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肩中箭,陸承武頓時慘叫一聲,急勒馬回頭敗歸本陣。
陸承武身後,于龍雲也被燕長空一箭射斷了頭盔頂上的櫻紅流蘇,頓時驚得三魂丢了六魄,本能地勒馬回頭,也跟着敗歸本陣,落在最後的騰青雲和燕長空相距最遠也最機警,躲過了燕長空射來的一箭,然而陸承武和于龍雲已經敗歸本陣,他一個人也就無心戀戰,隻好跟着勒馬回頭……
近衛軍中,蒙衍已經氣得臉色鐵青,聲名赫赫的近衛五武将居然敗在了一人手下,不過這會他已經不敢出戰了,這個燕長空可以單人獨挑于龍雲、騰青雲和陸承武三人,其武藝可謂登峰造極,蒙衍還沒有蠢到明知技不如人還要上去送死。
蒙衍身後,史彌遠和樸散之同樣神色震驚,心忖這個燕長空還真是武藝了得,也隻有孟虎或許還能和他一較長短了,可惜現在孟虎已經奉诏進京了,否則今天倒是能上演一場龍虎相争的大戲了,不過這話兩人是不敢說出來的,以免蒙衍再受刺激。
十裏坡頂。
陸承武三人紛紛敗歸本陣,燕長空也不追殺,隻是揚起銀槍往天上一引,十裏坡的另一端便響起了悠遠綿長的号角聲,緊接着,一陣陣嘹亮的号子聲還有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已經跟着從十裏坡的南邊響起。
因爲緩坡坡度的關系,列陣十裏坡北邊的光輝帝國軍還看不清南邊的情形,但隻聽這号角聲、嘹亮的号子聲還有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便是傻子也能猜到,此時此刻,正有一支陣容森嚴的明月帝國軍正沿着寬敞的官道往前齊步挺進!
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燕長空揚起空中的長槍已經垂下,然後策馬緩緩向前。
燕長空堪堪走下坡頂,一排長矛便從緩坡的南端冒出了一截截鋒利的矛尖,然後這些長矛越長越高,然後又有更多的矛尖從地平線上出現,等到最前排身負巨型橹盾的明月帝國兵露出猙獰的身影時,他們身後那一排排直刺長天的長矛已經形成了一片茂林的森林!
“吼!”
“吼!”
“吼!”
成百上千的明月帝國兵排成整齊的隊列,每長嗥一聲便向前邁出一步,看似緩慢實則快捷無比,從最前排重裝步兵出現開始,到最後一排弓箭手踏上十裏坡坡頂爲止,前後不到十幾分鍾的時間,足足五千名重裝步兵還有兩千名弓箭手便已經在官道上擺開了密集的步兵陣形,完全堵死了整條官道。
某一刻,燕長空勒馬駐足,手中的銀槍往右平舉。
身後齊步挺進的明月帝國兵便同時停下了腳步,将手中的巨型橹盾和長矛往往鋪滿官道上的青石闆上重重一頓,霎時發出一聲轟然巨響,聲勢駭人。
光輝帝國軍陣前。
樸散之湊到蒙衍身邊,低聲說道:“殿下,前方十裏坡地形狹窄,不利于大軍展開,我軍很難發揮人多勢衆的優勢,剛才的武将單挑燕長空連赢數陣,我軍已經失了銳氣,而且天色也快黑了,卑職以爲今天不宜再戰,還是先退兵十裏下寨,等明天再開戰吧。”
蒙衍皺了皺眉頭,側頭望向史彌遠。
史彌遠捋了捋颔下的山羊胡,點頭道:“卑職也贊成散之先生的意見,燕長空和明月帝國軍明顯已有準備,我軍卻是遠道而來,在沒有查清密林中究竟有何文章之前,貿然發兵進攻是極不明智的。”
蒙衍點頭道:“既然是這樣,那就後撤十裏下寨!”
蒙衍一聲令下,光輝帝國軍中立刻響起了低沉的号角聲中,綿綿不息的号角聲中,嚴陣以待的近衛軍團将士和西北軍團将士開始陸續後撤,待天色完全黑下來時,殿後的千多蠻騎才從從十裏坡背最後撤離。
十裏坡前。
龔悅、龔銳兩兄弟疾步來到燕長空馬前,齊聲問道:“将軍,敵軍怎麽後撤了?”
燕長空眸子裏忽然掠過一絲寒涼,凝聲說道:“敵軍中也有能人啊。”
龔悅撇了撇嘴,不屑地說道:“卑職以爲敵軍是被将軍給吓破膽了。”
“吓破膽?”燕長空聞言霎時蹙緊了眉頭,沉聲斥道,“敵軍要這麽容易吓破膽那還能是光輝帝國軍中最精銳的近衛軍團嗎?龔悅、龔銳,你們給本将軍記住,在任何時候任何情形都絕對不要輕視自己的對手,哪怕你面對的隻是一群手無寸鐵的農夫,也絕對不能掉以輕心,西陵之戰的失利已經給了我們慘痛的教訓,當一群農夫爲了保衛自己的家園而戰時,他們爆發的能量并不比正規軍人差多少!”
