想了想,又道,“既便孟虎出于政治上的考慮,而不敢對王爺怎麽樣,可他也不會乖乖地把秋風勁交給王爺吧?畢竟秋風勁是個重要的人證,孟虎要是把他交給王爺,豈不是更加無法替自己洗刷冤曲了嗎?”
“事在人爲嘛。”
蒙恪擺了擺手,淡然道,“沒有嘗試過的事情最好不要輕易做出結論,誰也敢斷言孟虎不會交出秋風勁呢?隻要孟虎有擁兵自立的野心,本王就會開出足以讓他心動的籌碼,他一定會乖乖地把秋風勁交出來。”
“既然王爺已經決定了,臣也就不再多說什麽了。”
葉浩天無奈地說道,“不過在王爺動身上青牛屯之前,是不是先把西部軍團的軍團長人選确定下來?還有,趙青菡這個西部總督該怎麽處置?她畢竟沒有參與西征,如果強行牽連到她身上,隻怕會引起整個趙氏家族的不滿啊。”
蒙恪沉吟道:“趙青菡先不動她,至于西部軍團長的人選……你覺得夜枭怎樣?”
“夜枭将軍?”葉浩天點頭道,“功勳和資曆倒是足夠,不過好像缺些智謀啊?”
蒙恪微笑道:“如果讓嶽蒙給他當幕僚長兼任第一師團的師團長呢?你覺得怎樣?”
葉浩天心頭微動,當下連連點頭道:“嶽蒙将軍雖然年輕,可論用兵和智計卻不在孟虎之下啊,這點葫蘆谷一役已經足以說明一切了,如果由夜枭将軍出任西部軍團長,再由嶽蒙将軍擔任幕僚長兼任第一師團長,那就萬無一失了。”
蒙恪欣然道:“那就這麽定了,你是兵部大臣,委任令就由你簽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