“是!”龔悅、龔銳神情肅然,恭聲應道,“卑職謹遵将軍教誨。”
深夜。
十裏坡以北十裏,光輝帝國軍大營。
蒙衍的中軍大帳裏燈火通明,蒙衍,西北總督鄭重光,西部軍團幕僚長杜遠,史彌遠、樸散之、于龍雲、騰青雲還有西部軍團的四位師團長霍然全在,另外臉上裹着白布的韓楓還有肩上紮着白巾的陸承武也在,除了身受重傷的蔺屠,兩大軍團所有高級将領還有高級幕僚幾乎全到齊了,西部軍團也來了趙青菡這個軍團長。
帳中的沙漏正在一點點地往下漏沙,時間正在一點點地流逝,蒙衍先後派出去夜探密林的幾拔精兵卻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眼看就要到半夜了,騰青雲終于有些沉不住氣了,擡頭問蒙衍道:“殿下,要不再派一隊精兵前往?”
蒙衍聞言蹙緊劍眉,正欲說話時,一邊的史彌遠忽然說道:“不必多此一舉了。”
“嗯?”
“咦?”
遠話音方落,帳中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史彌遠身上,驚愕者有之,皺眉不悅者也有,隻有西北軍團的幕僚長杜遠神色微變,眸子深處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凜然一掠而過,顯然他也已經猜到了一些端倪。
迎上蒙衍困惑的眼神,史彌遠淡然說道:“殿下,敵軍在密林中顯然已經有了非常嚴密的布置,我們隻派小隊精兵入内打探隻能是羊入虎口、自投羅網,貿然派譴大軍入内又太過冒險,爲智者所不取,不過……”
史彌遠說此一頓,待衆人眸子裏都流露出期待之色,才接着說道:“不過卑職以爲敵軍在密林中有什麽布置已經不重要了,因爲我軍隻需放一把沖天大火,就能把官道兩側的密林燒成灰燼,敵人埋伏在密林中的人馬也将灰飛煙滅。”
“彌遠先生,這麽做怕是不太好吧。”
史彌遠話音方落,原本站在大帳角落裏的趙青菡便忍不住出列說道,“這十裏坡是青牛山餘脈,森林大火一旦燒将起來很可能會漫延進大山深處,到時候整座青牛山都化成了灰燼,這讓靠山爲生的山民獵戶怎麽過活?”
蒙衍聽了不由意動,不管趙青菡說的有沒有道理,隻要是她的意見他就不能不重視。
史彌遠淡淡一笑,沒有反駁,一邊的樸散之卻忍不住反駁道:“青菡貴女,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隻要能化解明月匪寇的埋伏,燒掉兩片森林又算得了什麽?先不說大火能否漫延進山,就算真的漫延進山也是在所不惜,畢竟這是爲了救南邊三府的幾百萬生靈,犧牲掉青山中幾萬山民獵戶也是情有可原。”
趙青菡默然無語,樸散之的話不無道理,爲了救南邊三府兩百多萬百姓,犧牲掉青牛山中的幾萬山民獵戶的确算不得什麽,隻是這青牛山中的壯丁已經全部集結到青牛屯,大火一旦燒進山裏,留在各寨各屯的老幼婦孺怕是很難逃過這場火災啊。
想到無數老幼婦孺在大火中奔走哀嚎的情景,趙青菡芳心大恸,又道:“既然是這樣我請求殿下到明天晚上再放火,我将率蠻騎連夜從小道進山,提前将十裏坡附近村落中的山民獵戶轉移。”
蒙衍見趙青菡神色堅決,隻好點頭答應。
次日天色才剛黑,十裏坡密林北邊就燃起了十幾處火頭,正值枯冬季節,林中草木盡皆枯黃,再加上北風刮得正緊,火勢很快漫延開來,不到半個小時,官道兩側的大片密林已經陷入了滔天的大火中。
十裏坡以南,明月軍營。
燕長空跨馬肅立,因爲緩坡擋住了視線,所以看不清十裏坡北邊的大火,可是北邊的天空已經通紅一片,便是用腳指頭也能想到,光輝帝國軍已經在放火焚燒密林了,至此,燕長空懸在心頭的一塊石頭才算是落了地。
十裏坡西邊是青牛山,東邊幾十裏外緊挨密林就是通天河,雖然現在通天河的河面已經結冰,人馬可以自如穿行,可随軍的辎重糧車卻是絕對過不去的,所以蒙衍的近衛軍團和鄭重光的西北軍要想南下就隻能走十裏坡官道。
這場大火一旦燃起,沒有個十天半個月是熄滅不了的,司徒睿交給第二師團的任務是守住官道十天,現在看來,除非突然天降暴雪或者暴雨,否則守住這條交通要道十天已經不是什麽難事了。
燕長空不由舒了口氣,吩咐近衛隊長道:“馬上讓龔悅把堵在官道上的第一聯隊和師團直屬的弓箭大隊撤回來,再發響箭,讓林中的将士也立刻撤出。”